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鹦鹉——狂飙之岚
狂飙之岚  发于:2015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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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会我内心莫大的惊愕,一身乱糟糟鬼怪装的女孩子霎时反应激烈的怒吼:

“谁是小朋友啊!跟你说过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啊!臭吉吉!”

第三十五章

我们这边的骚动渐渐引起其他人注意,理应忙得不可开交的朱文也脱队跑过来关心:

“安娜,怎么啦?这么热闹?”

安娜?莫非就是朱文之前曾经提过的那个织品系的名人?

原来就是她啊……

我不禁多观察了几眼安娜小小的、可爱可爱的、仓鼠一样的长相。

安娜之所以出名,并不只是因为可爱,她才大二就是系上老师的爱将、服装设计竞赛的常胜军,视觉效果是她的强项,个性也很豪爽,有人请她帮忙总是义不容辞,由于经常奔波于各校系社团之间的缘故,久而久之名声就传开了,大多数人都对她赞誉有加,也很喜欢和她一起合作办活动。这次也是受朱文之托才来参与今年的试胆大会吧?果然不论舞台或各式服装造型的水平提升不少。

朱文一到,安娜就哭丧一张小脸,阴风惨惨的朝他扁扁嘴:

“花雕猪……”

“嘎!你这什么脸!太恶心了!人矮就算了别吊着眼睛看人哪!我心脏不好!”

朱文因为受到安娜高吊式泪目攻击,一惊之下脸上的特殊化妆看起来更骇人了,用力拍拍胸口压惊,朱文接着说道:

“难道又抓到作弊的家伙了?今年的小朋友怎么这么难搞……唉呀所以我不是跟你说过狼牙棒看起来比较凶悍吗?等等就……耶?阿威?”

朱文终于发现我和吉赛儿的存在,我苦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花雕猪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喊朱文呢。

朱文停顿半晌,随即一脸青天霹雳的倒退:

“……阿威你作弊?不可能吧!”

我差点没晕倒,这误会可大了,正要开口解释,安娜便抽抽搭搭地说:

“不是啦花雕猪,他们是正式通过的,是我……我又被吉吉欺负了啦!”

朱文诧异的看看安娜:

“吉吉?怎么可能?你不是说那只漂亮到不行的绿毛鸡已经失踪了吗?专卖店要重新介绍宠物给你时,你还气得在店里到处打滚说“这不是我的绿毛鸡”呢……”

“谁、谁叫我照数据上写的地址去找吉吉,看到的竟然是一栋烂掉的废墟,一时打击太大嘛……我又不是经常那样子。”

安娜满脸通红,偷眼朝吉赛儿看了一眼。

朱文的视线也顺势凝聚在吉赛儿身上,楞楞的伸手一指:

“吉赛儿就是绿毛鸡?”

糟,我看见吉赛儿额际清楚浮出青筋,脸上还写着“大胆”二字,显然不管叫它“吉吉”还是“绿毛鸡”,它都非常不满意,再加上难得熬夜,脾气更差了。

经过一番斟酌,我赶忙在吉赛儿毒舌爆冲之前插话:

“啊……朱文,不好意思,我们今晚已经很累了,想先回去。”

随即不着痕迹的将吉赛儿往后带开。

吉赛儿很快意会过来,可能是知道终于可以回家睡好觉,脸色稍微缓了缓。

“咦?不进去旧宿舍里逛逛吗?很好玩的。”

“是啊!我都让你们都通过了不是,再说我还想和吉吉多聊聊天……”

“真的很不好意思,只是我从刚刚就觉得不大舒服,所以今天就到这里了,请把我和吉赛儿的名额让给别人吧。”

我歉然微笑道,不等他们继续留人,拉着吉赛儿转身就走。

向朱文推说自己不大舒服,并不是假话。

根据目前所知的讯息,我想,吉赛儿是去了阿庞口中所谓的“相亲”时碰到安娜的,接着不晓得说了什么话害她哭着跑掉之后,丽蒂雅正巧发生车祸需要维修,于是吉赛儿便跟着钟医生到韶昕家,再跟我一起住,此后就没再见它参加二次认领活动。

