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惹尘埃+番外——责任好人莫桑
责任好人莫桑  发于:2015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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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了,已经都忘记了,忘记的干干净净。我还记得不少事情,那些不愉快的,让我年少时候想起来就觉得骨头都在疼的记忆还在,可是其他的,像是那些人的脸,我住的那个小房间,城市的名字,周围的环境,我都忘记的干干净净,这应该算是一种大脑的自我保护。可是,现在这种保护却没有保护得了我。

而且我明白,即使我记得,我也不会说出来的。说出来又怎么样?让警察去那里找认识我的人来给我作证吗?纵使他们还能分辨出我的脸,但是以我当时离开的那个方式,他们说不定会说不认识我,或者让我陷入另外一场罪名。

而且,时隔这么久的重逢,我并不想让我仇恨的那些人的记忆,是狼狈落魄的我,被指正为杀人犯的时候。即使没有衣锦还乡,也不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我只能编织出了一个可笑的故事,说我年幼的时候就被拐卖,一开始是卖到了不在乎身份的农村,接着又想办法逃了出来,辗转到如今,早已经忘记了幼时呆过的地方叫什么,我父母又是什么样。

警察又问,问我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能够证明我的。夏嘉荣,这个名字又一次滚动在我的舌尖。我……不想呆在这里啊,又不会给他弄出什么麻烦来,只是救人一命,应该没问题吧?

于是我说出了他的名字,报了我勉强还能记得的他的住址。又过了两天,夏嘉荣就来看我了。

我隔着栏杆看他,感觉他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整个人变得更加阴沉了。他一句话都不说,我试探性的朝他笑笑,都因为他的冷脸而被惊了回来。整个探监过程,就在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和我茫然的低着头过去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想透,但是确实没有一开始的惊惶了,是因为看到了熟悉的人吧。

探监时间结束,他走了出来。我本来想说的“再见”还是没有说出口。可是没过多长时间,我就被放了出来,说是被保释了,而保释我的人在外面等我。

我走出去,果然,等在外面的,是夏嘉荣。不知怎么着,我就对他笑了一下,他回我以阴沉沉的表情。

夏嘉荣带着我上了飞机,然后去了我曾经去过的他的家。我有些拘谨,同时带着上次对他太不客气的不好意思。夏嘉荣还是那样的脸,又看了我半天,突然伸出手使劲的揉了揉脸,似乎是他的脸僵硬了。揉完之后,他的神色果然好很多,甚至都能笑了——虽然这个笑实在是不怀好意。

“陈艾啊陈艾,一年不见你倒是能惹事啊!突然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么辛苦吗?当然,你不会在乎,你这么自私,这么自我主义,怎么会在乎你给别人造成的影响?”

我自私?我不太明白夏嘉荣为何突然这样指责我。当然,“自私”这个事实我是认同的,自私是小人物的通病,体现在我们身上会比体现在旁人更要露骨、丑陋。可是,我有自私到夏嘉荣身上吗?我有给他留下不好的影响吗?没有吧,我不认为我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即使他可能有一些喜欢我,但是喜欢这样浅薄的感情,从他那副精英面孔里说出来,十足的好笑呢。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夏嘉荣,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保释我。”

“你——你总是这样!”夏嘉荣似乎是气得不轻,xiong膛不断的起伏着,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这样莫名其妙的感情。

啊,我想明白了。是在索取回报吗?夏嘉荣也知道,我没有地位,没有钱,我有的只有我自己。

我知道了。我对他微笑,笑容讨好、谦卑,正是我会的那一套。想想这一套我也好久没有用上了,现在再尝试,说不出来的陌生呢,所以用的很奇怪,让夏嘉荣反而更生气了。

接下来我就先在夏嘉荣家里住了下来。我现在只是处于保释期,并不算完全自由,还要依赖于夏嘉荣帮我处理后续事情,他倒是早出晚归的,过了几个星期才递给我一张报纸,我看了才知道,我确实是正好处于枪口上了。

