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墟里烟——墙纸
墙纸  发于:2015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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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能留在这里终老吧。南淮衷心地向神明祈求。

懒惰的半洋鬼子在休日睡了大半天,翌日精神饱满地回到商行,碧绿的眼眸炯炯有神,丝毫不见休日前那委靡不振的样子。

好,趁着精神头足,赶紧把积压下来的字处理好!

祁安干劲十足地卷起衣袖,拾起钢笔沾了点墨水,在满台面的案卷里头随手挑了一卷便开始书写起来。

根据桃源律法,无论从本地采买东西到别的国家或者由外地带来货品售卖,均须缴交船税和货税,每隔固定的月期把税目明列详细,连同税款缴付当地的司部衙门。商船每回出海前和于巷口停泊前还得取得各种的许可,作为商行老板要料理安排的事多如牛毛。

一份接着一份,一迭接着一迭。上午飞快地过去,祁安刚搁下笔揉了揉酸软的手腕,“咯咯”的敲门声就在耳边响起。

「进来。」

「海德──」推门而进,瞧见老板面色一沉,陈掌柜及时更正了称呼:「呃、祁先生。」

「甚么事?」

「刚刚接到都水清吏司的信函,请您过目。」陈掌柜恭谨地把信函呈上。

祁安拆开信细阅了一会儿后,忽然咒骂一句:「x你祖宗的!这都水清吏司在耍我吗?」

陈掌柜吓了一跳。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洋鬼子讲汉人的脏话呢……他惶惶然的问道:「祁、祁先生,都水清吏司那边怎么了?」

祁安颓然地往椅背一靠,「又说咱们上缴的货税不对,香料的价钱少算了三成。」

陈掌柜一呆,「可、可是之前已经和他们确定好几遍了啊?」

祁安烦躁地挠挠头发道:「唉,我也不明白那官吏想怎样,一时说给多了一时说给少了。不管了,先把香料搁置在货仓,其他物品叫工头赶明儿搬到船上,月底之前必须把东西运到总号,船期不可再拖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通知工头。」

「还有,用厚布将香料掩盖好,以防万一下雨货仓会漏水。」

「是。」

啧,桃源官吏真爱摆架子,改日得找个由头给送点疏路费……祁安长长地叹气。

深夜时分,南淮见主子迟迟未归,有些忧心,正欲出门到商行看看,但转念一想,如果主子突然回来便找不到他,只好不安地站在门外眼巴巴等待。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青年拖着醉醺醺的脚步回家。

「南……淮?」

忽然被一颗小石头绊倒,高大的身躯摇了两下,险些栽头般倒下去。南淮忙不迭扑上前把主子接住,可身形的差别差点连带自己也跟着摔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堪堪将他抱稳。

「南……淮?」

沾满酒气的鼻息喷洒在脸上,青年意识迷糊地打量着眼前人,困惑的目光甚是可爱。

南淮苦笑道:「是奴才。主子您喝多了,让奴才扶您回房歇息吧。」说着摇摇晃晃地半抱半拖地把人给架进屋里。

艰难地步上二楼,方将那沉得要命的重量放倒在床铺上,那人却一把抱住他的腰,「呵呵,我的管家,来……拿酒来,陪我喝……」

「主子您醉了,歇一会再喝。」咋的醉得那么厉害?南淮哭笑不得,试着拉开他,那双强硬的手臂马上拥得更紧。

祁安打了个酒嗝,执拗地不肯放手,「我要现在喝!你是……管家……要陪我……」

「可是这里没有酒哦。」南淮用哄孩子的语调劝道:「主子可不可以先放开奴才?奴才去打酒来。」

「不行!你会跑掉……」祁安噌地直起身,半眯起眼睛凑到他脸前,使劲地皱起眉头,含糊道:「积奇?你怎么来了……来,陪我睡……」

「奴才不是积奇……」主子把他当成别人了么?积奇这名字真古怪。

「丹尼?」

「奴才不是丹尼……」

「肯尼斯?」

罢了,他根本醉得胡里胡涂。南淮无言以对。却听主子忽而吐出一句锁你,他眉心一跳,以为主子生气了要把自己关在甚么地方,还未来得及求饶,眼前便一个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身体经已给主子手脚并用的牢牢绑着。

