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古鬼——图坦卡朦
图坦卡朦  发于:2015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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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用仇恨就能化解仇恨,用错误就能纠正错误,很多事不像你想象中那样容易。”

白泽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写满了落寞,岁月的沉浮,命运的无常,无法改变他的容貌,却早已将他所有的爱恨蚕食的支离破碎。

后来白泽告诉花重明,那孩子名作傒囊,见到凡人会去牵他们的手,带他们回自己的“家”,然而进过他“家”的凡人,却没有一个还能活着出来。当年花戎去暮雪境找白泽帮忙,二人一同来过这个镇子。不知是哪里来的驱魔人在傒囊常出没的路口做法,想要将他捉住。慌不择路的傒囊一头扎进了白泽怀里,白泽闲来无聊,就和那法术粗浅的驱魔人玩了出障眼法,将傒囊救下。谁知这倒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小屁孩,听了逐鹿始乱终弃的故事,愤愤不平一心要替白泽讨回公道,这日见到逐鹿的转世,他更是怒火攻心,恨不得马上就杀了花重明来出白泽的气。

这么一说花重明马上离那孩子三丈远,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威胁道:“小屁孩,小心我化成麒麟的样子,不烧死也吓死你!”

傒囊根本不买他的账,一路直往白泽怀里钻,一会儿让白泽给他买吃的,一会儿又让白泽唱歌给他听,看得一旁的花重明牙咬的咯咯响,却又毫无办法。

更可气的是,白泽居然答应了他的无耻要求,要带他回暮雪境!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进客栈以后,取夜宵的白泽刚一出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扭打在一起,大影子钳着小影子脖子,小影子咬住大影子的耳朵,吵的不可开交。

“混帐小鬼!白大王也是你勾搭的起的?赶紧回家喝奶去吧!”

“死流氓,臭流氓,见一个爱一个的大色狼!你就该被白泽甩一千次,一万次!”

傒囊是咬着花重明的耳朵说出这句话的,口水滴滴答答流了花重明一脸,气的他脸色铁青,一把抓过背上的小鬼扔到地上,“恶不恶心?臭小鬼,你小心我半夜梦游掐死你!”

傒囊刚要骂回去,正巧白泽走了进来,这只狡猾的小妖精马上换了副嘴脸,哭哭啼啼往白泽怀里钻:“他欺负我……他还说要半夜梦游掐死我,呜呜……”

花重明顿时泼妇一样跳起来,手叉腰做茶壶状,破口大骂:“老不死的,你以为你真是几岁的小屁孩啊,哭什么哭,再哭老子割断你喉咙抽出你肠子,拧巴拧巴做腰带!”

这下傒囊哭的更凶,“呜呜……白泽你看他骂我……”

“你多大人了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丢不丢人?”白泽跳上床板,手叉腰指着花重明,比他骂的还凶:“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脚臭外八吃的还多,谁家养了你,比养九千只耗子还费粮!”

花重明被他骂的缩成一小团蹲在墙角,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傒囊,只见他捂着脸的小手分出一条缝,一对圆滚滚的眼睛笑成了圆弧。

第21章:杯雪含情

有了小孩子,花重明的生活变得别扭起来,这混帐小子装着一脸单纯相,完完全全霸占了白泽,扭个脚都要趴在白泽怀里哭半天,让人看着就窝火。

当然花重明也会想出些无聊的法子对付这难缠的小屁孩,比如在他喝的粥里放泻药,往他鞋里扔毛毛虫,给他烧洗脚水时故意升高些温度,然后吹着口哨看他被烫的哇哇乱叫。

就这样一路斗智斗勇,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暮雪境。出乎意料的是,黎沫大老远就跑来迎接他们,说是桃花岗来了位贵客,法术通天,随手一掐就知道他们今日会来。

