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把房子卖了，很快就能还你钱了！”宋城回道。

刘子越深深吸了口气，阴晴不定的开口“那你住哪儿？”

“我已经找好地方了，你不用担心。”

“在哪里？”

“西郊。”

“西郊？你知道那儿有多乱吗？”刘子越怒极反笑。

“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卖房子！你为什么不和商量一下！我很缺钱吗！”刘子越声音越来越冷。

“你不缺，可是我不能再麻烦你了。”宋城轻轻说道。

“我说过那都是我自愿的！我没觉得麻烦！”

“我再怎么穷困，也不该由你来料理我爸的后事！”宋城冷声道。

刘子越一时有些怔愣，半晌后他开口，“你先等等，最起码，今天不要搬走，明天，我来帮你好吗？”

宋城抬起发红的眼睛看着他，“嗯”

“现在可以陪我去吃饭吗？，我一天没有吃东西。”刘子越看着宋城下陷的眼眶和发干的嘴唇。

19.我不后悔。

第二天刘子越一大早就来了。

宋城早早的把东西都收拾好，在客厅等着他。

“西郊不能住，我另找了一处。”刘子越走进客厅，对宋城说道。

“……不用了，那边我看过的，房子没有那么糟糕，也便宜。”宋城站起身来。

“昨天我托一个朋友打听过了，居安街刚好有一处房子要出租，因为发生过一起命案，没人愿意租住，空置了好久，所以房价很低。” 刘子越看着宋城，“我看过了，一居室的，条件都还好，离书店也近，去看看吧。”

“我……”刘子越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宋城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出现，宋城打心眼里感激他，不夸张的说，如果刘子越需要，宋城是愿意给他自己所有的的，但宋城，却不想再麻烦他了。

“拿好证件，外面等你。”刘子越转身朝院子走去。

“我们一会儿过来，记住我之前说的话。”刘子越挂上电话，靠在摩托上等宋城出来。

“抓紧了。”刘子越对宋城说。

“嗯。”

“宋先生是吗？”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

“是……”宋城迟疑的答着。

“我带您去看看房子吧。”中年男人走在前头引路。

房子是标准的一居室，有独立的卫生间、厨房。装修也是新的，不像住过人的样子。

“您还满意吗？”看过房子后，男人问道。

宋城瞧瞧刘子越，硬着头皮答道，“房子很好，只是我，恐怕住不起……”

“房子价钱很低的，一个月只要900块，原因这位刘先生跟您讲过了吧？”

“一个月900？”宋城有些吃惊。

男人以为宋城不满意，连忙改口道，“既然是熟人介绍过来的，那就再便宜些，一个月800？”

宋城有点发愣，男人急忙觑了觑一旁的刘子越，又补充道“水电减半？”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城急忙摆摆手，“900，一个月就900吧！真是太感谢您了！”

“那就搬进来？”刘子越说道。

“嗯。”宋城感激的看向刘子越。

“你在这边等着，他们有配备的搬家公司，我去看着他们把东西都装上，送过来后你看着整理。”

“一起走吧，我想，再看一看。”宋城说道。

“……嗯”刘子越转身出门。

“搬家公司已经帮您联系好了。”中年男人低声对刘子越说道。

“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

刘子越载着宋城到家的时候，搬家公司已经等在那里了。

宋城把门打开，看着搬家工人把他整理好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搬上车。

很快，原本堆满箱子的院子就空了。

宋城慢慢走到里屋，把窗帘拉上，房门一一锁上，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后，才退出来。

“后悔吗？”刘子越问道。

“不，虽然我没有其他选择。”宋城似是自语道，“这里可以说装满了我到现在为止所有的回忆，有好的，也有坏的。这儿曾经是我的家，但现在，只是一座房子，只有……我一个人。”

“以后的记忆都是好的，就好。走吧。”刘子越转身，走开几步后，他意识到宋城没有跟上来。

宋城站在原地，眼眶好似又要发红，“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

刘子越不记得自己最近看他红了多少次眼眶，只感觉自己一次比一次难受，刘子越走回去微微低头下巴摩挲着宋城的头发，“不用谢……”。

宋城终于告别了这条小巷，这条曾经让他快乐过、迷茫过、绝望过的小巷。

等到把东西都归置的差不多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你先收拾着，我去买饭。”刘子越说道

