海棠无香——叶孟
叶孟  发于:2015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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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棠,人活着三分清醒七分醉,你算是最懂的,我只愿你永远都这样。”

自这日谢云棠坐了片刻后,谢君棠就被囚禁在谢家好几日,除了掀开窗帘能听到谢家院子里飞鸟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平静。

这间房本就是谢君棠的卧房,后来和谢云棠有了肉体关系后,他们就同房了,这间房空闲了很久,屋子里还有一些陈旧的照片,大部分都是查抒和他的合影,照片上的查抒有着少女的温柔,而她现在已经是一位贤惠的母亲。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谢君棠有时候也会反省一下自己,他大概真的是谢家最多余的那个儿子,云棠聪明能干,清棠知书达理,而他呢,除了风花雪月,一无所长,不过查抒曾开玩笑说过谢君棠命好,谢君棠问她哪里能看出来,查抒说前有哥哥护着后有弟弟罩着,这还不够命好,现在想来这句话其实也不算对。

如果只是兄弟,云棠对他的确算是不错的,不过说命好,谢君棠却觉得人不到死,哪里有命好的道理,不过半生,谢君棠已察觉人世沧桑,下半生又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得一善终,或许也只有死的时候才知道了。

宋帧再也没到这个房间来过,谢君棠有时候坐在窗边会发很长时间的呆,大部分的时候他会想起曾经的事,那些事很多都是发生在这个屋子里的,从他记事以来,他就住在这里,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如今一个个变的让他陌生,连这熟悉的房子竟也开始变得阴森可怕。

谢云棠每晚都会抽些时间陪他,仿佛是为了让他显得不那么孤单,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谢君棠恍然有种要这样被囚禁到死的错觉,偶尔想起前几日总是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虞希,谢君棠都会心里翻江倒海一遭。

其实说起他对虞希有意思,大概也不过是对待一个漂亮孩子的喜爱而已,但一想到他浑身是血的被困死在那火海里时,愧疚和对谢云棠的怨恨统统涌上,就是睡梦里也能让他惊起一层冷汗。

第 7 章

这日谢家晨起时大门推开的声音一如既往响起,谢君棠慵懒的睡在床上不愿起床,正在他还在床上卷着被子滚了一圈后,房门被推开,谢云棠身穿黑色的正装走了进来。

谢云棠一进门,谢君棠就睡意全无,平常他早上是不会过来的,今天如此反常,谢君棠还真有些不习惯。

谢云棠在床边弯腰看睡眼朦胧的谢君棠:“还没睡醒?”

谢君棠问道:“有什么事?”

“外面很乱,君棠,我有点小麻烦。”谢云棠轻笑道:“也许我们的安逸日子要过到头了。”

谢君棠皱眉,谢云棠把谢君棠的衣服从柜子里随意的拿出一套放到床边,道:“等会出发,我派人送你去北平,一路上自己要小心。”

“发生了什么事?”谢君棠问道。

“今天有事,很危险,把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北平有大哥照应,比这里安全。”谢云棠解释道。

谢君棠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谢云棠摇头,道:“这些事你不用操心,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谢君棠立刻起床穿衣服,谢云棠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等到谢君棠把衣服穿好,谢君棠坐到床上不肯动身。

谢云棠看他倔强的样子,问道:“君棠,你会想我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谢君棠盯着谢云棠问道。

“你先回答我。”谢云棠问道。

谢君棠摇头,“我不会想你。”

“可我会想你。”谢云棠道,说罢谢云棠低下头在谢君棠脸颊上亲了一下,他道:“这次也许可以如你所愿,后会无期。”

说罢谢云棠念念不舍的帮谢君棠把衣服整理了一下,他拍拍谢君棠的肩膀,然后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谢君棠拉着他的手,问道:“难道这就是你的所有解释?”

谢云棠沉默,谢君棠问道:“你何必故弄玄虚。”

“有些事情你并不懂。”谢云棠背对着他说道。

谢君棠点头,自嘲道:“是,我不懂。你现在急急忙忙把我送走,自己却不能离开?你这是要去送死还是又要杀人?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答案是为了你,你会不会舍不得离开我。”谢云棠浅笑着问。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谢君棠生气的说道,谢云棠猛的挣来谢君棠的手,道:“就因为不是玩笑,所以才不能拖下去,等会会有人来接你。”

谢云棠走到门边打开门要出去,谢君棠追到门口,喊着:“你说清楚。”

谢云棠立刻把谢君棠挡在屋子里,郑重的说道:“就在这里等着,哪里也不要去,这次听我的话。”

说罢谢云棠反手就把门关上,谢君棠想要开锁,却发现门被上锁,怎么也打不开,他使劲拧,甚至用脚踢都无法让门动弹。

谢君棠跑到窗边,只见屋外有车停着,半响后,谢云棠从屋子里走出去上车,身后有日军的军车随行而去。

谢君棠使劲敲门,可是屋外没人回应,谢君棠在屋子里寻找工具,却怎么也找不到东西,他一个人就像只困兽一般在屋里挣扎。

过了一会,门被人打开,一群人风尘仆仆的进屋,谢君棠看着他们问道:“三少爷他去哪里?”

