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帝(一)——碧藤萦溪
碧藤萦溪  发于:2015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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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耀飞鹰目微眯,冷冽的杀气直逼来人,让立于煜珣马前的两匹良驹不禁后退数步,贺拨蒙看看满头雾水的石山荣,又看看盛怒的贝耀飞,道:“贝耀飞,你究竟想干什么?别以为你救过殿下,就可以为所欲为!”

“哼!害了你主子一次,还想害第二次,你也得问问我贝耀飞准不准!”

“你胡说什么!”

石山荣没见过贝耀飞,但听几人的话,知道这人并非歹人,便道:“这位英雄,现在大军出征,不可滋事,有什么话,咱们私下好好商量便是。”

“你们要打仗,自己去打,别赔上洪煜珣!这个人是我的!”想都没想,贝耀飞直接摔出一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抓过煜珣横放在马上,催马狂奔而去。

然后,整个出征的大军乱套了,原因是:主帅被劫持了……

煜珣趴在在贝耀飞那匹飞驰的黑马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他勉强看看紧紧跟在贝耀飞马后的贺拨蒙和石山荣,着实有些着急。

“众将听令!揽住那匹黑马!殿下在上面!”石山荣挥着一柄金色的巨斧,震彻天宇一声吼,愣是让杂乱的军队调转枪头,合力阻拦狂奔的贝耀飞。

贝耀飞看看由几万人组成的人墙,川字眉头紧锁。

煜珣利用这个空挡,抬手从袖子里掏出江天一给他的袖箭,对准码眼,就着射了过去。

马惊了……

贝耀飞拼劲全力抓住缰绳,但被剧痛侵袭的马儿怎肯乖乖听话,嘶鸣着,高抬前蹄,煜珣就随着那声撕心裂肺的马鸣,四脚朝天的摔了个结实。贝耀飞见状,撒镫离鞍,飞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舍弃了狂乱的黑马,退到那个在地上直翻白眼的人身边。轻叹一声,俯身想要将人抱起,却闻得身后一股劲风砸来。他侧身躲过,石山荣挥斧再击,看着足有千斤之重的巨斧,贝耀飞无奈只能再让,露出了地上的煜珣。

贺拨蒙立刻下马,扶起煜珣。煜珣只是晕晕看着混乱的众人,脑子说什么也转不过来,死活也想不出该如解决此事。

此时,沙华、段飞鹏、夏德海、胡安四将也已赶到。贝耀飞虽然仗着非凡的轻功,闪转腾挪,招架着五人凌厉的攻势,但以一敌五,终是吃力。一个没注意,沙华的链子飞锤径直缠上了挥剑右手,深勒入骨。贝耀飞吃痛,剑交左手,继续抵挡其他四人的攻击,毫不示弱。沙华薄凉的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手上猛然发力,贝耀飞收住右臂,与之较力。夏德海大刀一挥,直砍贝耀飞背后空门,贝耀飞一闭眼,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心中懊恼,但想的却是没能医治那个傻呆呆的煜珣。

第三十八章:郾霞贝族

熟悉的体温,浓重的金疮药的味道,紧紧箍着自己的纤细手臂,贝耀飞扔掉手中的剑,仰天长叹。

众将收起兵器,夏德海不忿的一甩大刀,看着突然蹿出来趴在贝耀飞背上的煜珣,冷哼一声,“殿下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煜珣仍然觉得脑袋里一片浆糊,连背上流血不止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凭着直觉,知道如果不这样,贝耀飞恐怕就被几人伤到了……

石山荣见煜珣不理夏德海,忙下马,赶过来打圆场,“殿下,这位英雄究竟何人啊?”

