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飞又带着曲知义坐回沙发。
姜鹰放下电话之后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水云飞打开电视机,新闻频道播音员机械般的嗓音叫人很安心。
徐槟是快到十一点才回来。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客厅。
之前为曲知义看腿伤,徐槟已经和曲知义熟悉了。这才不到半个月没看到曲知义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徐槟也很不敢置信。
“我要和小曲单独谈谈。姜鹰,云飞,你们先在这里等我。”
交代之后,徐槟带着曲知义来到他的书房,关上门。
曲知义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对面。
“对不起。”
徐槟还没开口,曲知义就说话了。
“你只对不起你自己。”徐槟笑笑,摘下眼镜,擦了擦鼻子上的汗。
“你吸了多少次记得吗?”
“三次。第一次是七天前,第二次是三天前,最后一次是今天。”
曲知义软在座椅上:“好累,全身没劲儿……”
徐槟乐了。“看你这会儿到还行,刚才为什么一副受惊小狗的样子。”
“我不知道,看到姜鹰就很害怕,而且控制不了自己。”曲知义伸出双手掩住脸。
“因为你的神经受到了伤害。”徐槟正色道。
“我也都知道,可是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曲知义垂下头看着地。“以前觉得只是意志力强大一点就好,可是现在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曲知义倦怠地低下头。
“医生,我很累。”
徐槟拿笔在纸上沙沙地写着。
“我只能帮你,能救你的人只有自己。曲知义,每个人都有自己过不去的坎,愿不愿意迈腿,只看你自己。”
曲知义又偏了下身子。“我知道,可是我一点也提不起劲儿。”
“那么我也无能为力,你跟姜鹰走吧。”徐槟扔下笔,故意激曲知义。
“不行,姜鹰不行。”曲知义突然抖了起来。
“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不肯在他身边?
曲知义缩起肩膀,仿佛小了一圈。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难看。”
徐槟乐了:“那你在这里住一阵吧。云飞最近也没有课。”
“嗯。”曲知义抬起脸,终于露出了一点儿安心的表情。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徐槟才回到客厅。
“知义呢?”水云飞看徐槟一个人问道。
“我叫他住客房了。明天要对他进行下系统身体检查。”
徐槟转身对姜鹰说:“这阵子就让他住这边吧,和你在一起他的情绪会不太稳定。”
姜鹰点点头。“好吧。要怎么治疗?”
“看病人的配合程度。”徐槟推了下眼镜。“姜鹰,你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紧?”
姜鹰不悦地拧了下眉头。“你也要质疑我?”
“如果你不在乎他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表情。”徐槟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但在他心里,自己是很微不足道的。是你给他这样的感觉。”
“厉害,看来徐医生对心理学也很精通。”姜鹰冷笑道。
“总之,小曲就先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吧。我和云飞会帮助他走出来。”徐槟放下水杯道。
姜鹰站了一会儿,握紧拳头又松开。
“要多久?”
“不太清楚。过两天通电话吧。”
“好吧,那先告辞。”
姜鹰转过身,缓缓离开徐槟和水云飞的住处。
虽然已经深夜,他却一点儿都不困。他觉得很生气,却也放松了。
是吗,连水云飞和徐槟都看出来了。那么他对曲知义的在乎程度已经很明显了。
明明觉得自己掩藏得很好,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是顺着心意来,还是始终贯彻着自己的决定?姜鹰很矛盾。一边否认姜茗“爱情和性爱都是人生附属品”的言论,难道自己不是?从小在这样一个害怕有弱点的环境里像野兽一样长大,他已经习惯了。
喜欢蝴蝶这么多年,找了个代替品,那是他的所有物。现在,这个所有物开始反抗,甚至可能快要一碰就碎。
而且,这个所有物不是物品,是活生生的人!
活生生的,有自己想法的,留着新鲜血液的……一个人。
曲知义……曲知义很弱小,姜鹰可以强占他,可以拥有他的肉体。
可是他没想过占有他的心,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退一百步讲,他以前究竟想要蝴蝶成为他的所有物,还是可以爱蝴蝶到奋不顾身?
别自欺欺人了,姜鹰长叹一口气。
如果是爱蝴蝶到奋不顾身,他为什么不去和姜茗争取,仅仅是“洁癖”般的专属情节就可以诠释一切吗?
自己很狡猾,也很胆小。姜鹰突然觉得,其实他是不敢爱,怕成为心灵上的弱者。
对,所以他没有给过曲知义爱。那些有意的、无意的、间接的小举动,都不足以让彼此确定情感。
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姜鹰只觉得想要狠狠发泄,却找不到这个发泄口。
姜鹰拿出手机,给姜茗打电话。本来想姜茗没接电话就明天再打,但是一声之后,姜茗就接了。
“好弟弟,找哥有什么事?”
