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又刺向太阳 上——原三生
原三生  发于:2015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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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多年时间追求爱情的人,成功了,就是坚持执着的人,是锲而不舍的人,是摆脱世俗的窠臼足以为训的人;失败了就是迂腐固执的人,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人,是一个坐井观天受时域蒙蔽的人,是一个愚昧无知、不晓变通的呆滞的人。

华夏民族是崇尚儒教的国度,认为“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对长辈最大的孝就是光耀门楣,显要门庭,光宗耀祖,努力完成长辈一生中未遂的愿望。

以此观来,慕容复是一个十足的孝子。

他自幼就心存中兴复国,重建大燕的雄图伟志,无时无刻不念祖宗遗训。

每当有人提起重振大燕雄风时,他都提起长剑,将兵刃举在胸前,肃穆静立,容色庄重,大声道“复国之志,无时或忘”,就像是吴王阖闾,越王勾践。

复国之志早已浸入皮肤,溶入血液,深入骨髓,烛火一般炙烤着他的心。

这颗心隐隐作痛,它痛四海清平,人心思治;它痛复国无门,壮志难酬;它痛清明时节,何处祭祖?它痛九泉之下,先人可安?它痛人力微薄,何去何从?它痛雾里看花,难遂遗训。

因此,他披星戴月,四方奔走;他望眼欲穿,等待时机。但天意弄人,他从未暗室逢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对他而言,更是可望不可求。

所以,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寻衅滋事时,他首先想到“这里数百好手,实在是一支大大的精锐之师”;当群豪想要诛杀乔峰时,他想到的是收揽人心,以为己助;当西夏招赘时,他想到十万强兵,埋葬儿女情长。

最后,他甚至剑杀自己的舅妈和家臣,认贼作父,只是为了能风光无限地书写一个“复”字。

令人惋惜的是,吴王阖闾,越王勾践都成功了,而他却失败了。

梦中森严的皇宫坍塌了,他也就疯了。

风度翩翩的外表下,掩藏着慕容复一颗孤寂敏感的心。

家族的期许,民族的希望,压在慕容复那未必坚强的臂膀上,死死地封住了他的退路,在耗尽了所有才情和气力后,理想的幻灭也吹响了这只凤凰的挽歌。

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那么慕容复的人生,无疑就是一个悲剧。

慕容复是一个悲剧,他失败了,所以在逍遥茶社,没有听者不拍手称快,所有的人恐怕都不喜欢他。

不错,所有的人恐怕都不喜欢他,趁着莫大喝茶的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羡慕嫉妒恨的手掌快要拍烂了。

慕容复虽然历尽挫折,却矢志不悔,亦令人敬佩。

诚然,用很多人的鲜血,来实现一个民族的梦想,不是多么高尚的事情,大家却无法去苛责慕容复。

他自身也是这个梦想的受害者,可要是没有这个梦想,慕容复也就不是慕容复了。

慕容复是坚强的,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从未将他击到,看到的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决起,百折不挠,愈挫愈奋,屡败屡战,千倍打击,万倍猛起!

而慕容复又是脆弱的,承担不起一个民族的重担,在空幻的理想下暗淡了生命,凋零了人生。

漂泊四海,奔波一生的慕容复,始终没有享受过幸福,或许只有当他癫狂之后,在一片万岁声中,他才能真正感受到幸福和满足,但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却未免太大了。

历史从来都是强者的宣言,失败的人如女人般被强者“浓妆艳抹”,变成青面獠牙的魔鬼,失去了本来可人的面目。

强者可以飞扬跋扈,可以禁锢思想,但却无法遏止思想的自由驰骋。

莫大先生喝着茶,一边滔滔不绝,感叹着慕容复的悲喜人生,一边观察着茶社外围的动静,嘴角渐渐地有了一丝喜色。

“嗒”!

醒木一拍,莫大继续言道:那九道山庄的主人,自从改了参合庄的名字之后,一直过着缩头乌龟的日子。

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慕容复的后人,是慕容复与阿碧所生。

去过北方的人知道,北方有三句大大有名的俗语。

你大爷的!牛笔!你丫挺的!

据说,你丫挺的!就是骂你是丫头生的。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莫大先生,这是在明明白白的挑衅,挑衅九道山庄的威严!

贩夫走卒,才子佳人,文人骚客,英雄豪杰……私奔的、逃婚的、有缘千里来相会的……

听到这里,所有有耳朵的、不想死的已经夺门而出,就连那位自称是阿紫的姑娘,也是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莫大先生说到这里,也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冷冷的说道:“你是谁!”

莫大先生斜眼一看,只见一个青年公子身穿黄衫,腰悬长剑,坐在桌边,竟然不知道是何时走进店来。

在茶社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仿佛已经吓傻了,或者说是听迷了的年轻人,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

莫大先生虽说是在滔滔不绝的说话,但他坐在客堂之中,茶社之中忽然多了一人也没留神到,毕竟是大大的疏神,暗道:倘若他忽施暗袭,自己只怕己经吃了大亏。

莫大先生笑道:“在下‘暗河’逍遥子,你是谁?”

