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孟津能这么好运,因为当年他的父亲老小用一命搭救了贺平,贺孟津这个遗腹子被贺平收养,和其他人一起长大,为什么心这么狠?
能够面不改色的对着侄儿下手,该是怎么狠心?
“第三次是怎么回事?”贺平听到这里瞪大眼睛,“他发现是你是你了?”
“这倒是因为另一件事,”顾寒苦笑,“阴差阳错,阴错阳差,上辈子和这辈子凑到了一起罢了,是孙儿的感情方面与他的既得利益出现了交叉,为了让孙儿退让,所以前来威胁的。只是万万没想到,又遇上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垂首,看着自己的手腕。
重生后的顾寒一直长不开,看起来很瘦,没有正常男人那种矫健,和重生前真是判若两人。
“我知道了。”贺平眼神平静,陈述细看,才能看到瞳孔中藏匿的狠厉,还有……失望。
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到贺孟津下手,对象是自己疼爱的幺孙,贺平先是愤怒,为了老小的唯一子嗣,把人收拾打包直接送去jun&队里教育,出来的时候人看着老实了不少,他以为贺孟津没有那份歪心思了,后来在失去亲生幺子的沉痛中,这么稳当的过了二十年,他想不到对方会再次出手。
没想到出来,还是这副模样。
狼就是狼,多养二十年,对他宽容,真会被他当成理所应当。
幺孙如果没有福泽,也就这么走了吧?
那字迹,那句话,还有那酒,在他心中有很深的印记,他已然确认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孙儿醒来三年都没有找自己,是怕还没有遇上自己之前,就被人盯上了吧。
就是这次,如果不是老熟人当了中间的转介人,他也是不会轻易去见外人的。
自己的规矩,反而阻挡了这三年。
贺平的态度已经转变,他从前和贺兰若如何相处,现在和顾寒便如何相处,看到顾寒身边那个年轻人一直沉默不语,遂问,“这位是?”
“他是陈述。”顾寒已经把酒打开了,方才轻车熟路的去厨房的柜子中把酒杯拿出来,看到这熟悉的动作,贺平更不疑有他,老人家不愧是经路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是看着顾寒的背影眼中有着欣慰,还有这个年龄段极少有的喜悦。
“原来是小陈啊,”贺平朝陈述伸出手,“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兰若这孩子别的麻烦没有,小毛病很多,麻烦你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述慌忙伸出自己的手,他这就是见家长啊,心中忐忑不安,心道幸好顾寒还没有开口,不然老人家估计直接把他撂翻在地上了,“顾寒挺好养活的。”
“爷爷,你不用和他客气,”顾寒笑着把三个杯子满上,“你未来的儿媳妇,客气什么。”
他这话说的轻巧,陈述立刻感觉到了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力气变大了。
陈述脑门冒汗,他不可能反用力过去,心中悲痛,听到了自己的骨头咔咔作响。
“兰若,这玩笑不能轻易开。”贺平不愧是贺平,声音四平八稳,“我看陈述沉稳的很,你可不能乱开玩笑。”
贺平的眼神会抛刀子,嗖嗖嗖的甩到陈述的脸上,陈述心道不能心虚,他也确实做到了,强大的影帝气场和彪悍的演技,让他坐的四平八稳,笑的如沐春风,虽然心痛的要死。
贺平早年什么没做过?捏碎骨头分分钟的事儿,顾寒看到陈述的脸色,伸手分开两人,轻声道,“没开玩笑,爷爷,我是认真的。”
“我喜欢他,所以想着带他到你面前,想得到你的祝福。”顾寒轻描淡写,这话中却有着无数的韵味,陈述听到前四个字手也不疼了,腿也不麻了,喜滋滋的,心中直冒泡。
他觉得刚才顾寒说那句“未来的儿媳妇”,也没什么了,占便宜就占便宜吧,让老爷子当他是那啥,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就好。
“我……”贺平刚想说一句“我不同意”,就看到顾寒眼中的请求。
他的眼神也不同于从前的那个他,一心一意的奋斗着事业,藉此来纾解心中的伤痛,活的不像是真人。
否决的话,贺平说不出,贺兰若一生坎坷,其中说没有他的错,不可能。
“你想好了?”贺平好一会儿才问出这么一句。
顾寒淡然一笑,“三年了,早就想好了。”
“只要你高兴,选择什么,爷爷不阻拦你。”贺平沉声道,“只是做了选择,就不要轻易改变,不论以后怎样,记得爷爷是你的后盾。”
顾寒眼中焕发光彩,贺平看到那光彩,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的手松开,陈述脸上如释重负,但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心中的沉重的石头终于落下。
没想到老爷子这一关居然能这么轻易的通过,陈述本来准备好了三十六计来应对,现在看来都是白忙活了。
“爷爷都开口了,那我就不客气了。”顾寒目光闪现促狭,“他现在不是自由身,孙儿要是娶亲,还需要抢。”
陈述整个人心里都不好了。
黑白不分也就罢了,这根本就是黑白颠倒啊!婚都结了,你都是partner了,你在这里这么扯是想反攻吗?
