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悦小脸红扑扑的，让林珉瑜笑着打趣道：“你笑什么？收到情书啦。”

“怎么可能？”颜悦瞟他一眼，笑着说：“我还没有收到过别人的情书了。”

林珉瑜哦了一声，眼珠子转悠。

当日，颜悦回家整理书包的时候，发现包包里多了一张对折好的纸，纸面上画了个桃心。他狐疑地打开来看，入目的便是熟悉的笔迹。

“给我最亲爱的小悦悦：

你不是说你没有收到过情书吗？

哥给你写，我爱你，我爱你，我超级爱你！

来，亲一个！”

信纸的下半部分画了一个超级大的嘴唇，丑得要死，看得颜悦直笑，可笑着笑着又哭了。他没有出声，就一点点地抹着眼泪。有泪滴在了纸上，晕染了字迹，增加了纸的重量，让颜悦拿着它的手都在发抖。

果真……还是想要更进一步。

颜悦做了一件傻事，一件冲动的事。

他颤抖着双手，像是要把心剖开给林珉瑜看一般地写下一篇情书。每一笔，都倾注着他满满的爱意，比起林珉瑜开玩笑一般写的东西，这一看就是一封情深意重的文字。

他通宵写完，第二日上完课后，各回各家时将这封信给了林珉瑜。

颜悦说：“给你的，我写的情书。”他小心地观察着林珉瑜的表情，对方一脸惊喜，咋呼道：“颜悦你还真的给我写情书啊！受宠若惊！”他急着想要打开，被颜悦伸手拦住。

颜悦见他没有不高兴，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可他现在心跳得很快，他不想面对阅读这封情书的林珉瑜。

“你拿回去看吧。”说完，颜悦就蹿回了自己家，焦急而忐忑地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他觉得，也许林珉瑜懂他，可是他错了。

第二天一早，他着急跑到门口等着林珉瑜，却久久不见人来。忽然，颜悦就有点迈不动步子了。他一晚上的期待通通落空，现在的这个情景，难道是被拒绝了？

颜悦有些不敢相信又觉得应是如此，他一路上不断自我安慰地赶到学校。

林珉瑜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见到他的时候，眼神也十分平静。颜悦更慌了，他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即将发生。他对林珉瑜说了声“早上好”，对方却没有回应，这让他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重重地压在心口，疼得慌，怕得慌。

不多时，后面传来一张小纸条。

颜悦抖着手打开来看，“你喜欢我？”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颜悦的身体跟过电一样，麻麻的，眼睛酸涩，浑身发抖。他愣了很久，才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是”。他不会说谎，因为他从来都不想说谎。可这个时候沉默如同默认，不如就此敞开天窗。

纸条传回去之后，没有再传回来。

下课了，颜悦也不敢回头。他只听见后面传来林珉瑜起身的声响，然后再一个课间的时候，他从颜悦的身后搬走了。颜悦鼓起勇气回头看他，却没有想到正对上林珉瑜冷漠的双眼，两个轻飘飘的字传入他的耳中。

“恶心。”

颜悦什么都没有说地站起身，快步走出教室。全班都知道他们在闹别扭，却不知道其中缘由。有些好事者凑上去问林珉瑜，通通被后者的黑色气压轰走。而颜悦，坐在当初闹别扭时待过的化学教室里，一个人抹眼泪。

他没有发声，就用手一点点地把从眼眶中滑出的眼泪抹去。

过往的记忆通通涌入他的脑子里，像是无声电影，一段段一幕幕地伤人。颜悦反省自己对林珉瑜的感情，他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人的。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对林珉瑜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在他看来，这是邻居的哥哥，外公让他照应着，他就照应着吧。

后来教林珉瑜学中文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人有点傻，有点呆，好多东西要反复教好几遍才能明白。随着时间的延长，林珉瑜的普通话说得越来越顺溜，认识的汉字也越来越多，颜悦这才发现，这个人原来见识过很多东西，并不如他脑子里想的那样笨，相反，还挺聪明的。

再后来，两人成了哥们儿，成了挚友，有了更多的亲密，关系开始变质，以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颜悦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裂开嘴，任由眼泪从指缝中滴落。

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人的呢？

颜悦不知道，弄不明白，想不清楚。

他后悔自己对林珉瑜做出表白吗？

当然不。

颜悦想，这样也挺好，早明白早了。免得日后情深意重到难解难分时再分开，那肯定跟割肉一样疼，虽然现在的痛苦也如同在他的心上割了一刀，但早明白，早了。

然后，二人小团体，终于，散了……

第二十一章

班上的人都弄不明白颜悦和林珉瑜之间，是闹的哪一出。这两人明明上一秒还勾肩搭背，恨不得腻在一起，下一秒就各做各的，互不干涉，像是陌生人一般冷漠。

有人问他们缘由，但谁都没有说，久了，也就没人关心了。不过这并不影响林珉瑜受欢迎的程度。每日仍旧有不认识的女生站在教室门口，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颜悦以前不喜欢这些女孩子，觉得他们特别地不矜持，当然，也有他潜意识里的独占欲在作祟。可现在他十分羡慕这群人，他也很想这样子，光明正大地表白喜欢，还不会被林珉瑜骂“恶心”。

