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

曲知义拿好托盘走向十六号桌。

走到桌边一看，正是刚才和许非他们讨论的梦仔和他的新客人：看起来年纪不小，胖胖的男人。梦仔靠在胖男人的肩膀上撒娇，曲知义将托盘放到桌上，露出职业的笑容。

“这是您要的雪龙红酒。”

借着对话，曲知义自己打量了一下这个胖胖的男人，发现他的左臂上有一只老虎纹身

梦仔没抬头，只眨了两下眼睛。

“小义你好慢。”

“抱歉。”

曲知义将酒瓶递给胖男人验瓶，梦仔直接抢过去帮忙看了，说了声“没问题”就将酒瓶交回曲知义开瓶。

曲知义将木塞用螺旋开瓶器慢慢扭开，倒入两只高脚杯里，分别是三分之一。

“请慢用。”

“等等”。

曲知义刚要转身，梦仔就把他叫住。

“这酒味道不太对，你闻闻。”

曲知义觉得梦仔是不怀好意的找茬，后退半步。

“酒都是从库房里拿出来的，应该没问题。”

“小义，这是汽油的味道。”梦仔的嘿嘿地嗤笑着，举起酒杯，递到曲知义眼前。

曲知义低头闻了下，哪里是汽油的味道，分明是红酒的清香。

“梦哥真爱开玩笑，这明明是酒的味道。”

“你闭上眼睛仔细闻闻。”沙哑的嗓音传来，在一边的客人竟然说了话！曲知义略迟疑一下，说不好哪里感觉不对，因为是客人的话，他只好给个面子闭上眼睛。

梦仔一只胳膊轻轻压住曲知的脖子，曲知义闻了一下，顿时被呛的咳了起来。

什么味道？不是很好闻……

一边咳一边睁开眼睛，展现在眼前的哪里是酒杯，只有客人的一只手，手上还有白色的粉状物体。

“你们……”

想要说话，声音却软绵绵的。曲知义忍着越来越晕的脑袋，缓慢地运转着思维。

“这是什么？”

赶到喉咙间有灼热感，一种陌生的恐惧袭来。

“让你愉快的魔法妙药。”

“梦仔，咳，我要告诉哲哥。”

曲知义渐渐感到身子变得轻飘飘，似乎不再是自己的。

“是我让的。”一边的客人开口了，“叫小义对吧，你不同意陪路哥睡，总得付出点代价。路哥好歹也是道上的，兄弟面前还要面子的。你要么现在从了路哥，要么吸三次，我们就放过你。不过，X粉这东西，你自己掂量吧，到时候上瘾了我们会优惠卖你，要戒掉还真是得是进去。”

好像精神变得兴奋，远方小阳的声音让曲知义很想跳起舞来。似乎看到一群蝴蝶飞舞，蝴蝶群中有一只蝴蝶对他伸出手，“来吧，小义，跟哥哥一起跳。”

四周都是花丛，花朵很大，每一朵都有艳丽的颜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

曲知义想着，要飞到哪一朵上。随即又听到姜鹰的声音，“我的蝴蝶，我的蝴蝶，我的蝴蝶……”

瞬间好像被浇下一盆冷水！曲知义颤抖了一下，从梦中醒来。舞台上小阳已经下去休息，梦仔和胖男人都看好戏似的盯着自己。他做梦了，睁着眼睛做梦了。

只是吸一口就能制造出梦境，如果多几口会是怎样？

很危险。然而，因为他是从姜鹰那句“我的蝴蝶”的话语中醒来。他时刻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处境。

依赖姜鹰只会让自己更脆弱。

“我选吸三次。”

尽量让声音正常，曲知义回答。

“那就如你所愿。这次不算正式开始，三天后我再来，之后每隔三天我就来一次。”

那胖男人说完就起身离开，剩下梦仔看着曲知义嘻嘻地坏笑。看着梦仔的样子，曲知义觉得梦仔倒像是个中毒很深的人。

“不告诉哲哥么？哲哥肯定让你跟路正男上床保身。”梦仔喝着曲知义端来的酒，一脸愉悦。

曲知义沉默，直接转身走人。

梦仔的主意也好，路正男的主意也好，反正这次他不能回避。听说吸毒容易戒毒难，但是在梦中听到那句“我的蝴蝶”之后，一股力量让曲知义决定独自面对这一切。

“你怎么这么慢！”

在休息室的许非嚷嚷着拉着曲知义到小涛面前。“听说梦仔的新客户长得特那个啥是吧？”

许非的八卦给曲知义带来一种安心的感觉，深呼吸一口气，曲知义若无其事地讲述着那个肥胖男子的容貌。

很快三天就过去了。

那个肥胖男子果然又来了。他自我介绍叫王虎。曲知义送酒的时候，王虎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精致小盒递给曲知义。

“老弟，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曲知义没有停下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根像旱烟一样的烟卷。

“借个火。”

