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习惯，除了一个阿姨，再没人那样做过。”刘子越顿了顿说道，“你夹给我，我很开心。”

宋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了，那套小王子，我很喜欢，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你喜欢就好了。小城？”

“嗯？”宋城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后，才觉得有些奇怪，刘子越从来不这样叫的。

“曾经你听到过什么话，都不要放在心上，因为那时连我自己都不懂，是为什么。”刘子越顿了顿，“如果让你难过，我很抱歉。”

宋城愣了愣，半晌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快吃吧，待会儿凉了。”刘子越揉了揉宋城的脑袋。

下午书店没客人的时候，刘子越和宋城又是老样子，宋城看书一向是很认真的。

这会儿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街道两侧已经有些店铺亮起了招牌，马路上汽车的尾灯也开始显眼。刘子越继续朝前看，可以看到远处没有被遮住的橘色的云层。

沿着那条线上的路灯也陆陆续续的开始工作了，但是几乎看不到光从灯罩里泄出来，只看到灯柱的影子在地上偶尔曲折的蔓延着。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和他一样，是男生。”刘子越斟酌着语气开口，“你觉得……我应该反感吗？”

“嗯……嗯……”宋城没有说话，怀里的汤圆儿倒是哼唧了两声。

刘子越觉得自己很紧张，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把自己的命运，甚至是喜怒，交到别人手里，这意味着你除了听从无计可施。

刘子越自信能改变，但任何人都不是万能是的，总有一些东西，是你不能掌控的。

比如，刘子越突如其来的爱情，又或是日久生情的爱意，以及让他萌生爱意的那个人。

宋城看似柔弱，不愿意跟人争抢，也容易妥协。但刘子越知道，他骨子里，是有一种执着的。

宋城会因为感动，或是感恩，而几近无条件的对你好，却不会因为这些，委屈他的感情。而宋城能给予的那些好，刘子越是不缺的，因为他完全能找到另一个人做这。但宋城谨慎的感情，恰恰是刘子越缺的，而刘子越似乎也想不到，除了宋城，谁还能给他这些。

刘子越那颗富有而又自信的心，此刻在宋城的沉默下变得既不富有，又不自信。他反复思量着，自己有什么筹码，但思量的结果却是不怎么尽人意的。

宋城终于开口了，“应该不会反感吧，毕竟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的。”

“你不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很奇怪吗？”

“……是有些，但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能在一起也是好的。”

“你真的不介意吗？”

“可能因为是在看别人，所以比较豁达一些吧。”

“如果是你呢？”刘子越目光灼灼的盯着宋城。

“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吧。”宋城摇摇头。

刘子越挑起的话题，由宋城终结，其间不过三言两语。

宋城有些摸不清头脑，但刘子越却不再提起，也就这么过了。

“牙刷再买一支吧。”宋城和刘子越拿着购物篮穿梭在货架中。

“这边有两只装的。”刘子越开口。

“可是是情侣装。”宋城有些为难。

“省钱。”

“也是。”宋城点点头，拿起套装放进去。

刘子越转身又拿了一双蓝色条纹和粉色条纹的拖鞋。

“这个用不着啊？”

“天气变冷了，总要换的。”刘子越扔进去。

“家里有毛巾的，还没用过！”眼看刘子越又要去抽两条毛巾，宋城赶紧提醒道。

“去给你几双袜子吧。”宋城走在前头嘀咕着。

周围是一对对的夫妻，或是小情侣。刘子越很少来超市的，认识了宋城后，才会偶尔来买菜。

熙攘的人群中刘子越一眼就能看到走在前面的宋城，头顶的整齐的发旋，长到后颈处的头发，露出的一小截脖颈。

刘子越觉得这场景是很吵闹的，但他却真的一点儿都不厌恶，潜意识里，似乎他是很喜欢的。

刘子越很想让宋城转过头来，冲着他笑一下。但前头的宋城，却似乎是突然停住了。

“张老师……”走到宋城身边时，刘子越听到了这三个字。

宋城的声音里带着紧张，还有一丝惶然。

“是你？”张老师的表情有些精彩，刘子越却清楚地在她变来变去的脸色中捕捉到一丝惊讶和……厌恶。

“不介绍一下吗？”刘子越上前，站在宋城身侧。

“这是，张老师，我高中时的……”宋城局促的回答。

“幸会”刘子越点了点头。

张老师的眼神在俩人间打了几个来回，最终问道，“曹梦迪呢？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他前段时间刚回国，我们见过面的。”宋城老实答道。

“嗯，那我先走了。”张老师冷冷的点了点头。

“再见。”宋城低声说道。

“东西都差不多了吧，回家吧。”

