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京往事——于危画
于危画  发于:2015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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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告诉陈宇我转业的事情,我看到他在客厅里为学校的期末考试忙得焦头烂额,不忍心打断他的复习。

我告诉我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自己:现在,没有比活人更重要的了,没有比陈宇更重要的了,为了和他在一起幸福,一点点牺牲是必须的,必须的!

我又冲了一杯咖啡,加了一支砂糖,放在桌上,放在他面前,他不喜欢喝这个东西,可我还是给他了,为了期末考试,他很需要这个。

在他熬夜复习的时候,我一个人睡,不过不是睡在卧室的床上,而是睡在他身后的沙发上,我直直看着他的后背,撑着太阳穴,一直到我无力撑起眼皮,微微低下头毫无意识地睡过去。

早上,我醒过来时,伸了个懒腰,发现有一件我昨晚没有动过的外套盖在我身上,我没有多想,因为很显然,衣服不会自己爬到我身上,一定是陈宇为我盖上的。

我把衣服放在扶手,站起来,环视了客厅一遍,没有看到陈宇,准备要收回目光时,陈宇却很唐突地闯进了我的眼界,他从卫生间里出来。

“睡得好么?”他对我轻轻微笑,然后走过来拥抱我,亲了一下我的脸。

我看着他,看到他从容的脸上,挂着十分明显的黑眼圈,抬起左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关心他:“你这样怎么去学校?”

他依然还是那么从容,答道:“没事,你放心好了,班里肯定有很多人和我一样熬夜看书过的。”

我们一起吃早餐,然后,我又像平时那样,开车送他去学校。

一个多月以后,他考完了所有的考试科目,这之后,他的寒假到来了,他可以每天都呆在家里,或者去学校的图书馆‘充电’,又或者去同学家里窜门,我很羡慕他,因为我必须工作,而我的休息时间又非常少,我能陪他也只能在休息日与每天的下班时间。

第六章(上)

和陈宇住在一起以后,我时常接到我那些狐朋狗友的电话,基本上是催我过去和他们打打麻将打打牌,或者玩桌球这类的游戏。

我把我的空余时间都留给了陈宇,我想把这个时间单独留给他,和他去约会,所以我每次都说‘也许不行,我正好忙呢’,三五次是这样,他们一直是沉默和无奈,无数次之后,他们终于憋不住了,开始数落我的不是。

“你小子对那大学生看来是动了真格的啊!?连我们这几个多年的好兄弟都舍得放下了,你这叫什么,我都不知道‘重色轻友’合不合适用来形容你了!”

他在电话里这样无奈地吼。

我只是笑了笑,只能是安慰他:“行,等我什么时候有再多余的时间就去找你们喝酒聊天。”

我这朋友还是放心不下,还在无奈,只是语气换成了纳闷:“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敷衍我啊?你这不是无限期嘛!”

我也无奈了,我只能说:“我这不是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有啊……”

我这朋友只好认了,随口一句‘得,我下次再找你聊’就这么挂了这通电话。

亲密爱人与交情牢靠的朋友,从来不可兼得,顾得了爱人就顾不上朋友了,这问题我从来都知道,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朋友的。

我和陈宇出去约会,我开车,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我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我们来到音乐厅,因为我毕竟此前是个演奏家,所以很习惯去这样的地方,我也希望陈宇也喜欢这个地方。

我们肩并肩走进这座西式建筑里,肩并肩穿过宽阔而深长的走道,即便是走道上没几个人,甚至只有我们两个人,都不敢大胆牵手,因为我们实在不知道,在墙角里是不是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是不是会从拐弯处突然蹿出一个人来。

在外面,我内心都挺胆战心惊,盼望着这个危险而紧张的时期能够早点过去。

演奏大厅里坐着的听众并不太多,前面和后面都有许多空位,但演奏家很称职,即使是只有几个听众也坚持演奏。

我带着陈宇穿过最右边的羊肠过道,来到最前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才刚坐下,刚好新的节目上来了,一个褐色短卷发的白皮肤女人走到麦克风前,唱起了最拿手的歌剧。

陈宇头一次接触国外的音乐文化,说不上有什么兴趣,但他仍然是看着表演台上的表演者,聚精会神地听她唱歌,歌唱完了,他还会热情的鼓掌。

我们白日的约会时间,有大半都花在了这个音乐厅里,出来的时候,我们随便去商业街走了一圈,就这么迎接了傍晚和黄昏,又一起去了餐厅享受浪漫的约会晚餐,一起去了夜总会喝几杯酒,男人与男人的约会只是这么简单。

陈宇不太会喝洋酒,一杯马爹利白兰地酒,他喝了半个小时也没有喝完,我以为他不会喝酒,加上我挺疼爱他,就劝他:“喝不了酒就别喝了,谁也没规定男人一定要会喝酒。”

他把脸转过来,看着我,因为喝了几口酒,脸颊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潮,十分吸引我,我也忍不住直直看着他。

他平静地说:“我不是不会喝酒,我在家乡的时候,二锅头能喝三五大碗的!只是洋酒的气味太烈,我得慢慢喝才行。”