王虎发出低沉的笑声。一边的梦仔早就按捺不住喜悦的表情，飞快地将打火机打着递了上去。

曲知义闭上眼睛，将“烟卷”放在嘴里。

难以形容接下来的感觉，曲知义忍着愈发的头晕逃一样地跑进厕所，将自己反锁。

眼前的景色开始不真实，摇荡，好像置身于水中，深深地沉了下去。

那个幻境又出现了。七彩花丛中飞舞着的蝴蝶。哦，不行，不能飞起来。这都是幻境。

看到姜鹰了。姜鹰对他伸出手，说：“来，我的蝴蝶。”

“不，不，我不是蝴蝶。”

曲知义惊慌失措，却无法挣脱那男人紧握的手。

“你不是蝴蝶。”

男人深沉的嗓音温柔地倾诉。

“你不是蝴蝶，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曲知义几次话到嘴边，却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小义，我的小义。”

姜鹰满眼爱慕的神情就像燃烧的火焰，突然叫出“小义”的称呼。

“你是我的小义，我爱你。”

姜鹰俯下身，亲吻曲知义，脱掉曲知义的上衣，捏上了胸前的两粒粉红。

“啊……啊……好舒服……”

“我的小义，舒服吧，这里是不是也想舒服一下？”

手滑过臀部，放到难以启齿的部位。

“想……要……”

在梦境里，曲知义变得很诚实，姜鹰变得无比亲切。明知道是做梦，曲知义却不想醒来。

明明知道是梦啊……那个男人才不可能对他这么宝贝，更不会叫他的小义。

是梦就会醒，可是很想再继续一会儿……就要到高朝了。

曲知义闭上眼，腰间对讲机中，“小义，你哪儿去了？”的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他才想起，此时，他只是在紫意酒吧的厕所里。眼前即没有七彩花丛，也没有蝴蝶，更没有那男人。

突然回过神，曲知义惊出一身冷汗。

但随即还是被无限延绵的困倦袭来，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再次陷入梦境。

曲知义趁着清醒奔出厕所，找到李鸣请了个病假，理由是迷糊想吐，大概是热伤风。请假的时候，曲知义不敢看李鸣的眼睛，一直低着头，生怕被发现什么。

逃一样离开紫意酒吧，曲知义来到附近的小区绿化带，找一个长椅躺下，再次陷入甜美又色情的梦。

第46章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曲知义觉得清醒多了。看看表，已经午夜一点。

他不敢回到姜鹰那里，生怕被姜鹰看出端倪。明天是他的休息日，姜鹰会对他做那件事。

用已经不灵光的脑袋想了很久，曲知义给姜鹰发了条信息：“今天小花找我叙旧，明天小花休息，我下班直接去他家过夜，抱歉，这周不能陪你。”

发完信息，似乎所有力气都用光，曲知义关掉手机沉沉睡去。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头脑中已经没有任何概念。

曲知义在长椅上蜷曲身体，夜里偶尔几次陷入梦境。好在是夏季，并不感到冷。

断断续续地睡，断断续续地醒，渐渐有些分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了。随后天渐渐亮起来，渐渐有稀少的人影出现。

多久没有在这个时间起来了？这才是平凡人最健康的作息时间。可阳光让曲知义有一种刺痛的感觉。

平时姜鹰会在曲知义休息日的第二天晚出门，所以曲知义不敢回到姜鹰的住处。

找个不用身份证的小店睡一觉吧……

总之先去吃点早点。

双腿站起来的瞬间，曲知义差点没摔倒。明明没有做什么运动，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快感消退之后，渐渐有些不舒服了。开始怀念那个“烟”的味道了。虽然不知道成分，看王虎和梦仔坚定的神情，曲知义可以判断这个毒品绝不是一般的兴奋剂。

一定不要屈服！

在路边摊吃了些早点，曲知义发现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除了那“烟”的味道，连食物都提不起兴趣了。

强让自己吃了两口，最终还是没有吃下多少。

徘徊了很久，还没到八点，曲知义找了一辆公交车随意坐了上去。好久没有坐公交车了，不禁怀念起学生时代的点点滴滴。

看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熟悉城市，一股疲倦涌上心头。突然觉得心情无比低落，停车的时候曲知义跟着人群一起下了车。

然而，在大批的上班族匆忙地走在街道上，在林立的高楼间，他要往哪里去藏身？

他变得不是他，他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一直都知道。

宁愿出卖肉体以换得平安，宁愿出卖自己的心去换得那个男人的高兴。

为什么当初没有坚持奋战到底？

走到垃圾桶边，曲知义看到一个脏兮兮的中年男人在捡破烂。

就算是这样一个男人，最起码他是靠着自己的劳动谋生，最起码他是自由的。

而他曲知义呢？他沉落在这个城市的欲望和虚弱中，不敢抬头。

突然觉得恶心，曲知义扒在垃圾桶上，吐出了不多的早餐。难受、纠结的胃也好，厌恶自己的心情也好，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全是泪水，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的样子一定丑陋至极。

