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他身体里的林珉瑜已经猜出了他这么做的意图，他在拖延时间。果真，随着时间的拉长，对面那个男人的神情已经很不耐烦。

第四十四章

“挂断！”那个男人猛地吼了一句，掏枪的动作在小林珉瑜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已完成。砰的一声枪响，沙发靠背便多了一个洞。

“立刻！”男人的声音不容置喙，小林珉瑜不敢拖延，立刻就把电话掐掉了。那个男人的脸色阴翳，他的眼神带着威胁地看着小林珉瑜道：“不要再耍花招，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否则下一颗子弹就会射入你的小情人体内。”

小林珉瑜闻言，猛地攥紧了手机。

那个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道：“你不愧是林成丰的亲儿子，真是什么人都感动！你知道吗？我今天已经跟踪你好久了。如果你一直跟着大部队行动，我还不敢动你，结果你带着你的小情人去了旅馆，开了房。舒服吗？他是下面的那个吧？你操他操得舒服吗？”

小林珉瑜的手愈加用力，他咬牙忍耐着男人的讽刺，听他更加污言秽语地道：“不过我真没有想到你的小情人，是颜行琛的外孙。这么不一般的人物你操起来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闭嘴！”小林珉瑜终于忍受不住地怒喝了一声。

对面的那个男人没有闭嘴，而是哈哈哈地大笑了几声。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讽刺一般地道：“你们林家还真是活不久了！老的有病，年富力强的又是个败家玩意儿，早晚死在别人的床上，你倒是个好东西，可你居然喜欢男人！你们林家注定要断子绝孙了！”

小林珉瑜咬着牙没说话，只转过头看着小颜悦昏迷中的脸，慢慢地平息心头的怒火。他不能被激怒，他不能再做出傻事。现在颜悦的性命需要他来救，他要努力地创造机会。

“还打电话吗？”小林珉瑜头也不回地问道。

那个男人伸出手，手掌抬了抬地道：“把手机给我。”

小林珉瑜依言照做，把手机扔了过去。那个人一手持着枪，一手拿着手机，打起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男人语气不善地话语。

“林珉瑜和颜行琛的外孙现在都在我手中，明天晚间新闻之前，你不把林家所有的资产捐献到公益机构，并且做出妥善处置，林成丰没有从恒氏的大楼上跳下去，颜行琛的外孙就会死。当然，颜行琛的外孙受了枪伤，失血过多，已经命在旦夕。如果他死了，我会让林珉瑜陪葬。我可不能分开他们这对小情侣！”

说完，男人就啪地挂断了电话。他把关了机的手机放入了自己的衣兜里，笑着看了小林珉瑜一眼，那笑容十分得意，又含着几分悲凉。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个男人靠在了沙发上，仰头看着头顶上的吊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妹妹明明是自杀的，为什么还要牵扯到你们？”

小林珉瑜没有回话，只是抓紧了小颜悦有些冰凉的手，努力地想把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那个男人好像也不指望他会回答，兀自说道：“我妹妹是自杀的，因为她走投无路了。你听过AIDS吗？”

小林珉瑜终于回话了，他皱眉问道：“那是什么？”

小的不知道，大的却相当清楚，只是他不禁皱眉，因为林成丰很在意自己的健康，基本上每半年都要体检。他并没有林成丰得AIDS的报告。可如果这个人的妹妹得了艾滋，那林成丰会不会也有了？

那个男人低下头，看着小林珉瑜道：“艾滋，一种治不好的传染病，传染性极强，会死。我的妹妹染上了这种病。”

小林珉瑜惊讶了，不自觉地攥紧小颜悦的手，问道：“这个病是怎么传染的？”

“做爱，吸毒，母婴，还有血液。”

小林珉瑜听到这话，皱眉道：“我……我今年健康检查的时候很健康。”

“是的，你没有艾滋，因为林成丰没有艾滋。”那个男人笑了起来，眼泪却攸的一下从眼眶中滑落。他的眼白上布满了血丝，眼睛被他瞪得很大，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疯狂。他的声音哽咽一般地说：“知道我的妹妹是怎么染上艾滋的吗？因为你那个该下地狱的爹！林成丰！这个人渣、败类、猪狗不如的畜生！他该下地狱！他该死！”

男人越说，声音越大。他的身体开始抖动，像是在承受剧烈的痛苦。到了最后，他甚至像是尖叫一般地嚷道：“他这个畜生，先是诱女干了我的妹妹，拍下了她的照片，逼迫她跟他发生关系。我妹妹才十七岁啊！她还在上高二，她还有无限的可能，拥有美好的人生！这一切都他妈被林成丰这个混蛋给破坏了！”男人蹭地一下子站起来，扫掉了茶几上摆放的所有东西。他像是不过瘾一般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看到什么砸什么，刺耳的碎裂声在房间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不过十分钟，原本干净整齐，装修舒适的客厅就如同台风过境一般。

而发泄完了的男人站在这一片废墟之中，仰着头，用手掌捂住自己的眼睛，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一般地说：“这个地方，就是林成丰藏着她的地方。很豪华，有我们这种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东西。他就这样用票子、房子、车子，还有胁迫，让我妹妹安安生生地住在了这里。”

男人转过身，他的表情疯狂而悲伤。他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这里的一切。他的眼泪仍旧肆无忌惮地从眼眶中滚落，他的视线一一扫过这屋子里的每一处，嘴唇抖动得厉害。