那个杀人犯喜欢用不同的身份和面孔来谋杀无辜者,但是使用的方法却大胆的如出一辙,警察分析之后开始监控了做假身份证的小点,而主动去找关系去警局做身份证的我更是在他们的怀疑对象中,我虽然之前在那个城市里住了一年,但是再之前的记录却找不到,更是无身份人口,他们怀疑我是什么夜晚作案什么的,而中间审案有些不对劲却是因为真正的杀人犯其实是某高官的亲属,看到我这个适合ding缸的于是主动找长辈坦白想直接用我掩饰过去,不过可惜因为夏嘉荣中间插了一杠,他们的如意算盘才彻底落空,甚至高官都落马了。

我这才发现,夏嘉荣似乎有着我意识不到的,比我想象中更厉害的身份。

第十三章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这段时间都在夏嘉荣家里住着。

心情莫名的低落。只是在短短的一天,在我的生活里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本来以为会成为我的饭馆没有了,本来可以借此作为终于生活安定下来标志的身份证没有了,我本来要往下一个城市,重复无数次的计划也没有了,甚至,我还进了看守所,被当作嫌疑犯而关押着。

简直可笑极了,而我曾经以为生活会更好一些的那种心情,也都成了笑话,又可悲,又可怜。

我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坐在夏嘉荣家客房上的书桌前,只能对着窗前发呆。

说句矫情的,我现在就处于一种,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的处境中,没法宽慰自己,甚至觉得这种像是行走于黝黑的隧道中的心情,因其沉重的重量而让人着迷。

是的,是真的让人着迷。我不想自我振作,因为我振作之后也没有路可走;我没有直接堕落,因为我再堕落也堕落不到哪里去,我已经是在最底层了。我只是呆坐着,想着我以前的生活,想着我以后可能有的生活,还想着我的年龄。

是啊,我已经不年轻了,我已经老了。我突然想起,我似乎又有许久日子没有照过镜子,我蓦地站起,椅子被我拖出磕磕绊绊椅子腿划过木地板而产生的难听的声音。我走到卫生间,仔细的照着镜子。夏嘉荣家里有保姆定时清理房间,他家里的镜子上无比的清晰,似乎是喷过特殊的雾剂,没有丝毫浮尘,能够清晰的看出我脸上细微的鱼尾纹。

没错,我还是很好看,我还是有一张纵使我本人没有丝毫可取之处,也能给我带来好处的一张脸,然而美人迟暮之时也有独特的魅力,我纵使还是有那种魅力,却也已经不是年轻时候那样的鲜艳了。我也到了要被人叫大叔的年龄,而不能让人觉得我还二十多了。

夏嘉荣突然推门进来,在卫生间里找到正照着镜子的我,笑了一声:

“怎么,被自己迷住了?我无数次看到你,都觉得你实在好看的紧,简直不像是符合你这身份似的,甚至还曾经觉得,你说不定是谁的私生子,要不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我没有答话。我清楚的知道我的身份,也还朦胧记得我父母的脸,从我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的痕迹,只是被优化了,刚好综合了他们的优点,在我小时,正如所有的父母时,我的父母也会攀比又高兴的在我的身上找出和他们相像的地方,并举出事实来例证,甚至为我嘴唇勾起的弧度到底是像谁而吵起来,最后才勉强握手言和,认为我笑的时候像我母亲,而我哭的时候像我父亲。

一双手突然揽住我的腰,镜子上夏嘉荣的头从我的背后探出来,饶有趣味的观察着我们的姿势。他比我略矮一些,所以镜子上的夏嘉荣不满的嘟起了嘴唇,接着他的身体突然就高了起来,我猜他一定是翘起了脚尖。

“怎么了,不开心吗?陈艾,之前的事情还在影响你吗?好了,我已经帮你报复了,再说你又不会在档案上造成什么不良案底。对了,我一看到你,都差点忘记我特意过来找你是干什么了。”

镜子里的夏嘉荣得意的笑了。我轻轻挣开他揽着我腰的手,转身走出卫生间。我不想照镜子了,镜子里的有皱纹的我让我心烦。真是,难道我也有自恋的成分,所以看到自己老了,才这样难过吗?