青年公子怒气冲冲,道:“‘暗河’! 逍遥子!我就是慕容过!你为什么骂我是缩头乌龟?”

逍遥子冷冷一笑,道:“星宿海!”

“啊,竟然是丁春秋的徒子徒孙!哈哈,星宿老仙,法力无边。一统江湖,寿与天齐。

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挑战于我?二百年了,终于有了一个有本事的人了。啊,我忘了,你一直喜欢偷偷摸摸的杀人,这一次,为什么变了呢?”

逍遥子有些尴尬,道:“因为你是缩头乌龟!因为我找不到九道山庄!”

慕容过神色阴冷的笑了笑,道:“你以为我们姑苏慕容,没有了‘斗转星移’,就可以在此撒野吗?哼哼,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逍遥子心中却又是恼怒,又是戒惧。

他适才与慕容过说话之际,大袖微扬,已潜运内力,将“逍遥三笑散”毒粉向慕容过挥去。

这毒粉无色无臭,细微之极,其时天色已晚,茶社之中朦胧昏暗,满以为慕容过武功再高,也决计不会察觉,哪料得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竟将这“逍遥三笑散”转送到了自己身上。

虽然“逍遥三笑散”,对自己没有任何作用,但是慕容过谈笑之间,没见他举手抬足,就将毒粉转到了自己身上,这显然并非以内力反激。

以逍遥子见闻之博,一时也想不出那是什么功夫,他心中只是想着那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慕容过所使手法,正与“接暗器,打暗器”相似,接镖发镖,接箭还箭,他是接毒粉发毒粉。

但是毒粉如此细微,他如何能够不会沾身,随即又轻松地发了出来?

难道说,“斗转星移”没有失传?

逍遥子虽然是大惑不解,但是手中的茶杯,已经气势汹汹的飞向了慕容过。

慕容过笑道:“逍遥子先生的这杯茶,在下无功不受禄,还是留给你自己喝吧!”

说着呼一口气,吹得那茶杯突然转向,飞向逍遥子身前。

他一吹便将茶杯引开,比之手指弹杯,难易之别,纵然不会武功之人也看得出来,这茶杯一转向,逍遥子显然是又输了一招。

逍遥子神色一泠亲自端了过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似乎是再也没回旋的余地。

慕容过一瞥之间,见那杯茶中隐隐泛起一层碧光,显然含有厉害无比的毒药。

眼见逍遥子走到身前,只隔一张板桌,慕容过吸一口气,逍遥子捧着的那杯中茶水,陡然直升而起,成为一条碧绿的水箭,直冲逍遥子的面门而去。

逍遥子暗呼:“好厉害!”知道对方一吸之后,跟着就是一吐,这条水线才会向自己射来。

逍遥子心神微分,左手成鹰爪向他抓去,慕容过得此良机,立即运起“斗转星移”绝技。

噗的一声,逍遥子五指抓住了自己的右臂。

鲜血飞溅!

慕容过脱出毒水的范围,飞身窜起,哈哈大笑,叫道:“逍遥子!拿命来吧!”

展开轻功,剑锋直指逍遥子的咽喉。

这一次,曾经杀人无数的逍遥子,静静的看着寒光闪闪,心中说道:“再见!江湖!我的江湖!”

突然,又看见寒光闪闪,不,是金光闪闪,这一剑,看起来竟然是要一剑刺向太阳。

逍遥子顿时来了一点精神,上身暴涨三寸,胸部中剑,透胸而过。

慕容过则是左臂中剑,鲜血淋漓,退了三步,抖着手中的剑,怒斥道:“你是谁!”

那年轻人潇潇洒洒的吹落了剑尖上的鲜血,笑着说道:“我是来听书的,就是看你不顺眼。”

慕容过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逍遥子,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飞出了逍遥茶社,隐隐约约飞进了太湖。

那年轻人从逍遥子的怀中,取出大大小小十几个药包,和在一起倒上了逍遥子的胸口,还有右臂。

拿过两个茶杯盖子,一前一后盖住胸部的伤口,撕下逍遥子的衣服,把逍遥子的伤口紧紧地缠了起来。

逍遥子发出杀猪般的叫声,说出了三个字,“蝴蝶谷……”

第十章:如此背叛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作这一首《无俗念》词的,乃南宋末年一位武学名家,有道之士。

此人姓丘,名处机,道号长春子,名列全真七子之一,是全真教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当日,张君宝被少林追杀,路经武当山,挑了铁桶,便上了武当山去,找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岩穴,渴饮山泉,饥餐野果,孜孜不倦的修习觉远所授的九阳真经。