“你的袜子还没买呢。”宋城道。

“那你挑几双，我去下洗手间。”

“好。”

“张老师。”刘子越叫住前面的人。

“有事吗？”

“能给我您的电话吗？”

“我为什么要给你？”张老师挑了挑眉。

“xxx学校是吧？我叔父在那里就职，我姓刘。”

“刘书记？”面前的女人试探道。

“原来你认识他。”

“回家吧。”刘子越接过宋城手里的袋子，缓步和宋城并排走着。

30.那些点，连成的线。

“知道我为什么揍你吗？”刘子越居高临下的看着曹梦迪。

曹梦迪左边嘴角明显破了，用手肘撑着地，迎着刘子越的目光。

“你有心机没错，但你不该把它用到宋城身上。”刘子越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转身。

“呵……”曹梦迪在身后轻笑一声，慢慢站起来，“我对他何必用心机。”

“也对，所以当年你才能走的毫无顾虑。”刘子越背对着，点了点头。

“当年……”曹梦迪因为这两个字，沉默了。

那时候他和宋城还是高中生，刚刚二年级而已。

和初中时一样，曹梦迪一直是受人瞩目的，而宋城永远是陪在他身边的平凡的那一个。

要说宋城是完全平凡的，也是不对的，因为本身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还能和曹梦迪站这么近，就让人有点儿侧目了。

班里和年级上既有羡慕曹梦迪的人，也有嫉妒他的人。当然在曹梦迪面前，他们是没敢留露出半分。

曹梦迪记得有一次放学后，因为老师那边有事，叫他去帮忙，所以晚走了一会儿，宋城在停车棚等他。

终于忙完了之后，他快步朝车棚走去，走到近处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话，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他顿了顿。

“整天跟在曹梦迪身后，做他的跟屁虫好玩儿吗？你是他妞儿啊？”一片哄笑声响起，说话的那个声音，曹梦迪熟悉。

“让开！”宋城的声音传来，难得的带了些怒意。

“很热闹啊”曹梦迪走出来，对着宋城问，“在讨论什么？”，眼睛却是瞧着刚刚那个男生。

“没，没什么。”男生有些紧张。

曹梦迪看着他没有说话，男生低着头，可以看到他不断滚动的喉结。

半晌后，曹梦迪才开口，“滚吧”，男生们才快速离开。

“不要放在心上，那些话。”

“没有”，宋城笑了笑，“快些回家吧。”

“嗯。”曹梦迪才推出单车，俩人并行在夜色下。

曹梦迪十分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扯烂那个男生的嘴。

就是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点，慢慢的连成一条线，最后把他和宋城隔开。

曹梦迪不能原谅自己的轻狂，不把别人放眼里，才慢慢的推动了整件事。

曹梦迪恨自己太年轻，当时不够强大和镇定，竟然选择了逃避。

可宋城躺在病床上，不愿意睁开眼睛，曹梦迪甚至在远处都能看到他发抖的睫毛。

曹梦迪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宋城，不过只是承受了这无妄之灾。

曹梦迪靠在门后，哭的像很多年前的宋城一样。

那是他十七岁生日，也是他觉得自己喜欢上宋城的第四个年头。

和往常一样，是请全班同学吃饭、唱K。

最为主角的自己和与几乎自己形影不离的宋城，被大家起哄着灌了很多。

曹梦迪的酒量是很不错的，加之也不是来人就喝，所以状况要比宋城好很多。

宋城被灌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靠在背椅上眯着眼睛，两颊酡红。

曹梦迪心疼了，扶起宋城就走。

“今天你生日，走这么早可不够意思啊！”

“我先把他送回去再说。”宋城站不稳，曹梦迪便半搂着他，排开众人。

“那你早些回来啊！”身后有人招呼着。

为了防止宋城滑下去，曹梦迪恨不得拿根绳子，把宋城绑在身上。

进了电梯后，曹梦迪把宋城卡在墙角和自己之间。宋城浑浑噩噩的把头倒在曹梦迪肩膀上。

曹梦迪甫一低头便能看见，宋城秀气的鼻梁，和……红润的嘴唇。

电梯里很闷，曹梦迪猛地觉得自己浑身发热，便侧过头，不敢再瞧宋城了。

偏偏宋城好像不太舒服，哼唧了两声，热热的气流直直的喷在曹梦迪的颈部。

曹梦迪想自己就看一眼他怎么了，便深呼一口气，转过头。

曹梦迪觉得自己好像也喝多了，脑袋晕乎乎的，不晓得有多少念头在转。

但本能的，他把头慢慢压低，鼻尖可以抵到宋城的鼻尖。

曹梦迪闭上眼睛，错开宋城的鼻子，嘴唇找到宋城的嘴唇。

曹梦迪一直不懂为什么有那多人热衷于接吻，在他看来，不过是两个人啃来啃去，交换唾液。

但此刻，他却想撬开宋城阖着嘴唇，和他交换自己的唾液、呼吸，和舌尖。

“叮……”电梯门突然打开了，伴随着一声惊呼。

曹梦迪猛地抬起头，仿佛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他扶起宋城朝外走去，“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曹梦迪使劲压住自己翻腾的内心，扶着宋城离去，并没有把身后的目光放在心上。

