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说过我还见到了龙神。他给了我一点特别的信息，关于中枢的。”我努力的克制着心中的得意：“实际上，中枢就是由他们制造的。不只是他，还有其他发现自己身处书中的聪明人。你能想象吗？我书里的角色都能为了改变世界命运开视频会议了！这对于我来说，还真是……哦哦哦，对了！”

我的心简直都要被快乐塞满了，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告诉萧霖这个好消息。

“而且，我跟你说，就是修因那混蛋把我塞到这个世界来的！他妈的我还以为我挂了呢，没想到我的这货跑来跟我说，我还没死呢！”

“什么？！”

“哈？”

萧霖的失神只维持了一秒不到，接着他就笑了起来。“我是说，恭喜。”他垂下了眼睛：“活着就好。那很好，再好不过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啊！”我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滔滔不绝。标注着美好未来的影像在我脑内循环播放着，每一个画面带着“绝赞”的字幕和胜利的音效。

“所以说坑爹呢！他还故意给我搞出来一段出车祸的记忆好让我死心待在这里！这破事儿我现在特么都还有心理阴影呢老觉得自己死相绝壁很难看！啊……没想到我的身体居然还活着，哎，说不定哪天我还能回去呢！毕竟修因说，只要我能搞掂这个脱轨的中枢，他就能把我送回去。话说，到时候，你们也都……”

“可我已经死了。”

萧霖的声音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把我那股子莫名的兴奋劲冲得无影无踪。

“不过你能回去倒是不错。”他又笑了起来，只是现在我才终于发现，这家伙的脸色有多难看。“毕竟那样的生活，你比较适应吧？而且……”

他温和的注视着我，没错，就是注视。那总眼神就好像是现在的一眼，就是他看我的最后一眼。以至于我本来要说的，关于帮助修因的部分都被我给抛在了脑后。

他怎么会这么看着我？

萧霖在说完“而且”之后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徘徊在“畅所欲言”和“欲言又止”之间。可他似乎忘了我还自带一个读心挂，他心里想的那些备选句子，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我让修因送我回去的话……”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萧霖的身体已经剧烈的反应了起来。他就像一个失血过多的人一样摇摇欲坠，脸色发青。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白的像纸一样的嘴唇，紧握的双手上青筋暴起。此时此刻，他简直就像是一头被逼到了悬崖边缘的野兽，别无选择，却又始终不愿意跳下去。

怎么会这样呢？或者说，原来是这样啊。

一直以来，我不了解萧霖这个人。开始我尝试过去了解他，就像尝试去刨开一颗外壳厚重的水果。但最后我放弃了，因为我发现，我喜欢这枚水果，和他的味道没关系。可现在看来，

他就像是一颗鸡蛋。看起来非常的坚硬，但当你换一种方式，他就会被轻易的敲个粉碎。

但在它真的粉碎之前，你往往都察觉不到他其实很脆。这真的很麻烦，但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我早该发现的。

“你总是……你总是不肯告诉我。”

我的指责让萧霖飞快的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然后他又用更快的速度把头埋了下去。生怕我的视线会停留在他脸上超过一秒。

“虽然我这个人在这之前都不怎么受欢迎，但我敢保证，这世界上可不会有谁比你的表白更让人……呃，无法直视。”

那情景随着我说出口的话，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濒死的萧霖，尴尬的胡言乱语，以及比什么都要真挚和温暖的爱意。

我有时候觉得我们俩这样，根本就算不上一对情侣。但实际上，谁又真正规定了谈恋爱就必须要怎样怎样呢？比起在乎“像不像”的问题，我应该更关注“快不快乐”不是吗？

也许再不会有人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爱我了。

我的脑子里情不自禁的冒出了这个念头，而它使得我笑了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有读心能力的话，你会不会永远都不向我表白？”

萧霖局促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他弓着背，硬是把身高折到了和我一样的程度。我平时他，甚至带着点俯视的意味。这样的感觉非常微妙，但我绝不想尝试更多。

“我努力的去了解你了，但我所能知道的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如果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肯开口问我要呢？你如果开口，我就会给你。萧霖，不仅仅是你爱我，我也爱你。”

“但那对你更好。”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却还是那么气人。

“你知道的，那对你更好。你想回到原来的身体，而且……”

【我也知道那种感受，我也……我也想回到最初的时候。但是，我没有选择。】

【我应该让他自己去选择，这样他才不会后悔。而至于我的感受，那……】

“那非常重要！”我高声地打断了他的内心独白。说真的，我可从来没觉得我这么能言善辩过，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把此时自己说的话抄下来。

“没有什么更好。”我听见自己笑出了声：“我所选择的，就已经是最好的。”