“我家很穷，买不起这些东西，甚至见都没有见过。甚至因为穷，我哥哥在年少的时候还被人送走过。也因为穷，我没有能力解决妹妹的困惑，让她被这一切腐蚀，让她被这一切迷惑，让她竟然爱上了林成丰这么一个狗杂种！”

小林珉瑜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连林珉瑜也什么话都说不出。他没有想到，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已经败类到了这种地步。他知道林成丰玩女人、玩男人，但他一直以为林成丰是花钱在买，他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林成丰竟然坏到了这种地步，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女人。

小林珉瑜吞了口口水，拳头捏紧，脊背发冷。林珉瑜感受到了他的状态，也明白他在想什么，因为他跟他一样感到羞耻，为自己的母亲曾经爱过这样的人渣而感到寒心。

男人叹了一口气，他的手臂缓缓放下，头也跟着垂下。他身体的抖动都停止了，让他站在那里的身影像是一个雕塑，了无生气的雕塑，但他活着，所以他说话了，“你知道你的父亲有什么样的癖好吗？他就喜欢玩那些不喜欢他的，敢于违逆他的女人，所以爱上了他的我的妹妹，真是瞎了眼了！”

他一步步地走到沙发上，缓缓地坐下。当身体的重量靠在沙发上时，摩擦的声响让整个寂静的房间都显出了一种病态的感觉。男人的身体向后仰，像是瘫在了沙发上一样。他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又充满了无奈、悲愤、和嘲讽。

“我的妹妹被你的父亲抛弃了，却不是真正的抛弃，他将她作为物品送给了他的狐朋狗友们，甚至逼迫她拍下了AV，印成碟片，到处售卖，甚至远销海外。我的妹妹痛苦不堪，自杀过，却在被人发现后被人救了回来，又逼着继续去卖。后来，林成丰的某个狐朋狗友得了艾滋，我妹妹也没有幸免。因为得了病，那些人对她的看管终于松懈了不少，让她有机会逃了出来，找到纸笔给远在外地的我写了信，然后从恒氏的大楼上跳了下去。”

说完这句话后，他像是终于发泄舒坦了一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更加放松了下来，嘴角甚至带上了笑。

“当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是在五月份的时候。我快气疯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细心呵护的妹妹，居然被人这么对待，我恨不得杀了林成丰，扒了他的皮。”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头从仰起的角度，渐渐向下，回归成平视。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那唯一没有被破坏的一面墙，放置电视的那面墙。

小林珉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电视旁边摆着一个很小的相框，里面有一个非常清纯漂亮的女孩子正抱着一个面容温和的中年男人，笑得十分欢畅。照片里的男人是林成丰，那另一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看着这一段记忆的林珉瑜默然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的父亲如此作践他人，让他也觉得气愤难平。可现在这个人把原本应该发泄在林成丰身上的怒火，转移到了他和颜悦的身上，这作法让他觉得恶劣，不能原谅。

小林珉瑜倒是开了口，出声道：“那你应该去找警察。”

男人呵呵笑了几声，说：“没有用。我找了，被打了一顿，赶出来了。林成丰倒是来见过我，说要私了，还把这栋房子的钥匙，和车子的钥匙一起给了我。我反抗不了，因为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一个警察踩在我的脑袋，让我贴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他很快就会找到你。”小林珉瑜说：“你拿了钥匙，他肯定会猜到你在这里。”

男人笑了笑，说：“所以，我们要换个地方了。”他站起来拿枪指着林珉瑜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你的小情人处理伤口，你觉得我会傻的真在这里等待吗？”

小林珉瑜咬了下嘴唇，出声道：“你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会让爷爷求情，让你尽量减少刑罚，而林成丰也会得到法律的制裁！”

那个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夸奖道：“你跟你的父亲不同，这很好，继续保持这种不同，但是现在我没空跟你瞎扯。”他冷下了脸，命令道：“现在，举起手，你走前面，出门开车！”

此时正是六月中旬，就算是夜半三更之时，温度依然热得发烫。林珉瑜依旧在前面开车，男人和小颜悦坐在后排。他们将车开到了国道上。平坦的公路，两旁偶有农家被车头灯照出。除此之外，就是大片地的农田或者草地。

他们行驶了很久，当天边出现一丝亮光的时候，那黄灿灿的朝日之光，染亮了宝马银灰色的车身。他们拐上了小路，在朝阳的光芒中，渐渐开到了一个古旧的房子前面。

那是一栋土房，屋盖还是用瓦铺出来的。这栋房子坐立做山脚下，四周没什么房子挨着，看起来很孤独。

男人依旧让林珉瑜先下车，然后自己抱着小颜悦走出了车门。

土房的木门在吱嘎一声中，被小林珉瑜推开。他没有想到外部如此古旧，内里倒是有些看头。电视、饮水机、沙发都有，还有个座扇。

男人用枪指着小林珉瑜，让他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接着一抬脚，就将其踹了下去。

楼梯不高，可这么措不及防地滚下来，小林珉瑜也觉得疼得慌，一时爬都爬不起来。男人趁此时机，跑了下来，将小颜悦放在了地上，又飞快地爬了上去。

当男人回到地下室入口的位置时，他轻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小林珉瑜咬着牙撑起了身，可他头顶上的亮光却被一点点地遮住了。最终，他的身周都是一片黑暗，看不见半点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