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度 下——ranana
ranana  发于:2015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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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晓白往周白清手里塞了点钱,周白清道:“回头还你。”

廖晓白拍了下他,两人一起走楼梯下去,在住院部门口分开,周白清打车回了酒店,在前台补办了张房卡后立即去了他与艳阳天合住的房间,艳阳天还是不在,屋里没有一丝人气。周白清从衣橱里拿了套干净衣服换上,换下来的病服被他扔进了垃圾桶,而那件据说是和他一起被发现的薄外套则被他牢牢攥在了手里,深灰色的外套,旧样式,旧味道,袖口有股淡淡的烟味。

周白清起先只是抓着外套看,后来看烦了,把外套扔进了衣橱,狠狠关上了衣橱的门,再后来他又想念起这件外套,一刻看不到,心里又难受得要命,只好又把它从衣橱里拿出来。

周白清坐在床上,外套摊开在他膝盖上,他眼里含恨地看着,恨得自己眼睛发酸。周白清闭上了眼睛,要是艳阳天就是件衣服,那该多好,他可以不穿它,不看它,可以一辈子把它藏起来,可他偏偏是个活生生的人,他的心里住着一个死了的人。

周白清把那外套扔开,走去浴室洗脸刷牙,才从浴室出来不知是谁在外面唰了下房卡,也不知是谁打开了房门,周白清站在门前看着,刷房卡开门的人走了进来。

他好看又冷漠,名字艳阳高照,真人却冷若冰霜,他冷冰冰地关上门,对周白清说:“我来拿点东西。”

周白清深吸了口气,道:“你的外套在我床上,别忘了拿走。”

艳阳天从自己床头的抽屉里拿了个打火机出来,经过周白清那张床时,伸手捞起了他床上的灰外套,自然地往门口走去。周白清一把拉住他,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艳阳天挣了下,却挣不开,他道:“谁在那里都会叫救护车,我要走了,你放开。”

周白清把他拽到灯光最明亮的地方,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跟踪我?你是不是还拿走了我的软剑和黑针?”

艳阳天轻笑:“你有什么好跟踪的?我没拿过你东西。”

周白清的手颤抖了起来,他追问:“是,你说的没错,谁在那里看到一个晕死过去,满手是血的人都会叫救护车,可不是每个人都会脱下自己的外套给那个人盖上。”

艳阳天道:“救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天又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说话时就这么轻轻浅浅地看着周白清,仿佛在说的事与他无关,他救了的人也与他无关,而他嘴边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这笑是讥讽,是嘲弄,是轻蔑,周白清抓着他,他不说那天的事了,他问艳阳天:“你能不能以后不要这样?”

艳阳天说:“好,我以后看到你半死不活就自己走开。”

周白清道:“这样才好,这样才好……”

周白清反复说这句话,艳阳天不耐烦地推开他,道:“袁师弟,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白清当下愣在原地,他松开了艳阳天,轻轻问他:“你救我是因为我是你……”

艳阳天义正言辞:“我救你是因为你是我师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希望你明白这一点,不要一味追求武功境界误了自己性命。”

周白清狂笑起来,他笑到不能自持,跌坐在地上。艳阳天伸手要扶他,周白清道:“我不是你师弟。”

艳阳天弯腰看他,那眼神中的关切仿佛能吸进天下间所有快乐的事,周白清把他一把拉到地上,他压着艳阳天道:“我不是你师弟,你师弟会对你做这种事??”

他冷静了下来,冷静地捂住艳阳天的嘴,按住他的手,扒下他的裤子,他一遍遍告诉他:“我不是你师弟,你看清楚,你记清楚,你以后看到我要死了千万不要救我,因为我不是你师弟,我们上过床,就是上床的关系,你来找我,我的理解就是你想上床了,你听明白了??”

艳阳天眼里泛出水光,反而使他双眼更添杀气,他挣扎得厉害,周白清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一下就有些喘不过气了,艳阳天抓住机会,两脚蹬在他心口,挣脱开他,也不要拿掉在地上的东西了,抓起裤子就跑了出去。周白清倒在地上咳个不停,终于平复下来后,他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射灯发呆,射灯的光芒将他的眼睛刺伤,他勾起艳阳天落下的外套盖在脸上,侧过身,蜷缩起身体,捂住那件外套,身体的虚弱似乎拖累了他的神经和情感,他哭了起来,为艳阳天这个陌生人掉下了眼泪。

周白清在地上躺了一阵后就睡着了,傍晚时分他才醒转,他在地上睡得肩膀发酸,正扶着墙起来,却见一道黑影从窗外飞了进来。周白清靠墙站着,定睛看去,那黑影慢慢走到了光亮中,原来是多日不见的陈十七!

周白清刚要说话,陈十七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他招了招手,周白清跟着过去,陈十七分开窗帘一下就窜了出去,周白清紧随其后,追着他跑了十来分钟,陈十七终于在一条小河边停下。他看周白清手里攥着件外套,左手被包成了个粽子,双眼泛红,便问道:“你怎么回事?”

周白清将那外套扔在一边的长椅上,道:“没什么,前些天进了医院。”

陈十七道:“进了医院?”

