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帝(一)——碧藤萦溪
碧藤萦溪  发于:2015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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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煜珣看到了贝耀飞眼中的不悦,一闪而逝,没待他多想,江天一就得意的笑道:“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嘛。殿下,殿下,带我去吧?”

煜珣犹豫的点点头,“那好吧。”

第二日,煜珣带着贝耀飞假扮的侍卫和江天一假扮的贺拨蕊来到了攸城府衙。冯文达老远就迎了出来。煜珣谎称贝耀飞做过几天捕头,想让他看看证物。冯文达只当是煜珣找来的帮手,二话没说就把自己搜罗到的证据摆了出来。

贝耀飞从熏炉里取了一点灰烬,坐在桌子边鼓捣起来。江天一跟着煜珣左看看右瞧瞧,然后在贝耀飞身边站定。贝耀飞很快就分辨出这迷药的种类,但却皱眉不语,而是拿起了杀死孙婉儿的飞镖,仔细取毒研究起来。

江天一见贝耀飞的眉越锁越深,以为是他不懂,笑道:“贝侍卫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分不出了?”说着他也取了些熏炉里的灰烬,略微一尝,脑子里一根弦突然绷紧,他伸手夺过贝耀飞手里的飞镖,放在鼻下嗅了嗅,随即大惊,“殿下,这是……。唔……”

江天一话没说完,就被贝耀飞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个包子堵住了嘴。贝耀飞对煜珣使了个眼色,朗声道:“殿下,这只是普通的曼陀迷迭香,叫长醉,是曼陀迷迭草和橘色罗科草配制而成。而这匕首上的毒也并不罕见,是水仙根与毒箭木汁制成的紫血凝露。二者在江湖上都弄得到。”

江天一咬了口包子,有些疑惑的看着一脸自然的贝耀飞,心道:「他怎么睁眼说瞎话啊?以为我不懂啊。这两样毒药分明是月国特有的剧毒,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普通的毒药了?」

江天一张口欲辩,不料煜珣一拉他,眨了眨眼,笑道:“我就说不会是月国嘛。蕊儿,包子好吃吗?”

江天一一口气没顺过来,被噎得直翻白眼,煜珣忙将水移到了他面前,他喝了口水,抬眼看看笑容和蔼的煜珣,点头道:“好吃。”

冯文达为难的看着煜珣,又看看贝耀飞,皱眉道:“殿下,贝侍卫所说的确不假,但下官已请御医院的王老先生看过这两种毒,他说这二者的原料和配方都只有月国才有。”再次抬眼盯着贝耀飞,冯文达又道:“不知贝侍卫说的江湖是我宏国的江湖呢,还是月国的?”

贝耀飞笑道:“江湖怎分宏国还是月国,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嘛。”

煜珣没想到冯文达的动作这么快,居然请来了王御医。他知道这位老先生不但是个杏林高手,祖上世代行医,技艺精湛,而且在朝堂上,乃至全国都是有一号的人物。暗叹一声,心道:「冯文达所言恐怕是真的,只是贝耀飞知道我不想牵扯到月国,所以才拦下小天,谎说江湖上可以弄得到。」

贝耀飞朝冯文达一抱拳,“冯大人,恕在下冒昧。王御医在宫中呆了几十年了,对江湖之事定然没有我辈了解。他怎能断定这两种毒我国没有呢?”

冯文达看着霸气微敛的贝耀飞,心道:「此人绝不是个简单的侍卫,弄不好是翼王为太子请来的世外高人。」

“你这小儿说话好没道理。我在宫中呆了几十年就不知道江湖中的事了吗?!”

正僵持不下,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贝耀飞抬眼,见一个五十来岁有些发福的半大老头跨门而入。他腰间一块山水样式的金镶玉雕,随着稳健的步伐一晃晃的泛着扎眼的金光,惊得贝耀飞一阵错愕,他暗道不妙,忙上前施礼,“敢问前辈可否认识云山圣手王石弼,王老先生?”