夏嘉荣紧贴着我的身体跟着我走到了卧室坐下,手里神神秘秘的拿着什么叫我猜。

“陈艾,你猜猜我要送给你什么东西?给你一个提示:是你很想要的东西哦。”

什么是我想要的东西?我虽然没有刻意去想,脑袋却也自然的跟着他的话转了两圈,可是却连个备选项都想不出来。我看向他合十的双手,那神秘东西显然是夹在他的手中的。有什么东西是这样大小,这样厚薄,可以被他这样夹在手里的?

我突然一阵激动,可是这激动还没从心里显示到脸上呢,就已经冷却了。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东西,那么,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的丝毫不配合,并没有影响到夏嘉荣的兴致勃勃,他好像觉得我没有猜到一样,嘴里喊着“铛铛铛”的声音,然后一脸期待的张开手,在那上面,躺着一张薄薄的卡片。

很熟悉的,我曾经有过很多张,即使是都是假的,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并不觉得有什么珍贵的卡片,特别是在我的激动已经冷却了的时候,即使我现在看到的,是经过国家承认的,能够证明我是国家公民的真的身份证。

我接过那张身份证,不出意外上面有着我的名字,“陈艾”,这被做假证的人随意取得的两个字,坦然的立在上面,而上面的户籍,却是落在了这个城市,我现在所在的地址——那是夏嘉荣的家。

夏嘉荣睁大了眼看着我的反应,可惜我让他失望了。他轻轻的问我,“陈艾,有这东西你不开心吗?你之前不正是想通过派出所拿到一个身份证吗?”

我把身份证还给他,歉意的笑了笑,说,“不,我现在不需要了。没有,也蛮好的。”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夏嘉荣把写着我名字的身份证郑重的放到他的衣兜里说着,“那我就先给替你保管者,你肯定会需要的,”

两个人又沉默起来,一时无话可说。夏嘉荣相当讨厌这样的气氛,他抓抓头发,眼睛一亮,“陈艾,我们出去玩吧?去酒吧!喝点酒听听歌,什么不开心的都会消散的!”

他眼睛里转着的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然而只是喝酒这个理由,就够打动我了。我甚少喝醉过,自己时是没有钱又舍不得,和别人在一起是不敢放松下来露出不知什么模样的自己。但是今天我突然不在乎了,管他什么酒醉之后会是什么疯狂不堪模样呢,我是够不开心了的,只希望能换换心情。

我换了身适合酒吧的衣服,当然,也是夏嘉荣给我买的。自打我搬到他这儿来,他就热衷于往我的衣柜里塞各种各样的衣服,不管我穿不穿。给我买衣服的夏嘉荣让我感觉好像我还是在那段我还在年轻时被人养着的日子,于是觉得对他没那么拘束了——自动当成那种交易关系了。

夏嘉荣带我去了据他说是常去的酒吧,说里面的环境很好,酒水很棒,来往的人也不会惹事。我跟着他进去,确实不错,大厅里虽然是酒吧惯有的群魔乱舞景象,却也有一种井井有条。

“今天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喝酒的。”夏嘉荣拉着我找了个角落坐下,叫来服务生让他们按着酒精浓度调酒,装满了满满一些桌子。因为有些酒品是限时喝的,所以夏嘉荣并没有要什么花样。

酒一端上来,夏嘉荣就颇为殷勤的给我端了一杯,颜色是浅绿色的,看上去倒像是女人喝的果酒,只是我刚刚听到了他对服务生说的话,于是只是先啜饮一口,却也被里面锁着的酒劲冲了一下,头一时发晕起来。夏嘉荣接下来就不断的劝我喝,我心知肚明,他这是想灌醉我呢,然后好这样那样,不过我虽然不知道我彻底喝醉了之后酒品是什么样的,但是以我的本能来说,也不会让我吃亏的。我的脸让我觉得有用,我健康有力的身体,却才是我真正的依靠。