“你没事吧？”

翻垃圾的男人不禁一脸同情地看着曲知义。

曲知义摇摇头，胡乱地擦了把脸，摇摇晃晃地离开。

他不敢再上公交车，就一直顺着马路走一直走啊走，终于在一个小胡同里找到了个小旅店。

旅店价格很便宜，但是只能用公共浴室。曲知义要了个最贵的单间，到公共浴室冲了个澡，就直接睡倒在床上。还是床舒服，心情突然平复许多，曲知义沉沉地入梦。

再醒来的时候，心情已经可以压制住。曲知义在考虑，再来两次之后该如何戒掉毒瘾。

两天之后，王虎和梦仔又出现在曲知义面前。

“可以等我一会儿请假出去吗？

曲知义可不想像上次一样在厕所里狼狈地喘息。他知道一会儿即将到来的美妙梦境可以缓解这两天焦灼的心情和沉重的肉体。

“没问题。你先离开，我再离开，外面有我的弟兄把着，你可别想跑。”王虎将一粒花生扔进嘴里。

“放心吧。”

看到曲知义又来请假，李鸣有点不高兴，不过还是同意了。

“怎么搞的，好好看着自己的身体。”

“对不起，可能是一直没好彻底。”

李鸣摆摆手，曲知义换上休闲装走出紫意酒吧。出门不一会儿之后，王虎晃悠悠地也走了出来。

王虎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小盒子递到曲知义面前，打开。曲知义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拿出烟形毒品。

“借个火。”曲知义转过身。

王虎拿出打火机。

真是怀念的味道。曲知义深吸一口，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难以说出的愉悦。看着门前一辆辆开过的车，曲知义觉得这个世界开始模糊。脚下的路渐渐变得软绵绵，整个人好像飘起来。

眼前的景色又开始变成波浪形，身体燥热起来，充满了力气。一切欲望似乎又在此刻恢复了。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上下来一个人，曲知义只觉得他面熟，却记不清那人是谁。

“怎么样，美味吗？”

变得燥热的身体被触摸，曲知义吓得一抖。是谁这么讨厌，打搅了他的好梦？

“嗯……”

吸完了，曲知义将烟头在盒子里熄灭。哦，原来是陆正男，让他吸毒的罪魁祸首。

“哼哼？”意志有些不清，曲知义勉强开口。

“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三次之后……”

摇摇晃晃地转身，曲知义招手来了一辆出租车。说出了一个离这里和姜鹰家有一定距离的公园。

去那里睡觉吧。闭上眼睛，曲知义勉强让自己忍住不发出声音。身体的神经开始兴奋起来。这一天姜鹰出差，真是老天的眷顾，不用胡乱找理由发信息给姜鹰。

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不回姜鹰那里。

这次持久发作的兴奋迟迟没有退去。晚上的公园里有一些约会的情侣，在公园一步一步的前行时，曲知义听到了隐密的草从里传来了些异样声音。

在做舒服的事……舒服的事……

找一个阴暗的角落坐下来，曲知义拉开裤子的拉链。眼前出现了姜鹰的脸，他在说什么？

“小义……小义……”

对，就是这句。

现在姜鹰不会说“我的蝴蝶”了，虽然曲知义更希望姜鹰能叫出他的名字。

“小义……你真美……”

姜鹰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放低的时候。

“比蝴蝶还美吗？”曲知义问。

“那是当然的。”姜鹰低下头，吻着曲知义，同时轻柔地伸出手抚摸上曲知义火热的腿间。

“舒服了要叫出来。”

“嗯……嗯……”缓缓动起来的手指，是姜鹰的手指。

“我喜欢你……”迸发了炽热瞬间，曲知义听到了一句话，很清晰的一句话，带着温度回响在耳边。

把手伸到眼前，借着月光看得清白浊的液体。

“呵呵呵呵呵……”

曲知义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听到了，听到了那句话。

即使是梦……

也让他如此高兴。

一直忍耐的某种界限在此刻破开。曲知义突然恨极了这个自己，他握紧拳头，猛地捶打着松软的土地，一下又一下。

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渐渐模糊了视线。呜咽的声音溶化在夜色中，曲知义不知道此刻他的心究竟是在天上还是地下。

之后的日子里，曲知义一直彻夜不眠。他害怕姜鹰多疑，害怕在梦中暴露出自己的异样，就睁着眼睛等到姜鹰起床，再假装睡觉，直到姜鹰上班出门他才能安心睡觉。

这种感觉是煎熬的，可是，他也只能这样了。

第47章

“小义，你来一下。”

这天曲知义上班来的早，整个酒吧就曲知义和李鸣到了，正在换衣服的时候，李鸣就叫住了他。

曲知义换好衣服，锁好柜门，沉默地跟着李鸣到小窗边。

李鸣递过一只烟，曲知义接了，然后从怀里掏出打火机，给李鸣点火，伸出去的手略微颤抖的样子让李鸣轻轻叹了口气。

“小义，你这阵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