老者笑道:“还算有几分眼力。老夫便是。”说完,他转身对煜珣一礼,“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老先生客气了。”煜珣心知这老御医是焓琦一伙的,而且对自己多次见死不救,这次恐怕会有些麻烦。无力的看看眉头微跳的贝耀飞,他心道:「这位估计要穿帮……」

果然,老者悠然转身而对贝耀飞道:“黑发银灰瞳,而且知道这两种特殊毒药的原料,呵呵,江湖上也是有你一号。”

第二十七章:不得好死

当贝耀飞知道老者便是云山圣手王石弼时,就已经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了,但没想到老者还是给他留了几分薄面,没有直接道出他的身份。略微松了口气,他再次躬身施礼道:“晚辈贝耀飞见过老前辈。”

“免了免了。怎么,在江湖上呆不下去打算为官了?”

煜珣没敢让贝耀飞跟着他的话往下接,忙在一旁道:“老先生认识贝大侠?”

王石弼立马换上笑脸,点头哈腰道:“听说过。老臣不该多嘴乱问,殿下海涵。”

“老先生太客气了。他是我哥花重金聘来帮忙的。”

“哦。”王石弼点点头,回身又开始打量贝耀飞,有点倚老卖老的笑道:“贝耀飞啊,有些事情是不能含糊的,即使是你的买家要求的,在大是大非面前也不可指鹿为马,信口开河。”

贝耀飞心知王石弼是江湖上的老手,虽然入朝为官却依旧掌管着云山门,在江湖上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以他的医术,这两种毒的出处绝对隐瞒不了,就算硬说宏国也有,王石弼依旧有办法证明宏国没有。而且,跟云山门作对,对他,对草荷堂都没有好处。

贝耀飞轻叹一声,心说:「煜珣,不是我不想帮你隐瞒,只是遇见行家了,这事想不牵出月国,恐怕有些难度。」

王石弼见贝耀飞不语,有些不悦道:“怎么?还要固执己见,说那两种卑劣毒药是我大宏的吗?”

“晚辈不敢,只是曾经听说在边境有卖的。”

“听说?哼。”王石弼躬身对煜珣一礼,道:“殿下切莫听这小辈乱说,长醉和紫血凝露无论是原料、配方还是制法,都只有月国人知道。而我国江湖中人根本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毒药。”

“老先生还真是了解啊。不过,您也说了是不屑,而不是不能,更不是不会,对吧。”煜珣幽幽浅笑的眸子精光一闪,定定的看着王石弼,又道:“有心之人若用之嫁祸,从而挑起两国纷争,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王石弼轻蔑的哼笑出声,“恕老臣直言,殿下是过于胆小怕事了吧?”他随即向东一揖,道:“圣上英明,治国有方,我大宏地大物博,民生富庶,人丁兴旺,”他转脸看着煜珣,笑道:“难不成还怕了那南蛮小国不成?”

煜珣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石弼,对于官场上的冷嘲热讽他早就习惯了,他现在纠结的是四个字:‘南蛮小国’……

冯文达刚上任攸城府尹一职,对京城各派明争暗斗的事情虽然知晓,却没想过会这么白热化,不禁暗中摇头:「煜珣依附翼王,懦弱无能,没什么威信,但毕竟是一国太子,一个小小的御医竟敢直接说他胆小怕事。哎,也是,谨王有兵有权,连翼王也逊他一筹,不怪王石弼会如此大胆。」

“王御医可看过我宏月大陆的地图?”

王石弼一愣,不知煜珣问这不相干的问题干什么。

煜珣云淡风轻的一笑,凌厉的目光瞬间迸出,“宏月两国西起曦图山,东止瑶溱海。北宏南月,平分中原。这……,王御医可知道?”

“当然知道。殿下说这些又是何意?”

“还不明白?月国与我国是平分的中原疆土,而不是一个南蛮小国!如若动兵,胜败暂且不说,但是两国的将士、边疆的百姓,有多少会家破人亡,你想过没有!”