然而安娜当下虽然被气跑,其实并没有放弃,发现吉赛儿不再出现在专卖店,便特地跑到丽蒂雅那里找它,不过安娜一来不在钟医生的通知名单内,二来似乎也没注意到钟医生发布联络的告示,这一去便扑了个空,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吉赛儿的她,在发现吉赛儿时发了狂似的追上来……

尽管不确定实情是否如此,但我猜八九不离十。

很奇怪的,在慢慢理清来龙去脉的过程当中,我发觉自己并不是很想待在这里,能赶紧离开就离开。

越快越好。

“吉吉!”

安娜趁我们两人离开之前紧张兮兮的放声大喊:

“你、你今天……和主人一起来的是吗?”

我顿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安娜那混杂不甘心与遗憾的表情,让我印象深刻。

我应该要解释的。

我应该要像跟其他人一样像她解释,说“吉赛儿它不是我的宠物”。

可一想到这个人,她知道吉赛儿嘴巴坏,也领教过它爱欺负人的个性,却还是在见到它的那一刻欣喜若狂……我就意外的一点动力也没有。

视线一转,身旁的吉赛儿同样也在打量她,彷佛被什么催促似的神经一紧,我立刻说道:

“走吧,很晚了,你应该想休息了才对。”

语气难以控制的带点逼迫意味,就怕吉赛儿突然觉得有趣,想再停下来看一看。

但吉赛儿没有,只冷淡的对焦急等待答案的安娜说道:

“干你屁事。”

这句话若是对我说,我肯定又会大发脾气,但此时却感到莫名安心,察觉到这点,我又开始发楞。

“不是要走了,走啊。”

吉赛儿促狭的笑笑。

那喜形于色的眉梢,有着动人心魄的神采。

令人困扰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语不发的拖着吉赛儿不断加快脚步,穿过树丛,走过凉亭,迈入林荫大道,越过花式圆环,朝校门口奔去,人声渐渐听不到了,只剩下我和吉赛儿匆忙的脚步声和些许急促的呼吸声。

过去不晓得什么时候,我也曾经这般在黑夜中疾行,周围只有黯淡的灯光,跃动一波又一波的寂寞与恐惧,然而不管我去到哪里,总有一抹泛黄的回忆如影随形,手里紧握的温度是那么不同,却都一样教人深深眷恋。

我是那么的怀念。

第三十六章

人一生当中,究竟要面临多少难题?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知道答案。

清晨九点钟,光线薄弱的卧室里。

因为昨晚进行到大半夜的试胆大会,本该是悠闲假日的隔天,竟发生了难得一见的严重事态——

吉赛儿它……赖床了。

而且是赖在我身上。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在阴暗室内大睁,我死死瞪着天花板压抑呼吸,尽力不让规律起伏的胸口惊扰到目前正窝在我怀中、应该在六点闹钟响起之前就亮晶晶的醒来、此刻却还兀自陷在香甜无比梦中的漂亮鹦鹉。

吉赛儿沉睡的吐息在颈间稳定吹拂,若有似无的熟悉香味扑鼻而来,酥麻感一阵一阵,弄得我浑身这里痒那里也痒,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回想昨晚和吉赛儿一同踏进家门之后的记忆,大概是这样的。

经过一连串热闹的活动,就各方面来说都很疲累,在这种状态之下,我不大想针对安娜的事对吉赛儿发问,吉赛儿显然也没打算答理我,故彼此没怎么交谈,只按部就班的各自洗漱,收拾一下就进房间休息,突然……

“今天我跟你睡。”

吉赛儿身穿棉质睡衣,双手抱着一堆自书房那搬过来的蓬松枕头,偏着头倚在我房门口。

掀开棉被正准备关灯睡觉的我难掩惊愕:

“为什么?”