反攻你干嘛还懒得动直接躺平让我动?
陈述面上神色不变,一展影帝风采,“是这样的,我爷爷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约定联姻,我是时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他说到这里似是有些羞愧,低下头,“顾寒昨天差点受伤,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
贺平这才舒展眉头,“原来你就是那个和静嘉订婚的陈述。”
陈述心一紧。
贺平缓缓道,“静嘉和我抱怨过,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联姻了,说对方是个同志,宣布结婚了还要订婚,原来是你。”
陈述心想我愿望啊,面上诚恳道,“绝不是故意冒犯,家中老人有些独断,有些事情我并不知情,直接走歪,现在纠正,还来得及。”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敲打一下。”贺平平静道,“兰若,你的事情我也会上心。”
顾寒刚才看了一眼陈述,这时候听见老爷子说他的名字,抬头直视贺老爷子的眼睛。
贺平说,“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顾寒将酒杯端起,“爷爷,我敬你一杯。”
贺平把那杯酒一饮而尽,酒的浓度很高,入口烈,穿过肠胃,如同灼烧一般。
促膝长谈,感觉没多久,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
贺平挽留幺孙住进家,言道第二天有事情要做,顾寒也是好久没有回来,心里很想念这里,这是他世间不多的亲人,疼他的爷爷的屋子,小时候父母还有他也在这里住过很久。
陈述也一并留下来,顾寒进屋之后发现自己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变,这里也如三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样。
屋子内很干净,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都收拾一次,但屋子内的东西却不会动。
顾寒进门之后直接瘫在床上,陈述在后边掩上门,看他的动作摇摇头,顾寒背对着陈述,他身上只有一件衬衫,收进裤子中,瘦削的腰,诱人的腰线。
人和。
这里是顾寒的大本营,他原来也是在这个大院里认识的贺兰若,那种熟悉感,青涩和成熟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曾经只是仰望而不能触及的地方。
地利。
晚上,天和。
陈述走路很轻,悄无声息,他靠近床,趁顾寒不被,将被子掀起来,顺势滚在床上,把两人裹住。
顾寒没防备,在家里需要什么警惕心?这是唯一的让人脱下盔甲休息的地方,被陈述这么一弄,呼吸变得急促。
陈述滚烫的呼吸就在他耳边,拂动着那处的敏感带,顾寒扭过来,被窝里是黑色,看不见表情,只听得到顾寒声音中带着笑意,尾音故意上扬,“你想做?”
“想占有。”身临黑暗,陈述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过去,现在,未来,占有你的全部人生。”
顾寒挑眉,“去洗澡。”
陈述咬咬他耳朵,低声道,“好。”
被窝里鼓捣来鼓捣去,顾寒最后先睡了过去,陈述把他额头上的头发拨开,躺在他旁边,看着顾寒的耳廓,带着健康的淡粉色,精致而美好。
你一直是我生命中永远都不可能重复的一场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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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平在书房里。
他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相框,相框里是两个年轻人,看眉眼不过二十余岁,意气风发,勾肩搭背,对着镜头,笑的灿烂。
那时候的照片还是黑白色的,他记得那时候穿着白色的衬衫,下面是军绿色的长裤,裤腰带上系着牛皮腰带,雄赳赳,气昂昂。
贺平在回忆,人老了就是这样,回忆很多,从前觉得记不起来的,后来都记起来了。
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保家卫国,他们做到了,只是他回来了,老小永远留在了南面。现而今成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老小,你说你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贺平眼中有着疑惑,似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他确实想不通,这件事情困扰了他二十年,他以为年轻时候的贺孟津只是在歧路上踏了一步,现在看来,已经是拉不回来了。
照片上的人依然笑的很开心,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担忧,时光铭记的永恒,不会褪色。
贺平把照片从相框中抽走,把照片放到了抽屉里的那本相册中,夹在了最后一页。
他合上了抽屉。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他又把那个抽屉给锁上。
“老小,”贺平的声音很低,在空档的屋子里回旋,“别说我不讲情面,事可一可二不可三,欠你的,到了地下,我一一还给你。”
“咱兄弟二十多年,我养孟津这孩子养了也快五十年了,半个世纪了啊。”
“但我不能再让孟津这孩子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他太危险了,你人那么好,怎么生了一头白眼狼呢?”