白泽从车门缝里往外一看,赶忙慌慌张张蒙上面带好斗笠,一路紧紧跟在花重明后面,生怕被发现再挨一次集体批斗。

这副行头难免会招来各种诡异的目光,黎沫忍不住上前问道:“敢问这位……”

“这是我娘子。”花重明一把搂过白泽,替他打圆场道:“不瞒你说,回京后我就成亲了,当时媒人简直把这娘们夸成朵花,我也是娶回来才发现,她不会说话!身子骨还弱,现在得了肺病,不得不穿成这副样子……我本来不想带她来,但她怀着身孕,我怕她留在京城受欺负,这才带来劳烦各位的。”

如此一来前来迎接的几个村民不住的夸花重明温柔体贴,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傒囊准时来坏他好事了。

一脸纯良无辜的小妖精拉拉他袖子,装着可怜巴巴的样子问道:“爹爹,我都饿三天了,能吃饭了吗?”

花重明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回道:“你好意思说?刚才最后几个糖饼,是谁偷吃光的?还有,谁是你爹?你别信口胡说啊!”

这下傒囊装的更可怜,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泪光闪闪:“爹爹,虽然我娘死了,但我还是你的骨肉啊,呜爹爹不要傒儿了……”

花重明心里叫苦不迭,完了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在众人诡异的眼神中,他也只好从怀里取出包蜜饯来塞给傒囊,“行行行,爹爹给你吃果脯,别哭了啊?”

白泽在蒙面后笑歪了嘴,心说这小东西还真是有法子,竟然能把他花重明治的服服帖帖。

花重明一路不情不愿的牵着傒囊进了黎沫家,一见房内那所谓的高人,他吓的脸都白了一截:“林楚辰?仗势欺人同志?你们是来抓我回去的?”

“既然我们把你放出来,又为何要抓你回去?”张十七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跟着花重明一起来的几个人,起身缓缓走到清明身边,拍拍她肩膀,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狐狸精,别把杀气四处乱放。”

清明琥珀色的瞳仁一颤,对上他的目光:“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你想要‘杯雪’?”

“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我只想问问那只被封印的笨孔雀,逐鹿在哪里。”

清明有意无意的把目光看向花重明,看来这表面上强势的男人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她语气间多了几分自负:“时间已经过去九百年,再难破解的封印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脆弱,你怎么知道孔雀精还会老老实实呆在昆仑水晶里等你去找?”

“那我就去调查花重明,现在他是嫌疑最大的人。”

没错,就算他能化作火麒麟,就算他让白泽一见如故,但还是不能确定,他就是逐鹿,这一切都只是所有人一厢情愿的相信而已。

毕竟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世间有太多的巧合,太多的阴错阳差,就连青竹书简上的记录也是根据死人的记忆编织而成的,如果这中间出了一分一毫的差错,都会导致所有问题的指向偏到十万八千里。

只有孔雀精对逐鹿的执念不会出错,所以去找他来证明,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二日几人便出发去了雪山深处,即使“它”的恐怖已经成为过去,但桃花岗的住民还是坚持不进山,黎沫求了老族长一个晚上,还是只拿到送他们走三分之一路的权利。

“我爷爷说他小时候进过雪山,也见过那把刀。那是把妖刀,会说话,他吓的腿都软了,生怕它一个不高兴从地里跳出来,砍断他的脖子。后来我爷爷大着胆子去和它说话,刚开始它还很友好,告诉我爷爷山里哪些地方能采到人参,但就在我爷爷要离开它时,行了个图金人传统的礼,它就好像突然生气了,吹起阵狂风把我爷爷卷回山下。那几天连着一直下暴风雪,爷爷说它是雪山的山神,自己可能是得罪了它,它要报复呢。”进山的路陡峭不堪,黎沫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走到了全程的三分之一,他不敢违背老族长的命令,嘱咐几句就和他们告别了。

不巧的是偏偏这时开始刮风,狂风卷着雪沫咆哮而来,清明毕竟法力有限,张开的护盾也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就在一行人快撑不住的时候,风突然停了。前方的雪坡上渐渐出现几个移动的白球,仔细看才能发现,那些球体移动的非常快,像是一个个雪团滚落下来。

白泽眯起眼看了看,突然摘下斗笠扔给花重明,蹲下身子张开胳膊去迎接那只滚的最快的雪球。

“大王,你回来了!”

