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锡铭摇头道:“这件事十有八九让殿下说对了,是嫁祸。魏家早已不是先皇那时的一门忠烈了,看看那个成天花天酒地的魏凯定,还有那个一口气娶了七个老婆的魏连峰,魏家,哼哼,已经坏了。”
“嗯,想要腐化魏家绝非难事。”煜珣有些惆怅的看着杯中淡黄色的茶水,心道:「腐坏了的何止魏家一家?……」
谢锡铭点头,道:“如果我是月国女干细,我会伺机腐化魏家,套得所需军情,然后再让月军趁我军不备,出奇制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草惊蛇,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明显给人留了开战的把柄。”
“这样啊。”江天一四指一并,“咔吧”夹开十几粒瓜子,然后边在桌子上挑瓜子仁,边对煜珣道:“殿下有没有想过是草荷堂的人干的?”
“不是他们。”
江天一把瓜子仁堆在煜珣面前,点头道:“我也觉得他们没必要这么做。但人心隔肚皮,保不齐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昨天晚上荀水音来找过我,说最近就会动身去月国。魏钐告诉他们何双被送去了月国。”煜珣没有告诉三人,荀水音他们决定今天就走,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再为他们惹来不必要的怀疑。
谢锡铭从江天一口中听说过草荷堂的事情,他见煜珣如此说,有些担心道:“殿下,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是,如果十之有一是月国人干的,做了案迅速退回老巢,也无不可。况且,我听小天说过,草荷堂的人善于用毒,而且武功不弱,昨日您还帮他们解决了那个叫池鹏焱的高手。这么想下来,他们的嫌疑最大啊。若真是这样,那他们的目的我们可能都没有猜到,事情也绝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恐怕会有更多的人遭毒手。”
煜珣闭目轻出一口气,心道:「也许真是我感情用事,想事情太过简单了……」
“殿下,小天不是埋怨您,只是这事儿您最先怀疑的为什么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我……”煜珣一瞬间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开始怀疑是贺拨兄妹,后来怀疑是江天一,却从来不愿去想,这事情可能是贝耀飞他们做的。但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宁愿怀疑是哥哥下令杀人也不想他们牵扯进来呢?
煜珣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不是他们。这种明显的挑衅行为,应该是诬陷之举。而他们只是想找人,没必要这么做。况且他们在遇到我哥之前并不知道魏氏父子与何双有瓜葛,这一点不似作假。还有就是……”
犹豫半晌,煜珣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一抹苦涩,“当初的约定,在不损害个人利益的情况下,你们是可以听我哥号令的。有些事,如果我哥不想让我知道,我怕是一点消息也得不到。”
煜珣声音渐小,最后竟似是自言自语的呢喃,但江天一听得真切,他只觉气血上涌,好生不爽,“殿下!”
霍地站起,他双目圆睁直视煜珣,“我江天一,不,我肖天绮只听殿下之命,至于翼王,我也只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才给他办事的!殿下想知道什么,小天给你查去,他翼王想封殿下的消息,也得看看我们羽杀楼的人干不干!”
煜珣有些呆傻的看着江天一,随即呵呵笑出了声,一双水眸也随之眯成了新月状。
“殿下,我没说笑。”江天一孩子气的嘟着嘴,有些埋怨的看着自己心中唯一的主人。
“我知道。”煜珣伸手把江天一按回椅子上,笑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谢锡铭也忙给江天一顺气,“小天,殿下没别的意思。有些事情殿下也是身不由己,你少说两句吧。”
江天一抿抿嘴,没再说什么。
谢锡铭对煜珣道:“殿下是怀疑翼王千岁?”
煜珣有些难看的皱紧了眉头,沉默不语。
“杀了魏氏父子既可以打击谨王一党,又可以制造动乱,为伺机夺取兵权做准备。一石二鸟,的确有可能是……”
“别说了。我哥不会置国家大义于不顾的。魏氏父子再怎么腐败,仍是我大宏的梁柱之人,我哥不会的。”
谢锡铭见煜珣眉宇深锁,便不再多讲,转而问道:“殿下,今日在大殿之上,皇上说的洑龙洞是怎么回事啊?如果五日破不了案子,殿下会怎样……”
煜珣听到‘洑龙洞’三个字,脸刷的白了,半晌,他不自然的笑笑,摇头道:“没事没事,即使五天破不了案,我哥也会给我说情的。没事的。”
“怎么,还有期限啊?锡铭怎没说啊?五天,太短了吧?”江水寒见煜珣变了脸色,不禁有些担心。
“殿下,‘洑龙洞’是什么地方?”江天一很不识趣的问道。
煜珣脸色不善,“就是宫里面壁思过的地方,没什么。不是还有四天嘛,不要紧的。再者,父皇只是要个说法,并不是让我把凶手抓住。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再让我哥为我说几句话,应该不会有事的。”
谢锡铭见状也不再深问,便道:“对了,殿下,我听小天说那个池鹏焱也是个人物,你今天去魏府,他有什么反应吗?”
