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京往事——于危画
于危画  发于:2015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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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为事业奔波,很快就忘却了许多东西,忘却了感情上的烦恼。我每天忙于商务,忙于出口贸易,忙于和外国友人的合资项目与投资项目,几乎没有时间去回忆跟陈宇有关的任何事,但清闲下来的时候,我还是会偶尔回忆起他这个人。

我单身这么多年,可我的弟弟却结婚了,并且过上了幸福的婚姻生活。他们婚后的第二年,有了一个儿子,两年后又有了第二个儿子,他们把第二个儿子过继给了我,让单身的我也有一个后代。

这个孩子长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身影很像陈宇,让我有一丝安慰,每每看到他,就总感觉陈宇就在我身边,没有走。

我还是过去的那个我,爱着陈宇,也爱着小提琴,只可惜这个孩子并不喜欢搞音乐,我无法将他培养成一代音乐家,一代小提琴演奏家。

我悠闲却又没事干的时候,还是会去大剧院欣赏交响音乐会,毕竟,这是我的主要娱乐活动,也是我唯一能静静的回忆我与陈宇那一段幸福时光的最好的情景。

尾声(上)

二零零一年五月初的时候,知道我兴趣的一位老哥们儿告诉我,有一个温哥华的交响乐团来到北京世纪剧院演出,叫我有空的话就过去看一看。

听到这个消息,我就毫不犹豫的打了电话,订了音乐会的票。

在这个交响乐团正式演出的那一天,我非常悠闲的坐在中央第十八排的左侧第一个位置,靠近左侧第一条过道。

因为是外国的交响乐团的演出,又是比较有名气的交响乐团,在这个表演厅里几乎座无虚席。

我内心喜滋滋的,看着那些白皮肤和黑皮肤的演奏家们表演,两耳倾听闻名于世界的音乐名曲,这样优美的旋律暂时让我忘记了工作的疲劳,让我身体慢慢放松。

突然间,我听到了一段非常熟悉的旋律,那并不是世界交响名曲,我不由惊愕,那是我当初写给陈宇的小提琴曲,并且是结合了陈宇后来的那两段旋律修改过的完整版!

舞台上,用小提琴拉着主旋律的是一个男子,我不由向前倾身,仔细看了看,不,他不是陈宇,他太年轻了,他是一个年纪才刚十六七岁的白皮肤褐色头发的少年。

我不禁沮丧,但同时也一直觉得很奇怪:这首情歌我从来没有公布过,这个交响乐团是怎么知道这首歌的?

困惑的情绪一直纠缠着我欣赏音乐会的整个过程。

音乐会结束以后,我从座位上站起来,不过没有马上离开剧院,我想要去见一见这个交响乐团,想问清楚他们演奏的这首情歌的来源。

我刚往舞台上移步,那个十六七岁的小提琴手正好也冲我奔了上来,一张口,用不太流利的中国话,非常有礼貌的问我:“请问你是鲁灿荣先生么?”

我干脆的回答:“是的,我是鲁灿荣。”

他又说:“你好,鲁先生。你认识一个叫陈宇的人么?”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忍不住激动,答道:“当然认识了,难道他……”

少年说:“他在等你。”

陈宇……陈宇……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果然……这首曲子不可能莫名其妙被一个交响乐团知道,果然不是机缘巧合,是他回来了!

我内心激动万分,手忍不住颤抖,连一张口说话,声音都发颤了:“他……他现在……他现在是……”

少年说:“你等我一下,我带你见他。”

他说完话,就跑了回去,音乐会结束之后,他是该去化妆间收拾一下东西的。

我理解他,尽管心里很着急,急着要去见陈宇,但还是决定等一等他。

他速度很快,不到三分钟就又过来找我,换下了严肃的正式礼服,穿着T恤和牛仔裤以及背着一个双肩包,当然,还提着一个小提琴箱。

我带他上了我的车,他说了一个地方的名字——北京国际饭店。我就开车,带着他去了这家大饭店。

到了以后,我把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跟着他进了饭店的电梯,乘电梯上楼。

他来到一间客房的门前,握住了门把,准备要开门,忽然回头看了看我,又松开手,退开了,让我来开门。

我心里很激动,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陈宇了,非常干脆的握住门把,把门打开了。

第一眼,我就看到了一个身影背对着房门,站在大窗子前,我快要喊出了‘陈宇’这个名字,可是定了定睛,没有叫出来。

站在大窗子前的那个人,并不是陈宇,而是一个白皮肤的女人,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其他人。

我怔了怔,觉得很奇怪,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个少年,总觉得是他弄错了房间。

房间里的女人回头,并且转过身来,看着我。

“对不起,女士,我走错房间了……”我满脸尴尬,向她道歉。

“你没有走错,鲁先生!”她回答。她竟然也会中国话,不过口音比少年好很多。

可是我是来见陈宇的,我来到这里了,并没有见到他,我着急了,脱口:“陈宇在哪里?他在哪里!?”

