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惹尘埃+番外——责任好人莫桑
责任好人莫桑  发于:2015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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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这委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提醒他很烫吗?不过他现在这幅要噎死了的模样我倒是看得出来的,手头上也没有其他东西,刚温好的牛奶温度倒是正好,拿起把他手边一放,他立马端起来骨碌骨碌咽下去了。

“一点都不好吃。”

能正常说话的夏嘉荣还是那样委屈的瞪我。大少爷,我本来就不是专业的,你还想我能做的多好吃?我不理睬他,拿起我的那份,刚咬了一口却僵住了,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顺着舌头流入胃腔,培根都因为这种味道变成了有着很奇怪质感的东西。我刚想吐出来,就看到夏嘉荣正瞅着我,想到他都咽下去了,我这个“厨师”总不能自打脸吧,只好也勉强咽下去,也没喝牛奶,只是若有所思的瞅着三明治中已经露出来的培根和培根之间夹着的红色的酱。

三明治做起来很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我也没差到连这个都能做坏的份上,问题是出在那个酱上了。我原以为是香辣酱之类的,所以也没细看就挤了上去,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没有闻到辣味。

“陈艾,你是不是不认识这种酱?”

夏嘉荣看到我的神情,也就明白了,于是笑了起来,可让我不舒服的是他的委屈神情还没有撤掉。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怎么对他,怎么一大早就对我摆这幅怨妇神情?

“这种酱可不是辣椒酱,这种可是喝酒的时候用的,能够去酒劲。”

夏嘉荣说了个什么名字,我也没听清,好像是英文的。我把培根挑出来,单啃面包皮,夏嘉荣从早上就不对劲的状态却还在持续着,突然叫我的名字,很认真的问:

“陈艾,是不是只有安心才值得你认真对待?”

我啃着面包皮的动作停下来。我不喜欢别人提到安心的名字,特别是他。

“你给我做饭的时候根本不认真,不然你不会把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酱抹了上去,甚至连标明了用途的外包装都懒得看,甚至都没有算好时间,让它烤糊了。可是,你给安心做的就不这样,你那次给她做的可是……”

我终于没法抑制住我的情绪,把牛奶杯重重一磕,十分严厉的警告他,“夏嘉荣,不要对再对我说提安心的名字。”

“为什么?”夏嘉荣反而笑开了,先前的那股子委屈倏忽就不见了,反而跟我较上劲了似的说,“怎么着,陈艾,你想对我说是为了什么?我不配,还是你不想回忆?”

我无话可说,只能严厉的盯着他,觉得自己的手都抖。

我真的不能让夏嘉荣再提到安心。安心死在我年轻又有力的年代,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我觉得过去了很久了,我都能从年轻人变成了再无活力可言的中年人,还是丝毫没立起来的中年人。在我这次没遇到夏嘉荣之前,安心是被我保存良好的影子,我知道她在那里,却甚少回想到她,因而日子过的还算轻松,不会总是突如其来的想这想那,越想越消极。

可是遇到夏嘉荣之后,我真的是总频繁的想起安心,不管是单看到他,还是从他口里直截了当,没有丝毫避讳的对我提起安心的名字,我都不可避免的被这个名字拉下去,陷入一种无法摆脱的糟糕情绪,也正是这种情绪,让我遇见夏嘉荣之后就提不起劲来,感觉我糟糕了好多天,可实际上我昨天才遇到他而已!