王石弼被煜珣突然散发出来的寒气冻得一哆嗦,半天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看着他,“老夫,老夫失言了。”

煜珣没有收起自己极少外露的杀气,继而又道:“王御医还要认为此案是月国人所为,而不是别人蓄意挑拨两国关系吗?”

“老夫只是就事论事,这毒,只有月国人有。这是不争的事实。其他的,还得由殿下和冯大人裁夺。”王石弼刚刚莫名其妙的被煜珣吓了一跳,他有些不甘心的壮了壮胆子,又道:“相信皇上圣明,定会做出英明的决断。”

煜珣心知要说服王石弼,定要说服焓琦。焓琦一向好战,这回出事的又是他手边的人,一旦盖棺定论是月国干的,他是定然会请命出兵的。煜珣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对冯文达道:“冯大人,魏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冯文达躬身道:“回殿下,昨日旁晚截获了一只信鸽。”说着,他从一旁的证物中取出了一个细小的竹筒,递给煜珣。

煜珣倒出纸卷,上面只有四个字:‘事败,速撤’。他将纸条和竹筒递给贝耀飞。贝耀飞验罢,道:“普通之物。”

煜珣点点头,看着冯文达,问道:“鸽子呢?没弄死吧?”

冯文达一笑,“鸽子已经放了。王御医在鸽子身上下了药,不多时就可找到它的老巢。”

“嗯。那,孙婉儿的身世和亲朋都查过了吗?”

“回殿下,下官还在审问核对之中。”

“尽快。”

“是。”

煜珣起身看看摆在面前的证物,又看看表面恭敬内里不知如何盘算的冯文达,还有那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王石弼,轻轻叹了口气,“冯大人,切忌本王昨日所求之事,拜托了。”

“殿下言重,下官定会竭尽全力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你继续忙吧,我明天再过来。”

冯文达一愣,没想到煜珣这就打算回去,“殿下在下官这里用过午膳再走吧。”

“不了。”

“那,下官派人送您?”

煜珣摇头道谢,带着贝耀飞和江天一离开了府衙。左转右绕来到了翼王府,却不料炊筱不在。煜珣跟管家交代了几句,便回了储宫,等消息——炊筱的消息、冯文达的消息、贝耀飞的消息、江天一的消息……

这一等,就等了两天,一点信儿也没有。煜珣算算日子,今天是皇帝给他的最后期限,他无奈之下,他离开储宫去找冯文达。

煜珣进了府衙,衙役说冯文达还在审案,随即便将他带到了一个血腥恶臭的昏暗房间。煜珣皱眉,冷眼看着有些慌乱的冯文达,一阵厌恶袭扰心头。

“下官失礼,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煜珣眯着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的昏暗,他摆摆手,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看着对面已经不成人形的所谓的月国女干细,慢慢释放着不常见的冷然霸气,震慑着周围所有的人。

冯文达善于察言观色的眼睛在第一时刻发现了煜珣的不悦,他有些紧张的回话道:“殿下,下官顺着信鸽这一线索,成功抓获了月国女干细,并在他的宅院里搜出了大量密函,足以证明这个人的身份。而且此人已经招认,他和孙婉儿皆是月国派入我国的细作。”

冯文达偷眼见煜珣依旧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刑讯架上的人,心里一阵敲鼓。摸了把额前沁出的冷汗,他又道:“嗯……,殿下恕罪,下官之所以没有立刻禀告,是因为此人拒不承认杀害老将军一事。下官是想等案子定了再回禀,也省却殿下烦心。”

煜珣依旧无话,刑讯架的人,虽然已经脱相,但他还是认出来了——一位乐善好施的月国茶商,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喜欢养鸽子的人。记得泓宝阁里最初的三对信鸽就是这个人送的,现在已经在楼上繁衍了一大群,整日咕噜咕噜的叫天,膘肥羽亮,快活的不得了,而他们最初的主人……

“本王是当今太子洪煜珣,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我宏国大将?”