有人欢喜有人忧，颜行琛特别待见这种事情。他就是不希望颜悦跟林珉瑜之间走得太近，跟小情侣似的，看着碍眼。在众多父母都不希望自己孩子早恋的时候，他对颜悦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小悦，要抓紧时间找一个外孙媳妇儿啊！”

他不仅这么说了，还用心地为外孙铺平道路。他曾经宴请了颜悦所在学校的所有教职工，明确地传达了自己的想法。

赶紧让我的外孙早恋，快点给他介绍漂亮妹子！

那一天，好多老师都开始怀疑自己工作的真正意义。他们怎么理解颜行琛的这番话，怎么都觉得自己是在兼职拉皮条。不过颜行琛的这番话倒是让不少人有了这个心思，各个有女儿的家长纷纷表示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跟颜悦同桌。

在二人小团体蓬勃发展的时候，颜悦有女同桌，但因为有林珉瑜在后面的关系，哪个女孩儿跟颜悦同桌都会被无视，现在林珉瑜主动离开了颜悦，老师们心想，这回可算把电灯泡弄走了。

情况也确实如老师们所想的那样，颜悦开始搭理他的女同桌了。

这么多年来，颜悦就林珉瑜一个死党，和其他男同学虽然关系不错，但到底比不上他和林珉瑜的那种亲密。现在林珉瑜独自抽身，颜悦好长一段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能看似平静地跟其他人谈话，也能很愉快的和别人讨论游戏漫画，但总有那么一丝不对劲的感觉弥漫在他的心间。

颜悦深思熟虑之后，发现他给自己筑了一道心墙。他从小受到颜行琛的教育，知道同性恋不是一件好事，可他喜欢上了林珉瑜，对方又是个男的，然后还被骂“恶心”，所以他不敢跟其他男孩子太亲密的接触了，他害怕自己又喜欢上其他男的，他害怕自己真的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颜悦想了想，他决定顺了颜行琛的意，让自己努力地喜欢一下女孩子。

曾经，那首《同桌的你》唱出了多少人的心声，而相对于颜悦，他也愿意跟他同桌的女孩子成为朋友。颜悦的同桌名叫秦素，很简单的名字，人长得也非常文静秀气。

两个人朝夕相处，渐渐能谈上几句，可颜悦总觉得无法控制自己。他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望向林珉瑜所在的位置，发现对方跟其他人相处得很好。颜悦觉得有些郁闷，原来对方并不是少了他就不行。

他哎了一声，笔在指间转出漂亮的花式。

“你怎么了？”秦素关心地问道。颜悦侧头看着她，笑着答道：“没什么。”

经过一年的发育，颜悦不仅身高长了整整八厘米，原先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也变得瘦削，开始显露出男性特有的棱角。他的睫毛很长，嘴唇的形状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秦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忽然正正经经地道：“颜悦，你越来越帅了。”

颜悦眨眨眼，浅笑道：“谢谢夸奖。”

秦素撑着脑袋，继续一本正经地问：“你刚才是在看着林珉瑜叹气吧？你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颜悦笑了笑，说：“我不想谈论这件事。”

秦素聪明地转移话题道：“明天我们想去凤来镇逛庙会，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好啊！”颜悦表示：“我还没有逛过庙会。”

第二天一早，颜悦便骑上山地自行车前往集合地点。

他远远地就看见一大群人聚在校门口，中间有一个人是那么的独特，林珉瑜。颜悦没有想到一起去的人里面有林珉瑜，但他停顿了一下便若无其事找到秦素。对方也是一脸歉意地看着他，说：“我们几个组织的人分别又联系了其他的同学，他们没有跟我说都有哪些人，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林珉瑜也会来。”

颜悦笑了笑，说：“没事儿啊，我跟他又不是有仇，彼此不能相见什么的。”

秦素松了口气似地说：“那就好。不过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任务。”

“什么事儿，直接说吧，领导。”

秦素笑了笑，脸有点红地说：“我的自行车坏了，本来是让小清带着我的，但小清到底是女孩子，体力不行，所以等会中途的时候，你能不能和她换一换，用她的车带着我。”

颜悦回头看了眼小清的车，不是女式的。他干脆地道：“可以啊，要不都我带吧。不过上坡什么的，还是要用走的啊。”

秦素连忙感激道：“谢啦。”

一大群人很快就定了下来，也有好几个是后座带着人的，显得颜悦秦素这一对并不突兀。不过其他人都是男男或者女女，因此调侃几句是避无可避的了。有人甚至开玩笑，管秦素叫颜嫂。

颜悦看了那人一眼，笑着打趣说：“我和秦班长可是纯洁的友谊，你们不要太羡慕。”