所以我不能让安心老被夏嘉荣提起,不然这个名字就没法成为美好的事物,而安心,不会想让她的名字被我厌恶,因为我对她承诺的,是不从其他人那里寻求幸福,而不是使她成为折磨我的痛苦源泉。

我瞧着夏嘉荣,看着他脸上的笑慢慢收起,变成了面无表情。这个不能容忍流浪汉的城市我是没法呆下去的,我也不必忌讳夏嘉荣,或许对他来说,整治我这样的小人物再简单不过,不过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还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第十一章

吃完了那顿让我食之无味的早饭,我伸出手问夏嘉荣要钥匙。他先前还是感情激烈的模样,因为我不知道的缘故而生气,现在却是浅淡了眉眼,慢吞吞的吃着味道很奇怪的三明治。我的手还伸在半空中,险些要伸到他的眼睛下了,倘若我性情更激烈些,说不定会直接揍他一拳。

可惜,我实在称不上什么大丈夫。幼时我寄人篱下,只能绞尽脑汁的自保,拿我怯弱、自卑、诺诺的神情对他们,久之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其实是什么样,不过我是什么样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我需要应付的人想看到我是什么样,反正,我没有什么勇敢、果断的男子气概,只是让人怒其不争的小丑角色罢了。我全身上下,除了这张脸外,我想不出来我还有什么是值得让人说好的。

我并没有什么讨喜之处。如果,如果我更有钱,更果断,更能出卖自己,安心决不会死,然而就在我下定决心,打算不论面对什么都要救她的时候,安心就了然的,虽不舍却又迫不及待在我怀里闭上眼睛了。

所以我对着夏嘉荣完全忽视着我问他要钥匙的手,做不出什么太过激的举动。我不擅长主动,如果他主动来给我一拳,我倒是可以回应他,可是他没动静,我除了可笑的伸出手等着外,也做不了什么。我以前还讨厌过这样的性格,正是因为我这样完全不会说话,完全不会处事的性格,在一段段关系中我总是被动的听拜拜的人,可是我现在不讨厌了。

这也是个妥协的举动吧。不讨厌了,因为更加麻木了,意识不到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了。反正,像我这样的人,只要等着就好了。

我的手还在伸着,可是预料夏嘉荣并不会很快的理会我,于是已经想到旁的地方去了。离开这里去哪,身上的钱还够吃几顿,或者,我是不是现在该给自己找一个埋骨之所了?

不,不,我想得并不早。自从我开始频繁想起安心,开心频繁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衰老迅速侵蚀之后,我就想这可能是我的心理问题,可能是我开始从心里开始垮掉。你瞧,我初中学的心理健康还是有点用处的嘛,因为长久的压抑,又发泄不出来,于是……或者是那句话,什么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虽然这样认知,确实让我觉得很羞愧。我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优点,懦弱又不会主动。我知道我可以使我摆脱我现在这种境地,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可是我一直没有做。我只是安静的,懦弱顺服的,等着必来的来而已。

但是除了这样“科学”的分析外,我更愿意倾向于,这是安心在叫我呢。

我们曾经相依为命,而且安心又是那样一个坦率在不愿意在人前隐藏自己,从来只靠第一反应行动的女人,假如她想念我,当然会一直呼唤我。我想象着安心到了地下,突然很想我,于是反悔了让我继续活下去,她并不觉得反悔有什么不好,因为我当然会听她的,于是她就叫我,叫我下去,可是死人和活人之间的间隔那样大,我听不到,于是她只好让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更是没有继续挣扎下去的理由,通过这样的暗示来告诉我,她想我了。

确实有点无稽,可是当我看着夏嘉荣理所当然忽视我继续吃他的后,我突然开始坚信就在这短短一瞬我联想到的结论了。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还要考虑好多事情,比如说故作不懂人脸色,突然变得很可恶的夏嘉荣。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走吗?”

夏嘉荣咽下最后一口,对我说。

“本来我想,假如你做的好吃,我就开开心心的吃;假如你并不上心,做的连你自己都不喜欢,那么我可以做给你吃,我厨艺很好的。可是你没有,你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走。怎么,留在我这里就这么让你难以忍耐吗?离开我这里,你还可以做什么?”

