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故事 上——直末
直末  发于:2015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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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让他看看我写的字,他肯定会很讶异,至于……成绩嘛……唔,那……那就不要提。

我磨磨蹭蹭的,总算才开始写,还把一张纸都写满了。等墨迹干后,再把信好好的折起,放入封套中,才开门出去。

回到客室,两个人还在聊着……

徐少原瞧见我来,便把话题搁下,向我笑了一笑,「写好了?」

「嗯。」我点头,把信交给他:「麻烦你了。」

「不必客气。」徐少原把信收好,就对席夙一道:「席兄弟,那么在下要告辞了,你有空时,记着回去看看,那些孩子们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席夙一微微点头,便道:「我送你出去。」

「有劳。」徐少原说,看了我一眼,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就跟着席夙一出去了。

第28章

我回了房里,打开那三口箱子。有一箱都是衣裳,薄的厚的,有些看着都是王朔以前穿过的,还有一些新的。

唔……新的大概是做给王朔穿的吧,我想,就只拿了几件旧的长衣比了比,这些都是改过的,不过衣摆跟袖子还是多留了一点儿。

在家里时,穿得衣裳都是吴婶帮忙改的,她说小孩儿个头长得快,衣袖跟下摆不能裁得太多,所以每次改好,我穿着还是会松松垮垮的。

以前,王朔见了,都会再叫吴婶直接改得短一点儿,说是我早不可能长个头了……

我搁下衣裳,再去看其余两箱的东西。

有书本……咦,连当初王朔乱练一通的小人书都有,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一些王朔早就不看不玩儿的东西。

……收拾的人大概是吴伯,他可能想王朔三五年不回来,就全放进来了吧。

最后一口箱子里有一袋子的钱。我一打开就看见了,忍不住咦了声,想说是谁这么胡涂呀,好歹该压到箱子底的。

万一搬得时候,盖子松了开,掉了出来可怎么办,我一边就打开来瞅了一眼,看了不禁愣了一大下。

里头……好多钱,比上回带来的要多了许多。

不过,照着王朔的说法,他是要在这儿三五年不回去,多点儿钱也是要的,还有学费呢,一年缴一次,也是差不多了。

我想了想,去将之前带来的那只箱子打开,把压在衣裳底下的装钱的粗布袋拿出,将钱全都放到一个袋子,再好好的压回衣裳下,又把新送来的衣物塞了一堆进去,才盖上了箱子。

好不容易整理完后,原来只放了一只小箱子的地方,让三口箱子填的满满的,感觉不再那么空了。

忙了快一下午,感觉有点儿倦,可瞧着……像是到点用晚饭了,若这餐不吃,就要捱到明早,可明天后就只供早饭,万一又睡过头,那可没得吃。

所以我还是去吃了……

今儿个走得学生就更多,餐室内冷清清的,除了我,就两个老学生,我从没见过那两个人,也不敢靠近,打了饭默默吃完就走。

回去后,我用木盆装好衣物,打了盏灯就要去澡堂,走出去才关上门,转头就看见隔壁房的门打了开来。

出来的是席夙一。

我对上他的目光,有点儿怯了一下,小声的喊了句先生,不禁就看向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好像是要到澡堂去。