煜珣依旧抱着贝耀飞不松手,也不答话,贝耀飞微热的体温,幽香的药草气息,让煜珣撒不开手,安心的趴在贝耀飞背上,昏昏欲睡。

贝耀飞也感觉不对,他拍拍煜珣纤瘦双手,轻唤道:“煜珣,把事情解释清楚。你也欠我一个解释呢。”

煜珣眨眨眼睛,努力分辨着贝耀飞话中的意思,还是没反应过来。

贝耀飞无奈的掰开那双白的几近透明的手,将人拉到了眼前。煜珣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扑在他怀里。透过一层宽大的铠甲,怀中之人不过十一天未见,竟只剩一副骨头,揽在怀里,硌得手掌生疼。

紧紧将人抱起,贝耀飞皱眉看着众将,“既然你们不让我把他带走,那就立刻驻兵,给我一个干净的帐篷。他的伤需要重新处理。”

夏德海眯着一双环眼,审视着抱着自家主帅的黑衣人,“我们凭什么信你?”

贝耀飞没再多言,只是将扶着煜珣后背的一只手伸了出来。几员大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白皙的宽大手掌上竟全是骇人的血红。

看着已然晕在贝耀飞怀里的人,石山荣毫没犹豫,随即下令,停军扎营。

贺拨蒙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色,紧走两步,躬身施礼,“还望贝大侠能救我主上。”

贝耀飞冷眼看着这人,细细想了半晌,终决定相信此人,便道:“去把给煜珣治病的大夫和服侍他的人全抓起来,一个不剩。”

贺拨蒙错愕的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你自己去查。”贝耀飞撂下一句话,抱着煜珣走进了迅速搭起的营帐。

没有避讳跟进帐中的五员上将,贝耀飞迅速解开煜珣身上的盔甲,处理伤口。

石山荣几人直到此时才知,煜珣伤的有多重。煜珣出征前,贝耀飞辛苦忙活了三天才让他背上的伤口结痂,结果现在可好,所有的痂都掉了,露出了糜烂的腐肉,有些甚至已见白骨。贝耀飞似是被人在心上狠狠剜了一刀,紧抿的薄唇竟止不住的颤抖。小心翼翼的将伤口清理干净,敷上自己特制的药粉,抓过煜珣的手腕,再次仔细的号起脉来。

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手巾,轻柔的为煜珣拭去额上的汗水,贝耀飞觉得很憋闷,虽然外面艳阳高照,清风习习,但就是说不出的憋闷,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浑身不服输,想要杀人,想把那个给煜珣看病的庸医撕碎!钝钝的痛由心尖蔓延至全身,整个大脑都为之疯狂,紧握的双拳发出‘咯咯’的响动,他已经忍到了极限……

“贝大侠,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贝耀飞挑眉,冷寒的鹰目直射说话之人。肆意的寒气让帐篷里的众人不禁骇然。

贺拨蒙咽了一口口水,硬撑着没有后退,但话却说不太利落了,“这……,这个人,是给殿下看病的军医,叫白涉。诶,那个,这些,是他给殿下开的药。”

贝耀飞接过方子,扫了一眼,两个罕见的药名立时震断了脑袋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愤恨的将药方碾成粉末,他咽下心中那口恶气,迅速在药箱里一阵翻腾,找出几粒药丸给煜珣服下。随后俯视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带着渗人寒气的字狠狠从薄唇贝齿中挤出,“谁叫你用‘香昙’和‘鬼麻’的?”

贝耀飞越想越气,这两种药是巫族用来控制他人神智,制作傀儡的必需之物,可以麻痹神经,让人变成无痛无感的活死人。

跪在地上的人仗着胆子抬眼看看问话之人,瞳仁已然变成一线的贝耀飞邪魅的牵起了妖冶的紫色薄唇,那人顿时吓得体如筛糠,惊恐万状的叫道:“你,你是……,郾霞贝族?”

“呵呵,是有怎样?”贝耀飞来到那人近前,猫戏老鼠般的看着那人,“你还没回答我呢,谁让你使用的那两种药!说!”