“钥匙。”我简单的对他说,不想对他再浪费一点口水。就在今天早上之前,我还觉得夏嘉荣是个不错的人,不过现在我不觉得这样了。这种人,总是比直接蛮横的人更让我觉得厌恶,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并不把别人的意见当回事。也是,夏嘉荣,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公子哥呢,不这样,反倒奇怪呢。

“钥匙。”

我猜我这次是难得的强硬了一回,也许是我对他的厌恶和生气从我一般没动静的眼睛流露了出来,夏嘉荣又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不过这次倒是乖乖的把钥匙给了我。我打开大门,把钥匙留在锁孔里,带着我已经穿好了的我自己的衣服,带着我假的身份证,把门干脆的关上,并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从这座小区门口的报刊亭里买了一份报纸,坐在通往火车站的公交车上,找了那个关于建设文明城市的版面,上面写了很多遥想呼应的城市名字,开始把这些城市的名字从我心里的名单剔除。这个国家那么多城市,发达的,中等发达的,不发达的,很落后的,很多很多,我总能找到我的去处。

太阳再一次升起的时候,我就到了新的城市。

岚泰城,这座城市的名字听起来寓意真的很好,不过并不是什么经济发展好的城市,它和国家里大部分三线小城市里一样,籍籍无名隐藏在国家地图上,没有什么遗迹,没出过什么名人,本身也没有什么出众的资源。不过好处就是,他们甚至没有钱来搞一次申请某种名誉城市的活动,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些名誉称号,基本上不会落到他们这样中庸到连自己写城市志都想不出能夸奖自己词语的小地方。

我撕下了一家餐馆门上贴着的招洗碗工的招聘启事,然后就住到了餐馆空余的仓库里。因为只是小餐馆,所以工资并不高,但是管吃管住,还可以自己开伙。老板和老板娘都很好,一开始还叫我小伙子,我没好意思说,我其实和他们年龄相差不大,只是我又想起来我的假的身份证,才恍然大悟,对,当初给我办身份证的人只是草草的扫了我一眼就填的年纪,如果换算减一下,我现在应该是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所以老板娘有的时候才会劝我,让我去上个夜校考个证什么的,说年轻人总不能一直打小工,总得会个能干一辈子的手艺,又热情的要教我做饭,说以后等着他们的儿子来接他们去大城市享福的时候,可以把餐馆留给我。

我又有一瞬间,心动了。有的时候我都想,我的心动来的太轻易了,但凡是能让我安稳下来的建议,我能在某个瞬间,觉得这个提议太有诱惑力实在很想答应,但是以前,我都给拒绝了。

但是这次,我笑了一下,很认真的对老板娘说,这个提议好。

老板娘也是一笑,说那好,以后她来教我做菜,让我跟着好好学习。

这之后,我就除了做自己的活计外,就开始跟着老板老板娘学做饭。这家饭馆是一家夫妻饭馆,除了老板老板娘外就没再雇人,连雇着我,也只是因为老板因为常年颠勺所以患了关节炎,手不能碰凉水,而我这个洗碗工,也不只是洗碗,实际上洗菜搬运什么的也是我的活计。

大约是有了动力,所以我干起活来也没有之前那阵容易觉得累了,连糊弄着过下去的想法,也犹豫了些。人一有了希望,就没法再坦然面对未知的死亡,我开始想,我的年纪也还没那么大,我还有力气,而我穿着的总是染上一股烟尘味的衣服都在拉我。生活,生活啊!

对不起安心,我总是这样,懦弱无能,总是没有什么主见,也很容易被轻易的改变主意。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在于,我知道你会一直在等着我,你也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你。

饭馆的菜样并不复杂,这附近有几个办公大楼,而饭馆供应的饭菜很充足,所以也是人来人往的,一天到晚我都没有空闲下来的时间。

一年过去,我把老板娘教给我的菜都学会了,手艺也还不错,老板现在不管做菜只管坐在前面收钱,我主要负责厨房,店里又雇了一个小男孩来接替我之前的活计,按老板的话说,现在也轮到他们享受享受下生活了。