周白清将陈十七走后发生的事情一一与他说来,陈十七听后,道:“用针操纵人虽是传说,不过也不一定都是传说。”

周白清道:“我打算找雁来归问一问他哥死时的事。”

陈十七道:“最后能让他们开棺验尸。”

周白清看着他说:“这恐怕很难答应,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个人真的是死而复生的雁来去,我本想到带着那柄软剑去给雁来归看,当做证物,没想到……”

陈十七道:“你觉得是艳阳天拿走了软剑和针?”

周白清道:“他承认了是他给我叫的救护车,医生说了我被送到医院时身上披着件外套,那外套也是他的。”

陈十七摸着下巴,不解地说道:“那他为什么要拿这两样东西……难道他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他也在搜集证据?那更没必要拿走这两样东西了啊,大可和你说明问题,还是他不相信你?”

周白清道:“他不相信任何人。”

陈十七闻言,噗嗤笑了,看看那外套又看看周白清,道:“事情如此蹊跷,他不轻信别人才是对的,我看你以后也别和那个廖晓白说太多。”

周白清道:“那我们俩也干脆什么都别说了。”

陈十七拍了下周白清的肩,挤眉弄眼地看他,周白清脸上终是露出放松的微笑,道:“说说你那里的情况吧。”

陈十七便将他寻找白雪狐狸墓地的事告诉了周白清,原来他回到江河时还真遇到有人跟踪,还好他早有准备,到了武馆就开始装病,当晚潜出武馆先是去了东北,找到了白雪狐狸举行葬礼的殡仪馆,一问之下才知道白雪狐狸和她丈夫都已火化。

“那线索岂不是断在了这里?”周白清问道。陈十七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啊。”

原来陈十七从殡仪馆出来后也以为线索就这么断了,可他不死心,找到了白雪狐狸的家人打探消息。

“我扮成警察去找他们商量当年那场火灾的赔偿事宜,说是终于找到了犯人。”

周白清道:“他们信了?”

陈十七拍着膝盖笑:“本来是半信半疑的,结果我先给了三千块钱说是犯人托我交给他们的,这只是一部分,等核实了细节,定了他的罪后他还会支付剩余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说是不是?”

周白清在长凳上坐下,看着陈十七道:“打听到什么了?”

陈十七道:“之前你我在葬礼上也都见过了白雪狐狸和她丈夫的尸体对吧?那场大火把白雪狐狸的丈夫烧得面无全非,白雪狐狸倒是保留了全尸,她是被活活呛死,我们走后,家属继续留下来守灵,就是守灵那天晚上,发生了件怪事。”

“怪事?”

陈十七道:“那灵堂你还有印象吗?”

周白清回忆了番,道:“就和普通的灵堂没什么差别啊?”

陈十七道:“是,因为那时天寒,灵堂里又没空调,所以之后守灵的时候,白雪狐狸的家人便把灵堂大门给关上了,那灵堂里本就没窗,一下就成了个密闭的空间,门关上后过了一会儿,就是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突然起了阵风。你说邪门不邪门?装有白雪狐狸遗体的棺木重重合上,守灵的亲戚都吓了一跳,年长的就说是白雪狐狸死的有冤情要诉,不肯走,后来有个年轻的,不信这些他们才重新打开了棺材盖子。”

“里面的尸体没了?”

陈十七道:“不,尸体还在。”

他的眼神神秘了起来,又道:“之后我查询了火灾发生前后一周内的报纸新闻,还去公安局询问了失踪人口的案件,你猜怎么样?果真有个体型类似白雪狐狸的女人在火灾发生之前的两天失踪了!”

周白清想了想,道:“要是白雪狐狸如今还在世上……恐怕是那时候调换了尸体。”

陈十七颔首,道:“看来袁苍山尸体爆炸的事肯定也有人动了手脚。”

周白清道:“本应该死了的人却都没死,死了的人又死而复生,就好像……”

陈十七接道:“就好像幽灵。”

周白清点了点头,又问他:“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陈十七道:“在酒店里说这个说那个我怕隔墙有耳,而且来这里……”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架在河面上的一弯拱桥,嘴边勾起抹诡秘的微笑,对周白清道:“带你来看幽灵。”

周白清忙压低了声音,问道:“白雪狐狸??”

陈十七莞尔,他指指头顶,周白清会意地与他一道飞上了树梢,两人分栖在两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上,身子伏得很低,周白清尽量放慢呼吸的频率,只在身边有鸟鸣声时才吸进两口气。他看着陈十七,陈十七看着那拱桥,两人静静等待,等到天边最后一缕幽紫色的薄光消泯于地平线,陈十七对周白清打了个紧盯拱桥的手势。周白清动了动下巴,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拱桥,没有路灯的夜晚里那拱桥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若不是一点稀薄的月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点水光,映出那拱桥的弯拱,恐怕肉眼已经很难看出那里有一座石桥。