瘫软在地上的人几乎疯狂的吼道:“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能认出我是巫族,却不知道这两位药的来由,你觉得说得过去吗?”贝耀飞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紫色瓷瓶,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别以为装傻充愣我就能忽略你的族系。虽然红发在宏国很常见,但红发血眸的可就不多了……”

看着一脸惊愕的人,贝耀飞又道:“灵炅白族,呵呵,爪子伸得够长的,都到宏国军了。”他轻轻打开瓶塞,一只紫色的小蜘蛛顺着瓶口爬了出来,看着地上已然面无血色的人,贝耀飞蛊惑的一笑,棱角分明的俊颜竟是说不出的妖媚,“紫岩幼蛛,认识吧?我养了很多只,就是担心有一天遇上你们没得玩儿。可惜啊,十五年了,只遇上了你一个,帮帮忙,给我试试药怎么样?”

“别,我说,我全说。”

贝耀飞有些扫兴的翻了个白眼,却被身后传来的一声呻吟惊醒,暗骂自己多嘴,说了诸多不该说的话。坐回床边,贝耀飞轻抚煜珣微颤的眼睫,低声唤道:“煜珣,醒醒。”

煜珣贪恋的蹭蹭抚在脸上的大手,缓缓睁开双眼,看看一屋子的人,然后有些撒娇的攥着贝耀飞的手,喃喃道:“贝耀飞,别走。”

又仔细号了下脉,贝耀飞这才松了口气,“那个害你的人抓住了,怎么处理?”

煜珣晃晃脑袋,神智清明了许多,眯着一双睡眼看看跪在地上的人,“哦,是白医官啊,他怎么害我了?”

“他想控制你的神智,将你变成傀儡,什么事都听他的。我若是再晚到几天,估计你连我是谁都认不出了。”贝耀飞不紧不慢的说着,看着煜珣慢慢瞪大的眼睛,不禁心情大好。

煜珣想撑起身子,但背上传来的剧痛却让他软了胳膊,重新跌回到床上,大口的喘气起来,冷汗顺着鬓角淌了下来。贝耀飞见状,忙起身拿来软枕,放在他身下。

煜珣倒吸了一口凉气,趴在软枕上缓了半天,“白医官,本王自认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你因何要加害本王?”

白涉看看玩弄紫色瓷瓶的贝耀飞,慌张的擦擦额角的冷汗,道:“是宗主大人的命令,具体顾家是谁,我一个行事的,不清楚啊。”

“宗主?什么宗主?”煜珣眨眨灵动的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贝耀飞冷哼一声,解释道:“他灵炅白族的巫医。宗主应该是白族在这边的管事。”

煜珣心中暗惊,他曾经在记载曦国的文献上见到过,灵炅白族,曦国的五大巫医古族之一,曾经在十几年前毁了郾霞贝族的总坛,现如今独揽曦国国师大权。下意识的看看贝耀飞,那银灰色的眸子中掩盖住的是冷彻心扉的悲。煜珣心下不禁黯然,「刚刚那人说他是郾霞贝族,他承认了。呵,以为我没听到啊,居然不提这事。」

“贝耀飞,那你呢?你究竟是何人?”

贝耀飞一愣,缓缓转头看着煜珣,那清明的眼中是关切,而不是飘忽不定的怀疑。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的紫色瓷瓶,“你,应该听到了吧?”

煜珣撇撇嘴,看着那个满眼祈求,瑟瑟发抖的医官,轻叹一声,“这人送你了,你看着办。”他转脸又看看一直戳在一边没说话的五员大将和贺拨蒙,凌厉的气势瞬间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你们几个督军不严,致使主帅受伤,该当何罪?!”

几员大将面面相觑,纷纷单膝跪地,抱拳拱手,“末将治军不严,甘愿受罚。”

煜珣愣了半晌,直到静谧的空气再也容不下一丝威慑的寒气,他才幽幽开口道:“哎,也不能全怪你们。今日之事,不要传出去。本王还不想因为这点伤乱了军心。”

“是。”

“还有,关于他们什么白族啊贝族的事情,你们别管了,那时他们自己的事情。”

“是。”

看着不停点头称是、顺从的不能再顺从的众将,煜珣默然露出一丝冷笑,惊得几人不禁脖颈渗出了丝丝凉气。“如果让我知道,那个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把今日的事情传出分毫,就别怪本王翻脸无情了!”