「你也要去澡堂?」席夙一忽地开口。

我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说:「先生也是么?」

「嗯。」席夙一说:「今日也无人,一块儿去吧,打我的灯就好。」

我愣了一愣,不明所以的对着他……

席夙一也是看着我,但没有作声,

我连忙把灯吹灭了,再推门进房,放好后再匆忙出来。

「走吧。」席夙一便说。

「好……」

我慢吞吞的跟上,但他也走得很慢,还走得直挺挺的。我瞥了一眼,又很快的转开目光,可又忍不住去看。

之前……不管是遇到,或者听课,连今儿个白日也觉得还好,可现在距离他这么近,才觉得他真的很高大,走在旁边,就觉得一阵紧张。

但傅宁抒也很高,和他走一块儿,就一点儿也不会紧张……他和席夙一比,好像……唔,好像差不多高。

不过……看着是比席夙一瘦。

但那个瘦……又不像是没力气的。我隐约的想起来,第一次见着人时,在脑中闪过的念头。

那时才知道,男人身段也可以这样好啊……

「……小心脚步。」

冷不防的低低的一声,我啊地回过神,可已经来不及注意,脚还是让门前落差的石子给绊到,整个人霎时向前踉跄。

幸好……没整个扑倒在地上。

我松了口气,又不禁发窘的瞧向由后走进来的人,席夙一也正看着我,但没说什么,就往一边的架子过去。

我低着头,也去放了东西……

比起我的磨磨蹭蹭,席夙一很快就脱好衣服,推开木门,人先往里头进去了。

澡堂内热气弥漫。

但这个时候,只有我和席夙一两个人。连这种时候,席夙一坐在矮凳上,背脊也是直挺挺的。

我愣愣的瞧着,脑中陡然想起一丝不苟这个词儿……

席夙一由浴池中舀出热水,忽地手一顿,跟着侧头看来。我见他眉头一皱,慌忙转开眼,赶紧的坐到旁边的矮凳,舀了水就往身上浇。

难怪觉着冷的,此刻还光着身体呢,不快点儿洗,万一着凉就糟了……

我戳了皂角,往身上快快的抹开。

但是,全身能抹到泡沫的地方都给抹了,就只有……

平时后背抹不到,都是叫一块儿洗的学生帮忙,可现在一块儿洗的又不是学生,哪可以叫一个先生帮我这个学生抹背啊。

就算……对方可以,我也不敢开口。

正纠结着,眼前忽地伸来一手,我睁大眼,就往席夙一看去。

「皂角给我。」

我喔了一下,连忙递过去,但心里即刻咦了下,他那儿不是也有么?才疑惑而已,就听他又说转过去。

「啊?」我呆了呆。

「你背后不是抹不到?」他面无表情的说,「我也是,等会儿再让你帮忙。」

我还是呆住,可瞅着他的眉头又皱起,慌忙背过身去。

很快的,他就帮我抹好了,然后就真像他说的,要我也帮忙。

我将手上的皂沫抹到他背上,怯怯无声的抹了一会儿,不禁觉着……唔……这个背,真宽又厚实啊。

「……体格真好呢。」我忍不住小声咕哝,「我也想壮一点儿……」

「多吃点儿饭就可以。」

不期然的听他回了句,我霎时吓了一跳,戳着泡沫的手就怯怯一停,然后立刻听他说可以了。

我仓皇的把手缩回来,赶紧就去舀水,耳边已响起淋水的哗哗声。我忍不住再看去,他身上的泡沫跟着水,沿着他的手臂线条往下流开。

我再回头,看了看自个儿的胳膊,不禁颓丧……

洗去一身泡沫后,因为难得浴池没人,所以我跟着席夙一下了浴池。

不知为何,感觉……好像没那么紧张了,我总忍不住要往他身上看去,好几次之后,就让他给发现。

他看了过来,立刻就皱起了眉。

我以为他要生气,忙窘着道歉,那什么……直盯着人瞧,真太很没礼貌了,而且,还是人家没穿衣服的时候……

但就是忍不住羡慕嘛,怎么先生是教文学的,却能像莱先生一样……唔,不一样,莱先生没这样好……

「你脖子上……」

可席夙一像是没把道歉的话听进去,等我话完,立刻就出了声。

「脖子?」我愣了愣,才喔了一声,低头看去,「这是块玉。」

就是那块灰噗噗的玉珏……后来我找了条棉绳穿上,然后就一直戴在脖子上。虽然也不知死去的爹能不能真有保佑。

「我知道。」席夙一说:「这谁给你的?」

我有点儿迟疑,想着说是谁给的,他也不认识啊,可瞧着他严肃的脸色,还是出声道:「是夫人……」

席夙一仍是面无表情,只又道:「可以让我看看么?」

我愣了愣才点头,「可以呀。」说着,就把它取下来递给他。

席夙一拿去,细细的端看后,就一言不发的还给我了。

我觉着奇怪,也把那块玉珏拿在手上再瞧了一下,唔,上头还是只有平安两字,什么也没有啊。

「……把它戴上,以免掉到水里。」席夙一忽又说,人就从水里起身,跨出浴池出去了。

我愣愣了半晌,跟着就打了个喷嚏,连忙把玉珏戴了回去,也急忙出了浴池。木门外头没有人,不过遮落的布帘外,隐约可见一盏火光。

我赶紧穿好衣裳,拿了东西走出去。

席夙一看了过来,便一手提灯,转身领路在前。

我跟在后面,不经意的仰头,瞧见天上的一轮月,明儿个才十五,可现在的月瞅起来却也圆亮圆亮的。

我不禁开口:「……先生不回去过节么?」

「明日会回去。」

席夙一沉沉的声音响起来,就说了这一句,没再说别的。我也没再多问,和他一块儿走回舍房。

第29章

身体泡过热水,回房在床上窝了一会儿,我就昏昏欲睡,两眼一闭就不省人事儿去了。

隔日睡到天大白才醒,自然没得正经早饭吃,不过,我把林叔给的苹果吃了一颗,再吃掉一块月饼,也就算是吃过了。

嘴巴里都是甜乎乎的味儿,难受的想喝水,我连灌了两杯才觉得好点儿,只是肚子涨得很,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不过,一直待在房里,也是挺闷的……