架子上绑着的人微微抬头看着煜珣,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殿下,此人名叫袁昊诚,是个茶叶商,在我国已经居住了十三年之久,与攸城很多商人都有联系,交际面很广。下官在搜出的书信中,找到了很多我大宏的商业秘事,还有一部分朝中机密政事。此人深藏不露,十三年间多次向月国传递消息,是个老谋深算的细作。”

煜珣静静的听着,心中暗纳:「难道真是月国人做的?」他走近袁昊诚,看着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怎么也想不出,那张慈祥温和的面孔下竟是一个女干细的精明嘴脸。

“他家就他一个人吗?没有家室吗?”

“回殿下,他的家人在一个月前潜回了月国,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了攸城善后。其他的下人,下官也已审问,均是从本地买的奴仆,并不知道他的底细。”

煜珣挑眉,想起这老先生似乎在一个多月前来泓宝阁送过一回茶叶,说要叶落归根,回月国去。他轻咳一声,再次问道:“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你确定?”

煜珣故意拉长了尾音,惊得冯文达心一哆嗦,连忙回道:“下官是一个个亲自审问的,应该不会有差错。殿下若是不放心,人都在牢里押着,可以随时提审。”

“把人都带到大堂去。这里太脏了。”煜珣说完,转身打算离开这里,不料袁昊诚突然疯了一般扑了过来。刑讯架上的麻绳深深勒紧苍老的手腕,血液从已经凝固结痂的伤口中溢出,他却毫不在乎的继续扑向煜珣。煜珣站得很近,毫无防备,就这么被他一口咬在肩头。

衙役上前按住发疯的袁昊诚,冯文达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厉声喝道:“大胆贼人,竟敢袭击殿下!你成心找死是吗!”

袁昊诚一双被血染红的眼睛似乎要瞪出眼眶,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震得人耳朵生疼,“江暖竹,你不得好死!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第二十八章:五日定案

摄人的吼声震得整个大牢瑟瑟发抖,刑讯架上的人扭曲了一张苍老的容颜,张着满是血污的嘴,奋力怒号着,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啃食殆尽。圆睁的一双眼睛仿佛要掉出眼眶,满是血丝、满是愤恨,狰狞着仿佛要将对面之人瞪穿看破……

煜珣一瞬间有些窒息,恐惧毫无预兆的袭了过来。心脏剧烈的颤抖着,呼吸也开始乱了。他紧紧攥着双拳,用最大的努力去平复自己的惊骇,使自己镇定……。闭上双目,掩饰掉眸中的不安,平静的面孔依旧保持着冷冷的王者姿态……

冯文达万分小心的观察着眼前这位身份尊贵之人,不敢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小的变化。他实在是有些糊涂,「都说太子是个懦弱无能之辈,为何几次接触下来,感觉与众人口中的描述大相径庭。这太子,见解独到,胸怀天下,王者之风堪比当今圣上。」冯文达只觉山雨欲来,他现在恨不得掐死那个咬伤煜珣的袁昊诚……

见煜珣一直没说话,冯文达小声道:“殿下,下官这就请大夫为您看伤?”

煜珣缓缓睁开眼睛,用丝巾搌去了肩头的血污,并无大碍。他缓缓扫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随即快步走到角落,拎起还有半桶冷水的木桶,顺着袁昊诚的脑袋就浇了下去。

袁昊诚被水淋得清醒了许多,他依旧怒目而视,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开始认真分辨眼前之人。

“江暖竹是何人?你因何要此人不得好死?”煜珣心中忐忑,他不怕恶毒的诅咒,怕的是事情跟泓宝阁扯上关系;他同样也不怕阁中因此遭难,怕的只是心里那个被自己极力忽视的可能,会变成现实……

“你……不是,不是江暖竹?”袁昊诚有些傻愣的看着这个华衣的男子,幽幽吐出了几个难以分辨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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