贺拨蒙率先双膝跪地,叩首道:“末将不敢。”

其余几人也纷纷效仿。

煜珣嘴角弯起的弧度并没有立刻放下,他冷冷审视着几人,心中却在不停的打鼓,生怕他们泄露了贝耀飞的身世,为他引来白族的追杀。“本王手中并不是什么筹码都没有,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把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到时出了事情,本王概不负责。”

“末将不敢。”

煜珣也想不出其他威胁的话,只好轻叹一声,道:“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蒙,你先把白医官压下去看好,回头交给贝耀飞。”

见几人称是离开营帐,煜珣迅速抓住贝耀飞,将人拽到了近前,低声道:“我还是不放心,你能不能然他们忘了刚刚的事情?”

“为何?”

煜珣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有些着急的皱起了眉头,“万一你身世泄露,白族会放过你吗?”

“你知道我们的事?”

煜珣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派人查过曦国,虽然得到的情况不多,但大概的事情都还算了解。”略微沉吟了一下,煜珣试探的问道:“你家那边,还好吗?”

“嗯,还好。活着的人都挺好的。”

似是回答,又似是自我安慰的呢喃,听得煜珣一阵阵心慌,“你一定要处理好,别让他们有机可乘。”

“呵呵,你担心我?”

煜珣翻了个白眼,有些脸红的撇过头。

“放心吧,我会妥善处理的。”说着,贝耀飞再次为他掖了被角,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去下就回。”

“嗯,好。”煜珣把自己陷在柔软的锦被之中,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贝耀飞转身出账,寻到在场的几人,运用傀儡销忆之术,将几人的记忆打乱。然后抓着白涉,飞身来到一片小树林。

冷笑的看着瑟瑟发抖的人,贝耀飞掏出了那个紫色的瓷瓶,将一只紫岩幼蛛托在指尖,妖冶的紫色薄唇轻缓的吐出一问:“请问,你们的雇主是哪位啊?”

第三十九章:血浸幽昙

苍翠欲滴的群山怀抱之中,一个浸染在花海之中的小村庄,静静的绽放着她诡异幽美的气息。村庄里的石质房舍按照特殊的方位排列出一个简单的图案,从空中俯瞰,似是一朵盛开的九重幽昙。精巧细致的昙花状风车插满了村子,随着山风,‘沙沙’的轻唱着山歌。一条清澈的河水悠哉的环绕着村子,为她画出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一群孩子在河中嬉戏打闹着,水花翻卷,晶莹剔透的珠子直接飞向了岸边潜心捣鼓花草的一个男孩。男孩一惊,抱着刚从河里挖出来的野荷,蹿向一旁。

看着湿了一片的河岸,男孩皱着好看的眉头,沉默不语。

河里的孩子可不干了,叫道:“小飞,别折腾那棵破草了,下来一起玩嘛。”那孩子身边的几个小娃娃也跟着一起叫道:“就是,就是,快下了,可凉快了。”

“没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男孩抱着心爱的花转身往回走。

“切!药师大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般,整天把自己泡在药草里,也不怕哪天不慎中毒。”那个往男孩身上撩水的孩子不忿的撇撇嘴。

另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有些看不惯,拉了他一把,“你别这么说,小飞很厉害的,他知道很多草的名字和用途。”

“嗯嗯,而且他特别会种药,上次,我那颗都干了的千竹,就是他给救回来的。可神了。我娘说,他指定是下任药师大人。”一个胖嘟嘟的小个子也插嘴道。

男孩虽然走出几步,耳朵却好使的听到了全部,他不禁翘起了薄凉的唇,有些得意的赶往家中。

刚刚栽好那株野荷,男孩一如既往的跑到家中的书库开始看书。时间在掉落的烛泪中悄然流逝。男孩揉揉已然发闲的眼睛,起身回房。

夜如泼墨,张牙舞爪的撕裂着天地间的万物,将其蚕食殆尽,融入无休无止的黑暗之中……

天黑的有些渗人,男孩皱起漂亮的眉毛,提着一盏小灯笼,小心翼翼的走在石板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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