煜珣听他这么一问,颇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我也正要说这个事儿呢。我今天在魏府呆了一个上午,连池鹏焱的影都没看见。按说魏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应该置身事外才对啊?”
“殿下,这事我知道。”江水寒收拾了桌子上剥好的瓜子仁,往江天一摆在煜珣面前的那堆瓜子山上一放,笑道,“不过得先请殿下恕罪。”
“恕罪?什么罪?”
“未经请示私自与官场中人来往。”
“你去魏府拜祭了?”
江水寒点头,煜珣笑道:“为何要怪你?我今天来的首要目的就是这个。”
江天一不屑的一撇嘴,“水哥,你也太造作了,这种事,殿下怎么会怪你。你就别得便宜卖乖了,快说快说,那个池鹏焱去哪了?”
“我听魏凯定说,池鹏焱去江湖上找凶手去了。”
“啊?”江天一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这刚刚发生命案,他人就借机跑了?他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就是凶手吗?”
煜珣微微皱眉,问道:“魏凯定还说什么了?”
“他说他相信池鹏焱肯定能找到凶手。”
江天一嘲讽的一笑,“嚯,他们倒是很信任彼此嘛。”
“以池鹏焱的医术,肯定发现了卧室里的曼陀迷迭香,他应该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查出凶手。对了,小天,关于那种药,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啊?这个啊,咱们这边用的不多。曼陀迷迭草生长于月国最南边的密林里,作为迷药,它本身就有很强的药劲。但曼陀迷迭香的配制方法很多,辅料也五花八门,不同方法,配出来的效果也相差甚远。具体的还真不清楚……”
“叮叮……”一阵细小银铃声传入了江天一的耳朵,他左手做了个静声的手势,同时右手抄起三颗瓜子打灭了屋里的烛火——有人碰了院子里挂着银铃的钢绳。
这钢绳是江天一亲自布置的,只有煜珣、江水寒等人知道如何避开,这个时候有人夜探泓宝阁?
众人正在惊诧之中,就听外面有人厉声喝道:“江暖竹,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见我!”
煜珣一愣,心道:「他怎么找来了?」
第二十六章:不速之客
再次点燃的蜡烛发出‘嗤嗤’的响声,火苗随着夜风诡异的跳动着,那人依旧一身黑衣,一脸寒霜……
煜珣看着缓步走入的贝耀飞,起身相迎,“贝大侠怎么有空来阁里?不是打算去月国了吗?”
贝耀飞冷着脸走到他近前,突然眯起鹰目,出手如电,直取煜珣咽喉。
江天一一惊,瞬间拔出藏在腰间的金藤剑,反手朝贝耀飞的腕子砍去。贝耀飞收手旋身,化掌为拳,袭向江天一胸口。江天一没躲,出剑,迎着贝耀飞的拳头就刺了出去。
一丝阴冷的笑爬上了贝耀飞妖冶的紫色薄唇,他一松手,一团青烟直扑江天一面门。江天一立刻飞身后退,无奈屋子太小,还是有些粉末钻进了鼻子。他只觉一阵头晕,浑身无力,但却没有松开手中的剑,拼劲仅存的一点力气回到煜珣身边,用身体护住了他。
贝耀飞讽刺的一笑,“倒是挺忠心。”
煜珣扶住摇摇欲坠的江天一,着急的看着贝耀飞,“你给他下了什么毒?快给他解开。”
谢锡铭一听是中毒,脸立刻白了,“这位贝大侠,咱们有话好好说,小天还小,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贝耀飞不慌不忙的坐在桌边,冷眼看着众人。
江天一渐渐体力不支,谢锡铭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煜珣见状,皱眉道:“贝耀飞,你想怎样?”
“不怎样。让他老实点。”
煜珣有些郁闷的看着他,心道:「这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洪煜珣,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贝耀飞嘲讽的白了他一眼,毫无掩饰的嗜血杀气缓缓溢满了一室,煜珣不禁心脏一颤,却没有显现出来。
江水寒虽然迫于贝耀飞的气势,有些底气不足,却仍旧横眉立目,怒道:“贝耀飞,你把话说清楚,殿下怎么算计你们了?我们可是一直在帮你们找人!为这,殿下被那个池鹏焱折腾惨了,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
贝耀飞鹰目一斜,弹指又飞出一缕青烟。
江水寒也是有些功夫的,他抄起桌子上的茶水,对着袭来的毒烟就泼了过去。
“哼,有点脑子。不过,不想这小鬼有事,就老实点。”说着,他捡起桌上一个空杯子给自己到了杯茶,细细的品了起来。
煜珣颇感无力的坐在他对面,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所谓何事?”
“你不清楚?”贝耀飞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后,垂目品茶。
“好吧,你不说,我猜。”煜珣说罢,看看站在身旁的三人,道:“你们也坐吧。”
谢锡铭将江天一打横抱在怀里,冷眼看着贝耀飞,“能否请贝大侠先把小天的毒解了?”