“嗯”

刘子越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钥匙，所以只能在楼下摁门铃。

宋城接起门口的对讲机，迟疑着问道“你好？”

“是我，我没带钥匙，在楼下。”刘子越的声音传来。

“哦，你等等，我马上来！”宋城急匆匆地抓起钥匙，就往楼下跑。

“等急了吧？”宋城气喘吁吁地从里面把门打开。

“你怎么下来了？”刘子越问道。

“给你开门啊。”

“下次不用跑下来，先上去吧，我教你。”刘子越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像钥匙一样的，按一下它就可以了。”刘子越回到房间后指着门口的对讲机说道。

“哦”宋城尴尬的点点头。

“吃饭吧。”

“嗯”

“你今晚回去吗？”宋城在厨房稍微提高一点声音，问远处的刘子越。

“嗯，一会儿就走”

“哦”

“电卡和水卡物业都充好了，还有物业的电话我贴到门口了，有需要可以打电话”刘子越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宋城的背影说道。

“嗯”

“你，还有钱吗？”

“有的，我不怎么花钱，你不用操心。”宋城回过头认真说道。

刘子越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睡觉前把门关好。”

“嗯”宋城从厨房跟出来，把刘子越送到门口，“路上小心。”

刘子越停了停动作，回道“嗯”

下楼后刘子越并没有立即离去。

在楼下很容易就找到了宋城那间屋子的窗。窗帘是拉着的，看不到什么。但从窗帘渗出的那笼昏黄的光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盛夏要过去了，夜里已经有些凉气了。

刘子越就那么站了一会儿，然后，走了。

宋城把碗筷收拾好后从厨房走出来。坐在这个装修精致的客厅里，他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房子很漂亮，看起来也很温暖，只是，太陌生了。

他有些恐惧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房间看起来这么大，但他却找不到一隅能给他归属感的地方。

他命令自己不要想，他让自己相信，以后会好的。

可是以后……以后是那么的长长久久，那么的遥远。那些日子都会是他一个人，再没有别人。

这要怎么习惯呢？

于是宋城起身，开始打扫房间，从卧室到客厅到厨房再到卫生间。

那盏昏黄的灯亮了一夜。

宋城在新家的头一晚，是枕在沙发上睡着的。

大概是梦到不好的梦了，宋城低低的呜咽了一声。

20.

宋城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

“宋城？”

“嗯”

“我是王备。”

“听出来了。”宋城揉揉眼睛，坐起来。

“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啊……”宋城很习惯的说出这句话后，又改口道“我……搬家了，就在书店附近。”

“我可以来看看你吗？”王备少有的小心翼翼道。

宋城沉默了片刻后，“你知道了？”

“嗯……”

“……我在书店等你吧。”

“好。”

宋城长出了口气，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清晨总是美好的，街上是忙忙碌碌的人群，太阳也刚刚升起，在高处跳跃。

这就是现在，也是以后。

宋城问自己，“你会幸福吗？”

下楼后，走出一条街就可以看到书店了。

王备已经等在那里了，大概是打电话的时候到的吧。

“吃早饭了吗？”宋城问道。

“还没有。”

王备是从刘子越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刘子越鲜少给他打电话的，所以偶而来一个，王备自然是受宠若惊的。

刘子越凉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疲惫，“宋城的父亲去世了，他朋友不多，你多陪陪他。”

王备震惊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这会儿见到宋城，他心里愈发愧疚。

虽然宋城从不多说自己的家事，但偶尔提起的几次也只是父亲，意识到这一点后王备也尽量避开。

宋爸爸大概是他仅剩的依靠了，但现在也走了。

仅仅几天没有见面，宋城憔悴了不止一点。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微微红肿，布满了血丝。

“你先等一等，我进去和老板说一声。”宋城出声打断了王备的失神。

片刻后宋城走出来，“走吧。”

不远处就有一家卖早餐的铺子，王备跟着宋城走进去。

“你先坐，我去要吃的。”宋城说道。

“你坐下，我去吧！豆浆和包子可以吗？”王备把宋城按到座位上问道。

“嗯。”

“吃吧。”王备把东西推到宋城面前。

半晌后宋城抬起头，“你也吃啊。”