祁安嘿嘿一笑,「约翰,我就猜到你喜欢我……来,陪我睡……」

第3章

醉酒鬼一觉春,色美满。

梦海燕语莺声,沉鱼落雁,他舒舒服服地坐在金碧辉煌的酒池中,被众多彷佛画本里的姣好身子簇拥着,娇滴滴的调笑声缭绕于耳际,美人儿争先恐后地向他索取亲吻。醉酒鬼内心爽翻了天,哈哈大笑一下,左右各搂过一个小美人啵吱地嘴了一记。

「主子……主……」

遥远的天边悠悠吹来一轻飘飘的嗓子,醉酒鬼不耐烦地扬了扬手,嘟嚷道:「走开,别烦我……」

「主子……请您自重!」

南淮苦笑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挣开坚硬的禁锢,抬手将贴在脸颊上的嘴巴推开。只见那细致的眼皮抖了一抖,终于缓缓地睁了开来。

「咦?」迷茫的碧瞳定定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慢吞吞的眨了又眨。好半晌,厚厚的床垫一阵晃动,祁安腾地一下从床上跳弹起来,惊呼:「南淮?你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看来昨天的事主子都不记得了。南淮有些啼笑皆非,淡定地起身下床,屈膝跪在地上,垂首道:「主子昨夜喝醉了,误把奴才当成别人硬拉着奴才一起睡,奴才怕骚扰了主子清梦便没挣开,并非有意与主子同床而睡,望主子宽谅。」

原来如此……

啊……因为生意上有点阻滞跑去喝酒,到底喝了多少他都记不清楚,最后似乎是跌跌撞撞的摸回家。此地小路迂回曲折,没摸到甚么荒郊野外被野兽噙了做夜宵去算他命大。祁安拍拍作痛的脑仁,思绪仍然有些混沌,低头望见那家伙跪在脚边,慌忙伸手把他扶起来,语气无奈:「拜托你别动不动就向我下跪,不过是咱两爷们睡一晚,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

「主子大量。」

「那个……」祁安干笑道:「我昨夜没、没轻薄你……吧?」

「奴才是阉人,轻薄了亦没关系。」南淮微笑,不置可否。

祁安想起刚才自己在梦中好像吻了一个很真实的物体,加上起床时两人的身子贝壳似的贴住,所亲之物不言而喻。他不由得感到些许困窘,结巴道:「我先去洗澡。」

南淮点头道:「那么奴才这便去烧水。」

祁安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被我闹得一夜没睡好,赶紧去洗个澡,早饭就随便弄点吃的吧。」

南淮乖顺地领命,向他躬了躬身,退出房间。

我的上帝啊,我怎么会抱着这家伙睡觉!

听见脚步声渐远,半洋鬼子拍拍小心肝依着门板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猜疑的目光望了望凌乱的床铺,又瞟了瞟身上勉强算得上整齐的衣服,昨夜昏睡之前断断续续的片段左一块右一块地跳来跳去,可中间的空白却如何都填不上。不过……他好像是把管家看成从前的情人了,还有那个梦……祁安苦恼地捂住一边脸,沉吟一声,就是两人穿戴齐全也难保他没有碰到甚么不该碰的地方罢。

他看看自己的掌心,似乎仍能感觉到那比一般男人的柔软触感,纤细的颈脖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与旧情人那浓郁的脂粉香大相径庭,却更是诱人。

左胸的脏器莫名突突一跳,祁安俊脸一红,晃晃头脑驱走那股躁动。

商船如期出海,算算日子,下一批由总行运来的货品约莫已经在半途。接近月底,官衙的税目又像索命鬼似地追赶,尽忠职守的账房先生和小书僮不眠不休地奋斗了三天三夜,终究体力不支,相相告病。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炎炎夏日,邻海的天气甚为不稳,出乎意料的一场雷阵雨,汹涌的海浪几乎弄翻了巷口。密密麻麻的雨水以耳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降下,积水盖过了脚踝,货仓虽位处小山坡上,可仍不能庆免。因大雨浸染墙壁,部份靠墙的货物被水打湿,掌柜慌惶失措,和工人把东西往内挪移,并在原有的外墙内钉上木板用作阻隔。