其他人嘘了一声，纷纷骑着车走了。

K市的路很平，适合骑自行车。凤来镇也算是K市周边有名的旅游小镇，公路畅通平坦。因此颜悦虽然带着秦素，却没有掉队。反而因为他们男俊女俏，一路行来引得不少人侧目。

此时已至一月，等颜悦他们到了地方后，骑车的都热出了汗。秦素从包包里摸出手绢递给颜悦，后者泰然接过，道了谢。

这一幕落得某些人眼中又是一阵起哄，颜悦用鄙视的眼光笑着看了看那些人，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林珉瑜身上。后者的脸色很臭，与他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弄得颜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他了？难道连看他一下，也会觉得讨厌吗？

诚惶诚恐的小颜悦抿了抿嘴唇，压下心头的失落。

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庙会最热闹的时候。颜悦跟着一群人挤了进去，好奇地到处观望。彩色的糖人，糖浆画出的动物图案，还有套圈、射箭、扔飞镖，有趣的东西一件接着一件。颜悦跟着一众男生玩套圈。他尝试了几个后，抓住了要领，套了个大的。那是个布娃娃，颜悦转身就送给了秦素，引得大家又是一阵起哄，但颜悦完全无视，反而特别正经地对秦素说：“谢谢你邀请了我，这地方真的挺好玩。”

秦素笑着接过，“谢啦。”

众人一边玩一边走，没多久就来到了庙会的正主前面——圣贤庙。

圣贤庙，顾名思义供奉的都是圣贤之人，孔孟自不必说，老庄必然也有。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学子及学子家长前来此地，上上香，掏掏钱。

今日颜悦一跟颜行琛说是女生约他玩，颜老爷子觉得心跳都有力了，一向奉行节俭，不是必要花销坚决能省则省的他居然掏了一大叠钞票，用力地放进颜悦手心，语重心长地说：“好好玩，晚上不回来也可以。”

颜悦抽出其中几张，决定无视他的外公亮晶晶的双眼。他不由得想起林珉瑜对自己说过的话，“你外公这么希望你出去沾花惹草，你没变成花花公子真是个奇迹！”

颜悦摇摇头，他现在明白外公才是双目雪亮，从小就发现了他有成为同性恋的潜质，还一直鞭策着他，教导着他，可他……还是长歪了啊！颜悦觉得自己没脸见颜行琛了，在心底默默地说了一句：外公，对不起。

颜悦有了颜行琛的资助，自然不差钱。他拿出一些买了香火，跟着众人的脚步，一起到了烛台的位置，先点了蜡烛，再持香在烛火上点燃。忽然，一个人走到了他的旁边，颜悦抬眼一看，发现是林珉瑜，顿时心跳得飞快，拿香的手有点抖。

林珉瑜没有看他地问道：“秦素是你女朋友？”

颜悦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道：“不是。”

林珉瑜没有说话，颜悦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嘴角竟然带着笑。颜悦拿香的手一顿，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子里滋生，还越来越大。

难道……林珉瑜喜欢秦素？

颜悦想问，可一转身，林珉瑜就拿着点燃的香走到香炉那儿了。旁边一圈男女围了过去，让他没机会说出心中的疑惑。

他的肩膀忽地被人拍了一下，是秦素。

“走吧，进去看看。”

颜悦脑子里正想着这个人，此刻乍然看到她，顿时有点浑浑噩噩不在状态的感觉。他俩一起前行，到了正殿大门口，颜悦抬脚便要跟着秦素走进去，没成想脚还没过门就被秦素踹了出来。

颜悦眨眨眼，“怎么了？”

秦素皱眉看着他，“男左女右啊！你要从左边的门进来啊！”

颜悦没想到秦素居然讲究这个，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他的肩膀被人狠撞了一下，抬头一看发现又是林珉瑜。只见后者大摇大摆地从右边的门走了进去，秦素理都不理，而林珉瑜此时的脸色超级不好。

颜悦握了握拳头，觉得也许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荒唐。

第二十二章

“你怎么了？”秦素皱着眉问颜悦，有些不放心地说：“你脸色好差。”

颜悦抖了抖嘴唇，说：“我想去厕所。”他说完，就逃也似地顺着指示牌，走向卫生间。

圣贤庙是名胜古迹，这里的配套设施都修得不错。颜悦一进去就躲在了小隔间里。这里的气味并不好闻，可抵不过他心上的难受。他知道林珉瑜早晚会有女朋友，而他们现在已成陌路，但没有想到脑子里仅仅是有了个假设，而这个假设进一步证实的时候，他会这么难受。

颜悦一边掉眼泪，一边轻声说了句：“我真是……咎由自取。”浓浓的鼻音让这句话显得含糊不清，他抬手又抹了抹眼泪。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窜了进来，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厕所里响起。

“颜悦！你在不在？”

是林珉瑜！

颜悦想推门走出去，却忽地意识到自己满脸都是泪，太丢人了！他咳嗽了一声，尽量平静地问：“我在。”

外面一下子安静了，然后脚步声变得很轻，一点点地靠近。

“怎么了？”颜悦有些不安地问道。

“你……在做什么？”林珉瑜问。

颜悦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现在在厕所里，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林珉瑜立刻回道：“我有话对你说，我在门口等你。”他停顿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快点。”

颜悦双手撑在门上，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实在不明白林珉瑜找他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有关秦素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