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跟我们一起生活？但我们离婚了啊，所以你要的生活，已经不干我们的事，我们并不想参与，我们要参与的，是别人的人生，不是你的。

他们想说的，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吧？

因为太过决绝，我甚至没办法开口求他们不要这么快，就变成陌生人。

尝试靠近，却遭到疏离。

尝试留下些证明彼此的东西，却遭到抗拒。

这不对、那不行，到底要我怎样？

焦躁、焦躁、焦躁、烦、烦、烦、烦、烦……

很烦！

奋力深吸一口大气，我强迫自己压下如此不快的感受，努力催眠自己要维持风度、维持修养、维持——

“不干你的事干谁的事？”

还没准备好，质问已经冲口而出：

“今天是我跟你出来，你要走，也该经过我同意，不然我做错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我认真改不行吗？为什么偏要这么不讨喜？”

吉赛儿闻言，瞬间怒得瞠大美目，火气盈满瞳孔同时，危险的眯起，它双手环抱自己，呈现防卫的姿态，嘴角嘲讽的勾起，悠哉笑道：

“我本来就不讨喜，你早知道了不是，怎么，敢情你之前忍得很痛苦了？放心，我没要你改，也没要你喜欢。”

“别这么说话！”

我终于禁不住低吼出声：

“老惹别人生气，怎么找新主人？”

“找不找是我的事，你插什么嘴！”

又来了！

真是……我真的是——

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右手拿的线索都被我使劲捏得面目全非，我闭上眼，皱眉强忍即将失序且暴跳如雷的内心：

“我关心你，你别这样。”

吉赛儿没察觉出我即将暴走，还在喋喋不休：

“哈！亏你说得出口，分明觉得我不讨喜，就少摆出大好人的脸说关心我，我已经知道了行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没不喜欢！”

我睁开气到泛红的眼眶猛瞪，这一声反驳，激烈到周遭都起回音了。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有人吵架……？”

后一组人已经赶上这段路，再这样下去会闹很大，我满腹怒气的上前，胡乱抓了吉赛儿就往一旁树丛中走。

“干什么，你放开我，我警告你……程晟威！”

吉赛儿在我身后拖着不情愿的脚步，跌跌撞撞的挣扎。

我头也不回使劲拉扯：

“住口！再说话就把你嘴巴缝起来。”

头一次听闻我无理到毫不遮拦的口吻，吉赛儿一下子静默下来，没再继续刺激我，但与我接触的手腕仍时不时大力甩动，我一一抗衡，虽然平时看不大出来……但从小帮隔壁田婆婆下农地培养出来的强劲力道，是不会让它有机会甩开我的。

走没几步就遇到窝藏工作人员的地方，工作人员突然看到有人接近，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很快想起自己的职责，想藉一身鬼里鬼气来吓唬我们。

“走开，到别的地方去，我现在没心情玩游戏。”

我恶声恶气地说。

“呃、呃呃……好。”

见我一脸凶神恶煞，工作人员吓得结结巴巴，听话地跑开。

第三十二章

待工作人员走远，我拉着吉赛儿更往里走，到达树丛中央草皮一处有大型弧状艺术地灯妆点的休憩场所，多彩的光线洒落在周围不规则排列的石椅上，白天午休时间，这里总是坐满了校内的学生，只有在此刻才能见到它们难得静谧的模样。

“虽然迟了一点，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我选了一块石椅，板直腰杆端坐，顺道扯了吉赛儿一把，强迫它坐在我前面，它几次想甩开我的手，但都被我以更大的力量紧握，最后逼不得已，在手腕仍然被我拉着的状态下，歪着身子翘腿坐，显然不想和我脸对脸地说话。

尽管如此，我并不打算退缩，一把拉过吉赛儿双手，使劲压在我膝盖上，吉赛儿力挣不开，便拿漂亮的眼睛恼怒的瞅我，硬要用那种看起来不自然又不舒服的坐姿与我对抗。

“首先，就是你的态度问题了。”

勉力压抑胸间怒气及额际浮起的青筋，我制式而严肃的：

“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你一定了解，寻找合适的饲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你是自主性很强的优秀宠物，我喜欢你所有吸引人的地方，和你在一起，我每天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你的好光我知道是不行的，能不能被领养还必须取决于饲主的心意，我听阿庞说过，每一位饲主在见到你的当下都很满意，也都有领养你的心，但每一次都因为你脾气太坏才逼得饲主不得不放弃你，你都已经不小了，再这样下去会浪费多少时间、失去多少机会你知道吗？所以我说你这坏习惯一定要改……吉赛儿我在跟你说话！”

就在我发表语重心长的谈话时，吉赛儿不只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嘴里还喃喃念着什么。

我眉间立马皱成川字形：

“吉赛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一个人私底下碎碎念。”