要知道,以前我虽然爱不劳而获只靠脸和身体生活,却也是有一种原则的,虽然这原则并不是因为矫情啦男子汉尊严啦性癖啦之类的理由,而是单纯觉得我更需要一个健康的、无损害、从里到外都得结实的身体,不过只这种理由就够了,在性爱一事上,我不拘男女,却绝不做被人压着的那个,我得对我的身体负责,负责等我失去了对那些人的吸引力了,又还能靠什么过活呢?

我也喝的半醉了,对夏嘉荣偷偷momo的把各种酒混在一起喂我喝的举动置若罔闻,不过我的酒量似乎比我想象中的好,到现在手也是稳的,可以稳稳的端过一杯又一杯,喝的过程中也没有泼洒任何液体,不过后者也许是我的节俭作祟。

夏嘉荣已经在紧紧的依偎着我了。我不知道他是真醉假醉,虽然没有注意到他喝了多少,但是却知道大部分空杯子都是我制造的。可是夏嘉荣,却像是以前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拽着我的袖子不放手,脸上有着红晕,时不时的还发出痴痴的笑,手么,却仍然机械式的记得喂我酒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透过朦胧的灯光,用我已经被酒精腐蚀了大半的神智,发现远远有一个人朝我走来,而那个人,似乎也曾经让我记忆深刻。

第十四章

让我记忆深刻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曾经的行为而已。纵使作为一个标志性的“第一个”,除此之外他和后来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是行为还是言语,以及最后对我说,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

所以我不讨喜的事实,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确定了吧。我知道有人会被好好喜欢,我也知道我这样到处走,假如拾掇利索了,也可以拿一些道听途说的故事骗骗小姑娘。可惜我属于那种,和我相处久的人会认清楚我的本质,从而觉得不该喜欢我的人,颠沛流离的生活和艰难的求生,并没有给我本人增添魅力,反而让人觉得,即使这样,这个人也不过如此啊。

所以被人喜欢的事情,一定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吧。不断的被赶走,则是属于我身上的事情。

那个人还在朝这边走来,我可没有天真的以为他是见到了我,又认出来了我。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从一个刚刚出来没有多久的相貌还称得上颜色的年轻人,变成了现在这个大叔,他怎么可能会记得我?就算是我没变样子,他也不会记得多年前某个包养过的人。

我只是还记得他扔掉的我的那件衣服,还有衣服里装着的东西,是曾经惦记已久,现在想起来却只会唏嘘一下,再不去想的东西。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原来。最重要的东西换了又换,我还是我。我醉醺醺的一笑,夏嘉荣贴着我的耳朵叫我的名字。

陈艾,陈艾,你怎么好像总是没有变化呀。你怎么老是这样呢?

那个男人坐到了我旁边的桌子前,脸上阴阴郁郁的,不知又遇到了什么不爽快的事情,正如我们初遇时他的一脸不耐烦。他同样要了很多酒,酒一上来就开始酗饮。夏嘉荣似乎注意到了我不自觉瞥去的眼神,勾着我的脖子撒娇似的说,“喂,你喜欢那边那个家伙吗?什么嘛,比我老的多,又不如我好看,瞧他那个神情,肯定也不如我体贴,所以不要看他啦。陈艾,你光看我就够了!”

这家伙,一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稍微推开他,这毕竟不是gay吧,两个男人贴这么近,就算可以用喝醉酒了来解释,也够奇怪了的。

倒是那个男人好像听到了点风声,朝我转过头来,我坦然的回望过去,并不相信他能认出我来。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眼睛里闪过什么,若有所思之后,直接端着酒杯坐到我旁边来,朝着我说,“所以这家伙就是你现在的金主吗?看来即使过了这么久,都到人老色衰的年纪,你也不缺生意啊。是不是,夏大少爷?”他朝夏嘉荣呶呶嘴,蔑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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