贝耀飞没理他,看着煜珣。
煜珣皱眉,对谢锡铭道:“放心,小天不会有事的。”
谢锡铭无奈的点点头,心疼的抱紧了怀里的人。
煜珣对贝耀飞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觉得是我派人杀了魏氏父子,然后想嫁祸给你们草荷堂?”
贝耀飞鹰目微斜,寒光逼人,眼中明显透出三个字:不是吗?
“嫁祸给你们草荷堂对我有何好处?你草荷堂只不过是个江湖门派而已,对朝廷,对宏国,又有何可用之处?”
贝耀飞不语,他的确没想这么多,只是在知道魏氏父子被杀后,第一反应就是来找煜珣算账。急急忙忙赶到储宫,不但没找到他,还和贺拨兄妹打了一架,虽然贺拨蕊认出他并给他道了歉,但他心里十分不爽,总觉得被煜珣利用了。
“说实话,我们也在怀疑是不是你们干的。”
“什么!”
两道杀气直逼煜珣,煜珣无奈的摇摇头,把自己知道的又说了一遍。贝耀飞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煜珣清可见底的眸子,半晌无语。
“现在很明显,有人要嫁祸给月国,挑起战事。至于你们,可能是被利用了,但是,不是我。”煜珣停了一下,又道:“你们还是别掺和进来的好。你们去魏府擒人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我答应你一定保密。所以,”他微皱双眉,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要再和我、我哥扯上关系。”
“用完我们想直接扔一边?”
“你别不知好歹!殿下已经放你们一马,撤去了你们的嫌疑,你还要怎样?”谢锡铭实在有些气不过,又道:“依我看,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演戏!真应将你们扭送衙门好好审审!”
贝耀飞依旧无视谢锡铭,冷眼盯着煜珣,“我要看曼陀迷迭香。”
煜珣一愣,摇头道:“别牵扯进来,一旦出错,我不一定能保你们周全。”
“你不想知道凶手是不是月国来的吗?我能帮你查出来。”
“但是……”
“曼陀迷迭香不是我们下的,我们用的是黑桦迷香和忘忧散,只有我们草荷堂才有这两样药。而且我敢保证没人能查出来,因为这两样药本身对人体没有伤害,也不会残留,最多会让人产生梦游的错觉。”
谢锡铭依旧敌视的瞪着他,道:“我们凭什么信你?我怎知道你接近殿下不是想毁灭证据?”
煜珣看看谢锡铭怀里的江天一,心说:「若不答应,恐怕小天的命也就交代了。让他跟去也好,可以看看他到底打得什么注意。如果真是他们干的,就不怕他不露出马脚。」
想罢,他随即笑道:“好啊。那这样,明天你跟我去府衙,一块儿看冯文达审案,就事儿查查那个曼陀迷迭香,如何?”
贝耀飞点头。
煜珣又道:“那你跟我回储宫吧。我去给你弄套侍卫的衣服,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衙门。”
贝耀飞沉默一阵,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黑瓷瓶,拔开了塞子,一阵幽幽的梅花香气飘了一室。他将瓶口放在江天一鼻下,江天一立时找回了力气,伸手,一只擒住了贝耀飞拿着药瓶的右手,另一只直击贝耀飞面门。
贝耀飞勾起嘴角,抬手与袭面而来的危险纠缠在了一起。眨眼四五招过去,江天一竟擒不住他,贝耀飞右手一甩,挣脱了江天一的钳制,左手一圈一勾,绕过江天一猛烈的攻势,直取谢锡铭咽喉。江天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要命的扑了过去……
煜珣无奈的伸手抓着谢锡铭的后领,直接把人拽离了危险。
江天一愣愣的停在原地,看着突然收手的贝耀飞,又看看已经到达安全区域的谢锡铭,有些后怕的退到煜珣身边。
煜珣苦笑,将谢锡铭推给了江天一,“小天,不得再对贝大侠无礼。”
江天一死死攥着谢锡铭的衣角,有些委屈的看着煜珣,“殿下,这个人不能信。”
“为什么?”
“因为……,铭说的!”
谢锡铭看着一脸认真的江天一,柔声道:“小天,殿下决定相信贝大侠他们,我们就不需多话了。”
江天一仍旧担心的看着煜珣,煜珣笑道:“要么小天也跟我一起去?”
“真的?”
“嗯,如果你可以易容成蒙的样子的话,就可以跟去。”
“嗯嗯,可以。”
煜珣坏坏的一笑,“小天,你比蒙矮了一头还要多,怎么易容?”
“殿下……”江天一一听这话有些着急了,“非得是贺拨蒙吗?贺拨蕊行不?”
“哪有查案带个女孩子的?你啊,明天陪你家小螃蟹去福满楼吃螃蟹去,银子我花。”
江天一看看谢锡铭,摇头道:“不,我得跟着殿下。就扮贺拨蕊。殿下身边一个侍卫、一个侍女应该很正常啊。”
贝耀飞冷冷的看着他们嬉闹,心里很是不爽,自己本就是个外人,但看到煜珣和别人亲近,却莫名的烦躁不安。他暗中咬牙,直接逆着这股烦躁开口说出了违心的话:“就让他跟着吧,省的有人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