半个小时过去了,颜色愈浓,周白清这日还没怎么吃东西,饿得有些胃疼,他暗暗压住腹部,试着将精力全部转移到对拱桥的监视上,他慢慢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恍惚中觉得已经过去了一整个夜晚,就在这时一点白光在拱桥下一掠而过,陈十七望光而动,周白清亦然,恰好此时来了阵风,为他们的行动蒙上了一层最好的伪装。两人轻点水面,接近了那拱桥,陈十七施展轻功,斜倚在拱桥下对随后跟来的周白清道:“我去白雪狐狸娘家时还听说了件怪事,听说每隔三天他们存放白雪狐狸夫妻骨灰的公墓都会有人去送花,我就去了那公墓,拿走了那两盒骨灰,结果当晚就被人找上了门,那人抢走了骨灰盒,我追了整整三天,我肯定她是个女的!轻功极好,好几次都差点跟丢,昨天我也是跟到了这里她就不见了。”

这拱桥下无依无靠,只有缓缓流动的河水,莫非这人藏在拱桥里面??

周白清顺着拱桥弯曲的弧度仔细摸索,陈十七看到,说道:“昨天我已经仔细检查过,没发现任何机关。”

周白清问道:“你确定她就是白雪狐狸??”

陈十七道:“在路上交过两次手,我虽没见过白雪狐狸,但那人有双极小的手,而且她还是个瞎的。”

周白清暗自沉吟:“那刚才的白光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是白雪狐狸,知道有人追踪,应该尽量隐匿身份,怎么会还有光……”

陈十七听到了他的低语,道:“昨天我还在想是不是因为骨灰盒被月光照到,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了那点反光……”

周白清问他:“你手机给我。”

陈十七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递给周白清,周白清攀在拱桥上,伸长胳膊将手机拿到了月光下,一点月光照着手机屏幕,在水面上形成了一点小小的反光,可明显没有方才那白光强烈,周白清不断变化角度,转动手腕,突然间也不知那手机在水面上的反光照到了什么,那白光极速放大,十足刺眼!

陈十七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水里,周白清还拿着那手机,只见陈十七潜入水中良久他又慢慢浮起,对周白清招了招手,说:“下来!路在这里!”

周白清立即跳入了水中,他跟着陈十七往下潜了约莫三四米,便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点闪烁的光芒,两人靠近那光芒,原是一点水晶,就镶嵌在水下一处石壁上,轻触这水晶,那石壁的门向一边移开,陈十七和周白清顺着水流游进了石壁中,这石壁内原来是条通道,上下皆是石头,完全找不到换气的地方,加上水下无光,漆黑一片,周白清和陈十七又往前游了阵,眼前这才看到了点亮光,他们头顶的石墙断在了亮光处,陈十七指指上面,周白清点了下头,两人同时上浮,同时深吸了一口空气。周白清抹了把脸,环视四周,他周围共有六个排水口似的洞口,两个被铁闸封上,其余四个洞口中均有亮光散出。两人头顶的墙壁压得非常低,周白清就算只稍微探出一点脑袋也会撞到头,他与陈十七都没说话,两人只用眼神交流,他们分头往两个没有铁闸的洞口游去,周白清独自游了约莫十来分钟,水位一点一点下降,逐渐只到他脚踝的位置,他脱掉了鞋子,光脚走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在沿着一处斜坡往高处走,越走越亮,越走越开阔,拐过两个弯道后一张被众多点燃的蜡烛簇拥着的白床突然映入周白清眼帘,这床上隐约还躺着个人,它出现得毫无预兆,而那道白影也出现得毫无预兆!这白影风一样席卷而来,又像风一样将周白清团团包围,有形的攻击不可怕,无形的风才最可怕!

周白清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刚才在水下那么一阵,左手伤口似乎进了水,一阵阵的酸痛顺着左手的筋脉不停往他心里钻。那白影的轻功如臻化境,整个人都仿佛与周遭的空气融为了一体,她就是风,风就是她!周白清根本没法看清她的出招,完全是在靠本能支撑,勉强晃过了白影的几招后,人不知不觉又已经踩到了水里。周白清往后看了眼,用力踩了两下水,可这地形却是下坡,他完全没法站稳发力,纵然右手满手的劲道挥出去也只能恰好抵消白影飞来的拳脚发出的韧劲。没一会儿,周白清就被来去无踪的白影完全压制,整个人摔进了水里,白影趁胜追击,伸手掐着他脖子把他往水里压,周白清这时才看清了白影的真面目,她果然就是早在五年前就该被火化成灰的白雪狐狸!

周白清奋力挣扎,大吼一声用那伤了的左手去击白雪狐狸小腹,白雪狐狸冷笑一声,道:“小哥你武功退步得太厉害,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周白清硬梗着脖子,脚尖还踩着一点地,那白雪狐狸又道:“你放心,再过几天你那不害臊的师父也会下来陪你,到时候啊你们俩啊就在地下做那等没羞没臊的事吧,哈哈哈哈!”

周白清听到她提起艳阳天,气不打一出来,一个使劲用头撞开了白雪狐狸,单手撑着她肩膀借力弹起,白雪狐狸晃动身形,一下就又飘到了周白清身后。她道:“你能找到这里实在不容易,不过就凭你就别想再看到明天的太阳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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