我色色的看着他,喝了一口酒,把玻璃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后,就凑近他,吻了吻他的侧颈,一只手很不老实的摸了摸他的大腿根部,他立刻害羞了,抓住我的手不让我摸,也推了推我,低声对我说:“这里人太多,不方便……”

我不由看了看周围,这里确实人很多,许多人都在喝酒谈笑,也有许多游离的眼光,就收敛了些,握起杯子继续喝酒。

一个漂亮的歌女走了过来,旗袍将她的玲珑身材都完美的展现,天气这么冷,她还记得给自己裹上一件漂亮的披肩。

第六章(下)

歌女第一眼,是注意到了我身边的陈宇,大学生是这里的稀客,也是这些风尘女感兴趣的对象,她刚走过来,我就想到她的目的是什么了,我抬眼看着她暧昧的笑容,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这一桌就你们两位?还喝得这么闷。”她说着,在桌对面的空位上缓缓坐下来,眉目十分娇媚,是个活脱脱的狐狸精。

陈宇客气地陪笑,还诚实地答话:“不闷,这里挺热闹的。”

他一答话,歌女就高兴了,笑得更美更灿烂,继续和他唠嗑:“你还在读书么?今天是第一次来?”

陈宇好像在犹豫,没有马上回答。

我想了一想,接话委婉道:“好像有人在调查我们的身份,是不是啊?”

歌女半愣,随即又笑道:“我又没戴五角星,又不是小五角星的,你们还怕我知道么?”

我朗朗笑了起来,说的却是正经话:“五角星的也不抓晚上出来耍的读书人,外面有太多他们要抓的人。”想了一下,又补充:“你在这里唱歌,就没担心过自己会被抓?”

歌女很镇定,笑着说:“怕,当然怕了,所以我都唱的‘东方红’、‘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十五的月亮’,对了,还有‘大海啊故乡’!以前那些艳俗的歌已经不能唱了。”她又看了看舞台上,继续说:“连伴舞都要健康向上的,不能一跳就露出白大腿。”

她两只顾盼生辉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洞悉了我的身份,双手柔和的撑着下巴,又说:“你是经商的吧?”

我浅浅一笑:“我家里头是,是搞的国企。”

她不由哀声一叹,叮嘱我:“现在连经商的也都危险了,被当成走资派抓起来就很惨。”

我没有动容,依然平静道:“这倒不用怕,家里走的是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我的爷爷生前还是有先见之明,我爸爸接手总裁的位置时,没让我爸爸把家族企业转成资本主义的生产模式。

歌女和我谈话后,渐渐遗忘了我身边的陈宇,而陈宇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在看着杯子里的酒,我总觉得他在对这杯酒较真,在挖空心思怎么样才能把这杯酒喝完。

过了晚上十点半,我们离开了夜总会,我开车,和陈宇一起回家,这天的约会我们都玩得很开心。

前面,漆黑的路,只有路灯在持续发亮,我扶着方向盘,早就习惯了挡风玻璃前的风景是这样单调的颜色,很平静的直直看着它,忽然间,看到数不清的白点扑在挡风玻璃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立刻开启了玻璃刷。

这是这个月的第一场小雪,它的到来让挡风玻璃前的单调夜色变得那么不单调了,并且看起来有那么点浪漫的感觉。

我瞥了瞥身旁的陈宇一眼,他在望着车窗外,在看着路边的雪景。

我随口对他说:“东北也该下雪了。”

他回答了我:“嗯,可能是大雪。”

我不敢这样看着他太久,我得要好好驾驶着这辆车,看他太久会葬送我们两个人的命,我得老老实实紧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沉默了几秒,我又说:“你冷不冷?冷的话,拿我身上的一件衣服过去穿。”

他答道:“不用了,我是被东北的雪冻大的,北京的下雪天没怎么冷,你别脱衣服了。”

可我还是停了车,把车停在了路边,松开方向盘,伸手抓了抓他的手,他的手很冷,今天晚上,他也没有喝多少酒,没有足够的酒精热量供暖,而我正好相反,我喝光了大半瓶白兰地,这个时候擦枪自慰,我的宝贝儿一定能射出火来!

我毫不犹豫地脱下了外套,盖在陈宇的身上,他紧紧抓着衣服,有点半推半就的意思,我知道他冷,按着衣服不松手。

我说:“要不我们在这里做了,要不你听我的话。”

陈宇转过脸来看我,呆了呆,接着凑过来吻了一下我的唇。

我半愣,我心想着这是来真的么,我不觉冲动起来,解开安全带,搂住他,想要亲他,没想到他竟然笑了,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我不要冲动,也算是间接的暗示刚才那一吻只是个玩笑。

我开始不愉快了,男人被挑逗以后想做爱却被告知只是个玩笑,对男人是极大的伤害。我执意搂住他不放手,疯狂吻了吻他的侧颈,只是亲吻,他乖乖的配合我。

我隔着他的衣服摸他的胸膛,他开始不乐意,可我偏要摸,并且还摸他的裤裆,亲吻他,爱抚他的身体,突然,他很用力地把我推开了。

我愣了愣,很快就板起了脸,很不高兴,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这次居然把我推开了,我很不高兴,没有多想,举起一只手就要打他,因为他竟然不听话!