“二少爷,三少爷交代让我们送你离开,赶快走吧。”有个穿着长袍的青年解释着,谢君棠正在犹豫,青年又说道:“事发紧急,别再犹豫了。”

谢君棠率先走出屋子,正在他们下楼时,屋外冲进来一批人拿着枪,领头的虞世秋毫不留情的用枪指着谢君棠,道:“君棠,这是打算要去哪里!”

谢君棠身体定格在楼梯,有人掩护谢君棠,拿出枪对着虞世秋那伙人,双方你来我往的开枪,在震耳的枪声里,刚才的青年男子拉着谢君棠往回跑。

虞世秋拿枪瞄准那青年男子的头,快准狠的出击,一枪命中,血从青年的额头流到脸上,拉着谢君棠的手猛的松开,身体应声倒地。

身上沾满血的谢君棠大步开跑,虞世秋追着谢君棠到走廊尽头,他一枪对着谢君棠脚下的地板开枪,“砰”的一声谢君棠停下脚步。

虞世秋用枪指着谢君棠,问道:“君棠好久没去我哪里做客了,还是要我来请你嘛。”

“我还没空去。”谢君棠盯着虞世秋的枪坚定的说道,虞世秋笑着点点头,拿着枪把谢君棠的头重重一敲,而后一手劈到谢君棠的颈后,谢君棠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谢君棠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瓦片房子里,亮瓦透下来的光有些刺眼,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适应,脖子和头疼的厉害,他用手捂着脖子从床上下来。

看起来极为简陋的屋子,除了床就是一张桌子,然后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窗户通风,要不是有亮瓦,恐怕这里面就是乌漆抹黑的。

谢君棠走到门口想开门,却发现门在外面被锁住了,他敲门却没人回应,谢君棠背靠在门口,半响后他转身透过木门的缝隙看外面的情况,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往前有个小二层的木楼,木楼看起来有些古旧,但是很有韵味,谢君棠隐约有些熟悉感。

“有人吗?”谢君棠喊道。

“虞世秋!”谢君棠又大喊一声,却没人回应,懊恼之极,谢君棠把门一拍,自己转身回床。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谢君棠听到了有人走到门前,他立马跑到门边喊人,从缝隙里见不到人,突然一张人脸从旁边闪到缝隙处,两只眼睛阴沉的盯着谢君棠,谢君棠被吓得往后退一步。

那人蹲下身,把门旁边的一块石灰砖拿开,那里有一个方形的口子,一碗饭从那里传到屋里,谢君棠看着那人做这些事,问道:“虞世秋在哪里,我要见他!”

“大公子没时间见你。”烟嗓子慢吞吞的说道,谢君棠竟然听不出来这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过这不重要,于是谢君棠问道:“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干什么?我和你们无仇无怨!”

“你姓谢,谢家没一个好东西。”烟嗓子语气嘲讽的说道:“不过,报应来了,老天爷还没瞎眼。”

“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报应?你说清楚!”谢君棠拍着门问道。

“谢云棠,死了。”说罢,烟嗓子收起盒子,拿着东西不理谢君棠的呼叫,悄无声息的离开。

谢君棠不信他的话,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不会的,他怎么会死。”

“你说清楚,你别走。”但是已经无人回应。

“不可能,不会的……”谢君棠边说着却是觉得心里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那里空荡荡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谢君棠仓皇的跑到床边坐着,他拼命安慰着自己,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

“你还在听戏,这些有什么意思,都是逢场作戏而已。”谢云棠把谢君棠从戏院里拖出来教训道。

“你管的这么宽,舞厅不准去,戏院还不准来?”谢君棠不耐的说道,“你打算管我一辈子?”

“就算家里的事你一点也不操心,多少也要找点正经的事。”谢云棠板着脸说道:“你要是知道,我何必管你。”

“你这么闲,还不如去银行多转转,别成天盯着我。”谢君棠说罢白他一眼走人,谢云棠追着说道:“这条路不回家!”

谢君棠大步走着,“我不回家啊,你别跟着我了!”

谢云棠半跑着说道:“也就是我为你操心,你还嫌弃,君棠,你再玩我停你的钱了。”

谢君棠恼火的停下脚步,吼道:“你烦不烦!成天跟着,我要是和别人睡你还要看着不成,滚!”