“哦”王备有些讪讪的。

“不要太担心我，大概这就是命吧，我总得走下去，再说，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宋城看着王备慢慢的说着，但又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王备看着这样的宋城，觉得很不熟悉。人漫长的一生，大概就是在各种坎坷中度过，才能学会坚强、学会隐忍、学会珍惜。

而宋城的懂得生活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这么多，王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夹起一个包子，放到宋城碗里，“你多吃点。”

王备旷了一天的课，陪宋城呆在书店。两人说的话并不多，但王备知道，宋城一定是希望他在的。

下午的时候，老板想让宋城先回去休息的。

宋城拒绝了。

家里应该有家人的。那个房子太陌生，在那里，他觉得自己反而像一个客人。

他又想起那次无意间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母亲的照片。

宋城以前以为那只是一种思念、悲伤和内疚。

现在想来，更多的怕是孤独。

在人群中在愈显得落寞，站在阳光底下，心里却还是化不开的的浓雾。不知道该怎么朝前走，却不得不走。

王备收起电话，“子越哥说他一会儿要来。”

“是吗？晚上，要是不忙的话，一起到我那儿吃饭吧，我做给你们吃。”宋城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企求。

“行啊，等子越哥来了，一块儿去买菜吧。”王备很快速的答应。

“好。”

刘子越站在书店门外，书店里有几个客人，宋城在前台收账，间或和王备说几句话，偶尔也会笑一下。

王备坐起来伸了伸腰，抬头间看到刘子越站在外面，正要张口喊一声，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奇怪。刘子越的眼神是专注的，带着些坦荡和……一种王备从没在他身上见过的情绪，但明显是带着热度的。

刘子越一向是冷淡的，没有明显的喜欢和厌恶，或者说他厌恶的一般不会再出现在眼前，所以剩下的就更没什么心思了。

但王备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却看到宋城，他心头猛地一跳，再回神时，就看到刘子越抬脚走进来，略带警示的看了他一眼。

王备连忙收拾起错综复杂的心情，硬着头皮上去打了个招呼。

宋城还在忙，见刘子越进来后略带抱歉的看了看他。

于是王备只得独自消受刘子越那在他看来带有深意的一眼。

“宋城说，晚上在他那边吃饭，他亲手做，你来吗？”王备喏喏的问道。

刘子越微微偏过头瞧了王备一眼。

“不是我提议的！”王备赶紧澄清。

等到书店要关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去了。

“隔壁那条街有家超市，我们去那边买菜，你们想吃什么？”宋城边锁门边说。

“随便做一些就可以了，反正你做什么都好吃。”王备答道。

“你呢？”宋城看向刘子越。

“都可以。”

刘子越今天没有骑摩托车过来，三个人就一路走过去。王备话要多一些，宋城偶尔应着他。

刘子越默默走在宋城右手边，看两人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左边的要稍微低一些。

买完菜到家后，宋城让两人坐着，自己去忙。王备实在是不善于厨道，便也乐得四下打量起宋城的家来。

刘子越一路帮着宋城把东西拎进厨房，东西放下后，刘子越却还不走。

“要找什么东西吗？”厨房并不大，所以两人站在近处，宋城微仰着头问道。

刘子越摇了摇头，“昨晚，睡得还好吗？”

“……稍微有些不习惯”宋城笑了笑，“以后，就好了。”

“嗯，需要帮忙叫我。”刘子越说完，转身朝客厅走去。

“子越哥，你……”王备看他从厨房走出来，有些支支吾吾的。

“嗯？”

“你……算了，我刚看宋城的东西很少，房子看着怪空的，我能送他点儿什么吗？”

“他恐怕不会接受。”

“那怎么办？”王备有些发愁。

“你们俩在说什么？饭好了，快过来吃吧！”宋城从厨房走出来。

刘子越起身，“慢慢来。”

宋城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王备吃完后就挺着肚子赖在客厅不动了。

“很晚了”刘子越看向王备，“该回去了。”

“是挺晚的了，子越哥，一起走吧。”王备看看时间不情愿的说道。

“我明天没有课，今晚住这里。”刘子越转头问宋城，“方便吗？”

“……啊！方便的。”宋城有些诧异。

“晚上注意安全。”宋城嘱咐道。

王备有些奇怪的看着俩人，宋城站在刘子越身侧，因为要收拾碗筷还穿着围裙，两人站在门口一起送他，看起来就像一对……王备猛地把嘴捂上，然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