他很灵敏,在我的掌心还没有落到他脸上之前,他匆匆打开了车门,慌慌张张跑下了车,往后面跑。

他这一跑,我更加生气了,我探出头,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你跑啊!你有本事跑远一点别回来!”

第七章(上)

雪还在下,并且越下越大,陈宇单薄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我的眼界里,我没有开车去追他,因为我在怒火之中,我启动我的车,只是继续往前行驶,一直往前,心情糟糕透了。

我一个人回到了出租房,在老藤椅上坐了一会儿,接下来是去洗澡,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当我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客厅和卧室里依然静悄悄的,仍然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陈宇没有回来。

洗完热水澡以后,我的怒火其实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我开始发觉自己的脾气太冲动,今晚我真的要一个人睡了。

我一点也不担心陈宇不会回来,他的行李还在这里,他的教科书,还有他的一切身份证件都在这里,不可能不为了这些东西而回来。

我就这样一个人睡了,半眯着眼睛,总是期待着陈宇能够主动回来,能够乖巧的钻进被窝里来,但是落空了,纵然外面很冷很冷,陈宇一直都没有回来,我也一直睡不好,断断续续地从梦里醒过来。

第二天清早我起来,下意识看了看旁边,那里还是空空的,没有人,一整晚都是我一个人睡,陈宇没有回来和我一起睡,我心里不知怎地,有些伤感起来。

我刷了牙,洗了脸,刮了胡子,打算一个人出去吃早餐,打开门,只是一刹那,我的目光落在了门外一侧一个蜷缩着的身影之上。

我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他埋着头,身体在发抖,因为寒冷而发抖,但是我知道,他是陈宇,在这里已经蹲了一个晚上,和北京下雪夜的寒冷对抗了一个晚上。

他是太强了,因为我生气要打他,他就赌气跑了,勉强厚脸皮回来了以后,又赌气不肯进屋享受暖气。

突然间,我不由自主地心疼他,半蹲着,抬起一只手,抚了抚他的头,他动了动,但是一直不肯抬起头来看我,大概,他还在担心我还会像昨晚那样要打他。

“已经八点了,你再不起来就要错过早上第一堂课了。”我提醒着他。

他还是不动,还是埋着头不起来,不过,肯说话了:“你很生气不是么……你都要动手打我了……我怎么能起来让你打我……”

我严肃地看着他,我说:“你再不起来,我还会要打你!”

他说:“我不会让你打我的,我不会起来!”

他的固执让我再度不高兴,我站起来,更加严肃了,连口吻也变得严肃:“陈宇,我告诉你!我的钱不白养一个不听话的卖春大学生!你要么起来,要么给我滚!”

一席话落下,他终于肯站起来,但是带上了冲动的情绪,我这句话惹怒了他,他用带火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卖春又怎么了!我如果不是急需钱,我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卖给你?鲁灿荣,我也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有钱,我才不会和你搞同性恋!”

他的话把我给气疯了,我指着他说:“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说完,我就迈步走了,我要急着出去吃早餐,急着赶时间上班。

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较真的大吵一架,我记得我打开大门走出去的时候,他喊了一句‘滚就滚!你也别来找我了!’我没有想过后果会是怎样,当时我头脑发热,觉得无所谓,对他的决定满不在乎。

直到我下班了,我回来,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发现陈宇的几本教科书和几件衣服都不见了,我这时候才明白,因为吵架,他负气离家出走了。

他的大部分东西都还在,没有完全带走,这是我唯一能庆幸的。我依然呆在家里,等着他投降,等着他主动回来,我不去找他,我暂时过一个人的生活,享受一个人的晚餐,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

过了大约一个礼拜,陈宇依然是没有回来,我开始有些着急了,我开始为自己发的脾气和说过的话后悔,我开始外出,四处去找他。

我找上了学校,闯进了学生宿舍,觉得他只有这个地方可以藏身了。

我进到楼里时,果真,他在这里住着,和同班男学生挤一间宿舍,那里没有他的床位,是和男学生挤一张床的,我很不高兴。

他的同学带我进到了宿舍,我看到他躺在下铺床位的里面,背朝着我不肯见面,而睡在他身旁的男学生抬起了上半身,立刻下了床,穿上外衣。

“跟我回家去!”我严肃道,看着他的后背。

他不吭声,一动不动。

我走到床前,伸手拽了他的胳膊,用力拉扯他,拉他起来,他坐起来,甩开了我的手,低着头抱膝,还是不说话。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跟我赌气什么,都一个礼拜了!”我说。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肯开口了,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这里挺好的。”

第七章(下)

我很烦恼,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不那么跟我较劲,我心里一个劲地劝我自己要对他说一句‘宝贝儿,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于是我就说了:“那天我确实脾气不好,你跟我回去,我补偿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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