第二十五回

如果假定萧霖这家伙会为什么哭出来的话，那我想一定就是此时此刻。然而事实总是这么的不让人满意，他不仅没有流出成分为刻骨铭心的热泪，反而张牙舞爪的笑了起来。然后，他就扑上来一把抱住了我。

啊，真是熟悉的感觉。

我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拿头顶蹭了蹭他的脖子。哎，说真的，抱着他可完全没有我想象中，抱着伴侣的那种感觉。反而就像是抱着我老爸，或者是抱着镜像世界中的另一个我。这感觉是非常微妙的，却未必不让人快乐。当然，也不仅仅是快乐。还有更多，更多我所渴望着的东西。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但我知道它们都在这里。

如此的稳定，坚固，包容，就像是家一样。

从地牢出来以后，我们抄小路赶往圣斯特莱温。当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时刻都能感到激昂的斗志在熊熊燃烧。我上一次像这样激情勃发，目标明确的时候，还是在我大学毕业那年。那时候我放弃了去找份固定的工作，决定用毕生的精力来做一个网文写手。

在那个时候，我还是认为，我在写作这方面能够有所建树的。现在看来……建树的方向虽然略不对，但总归还是实现了这个目标。毕竟，不是每个写手，都能整出这么一帮子能来事儿的角色，还被自己笔下的角色，给硬拖进了书里。

所以其实我还挺骄傲的，这大概也是我没有真正对修因生气的原因之一？虽然我对着他大声咆哮了，但我也想说同样的话。

“但我不后悔。”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萧霖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回过头来望着我笑了一笑。他现在大概早已把“塑造角色”给忘到了脑后啦，但是佣兵团里的其他人对于这样的尼尔接受起来，居然也毫无压力。所以，怎么说呢，虽然他们是我创作出来的角色，却又不仅仅只是角色。就像我其实只是个作者，仅仅是作者而已。

当然，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这本书好好的大修一遍。事实上，我都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构思情节了，只是现在还不能开始。

毕竟，系统的倒计时还在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呢。

芬妮也和我们在一起。这位公主殿下在埋葬了她的宝贝云鹿之后，就好像一口把我给她的那些人设给吃进了肚子。不过这样的情况，我倒也不是没经历过，当然也就犯不上大惊小怪了。嗯，我有说过其实我很喜欢我们现在的状态吗？每个人都鲜活得如同刚捞上来的湖鱼，并且仅仅是作为自己活着。

他们比我写过的那些词要好上一百倍，数百倍，甚至是更多。

我们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偷偷的溜进了圣斯特莱温。这一路走来，我们听说了堆积如山的小道消息。关于“失踪的公主”的，帝国竞技场的，以及……自由之风的。

那个佣兵团在不久之前爆出了曾与公主共事的经历，然后就和公主一样，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帝国都城。而停留在圣斯特莱温的那近百个佣兵团，如今已有大半不知所踪。现在最新的消息来自于距圣斯特莱温不到百里的小城科夫拉，说是教廷将派遣神圣骑士团，前往圣斯特莱温寻找公主的踪迹。

“显然，莱特和教廷仍然关系深厚。”我轻声对萧霖抱怨了起来。“真是的，这家伙也算是一朵奇葩，他给别人找事儿的能力绝对和他说话逻辑的混乱程度成正比。”

“我倒不这么觉得。”萧霖的表情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我们曾经讨论过的，也许他还有其他的同伙。”

“可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我想起这一桩破事，也是头疼得不行。“这任务还剩多长时间？六个小时？五个小时？”

“不，”萧霖露出了一个恶趣味的笑容：“我们只剩三个半小时了。”说着，他便召出了他可怜的系统——K5437现在是一只乌龟的形态，而任务计时则显示在它的肚子上。萧霖轻描淡写的把它翻了过来举给我看，而可怜的系统则声嘶力竭地痛骂着它“毫无人性”的持有人。

那行鲜红的数字刺得我眼睛痛。

“这任务失败，你会被系统抹杀吗？”

我刚问完，K5437就抢先大叫了起来。乌龟形态默认的内置声线嘶哑低沉，于是它的每一个高音都带着深深的撕裂感。

“当然！到那时候，我一定要先把这混蛋揍得扁扁的，然后在斯条慢理的弄死他！瞧好吧萧霖，我一定……”

“好了，我们待得有点久了，薇儿她们会担心的。”萧霖坦然自若的迈开了步子，就好像刚刚并没有一把把系统给摁进了空气里一样。好吧，即使他现在已经不再演戏，作为一个优秀表演者的基础却不会因此改变。我的意思是，他的脸皮，还是那么厚。

这当然也表现在他坦然的告诉姑娘们，他刚刚是和我一起去解决了一下“生理上的必要问题。”