数年之后,便即悟到:达摩祖师是天竺人,就算会写我中华文字,也必文理粗疏。

这部九阳真经文字佳妙,天竺人决计写不出,定是后世中土人士所作。

多半便是少林寺中的僧侣,假托达摩祖师之名,写在天竺文字的楞伽经夹缝之中。

这番道理,就不是拘泥不化,尽信书中文字的觉远所能领悟。

只不过并无任何佐证,张君宝其时年岁尚轻,也不敢断定自己的推测必对。

他得到觉远的传授甚久,把这部九阳真经记下了十之五六,十余年间竟然内力大进,其后多读道藏,于道家练气之术更是深有心得。

某一日在山间闲游,仰望浮云,俯视流水,张君宝若有所悟,在洞中苦思七日七夜,猛然里豁然贯通,领会了武功中以柔克刚的至理,忍不住仰天长笑。

这一番大笑,竟笑出了一位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大宗师。

他以自悟的拳理、道家冲虚圆通之道,和九阳真经中所载的内功相参照,创出了辉映后世、照耀千古的武当一派武功。

后来北游宝鸣山,见到三峰挺秀,卓立云海,于武学又有所悟,乃自号三丰,这便是中国武学史上不世出的奇人——张三丰。

楚国客栈。

楚国客栈,就是武当山脚下的五星级大酒店。

逍遥子看了看石杵一眼,轻声的说道:“你留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一些心神不定的样子。

一个月前,从蝴蝶谷返回“暗河”的途中,逍遥子接到总部的命令:“绕道武当山,为张三丰祝寿。”

今天早上最新的指示,却是“今天晚上,秘密潜入武当山,等候命令!”

虽然逍遥子是个杀手,但是还没有能够到武当山撒野的本事,武当七侠就不是他能够轻易对付的了,更不要说已经炉火纯青、接近大圆满的张三丰。

虽然逍遥子是个杀手,但脑袋还是能够想明白,这件事情必然是大有问题。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颜少女的鬓边,终于也见到了白发。

这一日是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丰的九十寿辰。

当天一早,紫霄宫中便喜气洋洋,六个弟子自大弟子宋远桥以下,逐一向师父拜寿,只是七弟子之中少了个俞岱岩。

张三丰和诸弟子知道俞岱岩做事稳重,到南方去诛灭的那个剧盗,也不是如何厉害的人物,预计可及时赶到,但是等到正午,仍然不见他的人影。

众人不耐烦起来,张翠山便道:“弟子下山接三哥去。”

一口气奔到了草店,那是一处三岔口,一条路通向武当山,另一条路东北而行至郧阳。

张翠山双腿一挟,纵马向东北追了下去。这一阵急奔,足有大半个时辰,坐骑虽壮,却也支持不住,越跑越慢,眼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一带山上人迹稀少,无从打听。

眼看将至十偃镇,忽然看见道旁一辆大车,歪歪的倒卧在长草之中。再走近几步,但见拉车的骡子头骨破碎,脑浆迸裂,死在地下。

张翠山飞身下马,掀开大车的帘子,只见车中无人,转过身来,却见长草中一人俯伏,动也不动,似已死去多时。

张翠山心中怦怦乱跳,抢将过去,瞧后影正是三师兄俞岱岩,急忙伸臂抱起。

暮色苍茫之中,只见他双目紧闭,脸如金纸,神色甚是可怖,张翠山又惊又痛,伸手摸他胸口,觉得他一颗心尚在缓缓跳动,只是时停时跳,说不定随时都能止歇。

张翠山垂泪道:“三哥,你……你怎么……我是五弟……五弟啊!”抱着他慢慢站起身来,却见他双手双足软软垂下,原来四肢骨节都已被人折断。

但见他指骨、腕骨、臂骨、腿骨到处冒出鲜血,显然是敌人下手不久,而且是逐一折断,下手之毒辣,实在是令人惨不忍睹。

张翠山怒火攻心,目眦欲裂,偏偏是身上没带药物,眼看着俞岱岩这等情景,马行颠簸、每一震荡便增加他一分痛楚。

当下稳稳的将他抱在手中,展开轻功,向山上疾行。

一条白衣人影,在漫天夕阳下静静的伫立在远处,他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是如何来的。

只见那人长相还算得上能说得过去,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

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是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看。

一缕花白的胡须,一双剑眉,下面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柔情,让女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光光的脑袋,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荡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大殿之上寿筵早就摆好,红烛高烧,也已是点去了小半枝。

众人都有些心绪不宁起来,六弟子殷梨亭、七弟子莫声谷在紫霄宫门口进进出出,也不知道有了多少遍。

张三丰素知这两个弟子的性格,俞岱岩稳重可靠,能担当大事,张翠山聪明机灵,办事迅敏,从不拖泥带水,到这时还不见回山,定然是有了什么变故。

宋远桥望了红烛,陪着笑道:“师父,三弟和五弟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平之事,是以出手干预。师父常教训我们要积德行善,今日你老人家千秋大喜,两个师弟干一件侠义之事,那才是最好不过的寿仪啊。”

张三丰一摸长须,笑道:“嗯嗯,我八十岁生日那天,你救了一个投井寡妇的性命,那好得很啊。只是每隔十年才做一件好事,未免叫天下人等得心焦。”

五个弟子一齐笑了起来。

张三丰生性诙谐,师徒之间也常说笑话,四弟子张松溪道:“你老人家至少活到二百岁,我们每十年干桩好事,加起来也不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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