雪球伸展开来,变成一只狐狸的样子,将白泽扑倒在地,不住的往他怀里钻,接着又跑来一只,成群的狐狸像一张白色的地毯,将白泽裹在中央。

“阿宝,如意,小玉……”白泽一个个叫它们的名字,通人性的白狐狸将他团团围住,问长问短,生怕他少了块肉一样。

就在这时,地上一只狐狸化成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走到几人面前,指着花重明问道:“是你害大王没了法力?”

清明拦住那满脸杀气的少年,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少年只好作罢,恶狠狠瞪了花重明一眼,又转头去看清明:“你们要找‘杯雪’,也不是不行,只可惜孔雀精已经不在,你们就算找到了它,也只能拿回去卖废铁。”

果然不在了。

张十七揉揉眉心,眼前白茫茫一片,看着就让人眼晕,这冰天雪地,他一只孔雀,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妖皆有名,如果知道他的名字,想找他也应该不是难事。”

少年看了眼说这话的林楚辰,冷冷一笑回道:“他的名字?这么多年来,他自己恐怕都忘了,现下还有可能记起他名字的,只有逐鹿。”

逐鹿?指望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记起被他抛弃的人的名字,简直比登天还难。

卑贱的妖,他们的名字连幽冥鬼界都不会有记载,他们就像是漂泊在人间的流浪汉,没有归宿,没有未来,死后也只能魂飞魄散,连存在过的证据都不会有。

清明看着白泽的背影,突然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我只想看到在我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以后,他那无可挽回的一滴泪。”

当时她很想问他,那如果逐鹿不在乎呢,他根本就完完全全忘了你,只是你自己还在一厢情愿,你只是他九世苦果一世皇帝的轮回中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过客,他连一滴泪都不会为你流,可你却为了他连未来都不要。

梁祝化蝶,须臾鹊桥,孤凤求凰,这些都不可悲,至少在他们的余生,可以慢慢去回味那相守的点点滴滴,可逐鹿,没有心的逐鹿,你对他付出再多,在他眼里你一文不名,与他相伴的那短短的时光,你用九百年来咀嚼,九百年来痛苦,九百年来作践自己,他却早已经忘的干干净净。

卑贱的妖,愚蠢的妖,痴情的妖,绝望的妖,你可否想过,一味的索取那不是爱,他对你甚至吝啬到,一滴泪都不会落。

第22章:闻说逐鹿

杯雪没有被树妖拿走,也没有被风雪刮落到万丈悬崖深处,它安静的插在千年寒冰之中,古旧的纹路已经被锈蚀的模糊不清,刀身裹了厚厚一层霜,看上去亦真亦幻。

常在这里出没的雪妖告诉他们,百年以前,孔雀精就被囚禁在刀柄上的昆仑水晶里,通过雪妖们编织的梦境来看外面的世界,看逐鹿撑船打铁,吃斋念佛,一世世悲惨的死去。有时雪妖们会在这些梦境中嘤嘤恸哭,可那原本单纯善良,会为一朵花一只鸟的凋残而哽咽的孔雀精却从不流泪,他已经没有心,不会爱,更不会难过。

突然有一天,一只雪妖兴冲冲赶来要告诉孔雀精,逐鹿已经投了第九世的胎,刚刚从奈何桥走过。可寒冰中的“杯雪”却毫无动静,雪妖仔细一看,那镶嵌在刀柄上的昆仑水晶已经化作一堆粉尘,孔雀精吸食完了它的灵气,破开封印逃走了。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知道那孔雀精的下落,这冰天雪地万里霜冻,他一只生活在温暖地域的鸟妖,恐怕早就耐不住苦寒而魂飞魄散了。

雪妖讲这些的时候,白泽一直在看花重明的表情,他脸上有好奇,有同情,还有些难以置信,但却没有难过,一丁点也没有。

他不记得他了,更没有必要为他难过。

“这就是杯雪?”花重明细细抚摸着那一寸寸被刻蚀的残缺不全的花纹,用力向外拔了几下,却发现那冰冻的很厚,像狼牙一样狠狠咬着刀刃不放:“怎么回事?”