……这说法真是让我无地自容。我才没有因为薇儿的眼神而脸颊发烧呢！

“那现在怎么办。”角落里的芬妮幽幽的开口：“如果真的是父亲的问……”

“恕我直言。”我温和的打断了语气不善的公主殿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变得敏感且多疑，但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事实上，我想如果不是我们把她从地牢里弄了出来，她就算到死也不会相信我们的。

但现实就是，她曾经的“家人”成了阴谋的嫌犯（我肯定他就是，但我得给芬妮一点空间），而她所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我们这帮“女干诈的滑头。”

话说让我觉得很有意思的是，她在心里骂我们的时候，竟然会把我单独拎出来放在一边。不过这算是好还是坏，我却也搞不明白。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又到了安抚一颗饱受创伤的脆弱心灵的时候。

好好干，王小明！你的备选职业又多了一个，活体树洞就看你的了！

“呃……要知道，公主你现在看上去至少已经二十多岁了，我不认为你的父亲能在十岁的时候让皇后生下你。嗯，但你的确认同我对于皇帝的描述不是吗？”

“那也可能……也可能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对我很好而且……”

“我们没有说他不好，我们只是得想办法见到他。”

“得了！”芬妮大叫了起来，又在克里斯蒂娜准备捂住她的嘴时把音量压了下去。“如果你们真的想见到他，那就应该在刚刚进城的时候走正门！都城的大门和皇宫的守卫隶属同一个机构，而他们不可能不认识我！”

“但他们也都隶属与那位皇帝。”萧霖毫不客气的瞪着歇斯底里的公主，而这使得芬妮的眼中几乎要泛起了泪光——呃，事实上应该是已经泛起了泪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好了好了。”我连忙凑上去和稀泥。每天被芬妮那哀怨心思洗脑的我，实在是很难对这位姑娘提起任何感觉。无论是好感，亦或是恶感。当她悲伤的时候，她的心甚至会高歌一曲来宣扬她此时的沉痛心情。我想她在还未落魄的时候，一定深深的爱着歌剧！

“不要吵，好吗？芬妮，我们答应你会把你送到皇帝那里，我们就一定会做到。我们现在，只是需要商量一点特别的方法，这对我们有利，对你也无害。不要吵了，我们得抓紧点时间。我们可不是本地人，如果在这里惹上了麻烦，那等着我们的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我尽可能的把语气放温和，而把措辞放严厉。事实上在和芬妮对话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写作天赋又飞速的运转了起来——如果我真的有这玩意儿的话。

芬妮的情绪好歹还是被安抚了下来，她飞快的抽动着鼻子，强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不是爬满脸颊。在我开口询问之前，她略带哽咽的说道：“我们可以试着走地道，或者直接开启传送阵。如果是前者的话，我需要召唤莫莉。但是一旦我开始召唤，就很有可能会被发现。而且，我不知道我……”

“但是传送阵现在一定进不了皇宫。”爱娜摆出了嫌恶的表情，把芬妮吓得后退了一步。而这使得爱娜的语气越发的粗暴了起来：“这行不通，你还能想点别的点子吗？！”

哦～她真凶。如果不是她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拧个不停的话，我会以为她真的是这样想的。虽然方式不太对，但我想她这么干只是想让芬妮……嗯，换个心情或者加快语速？

“我们不去宫殿，我们去观星塔。那里离皇宫非常近，尤其是在观星塔的眺望台上。而且那里隶属于‘占星馆’，它独立于皇权之外，而现任的占星馆馆长和我父——我是说皇帝。嗯，是的，他们关系不太好。”

“非常好！”爱娜的一嗓子让芬妮连连退了好几步，为了让她不摔个跟头，我只好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而她在瞪了我一眼之后，逃也似的走到了一边。好吧，看来我是被放在了“更坏”的那一边，不过也没差就是了。

“你能做到吗爱娜？”萧霖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动作通常代表，他在飞快的思考。当然这结论不是我观察得来的，是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愿意让我更了解他，不过……不对，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们就去观星塔。”

第二十六回

观星塔是个好地方。

当我们落地的瞬间，我就发现了这一点。这里空气清新，风景宜人，而且——

“我们只有一个多小时了。”萧霖俯下身，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他灼热的呼吸让我耳廓上的血管迅速的活跃了起来，而我的心则随着咕咚咕咚响个不停的血管一起完成了一次短暂的超速行驶。

“这里离皇宫的确非常近。”克里斯蒂娜毫不犹豫的探出了大半个身子，面不改色的半悬在空中。“但是……这里非常高。”她完全不在意高处的大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那些金线一样的发丝飘在空中，就像是童话里的场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