老板家的儿子在大城市工作,之前一直说钱就快赚够了,可以接他们去享福了,而且老板老板娘也有不少积蓄,就算被他们接过去过,儿媳也不会嫌弃。不仅他们在等着,我也在等着,等着这家饭馆属于我,那时我可以多花一些钱,在这个户籍管理并不严格的城市,取得属于我的身份证、户口本。

第十二章

春天到了。

我还记得以前学过的课文里,春天总是代表很美好的事物,而且这个春天,我确实蛮开心。老板娘对我说,她儿子这一年就会把他们夫妻接到大城市里过,叫我现在就开始学习一些其他的知识,准备接替这个饭馆。这家饭馆的租金并不贵,所以我并不为它发愁,倒是因为到时候要换老板而需要登记新业主而准备着弄个新身份证。

我找了来这里吃过饭的干警,透过层层关系,花光了我半年的积蓄,说是身份证和户口马上就可以弄好,我抱着激动的心情等着那一张薄薄的、真实无比的卡片,想,总是会更好的吧。

可惜,我一直不是幸运的人。

春天尾巴的时候,饭馆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我在给自己做吃的,老板接了一个电话,我没听清楚他都在说什么,只听到间隔很长的“嗯、嗯”。过了一会,他把我从厨房里叫出去,跟我说,恐怕我没法接替这家旅馆了。

这一年,经济危机爆发,老板的儿子所在的公司破产,又一时寻找不到新工作,于是打算全家回这个小城市凑合着过。接着,老板又面有难色的对我说,对不起,他儿子当初也学过厨,而现在这个情况,是没法再雇佣我的了。

我说没事,好。我收拾了简简单单的包裹和三个月的工资,又想起来了我那个正在办理的身份证。钱我已经付了,舍不得让它白花,于是约定好了去取,可是到了那里呢,却接着就被抓起来了。

是被抓起来了,几个警察按住我,给我戴上手铐把我压上警察,然后一路呼哨着压到警局,到了那里就开始拷问我,问我我自己的身份证呢,问我为什么要办新身份证,问我,和之前那起连环恶意杀人案都有什么关系。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也能到警局里去。我少小在外流浪,做过不少坏事,小偷小mo的也不是没做过,但是却从来没被抓过,而现在,又说抓我的理由,是因为牵扯到一起连环恶意杀人案上!有那么一刻,我完全没法思考。我呆滞着眼神,茫然的听着警察对我念着一个个问题,然后全靠直觉来回答。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说是、否、不知道。我被吓坏了,说起来很丢脸,可身为一个卑怯的中年男人,在凶神恶煞,仿佛已经认定了是我的目光和质问下,我真的懵了。我问警察那个连环恶意杀人案是什么意思,警察只用那种“你逗呢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我。我被关到了一间单人牢房,没有chuang,我只能躺在地上。

牢房的地面很凉,我躺了半天,才能慢慢理清思绪。我猜我办身份证的行为大概和那个连环杀人犯的行为很像,说不定别的也符合,当然有可能是我被拿来ding缸,反正我在户籍上属于无证人员。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完了。

完了。和我想象的下一辈子不一样,我猜我要不被判个无期徒刑,在监狱里度过下半辈子,要不直接一个枪子嘣到我的脑袋里,直接和世界说拜拜,可不管是那样,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出去,我不想背着一个杀人犯的名头,这太糟糕了。

再活着,至少我要知道把我卷进来的这起案件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个时候,我想起来了夏嘉荣。他是我唯一一个记忆比较深的,又是有钱有势的人,我并不指望他能把我捞出来,但是至少,我可以拜托他打听一下,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只是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上次再见也是那样一种不愉快的场景。

我还没用想好,第二天,我就再次面对一次审问。警察说,如果想让我证明我不是杀人犯,那么我得先说出我原来的户籍,因为杀人犯虽然换过不少身份证,也整过容,户籍地却是知道的。我明白这个意思,是要找户籍地的人来证明我的清白,可是,我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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