白皮肤女人不慌不忙,走到一只床头柜前,提起了一只小提琴箱,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箱子,取出了一把小提琴。

她双手拿着小提琴,面对我,问我:“还记得这把琴么?是你当初送给他的。”

我看了一眼这把琴,许多疑团都在心里打转,急忙问这个女人:“陈宇呢?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们……是什么关系?”

尾声(下)

女人转过身,把琴放回去以后,就对我坦白:“他是我前夫,我们在上海的一个音乐交流会上认识的,后来在温哥华结了婚,五年前,我才知道他是同性恋,就和他离了婚。”

少年从我身后走过来,走到女人的身边,女人看了看他,继续对我说:“他是我和陈宇生的孩子,叫马克-陈徽麒,离婚的时候,判给了陈宇。本来这个音乐会,是他和陈宇一起来的,但……上个月,陈宇因为大病发作,抢救不了,已经过世了。”

突然间,我觉得天昏地转,我的心口也很痛很痛,连眼界也模糊了,我忍不住抬起手,擦了擦眼睛,擦掉蹦出来的泪花。

我守着爱情守了二十几年,二十几年后,我以为他回来了,可是没有想到,我等到的是他过世的消息,我感觉自己……感觉自己正在支离破碎……

“鲁先生。”

那女人叫我,我回头,看到她把一封信递了过来。

我擦了擦眼泪后,赶紧把信接了。

那女人说:“这是我在琴箱里发现的。他也许是想给你惊喜,但没想到……”

我赶紧把信拆开,赶紧取出了信纸,展开来,看到了短短的几个字,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在信上说:

‘荣,你还爱我吗?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

那女人向我递过来一张餐巾纸,我没有要,只是把这封信放进兜子里,走到桌子前,把琴箱的盖子放下,锁好,提着它就离开了。

我没有马上回去,我只是来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广场,面对着人工湖,把小提琴从箱子里拿出去,摆好姿势,对着平静的湖水,对着这漆黑的夜,拉奏起了那首情歌,幻想着陈宇就站在我身边听着这首歌,拉奏了一遍又一遍,不管眼泪流了多少。

香港回归了,澳门回归了,我的爱人也回来了,尽管,我没有见到他的人,没有拥抱到他,可是我等到了他的心和他的琴,我会永远都爱他,永远……

我的眼泪干了,但我的琴音并没有停下,我一直握着琴弦拉琴,到什么时候才肯停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就在我陶醉在悲河与小提琴的旋律之中过了许久许久,也许是过了半小时,也许已经超过一小时,总之,在我沉醉的世界里,突然间就闯入了一阵轮椅的轮子转动的声音,这让我很不快,纵然这声音并不是那种喧哗,在我眼里却是干扰。

于是,我停下了拉琴,垂下握着小提琴和琴弦的双手,转身回头。

面对昏暗夜色里的那一个身影,我正打算严肃地和他谈谈他的轮椅的响声干扰了我,可是他却抢在我前面先开口说话了,他说了‘荣’,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不由吃惊,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让我无法冷静,立刻快步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也许是因为我太激动太紧张,刚张口,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发颤:“陈……陈宇?!这……这是我的幻觉么?你不是已经……”

那个男人微微低头,说道:“是我安排她这么做的……”

是的,他的确是陈宇,这并不是我的幻觉。

我不由脱口:“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那个外国女人编造谎言骗我?”目光落在他坐着的轮椅上,又不由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陈宇没有马上回答问题,只是问:“我前妻对你说了我生病的事情了?”

我点点头:“说了。”

陈宇激动的说道:“因为那场重病,我的部分神经出现了问题!腿再也站不起来了,手指也无法灵活的拉小提琴!我想,你一定不会想见到这样的陈宇!一定不会再爱这样的陈宇!我把事情交给前妻来办,之后就自己来到这附近让自己安静,没想到……”

我以绅士优雅的姿势半蹲,把小提琴和琴弦放在地上,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到了它们的麻木感。我说:“我等你等了好多年了,人也老了,可我还在等你!我说过我爱你,爱是不会变的!和我拥抱好么?宇。”

他没有犹豫,和我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我们都已经头发花白,但是透过体温,仍然能够感觉到年轻时的炽热恋火。

北京!北京!我在这里和陈宇相遇,在这里和陈宇相爱,在这里守候,也在这里等到了他的归来,谢谢你保留了我们的爱情!我一生的往事,永远都刻在这片土地上,让历史见证着我和陈宇的这一段永不变质的爱。

是的,永不变质的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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