吉赛儿面色不善的哼哼:

“我怕鬼不行吗。”

可样子不像啊……

抱持着这样的疑惑,我任由它大步踏入我的房间,将松软的枕头全数藏进我的棉被里,接着把自己也藏了进去,还有良心的空出一晚上都立着身体侧睡的话,勉强不会滚落床下的空间给我……。

才呆楞了一会儿,就看见吉赛儿不耐烦的蠕动身体翻身,翅膀陷在松软枕头中烦躁的挣动,间歇发出破空的声响,它从棉被里露出半个充满困意的玉脸,恶狠狠的说道:

“还站在那发什么呆,不睡觉了啊。”

原本想提议说自己到别处去睡,但想它勉为其难的陪我参加活动,那些到处吓人的工作人员说不定会害它做恶梦,就觉得陪它一个晚上也好,况且吉赛儿已经说了它怕鬼,那就是不要自己一个人睡的意思吧,这样一来,我说离开也很怪,百般考虑,最后还是听话的钻进被窝,背对吉赛儿侧躺。

刚开始我还不大敢靠着它,觉得自己就是碰它一根头发都是在找死,故浑身硬梆梆的试图入睡,但没多久就发现这姿势真的很折腾人,稍作犹豫,我轻声和吉赛儿打个商量:

“吉赛儿,那个,我能不能抱着你睡。”

吉赛儿默不作声。

我赶紧补充:

“没别的意思,只是一个晚上都这样,实在是……”

“要睡快睡哪来那么多废话。”

吉赛儿语气冲得很,但我知道这代表它答应了,想到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内心便小小的雀跃了一下,转身就把吉赛儿捞进怀里,将它的脖子支在我手臂上。

一边感受吉赛儿一头长发在指尖滑动的触感,我不断调整姿势,寻找两人得以安稳入睡角度,期间吉赛儿的翅膀都乖乖的睡在枕头堆里,只偶尔扇了点风凉凉我的脸。

但虽说是抱着一起睡,事实上我已经尽量作到最小接触,除了手臂之外,其余部份能不乱碰就不乱碰,最多就是靠着,确认自己没有任何踰越的行为,我安心的跟吉赛儿道了声晚安,随即闭上眼睛迎接半夜三点钟的睡眠。

结果早上……也就是现在。

明明是用那么端正有礼的姿势入睡,醒来却发现自己膝盖夹一起,把对方的抱得死紧,吉赛儿也是,双臂都紧缠着我脖子不放,整个人埋在我怀里,时不时还往我颈窝那里磨蹭,最糟糕的是,已经很久没被吉赛儿叫起床、少了那么一层惊吓的我,正面临每天清晨健康男性都会有的生理现象……。

想不着痕迹的下床嘛,得要先把吉赛儿拔开。

想把吉赛儿拔开,就会把它弄醒。

把它弄醒的话,我该怎么装作自己没有异状……装死?

我记得,吉赛儿它……一天都要睡足八个钟头的样子。

第三十七章

一面慌乱思考着各种迅速解决尴尬场面的方式,我有些晕头转向起来。

几年以前,我根本想象不了自己竟会跟吉赛儿这般亲密的纠结在床上,应该说,光是接近它时不被它瞪就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连小鹿这么可爱的孩子都被它瞪哭过,还有谁能幸免……所以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吉赛儿对任何人皆一视同仁。

可最近不晓得是对我减了不少戒心还是怎么着,总之吉赛儿的态度虽然一直都谈不上和善,且三不五时就会暴冲一下,但怎么说都比过去好太多了,甚至好到有点难以置信的地步,像过去的它就绝不会想跟别人同床共眠,从它第一天进到我家说不想跟我挤一起时,就可以从它脸上清楚读出对此事的厌恶。