祁老板缺了个打下手,无语地和账房先生那堆战果大眼瞪小眼。他左思右想,目标锁定在能干的管家身上。

「南淮你懂不懂得看账本?」

南淮正在拿干布拭擦湿漉漉的食盒,忽闻主子问话,停下手道:「奴才愚笨,只认得数字。」

「打算盘?」

「略懂皮毛。」

祁安打开他递来的食盒,「那好,你待会就留下来和我核对账目。」

「主子,这不妥当。」南淮讶异,他一介目不识丁的下人帮主子查核账目,传了出去恐怕惹人闲话。

祁安不以为然,「我是老板,我认为妥当便妥当。」

接下来数日,清早南淮便跟着祁安到商行。祁安把账本上每一项的数目读出,南淮坐在对面依照款项计算,自己则负责覆检。大概因为生疏,初时南淮花了颇长的时间才算完一个数目,错漏百出,祁安不厌其烦地教了他一些窍门,渐渐便熟练起来,精准且快速。

罕有地在期限前干掉了麻烦的工作,货仓的抢救也有成效,洋老板龙颜大悦,高兴之下准予工人下午休工以犒赏他们多日来的辛劳。

「主子这阵子操劳过甚,何以不回府歇一歇?奴才一个去买花就可以……」从商行离开,南淮记起小庭园里的盆栽给风雨打坏了,横竖有闲暇,便想到集市添购几盆花草,没料到主子居然要跟来。

祁安耸耸肩,「成天坐着,骨头都僵硬了,横竖顺路,咱们一起去罢。」

南淮当然毫无异议,莞尔说道:「那么主子喜爱甚么样的花木?」

「没所谓,可是粗生粗养一点的比较好。」

「野菊?」

「和屋子不配。」

南淮偏头一想,「云竹?」

「那是甚么?」

「小竹子的一种。」

「太素雅。」

南淮又说了三五种,通通被驳回,心中禁不住咕噜:说甚么没所谓,根本就很有所谓嘛……

行至驿站门外,祁安进去询问有否家人的来信,他就在外头等候。

「娘亲,我要吃糖!」

斜对角突然响起一把清脆的童音,转头看去,小娃娃一手揪住妇伶的衣摆一手指着木头车上鲜红的糖果,嘟着小嘴儿撒娇。

「不行,大夫说不让吃的。」

小娃娃不满道:「我要吃!」

妇伶柔声哄道:「不行,再吃你的牙齿会被小虫虫咬掉哦……」

「我要吃嘛我要吃嘛……」

抵不住小娃娃哭闹,妇伶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哄着,「那……最多只许吃两串。」

真是温柔的娘亲。

南淮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淡笑,双眼却不知为何涌上酸涩的热流。

他家是村落最穷的一户,他一出娘胎父亲就不幸落水溺毙,俩母子相依为命,生活虽苦,可亦安安稳稳地渡过了几个年头。

五岁那年,母亲改嫁给一位农夫,他身子骨瘦弱,做不来粗重的庄稼活儿,继父自然对他这别的男人的儿子处处看不顺眼,责打辱骂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甚至把他关在柴房连续几天不给吃饭。后来……母亲生了两个弟弟,家里开销大了,他这个拖油瓶就显得更是多余。

那时南淮常常担怕母亲会不会厌弃自己没用把自己丢掉,却不敢问母亲,害怕惹他讨厌,惟有努力的多干活,少吃米饭,尽量不去打扰到母亲的新家庭,可是,依然逃不掉被抛弃的命运。

某天,他正在农田帮忙插秧,母亲偷偷地把他唤过来,言道要带他到城里办点事。往时父母出门都只带弟弟,难得这回愿意捎上他,南淮心中一喜,屁颤屁颤地跟着去了,却没思疑为何只有母子二人出行。

从未到过这么又大又热闹的城镇,京城千奇百怪的事物和川流不息的蒸汽车让小孩儿看花了眼睛,毫不察觉到母亲拖着自己的手心渐渐变得冰凉。七拐八拐地走了小半时辰,途中经过一摊卖糖葫芦,小孩儿的目光随即就给黏住,母亲见状,掏钱给他买了一串。南淮受宠若惊,颤栗着用小小的双手抓住,傻呼呼地盯着红色的果子,舍不得吃。