似乎喝了酒,姜茗的声音有点不平稳。电话那边还有点吵杂。
“你是不是想吞了青蛇帮想了很久?”
姜鹰直奔主题。
第50章
“啊……?”姜茗酒醒一半,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你想不想,想,还是不想?”姜鹰用左手敲着车窗玻璃,节奏相当快。
“你受刺激了吧?”姜茗露出他惯有的痞子笑声。
“对,一点没错。”敲着车窗的手指变成了拳头。
“上次你说的事儿我疏忽了,有人敢在我店里卖毒品,这笔帐要一清到底。姜鹰咬牙道。
“他们青蛇帮也太小看我姜茗了,明明知道紫意也是姜家的。”
“正好有人也要打青蛇帮,犯罪证据也收集得七七八八。”姜鹰看着窗外的路灯,叹了口气。“回头我找程见宽”
姜茗知道程见宽是姜鹰的一个大学同学,程见宽的哥哥任本地警方要职。
“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咱们碰个头。”姜茗放了电话。
姜鹰还是不想发动车子。
没有曲知义在身边突然觉得空荡荡的。他调转车头,又回到紫意酒吧。
最近他忙得没空管理酒吧,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从赵琦卖假酒,小花被开除,曲知义被梦仔客人威胁吸烟开始,他要一件件算账。
平时曲知义对他说了这些酒吧的事情他也并没有发表过任何评论,包括小花被开除。可能就是从这件事开始,曲知义对姜鹰渐渐疏远了些。也许是觉得,说了和不说没有区别,曲知义才一个人扛下了梦仔客人的无理要求。
姜鹰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打开车门。
王哲看到姜鹰先是惊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
“姜总没休息?”
“嗯,去了趟医院。”
姜鹰坐在王哲刚才坐的位置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到桌子上开机,王哲则拉了把椅子坐在姜鹰对面。
“一会儿下班把大家集合过来。”姜鹰低头看着开机画面说道。
王哲拿起电话:“我通知下李鸣。”
“这么近的距离还需要打电话?”姜鹰双手交抱在身前玩味地看着王哲。
“那我去找一下他们。”
王哲迅速站起来,刚走两步,姜鹰便开了口。
“不用了,还是打电话吧。”姜鹰拿起话筒,露出一个深沉的笑。“刚好想问你点事,你就别走了。”
王哲咽了两口唾沫,清清嗓,拿起话筒,拨出了李鸣的号码。
“李鸣,我是王哲,姜总又过来了,一会儿下班你叫大家过来开个会……好,那一会儿见。”
王哲放下电话,偷偷看了一眼姜鹰,实在无法从这个没有表情的男人脸上找到什么情绪。
“已经通知好了。”
“嗯。”
姜鹰的双手放在座椅扶手的两边,闭上眼睛,并没有和王哲说话,室内陷入可怕的寂静。
“小义还好吗?”王哲小心翼翼地问。
“还不知道,送到医生那里了。”姜鹰仍旧闭着眼睛。
王哲看姜鹰闭着眼睛,也不再说话,于是掏出了衣兜里的手机。正在他想就此打发时间的时候,姜鹰睁开了眼睛。
“员工沾上毒品,你知道吗?”
王哲拿着手机的手轻轻颤抖一下。
“我承认这是我的重大疏忽,我没发现。”王哲低下头。
姜鹰盯了王哲一会儿,缓缓开口。
“老张走了之后,你做经理有一年了吧?”
听姜鹰提到这个,王哲敏感地发觉事情要向糟糕的方向走。
“今年和去年比收入差了三十多万。当然这可能是竞争和多方面原因。不过总体经营状态从表面上看还是没有太大区别。”
王哲觉得手心有点发凉。他知道姜鹰开这个酒吧基本就是玩玩,甚至不在乎酒吧的盈亏,几十万对于姜鹰来讲只是一笔小数目。但是这会儿姜鹰特别提起,显然目的很明确。
“我承认我管理酒吧的时间不多,你在这边费的心不少。不过王哲,我给你的工资和奖金并不少。”姜鹰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承认。
王哲咬紧牙关。这大半年他胆子越来越大,和赵琦没少圈钱,前前后后加起来和姜鹰说得差不多。当然,梦仔在中间也没少拿好处以及帮忙。
“姜总,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王哲真没有。”
“听说前阵子有些客人说酒里掺假了?”姜鹰突然改变话题方向。
“跑单加上卖假酒的利润不错吧。”姜鹰向椅子后靠了靠。
王哲后退两步。“没有,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儿呢!”