雪妖忙上前劝他别白费功夫:“只有麒麟火才能融化这洞里的冰,否则你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把它挪不出半点。”

“你就没看看,那孔雀精长什么样子?我们这么毫无头绪的找也不是个办法。”

那面色惨白的雪妖看了花重明一眼,又去看白泽,还是迫于他雪山之王的威风,不得不对这凡人毕恭毕敬:“他长着副挺清秀的少年模样,具体……我们也记不清了,他不常露面,大多时候都是一团烟雾的样子来和我们交流的。”

“你看他,你看他是不是逐鹿?”张十七等不及了,把花重明往雪妖跟前一推,忙不迭问道:“既然你看他从奈何桥上过了那么多次,应该不会认错吧?”

雪妖趴在他身上嗅了嗅,又看看还不到他腰的小傒囊,咧开嘴露出一口惨白的尖牙,“小兄弟,他已经轮回了九世,灵力不多了,既然有白泽在,我看你是分不着什么羹,趁早回家去吧。”

傒囊撇撇嘴,一脸鄙视的表情:“始乱终弃的大色狼,我就是一辈子只能当个受人欺负的小妖,也不会吃他的魂魄来提升修为!”

虽说花重明是不是逐鹿这件事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张十七也顾不了那么多,跪在他面前,抱拳道:“战神大人,在我还小的时候,曾经有个老道士给我算过命,说你可以成我,也可以毁我,看在我曾救你一命的份上,求你帮我这次。”

花重明一头雾水,倒是白泽先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呲着獠牙威胁道:“你别打他的主意,否则我让山里的妖魔鬼怪把你吃个尸骨无存!”

张十七抬头,死死盯着他那双浅灰色的眸眼,语气笃定而绝决:“一把狼骨刀一滴中指血,破了你的法力,让你在每个月月圆都疼痛难忍,只有靠花重明手中的解药才能暂时缓解。但白公子,如果你和他答应帮我,我可以救你。”

还没等白泽答应,花重明就抢先冲上前去:“真有法子能救他?什么忙?什么我都帮。”

不出白泽所料,张十七的忙,也确实不是那么好帮的。

回到桃花岗以后,村里刚刚捕获了一批猎物,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傒囊喝了两杯就醉的一塌糊涂,头一沾枕头就睡,白泽只好去照顾着他,把花重明丢给林楚辰和张十七两个人。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些醉色的时候,张十七才慢腾腾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花兄,你和白泽逃狱之后,皇上就病倒了……生的是种怪病,浑身起红疹,宫里的御医没一个能看,现在京城正贴着皇榜,四处求神医入宫,治好了赏金一万两。”

花重明酒量不好,这时候昏昏沉沉,也不大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就只跟着应付道:“那感情好……皇上驾崩,太子即位,肯定又要大赦天下,那时候我就能回京了。”

林楚辰看了他一眼,贴在他耳边说:“张公子说你能治皇上的病,想请你进宫一趟。”

“我?我会治病?”这下花重明的酒醒了一半,眉头皱成一团:“我说仗势欺人同志,你这不是逼着我去送死么?我哪会看病……哎?你不会是想骗我去揭皇榜,得了赏金咱们平分,然后你一跑了之,把我推进宫里去判个欺君之罪?”

张十七眼神一沉,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傒囊房门骤然大敞,一个人影从门内被抛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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