吉赛儿倒是相当配合，冷冷的撇了我一眼之后加大音量，口型还故意夸张：

“……老头子。”

“什、什么老头子，现在还说这种话亏我，我真的很生气啊！”

我这么关心它，它到底、它到底……

除了脸色气到发青，我拿这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面对一个再怎么发脾气都没有用的对象，我感觉非常无力，差点连火都发不出来了。

吉赛儿盯着我牢牢按住它、打死不放的手，咀嚼什么似的低声呢喃：

“特地把我拖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以为想干些什么不正经的事情才奋力挣扎，结果竟然是正襟危坐的在这里训话，这不是老头子是什么……啊，是那个吗？在老奶奶身边长大的，原来不是只有会吃大茂黑瓜和土豆面筋而已啊……”

我听得有点懂又不是太懂，只楞楞地注视它泛着光彩的美丽身影，正当我努力尝试攫取那一抹神秘的同时，我惊讶的发觉，吉赛儿它……好像气消了？

以往总是要气上好几天，这次怎么那么容易就消了？

而且先前强烈刺激我的陌生感觉，也在吉赛儿恢复平和的语气里烟消云散，害我顿时不晓得自己气成那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完全不明白啊……

“又发呆了？”

吉赛儿清冷纤细的声音，在离我极近的地方突兀的响起。

因为太过温柔，我差点搞不清楚是谁在跟我讲话，连带的，它什么时候将那弯得恰到好处的殷红唇瓣印上我的，都搞不清楚。

第三十三章

鼻间充斥的，尽是吉赛儿身上糕点一样的醉人香气，轻柔的气息拂上我脸颊，有种酥麻的搔痒感，理智在吉赛儿将半眯的双眼闭上时，呈现弥留状态，我下意识停止呼吸，若唇间那湿润柔软的触感没有持续传达到大脑，我会以为心脏也一起停止了。

吻上，再退开，过程相当短暂，甚至不满五秒钟，但已漫长到足以令人血脉沸腾，然而吉赛儿一脸从容自若，与我的动摇大相径庭。

好不容易恢复呼吸，我有些困难地开口：

“为、为什么……？”

实在太过震惊，我很难克制自己不结巴，若是旁人看见我现在的表情，铁定会觉得我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明明已经结束，感觉却还在持续，吉赛儿给我的，就是这么令人困扰的东西。

“还猜不出来吗？”

吉赛儿笑得开怀，样子美极了。

刚刚浅尝过滋味的柔软双唇在我眼前自然开合，伴随热气的晕眩感就不断上升，应该要想办法逃避，却怎么也无法转移视线，我不知所措地涨红了脸。

“猜什么？”

“凶手啊。”

“凶手？”

见我不明所以，吉赛儿淘气的努嘴，示意方才混乱中被我扔满地的线索。

我心下一惊，赶紧放开吉赛儿弯腰捡拾，不知为何慌张得不行：

“凶手啊……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哈哈，原来是凶手啊……”

吉赛儿再度无预警的凑近，视线自下往上观察我低垂着的脸：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睫毛好长，近看的话更是……不对，我在想什么？

“啊……啊？没有啊，我在想……我在想，啊，对，今天晚上天气很好，还有，呃，空气很清新……”

现在的我到底蠢成了什么样子，我完全不敢想象。

“是吗，很清新啊……”

听口气就知道吉赛儿根本不想放过我。

我已经受够一直在重复捡同一张烂纸的自己了……

“我们赶快走吧！已经落后不少了，朱文会担心的，走吧，快走吧。”

我几乎是用弹的直起身，不好意思再牵住吉赛儿，为了让手有点事做，我将刚刚被我捏得希巴烂的线索一一摊开，发出在这时候显得特别尴尬的噪音。

吉赛儿维持双腿交迭的悠闲姿势坐在原地，翅膀缓慢拍动，脖子微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啊啊……可我总觉得还想再多吸几口这儿清新的空气……”

“算我求你快点走啦！”

我都快哭了我的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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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终点的时候，我已经耗尽所有精力（精神上的），吉赛儿则在一旁心情大好，我越发觉得刚刚吵架是在吵假的……和吉赛儿每次吵架都是无疾而终，好只好在同一件事我和它绝不会吵第二次，若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会没东西可吵，然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吧？

至于那个吻……

歪头瞧瞧吉赛儿心花怒放的样子。

绝对是恶作剧，不会错的。

我们经过主办单位设立的关卡时，一名戴着逼真的假人头、身形特别娇小的关主挡住我们，用手拍拍旁边的架子。

“喂，同学，在这里签名。”