谢云棠闻言,脸色也冷了,他正气凛然的说道:“你成天这样乱来,爹娘已经很不喜欢了,你和查抒还没谈婚论嫁,你这样她以后怎么嫁给你。”

“我说说还不行,我说也错了。”谢君棠把谢云棠猛的一推,威胁道:“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跟屁虫,你就和小时候一样,黏死人了。”

谢云棠看了谢君棠半响,淡淡一笑,道:“原来你这么讨厌我,那抱歉了,我本来就很让人讨厌。”

******

谢云棠抱着谢君棠,与他相拥而眠,谢云棠道:“明天就要长大一岁了,多吃饭,少睡觉。”

“你才多少岁啊,就和上了年纪的人一样,这里有根白头发,你看看,哪里有那么多的事,下面的人都是白发钱的。”谢君棠边说边帮他把白头发扯断,谢云棠闭着眼睛任由谢君棠弄,道:“你不懂这些,你又不学,帮我分担一点啊。”

“不怕我把你的钱都给吞了,有钱了我可就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了。”谢君棠挑衅道:“我怕你要独守空房了。”

“那算了吧,你还是听听戏逗逗鸟算了。”谢云棠道。

“这么点度量。”谢君棠把他的白头发猛的扯断一根,谢云棠痛呼一声,道:“唉,你故意的。”

“哪里啊,说瞎话,来来来,继续。”谢君棠笑道:“你别躲!”

“不行,不弄了,你这是强买强卖,君棠,你停下来!”

“来嘛,你看,还有几根白头发,我的小少爷你成天都是操的什么心,你再动我直接把你整个头皮扯下来了!”谢君棠低声威胁,谢云棠立刻低笑着把谢君棠压着,轻笑着把谢君棠吻住,扣着他的手不让他胡来。

“卑鄙!”谢君棠躲着谢云棠的吻,笑道。

“再不睡明天就起不了早床,爹还等你去给他拜年。”谢云棠道:“睡了。”

“你去关灯,我好冷。”谢君棠道。

“不关灯,哪里冷,我给你捂着。”谢云棠道。

“要你捂?你就会乱来。”谢君棠推着他,谢云棠一个结实的拥抱,把谢君棠整个抱紧,道:“嘘,安静。”

谢君棠静静的听着谢云棠的心跳声,慢慢的闭上眼睛。

“君棠,我会想你的。”

谢君棠猛的睁开眼,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再无任何人影,他竟然就这样坐着睡着了,做了一些关于过去的梦,好像是曾经发生过的,又好像不是,谢君棠已经记不清,只是梦里那久违的悸动与温柔,已经很久很久都不曾有过。

他就这样坐着,再不敢入眠,他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那片亮瓦,那里仿佛有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又好像那是一个人的眼睛,盛满日月星辰的光辉。

谢君棠忆起曾经听过的一曲戏,自己轻轻吟唱着:“夜深人已静,今夜寂无更,旧梦阑珊里,曾是故人来。”

第 8 章

谢君棠还睁着眼睛看着亮瓦上的白光,门口又传来拿砖头的声音,谢君棠侧过脸,外面的动作停了下来。

“昨天的饭你没吃?”烟嗓子问道。

谢君棠不想回答,烟嗓子把那碗没有动的饭菜拿出来,放上今天的早饭,道:“这么年轻寻死觅活的,想不开啊。”

谢君棠低下头,侧过身体躺下去。

一夜未眠,他其实觉得很累,眼皮子很重,可是他不敢睡觉,只要睡着,就会做梦,梦到和谢云棠有关的事,他并不想这样对谢云棠认输,有些错误,明知是错,就不该再犯。

屋外有人叹了一声便走了,谢君棠想也许他会这样死在这里,可是他却没有一点害怕,其实谢君棠已经浑浑噩噩的过了很久,他说不上来自己活的好不好,云棠为谢家而活,宋帧为自由拼命,而他呢,说来是贪念情这个字,却也见不得他为情能付出什么,至少他做不到为了和谢云棠在一起而付出一切。

就在谢君棠迷迷糊糊时,他听到有人打开门,谢君棠挪动身体,还没转身就听到虞希的声音,“君棠在这里!”

谢君棠猛的起身,只见虞希穿着长衫向他走来,随后谢海濂和几个青年男子也进了屋子,虞希扑到床上摸着谢君棠的好几圈,笑道:“哎呀!没事,海濂你过来快过来。”

谢君棠欣喜的看着虞希,问道:“你没事?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说来话长,不如我们先出去再说。”虞希连忙拉着谢君棠下床道。

谢君棠朝谢海濂问道:“你三叔人在哪里?你怎么知道要来广州。”

谢海濂道:“他给我们传信要送你来北平,我爹就不放心让我回羊城看看情况,三叔那边我也不清楚,长话短说,先走吧。”

谢君棠心里虽然担忧,但也觉得不能拖下去了,连忙跟着他们出去,几天没吃饭,谢君棠脚步有些虚乏,虞希眼尖连忙把他扶住,谢君棠问道:“你的伤还没好吧,我走的动。”

“我年轻,没事,我大哥今天有事出去了,再不走等他回来就有麻烦了。”虞希笑着把谢君棠扶好,末了还加上一句:“上次要不是你,我就真要被谢云棠杀了,多谢多谢。”

谢君棠点点头,应和着,他们一行人从屋子里后门出去,很快便逃到街上,再往回看谢君棠才认出来那屋子就是虞家的老宅子,难怪他觉得熟悉。

他们很快便转移到了虞希安排的地方,稍作歇息后,虞希就把谢君棠带到一间单房里,谢君棠稍稍打量了房子一下,便问道:“你和海濂以前就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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