“我想好好活剩下的时间。”贺平的最后这句似是呢喃,想到顾寒,想到贺兰若最后告诉他要来见自己,电话中那种无奈的语调,眼眶有些湿润。
他隔着抽屉的板子敲了敲,“对不住了,老伙计。”
贺平站起来,背是佝偻的,当他走到书房的门口的时候,又恢复了那副威严的模样,面色冷峻,腰背挺直,走路虎虎生风。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顾寒和陈述没有敢很折腾,毕竟楼上就是老爷子的卧室,声音太大,顾寒自己都不好意思。
两人不到十二点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是八点多,平时不拍戏,这个点醒来已经算早的了,洗漱过后出门,发现老爷子已经在客厅吃早茶了。
老爷子一副世事洞明的样子,顾寒心想这真是,早知道昨天就不闹了,“爷爷,起的好早。”
“老了,五点多就醒了,所幸就下来了。”贺平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抬头看顾寒,“看样子休息的还好。”
“回家睡得安稳。”顾寒笑道,“林嫂呢?我想念她的蒸饺了。”
贺平手一顿,“你林嫂他回去了。”
顾寒一愣,“为什么?”
“当年你的消息传来,林嫂直接昏过去了。”贺平微微叹息,“林嫂的老大老二都过来接她,你林嫂说看到这房子就伤心,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去了,她觉得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幸去老大那边了,就这样,走了。”
顾寒脸上怅然若失,“是我的错,我该早回来的。”
陈述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贺平轻叹,他把管家招来,顾寒一看,是福伯。
“找个时间,把熟人都聚一下吧。”贺平淡淡的吩咐道,“我有件事情宣布。”
福伯点点头,他在贺平这边做事很久了,懂老爷的意思,“多久?”
“一个月后吧,尽量调整大家的时间。”贺平道,“其他的事情你来办就好,礼节照旧。”
福伯下去后,顾寒眼带疑问的看着爷爷,“这是要?”
“认亲。”贺平吐出两个字,看着顾寒欣慰的笑,“把你过继在老三名下。”
老爷子做事沉稳,知道这还魂一事不可对外人道,到时候只会被斥责怪力乱神,还会被人问起,他把顾寒过继到贺兰若父亲名下,就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顾寒怔住了,眼眶变红,合上眼睛复又睁开,似是不想流泪,然而眼泪还是留下来了。
“爷爷,”顾寒声音颤抖,“我真的没想到,还能这么回来……”
他预料他回来会一番波折,他预期的好结果是可以以后回来,却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回归。
正大光明的,回归。
“傻孩子,你都回来了,怎么还可能只当根蒲公英,没有落脚的地方?”贺平一笑,眼睛就被皱纹挤到一起,“就凭你叫一声爷爷,也该把你的给你,不缺一点一滴。”
顾寒拿手抵住眼睛,陈述递过去纸,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可有时候流泪,也是感伤到了深处。
或者,喜悦到了深处。
“该给你的,不能缺一毫一厘,该惩罚的,不能逃避任何责任。”贺平道,心中又暗想,有什么事情,就让我这个老头子担了吧。
顾寒第一次失态,在他至亲至爱的两人面前,陈述看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气氛有些凝滞,便主动道,“他心情,太激动了。”
“人变年轻了,心也跟着年轻了。”贺平笑道,“从前他性子很稳,我总担心稳过头了,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就没什么开心的事情,现在瞧着,反而正常了不少。”
“哪儿有,我现在也正常。”顾寒颇有不服。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贺平心情很好,这时候福伯上来,“四少爷来了。”
三人本来笑着的脸顿时都凝住了,半晌,贺平道,“让他进来。”
他声音里没有感情,很平。
福伯转身要走。
“等一下。”贺平又叫住了福伯。
福伯转身,躬身,似是在等老爷子的吩咐。
“把路斌和柴权也叫进来吧。”贺平淡淡说了一句。
路斌和柴权就是那两个警卫员。
顾寒此刻神情已经回到了正常,他没有说话,等着后续发展。
贺孟津进来之后本来是笑着的,看到坐在客厅中的两人,笑容停住,他眼睛一转,其中的光芒掩盖,面朝贺老爷子那边,“爸,这是?”
他声音拖了一下,省略了宾语,陈述神色倒是温柔而恭敬,“贺叔叔。”
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和伪作的恭敬。
“啊,原来是小述,你瞧我这脑子,昨天还在和你爸爸商量说回头见一面,你说这好久不见,我只记住你小时候的样子了。”贺孟津一脸恍然大悟,走过来拍拍陈述的肩膀,顺势坐到了陈述的旁边,仔细打量了一圈陈述,像是满意和赞美。
“荧屏上光芒万丈,荧屏下还是这么帅气,我都没敢认出来。”贺孟津啧啧称赞,“静嘉还一直念叨着你呢,自从你们中学毕业之后就没有聚过,该找时间多聚聚了。”
陈述眼睛一弯,浅浅一笑,“贺叔叔说的对,这人确实应该多聚一聚,不然说不定哪天路上就出个天灾人祸,譬如车祸之类的,就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