姜鹰只是笑笑。
“除了你还有谁?。”
“谁都没有,真的!”王哲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你再思考一会儿吧,手机放桌子上。”
王哲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低下头。姜鹰开始低头操作着笔记本电脑,办公室里只剩下偶尔发出的键盘声响。
午夜两点,敲门声响起。
赵琦和王子们以及服务生们鱼贯而入,一部分坐在沙发上,一部分直接站着。姜鹰扫了一眼四周围,没有梦仔。
“梦仔说他不舒服,请假了。”小海看姜鹰在看人,就说了一句。
姜鹰轻轻皱下眉,“嗯”了一下。
“赵琦。”姜鹰叫了声。“你过来。”
赵琦不明所以走到姜鹰身边。姜鹰将电脑屏幕向王哲略微转了一点,然后打开一个文档,上面是一长串电话号码。
其中有一个经常通话的号码被标红。
“这是你上个月的手机账单。”
赵琦僵了一下,露出纠结的表情。
“这个号码,你熟悉吧。”
“嗯……”赵琦低下头,知道大势已去。没想到姜鹰看似不上心,却也不是什么不管。哎,早知道就再买个手机卡了。不对,以姜鹰的能力,就算换了号也会被揪出来,只要姜鹰想。
“你从头到尾说明一下吧。”
“有一天刘哥来店里消费,就跟我说了这事儿……”
“赵琦你别瞎编!”王哲突然插话进来打断了赵琦,姜鹰看了一眼王哲,回过头对赵琦说:“你继续说。”
赵琦吞了口唾液,他在考虑要不要提王哲,其实这件事,他也很憋屈,王哲无意中偷听到他和刘哥的对话,就要赵琦做假酒,他们两个七三分成。
从头到尾都是赵琦跑这件事,却只拿到三成这么少的收入,简直没处说理。不做?那就等着被王哲开除吧。
于是赵琦继续说道:“一开始我没同意。”
是的,他赵琦害怕王哲,只好同意了。久而久之,良心什么的,早已远去,赚钱才是关键。但他还是觉得不平衡。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面,是说出来的时刻了。
作者有话要说:附注:跑单指员工自己私下卖酒赚取利润
第51章
“然后王哲就让我做了!”赵琦将后面的部分说出来。
王哲在一边脸色相当难看,不过没有插话。
“你们做这个多久了?”姜鹰问。
“半年多了,一开始就是一箱,现在多了起来。”
“嗯……”姜鹰沉思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李鸣。“李鸣,你是不是有察觉?”
李鸣吓了一跳,只得无奈点头。
“我发现两个多月,这批酒的开盖手感差太多。”
“王哲,你再说说吧。”
“我没什么可说的。”王哲头都没抬,直接就丧气地来这么一句。
“好,那就按三十万算,你拿七,赵琦拿三,还钱之前就在这儿呆着。
“您要软禁人不成?”王哲不服,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靠着沙发站着的许非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总比你进局里好。”姜鹰也站起身,以身高优势压倒了王哲。
“这只是酒的事儿。接下来是药的事儿。”姜鹰走到王哲面前。
“你这经理当得也太放松了吧。”
“那、那是梦仔的私事,我也不想管。”王哲后退了两步。
“哦,是吗?”姜鹰略眯了下眼睛。
“你也有不少私人恩怨吧,你儿子王旸还安全吗?除了你自己,没人应该管他吧。”
王哲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有儿子,不对,你要做什么?
姜鹰笑了,这笑让王哲发起抖。
“你怕什么,我不欺负小孩子。”一边说,姜鹰一边走向王哲,猛地伸出双手,他的动作很快,没等王哲反映过来,就用前膝用力一顶,王哲吃痛的瞬间,姜鹰又伸脚反勾,直接将王哲绊倒在地。
王哲双手撑地,呲牙咧嘴地想要站起来,姜鹰直接伸出脚踩住他的手。
“别起来。”
手上传来的冰凉温度和压力让王哲心一紧,只好老老实实地保持着尴尬坐姿。
“赵琦,你去把你们弄的假酒搬过来。”
赵琦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搬来一箱酒,小心翼翼地放在王哲的办工桌上。
姜鹰抬起踩在王哲手上的脚,两步走到酒箱边随手抽出一瓶,晃了晃。
“小花柜子里的酒是谁放的?”
王哲吞了吞口水,“我让赵琦放的,为了警告李鸣少管闲事。”
“好。”
姜鹰又拿出三瓶酒,左手两瓶递给赵琦,右手两瓶递给王哲。
“一人两瓶,现在喝,不喝也行,我帮你们灌进去。”一边说,姜鹰一边从王哲桌上的置物盒里拿出一个开瓶器扔给赵琦。
赵琦接到开瓶器,心中很是挣扎。喝了,痛苦;不喝,好不了。他以前从没看过姜鹰发怒,现在他不敢触犯姜鹰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