我赶紧上前，拿笔在架上簿子编号13处，写下自己和吉赛儿的名字。

关主声音娇甜，是个女孩子，但说话却相当粗鲁：

“签好了吗？签好以后，把凶手是谁、为什么是他、动机又是什么一次报上，限时30秒，先提醒你，随便呼咙我可是会砍人的，看见我这把大刀没，平常考试作弊你家的事，玩游戏也要作弊就没救了，要是被我知道你偷听别人答案，立刻取消资格，清楚的话就开始吧！”

游戏中难免要有人负责扮黑脸，否则难以维持秩序，这位关主很明显就是在进行这项工作，同时察知已有不少人妄图用轻松的方式闯关，却被这位关主一一挡下，因此答案绝不能马虎，至少要证明自己有思考过。

“凶手是李浴轻（借用）教授，因为“简报”清楚指出第一名被害学生脖子上勒痕左边比右边深，由此猜想凶手是左撇子，对照师生举杯庆祝的“团体照”，里头所有人只有李浴轻教授用左手拿杯子，动机的话就要从“遗书”和“密码”中解出来的讯息来推测，李浴轻教授之所以杀人，是为了掩饰自己和两名女学生的不伦恋情……”

“可以了。”

关主打断我，拿起胸口的对讲机：

“13号通过。”

第三十四章

平时被吉赛儿嫌弃惯了，有时还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变笨了，难得有机会展现动脑筋这方面的优点，我不由得朝它腼腆地笑笑。

“笑什么？今天没吃药啊。”

理所当然被吐槽了。

我尴尬的咳了一声，这个嘛，想被吉赛儿称赞，果然只是妄想啊。

时间接近半夜一点多钟，已经习惯早睡早起的我们都显得有些困乏，拖着脚步朝旧宿舍缓慢前进，远远瞧见转移阵地的朱文和一票工作人员在门口装神弄鬼，人还没进到旧宿舍里面就先被吓个半死，更别说进去以后会是多惨烈的状况了。

“呀——！”

才刚这么想而已，就听见如此凄厉的惨叫声，可见里面真的有够恐怖……嗯？等等，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从“后面”传来的……？

刹那间的疑惑，使我本能地回首张望，想不到竟因此猛然瞥见令人难以理解的惊悚景象！

我一下子浑身僵硬，与我同时间转头的吉赛儿也不禁被眼前所见惊得面无血色。

顶着逼真恐怖的血腥烂脸、甩动喷泄飞散的披肩白发，身材娇小但奔跑速度极快的关主正以惊人的气势夹带阵阵阴风哗哒哒哒哒哒的朝我和吉赛儿的方向狂奔而来，手里挥舞着大刀，嘴里一面狂声嘶吼：

“你！你！别走！别走啊啊啊啊——！”

“吉吉——！”

关主仰天长啸。

吉、吉吉……

她是这样喊的……吧？

什么意思？莫非是鬼怪特有的状声词？

这活动的工作人员们怎么一个比一个用心啊朱文，我真的打从心里佩服……

在我和吉赛儿双双愕然的同时，疯狂关主已经追到，迅速探出小巧玲珑的黑手企图扯住吉赛儿上衣。

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吉赛儿满脸黑线，故赶忙上前挡在它和关主之间，不让她有机会碰到吉赛儿，吉赛儿自然的往我身后一避，完全是因为那只为了整体造型而涂满黑灰的小手所带给它的厌恶。

“吉、吉……”

关主浑然不知自己对我们造成多大的恐慌，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你……是吉吉吧，是我……我呀！”

听了关主的话，我自然是一头雾水，吉赛儿的脸色也不好看，不过话虽如此，我觉得这声音还真有点耳熟，是在哪里听过吗？这样大剌剌的咆啸声……

关主用力咽了一口口水，缓下气息：

“刚刚……因为你很高，这里又有那么多人要通关，我就没抬头仔细看谁是谁了，直到瞄了眼簿子上签的名，又听到你讲话……哇——真的是你！我有追过来真是太好了……你、你等我一下，不要走、不要走喔！”

语毕，她再度哗哒哒哒哒哒的跑走。

我有些彷徨不安：

“怎、怎么办？我们要等她吗？”

吉赛儿撇头不理：

“我哪知道啊。”

不待我们讨论出个结果，关主已经迅速从一边草丛拉出个工作人员递补她的岗位，然后来势汹汹地跑回来，这次她把假人头拆下来夹在腋下，从脏乱的戏服中露出精致小巧的脸蛋，那一双因兴奋而漾满水光的大圆眼和小鹿的不一样，有种女孩子特有的可爱，搭配如此娇小的身躯更显得青涩柔软……我想起来了。

“啊。”

吉赛儿比我早一步发出了然的轻叹：

“你是那个……”

嗯嗯，对，就是那个……

“……说想领养我但是最后哭着跑掉的“小朋友”。”

之前和我在Gisèle附近擦身而过的“女孩子”——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