我想了想就出门,可又不知道去哪儿好,书院虽然没关闭,可院中一些平常能遛达的地方却也不多。

虽说已经可以出外了,但……外头的路,我一点儿都不认识,也不知这儿距离城中多远。

若是雇车出去,得要花不少钱……

但今儿个是中秋啊,肯定有不少热闹……我边苦恼着,人不自觉走到了通往书库的院门。

前日来时,算学先生说放假可以不必来,但也没说能来。

屋门现在关着,大约也是锁了吧。

……算了。

哪儿都不去了,回房吧,睡一睡,天就黑了,连肚子也不会饿。

可是,还有两天假啊,难道也都要睡?我不禁有点儿烦恼,但没一下还是想算啦,先过一天再说,说不准睡得饱了,早上起来能用到饭呢。

这么想着,我就回房了,往床上一躺,可怎么都毫无睡意,只好又爬起来……

第一次觉得……

好无聊。

一个人好无聊……

也没有活儿要做,没有考试——没有考试当然也能看书的,字也能练,但我就觉得,没什么劲儿去理。

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我呆坐了一会儿,就走去书架那儿。上面的书,是住进来时就有了,好像是傅宁抒的。

我从来没有想要取下来看,就是见他每几天就会换一本……

我抽了一本最薄的,稍微瞄过去,顶多十几页,应该……能看完吧?

但写什么呢?我翻了翻,发现里头有字有图,看着是一块地,旁边还有批注什么的。

我把它放回去。

然后又抽又放……没一会儿就没有薄的能拿了,只好往厚一点儿的,总算才挑出一本浅显好懂的。

是一本词选……

我抱着书,窝到上床看,窝着窝着……就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时,眼前先是觉得黑,但只一会儿,就看清楚了,是朦胧的灰白色才对,是映入窗里的月色。

……好安静。

我揉了揉眼睛,慢吞吞的起身下床,然后套上长衫,走去推开门。外头正是凉风阵阵,我霎时打了个哆嗦。

不知什么时辰……

我走到院中央,不禁仰起头,瞅着天上一轮明月,又亮又白的,那天色不像是黑的,反而像是一种很深很深的蓝。

我呆站着瞧了好一会儿,忽地听见一声吱呀,隔壁的房门就推了开来。这次走出来的是算学先生了。

林子复一手不知拿着什么,一手提着灯,快步就要走时,像是才不经意的发现了我,即刻哦呀一声。

「……嘿,你在呀?」

一直都在的,我有点儿委屈的想,微微的点头。

「没去看热闹啊?」他笑着问,走了过来,也不等我回答,就有点儿愤愤的说:「也是,外头人挤人的,去也是自找晦气……」

我愣愣的瞧着他,不知他为什么忽然生气……

但感觉……是有点儿奇怪,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我瞥向他没提灯的那手里抱的东西,是一只坛子。

他察觉,像是要说什么,忽地又一顿,跟着就改口喊我跟他过去。

我咦了下,迟疑着没动,就听他不耐烦的喊了快点儿,是好事儿……

……好事儿?我跟了去到他房前。

他把提灯递给我,就开门进房里,没一会儿又出来,这会儿两手都各抱了一只坛子。

那两只看着很有些重量,他走得摇摇晃晃,我忙帮忙关好门。

「你帮我照着路。」

「是……」我应声,连忙跟在他身边。

他绕出了院,也不知要走去哪儿,就是越走越弯绕,跟着就走到了廊外,踩过园中的小路。

本来晚上无人的地方就没有点灯,可这会儿到了园子里,就算有月光,也是暗的几乎看不到。

「……先生?」我不安的提好灯,感觉路变成了斜的,很不好走:「要去哪儿啊?」

「唔,钟楼。」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是钟楼啊?又不禁睁大眼,困惑的问:「为什么要去啊?」

「赏月啊。」

我一阵茫然,迟疑的问:「……赏月?」

「你上过钟楼没有?」他只又问,声音听着有点儿轻飘飘的:「那是书院最高的地方,你说书院本来就高,不管望上还是望下,景色肯定是最好喽。」说着,他像是把目光瞥了来,还笑了笑,「平常那儿可不是谁都能上去的喔。」

这么晚了,上那儿赏月?万一不小心敲了钟,然后引来了什么,不是……我想想不禁就觉得悚然。

「我……我想回去。」我嗫嚅的开口。

他咦了声,跟着就道不行,还催促我走快点儿,说着就在前面。

我惊疑的拿灯照去,灯火之中,隐约见着一扇半开的门。我顿了顿,身旁的人已经快了一步,发觉没有光,再不耐的催促了几声。

我吞了吞口水,跟着过去。

门后……

蒙黄的光影中,是一道又窄又斜的楼梯。

我提紧了灯,有点儿吃力的跟在林子复的身边,也不知爬了多久,阶梯总算才到底,跟着眼前就是一只大吊钟。

第一次这么近看这一口钟,我霎时怔住,还没来得及讶异,立即觉到了冷,不禁哆嗦了下。

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吹,分不清是从哪一面吹来的……

手上的灯已经灭了,可并不觉得暗,因为月光灿灿的亮,简直到了刺目的地步。我愣愣着,就见算学先生绕过那口钟,连忙跟了过去。

一绕过去,我就愣住了。

在那儿的……还有别人。

也不能说是别人……

傅宁抒半靠着楼柱,屈腿坐在墙台上,披风下摆垂了一角在地上,被风吹得窸窣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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