然而,满心的欢喜在看到朱红的宫墙时,一下子烟消云散。

「小淮,你这么大了该懂事。你三弟聪明,人家都说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家里要给钱他上学。一会儿里面的人问你是不是自愿的,你记紧答是。」母亲冷冰冰地吩咐,面无表情。

南淮握着葫芦串坐在棚架下,密封的窗户里响起一下凄厉尖锐的惨叫,宛如隔壁刘大叔宰猪时小猪的叫声,他浑身一抖,咬住一颗葫芦死死忍住恐慌。涂满糖浆的果子入口本该甜得发腻,但此时却只有满嘴的苦涩酸楚。

不久,屋内扬声呼叫他的名字。南淮脸色顿时苍白,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那个养育他多年的人,却见母亲冷着脸板催促他进去。

心如死灰。

踏进内室,阴阴沉沉的气氛让人不期然地打了个哆嗦,掩开帐布,便见一个比他年长不了多少的少年被两名大汉架着下床,下,身血淋淋的,凹陷下去的肉块上插,着一根大麦秆条,原本应有的物事丁点不留。

「娃儿,多大了?」刀子匠咬住烟卷,泰然自若地清洗着染有鲜血的刀片问道,又叫下人把净了身的孩子带到屋外走动。

小孩儿吓坏了,抖震着双腿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被刀子匠呼喝了一声,才忍着泪水颤声回答:「九岁。」

刀子匠瞧了他一眼,下巴指了指石炕,「脱掉裤子躺上去。」

心知无力抵抗,南淮咬住嘴唇顺从地把裤子褪去,然后仰躺在炕上。副手将他的手、脚、大腿套入锁套牢牢地捆住,一枝木条横在腿间,暴露出尚未长成的器物。另一个下人把灰白的粉末洒在他身底下,也洒在炕板上,接着猪苦胆劈成两片放入碗里,还有一根细牛筋。南淮如同一只待宰的小猪一样,周身颤栗不已,还是初秋时节,却感到透心的冰凉。

一切准备就绪,刀子匠走近石炕,手往他两腿之间探去,使劲一掐。南淮闷哼一声,攥着拳头把叫声吞了回去。

「很好,裆浅。」刀子匠满意地颌首,又掂量一下小孩稚嫩的阳,根,眼带嘲讽,「娃儿来得早,把丸剔除便可,不用割势,只会有些皮肉痛。」

南淮早害怕得牙齿打战,哪里听明白他在说甚么,脑海里全是刚才那个血肉模糊的景象。

刀子匠道:「是自愿净身的吗?割了就没得回头。」

「是……」

确定完毕,刀子匠向旁边打了个眼色,接着把刀片往烛火上烧了烧。副手拎起那短小的阳,根,粗鲁地用辣椒水抹了一把球囊,将一个空碗放在小孩儿的跨间。南淮只觉自己的下,身火辣辣的,看着刀子匠眼神凌厉的弯下腰,然后囊皮一凉,锥心噬骨的剧痛由腿间侵蚀全身。南淮眼前一黑,张大嘴巴嗓子眼却发不出丁点声音,他挣扎地打挺小肚子,而后感到有甚么东西从痛处被强硬地挤了出来。

副手立马迅速地把片好的猪苦胆贴在伤口两边止血,弄了好一阵子,麻利地用细牛筋把阳,物整根捆绑,用力拴紧,直到那物稍稍发紫才打上结。

南淮手心背脊都冒出冷汗,胸腹剧烈地起伏着,肺脏却吸不进半点空气。

「好小子,能忍。」刀子匠笑了笑,放下刀片走到水盆洁手。

副手将小孩儿的手脚解开,扶着他下床。南淮脚一沾地就发软,腰板抽搐得直不起来。往胯,下一望,腿间鲜血淋漓,空空的囊皮已被两块小木片夹好。

「鸟儿上的牛筋成年之后才可松绑,宫里会定期验裆,如果长大了就得割掉,好像刚刚那孩子一般,所以切记千万不能偷偷把它松开。」刀子匠严肃地叮嘱。

小孩儿红着眼框点点头,小手抓紧染满血迹的衣摆,将泪水吞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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