“为什么?”也是由此而来。

然而昨天,它说了“今天我跟你睡”。

对我,不是对钟医生、韶昕亦或是阿庞,而是对我这么说。

这让我再度注意到自从和吉赛儿同住开始就一直不断困扰我的事。

相对于其他人,吉赛儿那嘲讽中带点愉快的表情,只有我才知道。

也只有我从来不会被它视而不见。

自己对它而言是特别的存在……这样的“错觉”一天比一天还强烈,已经不是装傻就可以呼咙过去的,所以我一直怀疑,其实不是吉赛儿有问题,也不是它改变了什么,而是我有问题,我改变了。

这代表,某种理应永恒不变的东西正在被摧毁。

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默默感受吉赛儿透过睡衣传达过来的体温,我好像一下子冷静下来了。

我没必要慌张的,其实。

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坦然面对目前这种尴尬的状况,就无所谓害羞不害羞的问题,既然我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为此产生陌生到令人不快的情绪?对待一个只是朋友交情的人,这种情绪是多余的,多余的东西就要丢掉,才不会被绊在前进的路上,发过誓的约定也必须贯彻到底,途中任何疑惑都是没必要的。

有障碍,就跨越。

有包袱,就扔掉。

然后一切都会很顺利。

我温和的摇摇在我怀中貌似睡得很舒服的吉赛儿。

“吉赛儿、吉赛儿,起床了,已经早上了。”

“嗯……”

吉赛儿不大情愿的低哼一声,缓缓转醒。

那明显睡眠不足的声音出乎意料之外的可爱,我不由得微笑起来,但很快的又悄悄抿住。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很不优雅的睡在我身上,吉赛儿挣扎着爬起,它身体一稍离,我便迅速滑开,下床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瞬间充斥室内,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昨天睡得好吗?应该没做恶梦吧。”

有礼的问候。

“呵,你说呢。”

淡淡的愉悦。

吉赛儿伸展颜色艳丽的翅膀,保养得宜的长发只轻轻拨几下便获得抚平,一点也不打结,它揉揉惺忪的美目,白玉般的肌肤在晨光下越发白皙动人。

轻巧的转开视线望向窗外,我手里反复抚触着颜色淡雅的窗帘布,低头回忆起这妆点在主卧房的窗帘布是刚来城里念书时买的,当初挑了很久,才在身边一句微笑的肯定之后决定,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舍得换。

“听你这么说一定是不好了,对不起啊,吉赛儿,下次绝对不会了。”

嘴角扬起歉意的笑容,我转身盯着吉赛儿那双绝美的瞳孔,没等它开口回应便紧接着道:

“中午去韶昕家和大家聚聚吧,我想,医院重建该是有些进度了。”

第三十八章

国二那年秋天,我经历过一次山难。

犹记得那是个家家户户钉窗上板的台风天,学校在前一日便发布停课通告,整整一天,电视上都在播报台风所带来的灾情,下方跑马灯也不断闪动“山区将连日暴雨、小心预防土石流”等警语,奶奶更是耳提面命的交代我外头风大不许到处乱跑,就怕我有什么闪失,她之所以那样紧张,自然是因为我有过太多回前科的缘故。

自从得知父母因为感情不睦而离婚以后,我的情绪就一直处于非常焦躁的状态,严重起来好几天不上课、不回家已是家常便饭,连村里的警长伯都对我头痛不已,但对当时的我来说,那是我唯一能够宣泄情绪的方式。

从小,我在学校一切活动都是奶奶出席,久而久之就被人取笑是没父没母的邋遢孩子,乡下人其实都没什么恶意,但杀伤力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减轻,为此我常常和笑我的人打群架,在我心目中,我的父母是最好的父母,我的家庭是最好的家庭,谁都不能随便污辱,就是每天青一块紫一块的回家我也愿意,奶奶不只一次劝过我,我都充耳不闻,顽固得几头牛都拉不住。

然而我父母到头来竟然真的应那些人的话离婚了,他们的分开,使我长久以来在内心世界幻想出的和乐家庭彻底破灭,过去奋力扞卫的事物全都化为笑话一则,不懂大人的世界、擅自抱持美好的幻想,再因为这样的无知而受到难以抚平的重创,令我羞耻到极点,甚至觉得自己干脆消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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