事情是生日的第二天发生的。

曹梦迪突然被老师叫进办公室，“你和宋城怎么回事？”张老师总是和蔼的一张脸，此刻紧紧地绷着。

“什么？”

“有人说，看到你们，你们抱在一起。”

“我们是好朋友，这很正常。”曹梦迪心跳了一下，但面上十分镇定

“非要我把话说开吗？你们做了些什么，你自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老师知道，你说实话，是不是宋城他……”

“不是！”曹梦迪猛地抬头打断。

“就算是好朋友，做出这种事，也不该被包庇！你老实和我讲！”张老师笃定的说道。

“不是”

“那好！”张老师气道，“你保证！你保证你和宋城没什么，以后也不许和他走近！”

“不”曹梦迪从紧闭的嘴里挤出一个字。

“还说没什么！你一直是品德兼优的孩子，一定是宋城那你带坏了，才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你必须和他保持距离！不然我会联系你家长！”

“不”曹梦迪低着头，倔强道。

“好！好！你走吧！”张老师转过头，不欲再说。

“您能答应我不找宋城吗？”曹梦迪慢慢开口。

“我不该找他吗？”

“就当我求您，我会记得这份恩情。”

“……出去吧。”

曹梦迪心里清楚，是谁把他和宋城推到风口浪尖上。

几天后，学校里发生了一件恶性斗殴。男生被打的很惨，家里人找上学校讨说法，便把事情闹大了。

男生醒来后，一口咬定是高中二年级的曹梦迪和宋城干的，只因为自己撞破了俩人畸形的关系，便遭到报复。

这件事一时风风火火，学校迫于压力，决定将被男生咬定的两人开除。

宋城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那日酒醉醒后，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但事实是，所谓的噩梦是现实，也许梦境比之要好上一些。

宋城不清缘由的被退学，失魂落魄的回家后，正赶上宋爸爸酒醉。

听到宋城被退学后，宋爸爸怒不可遏，借着酒意教训不成器的儿子，失手下，宋城笔直的两条腿，便瘸了一条。

同样被退学的曹梦迪到医院里来看过宋城一次之后，便出国了。

31.叫爸爸就给你。

宋城晚上回家的时候，又看到刘子越靠在门口，蹙着眉。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宋城赶紧走上去。

“没等多久。”刘子越侧开身让宋城开门。

“吃饭了吗？”宋城放下汤圆儿。

刘子越跟在宋城身后，摇了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宋城走进厨房。

“随意就好。”

“你……不开心？”

刘子越定定的看着宋城，“嗯。”

“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子越抿着嘴不说话，宋城以为他不想说，便岔开话题，“我待会儿把钥匙给你吧，免得你老等在外面。”

身后还是听不到回应，宋城正要转身，却感觉背后有人贴了过来。

宋城一时不敢动弹了，水已经煮开了，在炉灶上“咕噜噜”的响着。

宋城的头端端正正的，不敢偏一下，因为刘子越头就放在宋城的肩膀上，挨着他颈部的皮肤。

刘子越的双手绕过宋城的腰，阖在宋城腰前。

水汽一阵阵的涌上来，把宋城的脸和脖颈蒸了个透红。

“你，你怎么了？”宋城的声音有些颤抖。

刘子越却还是不开口，只是在宋城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

“水……水开了。”宋城觉得这一下浑身都发热，愈觉得不自在了，于是他试着推了推刘子越的手。

“不要动。”刘子越反手捉住宋城的手，呼吸有些急促，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

宋城觉得自己十分紧张，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锅里的翻腾的水花。

良久后，在宋城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面前这锅水，无规则的翻涌，却又偶尔冒出一两朵剔透的水花儿的时候，刘子越终于直起身，放开了手。

宋城因为这个姿势保持的太久了，再加上刚刚浑身和脑袋都过度发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便手脚困顿的立在原地，头都不曾动一下。

“快煮面吧，我饿了。”刘子越在旁边施施的提醒道。

“哦，我，我马上就煮。”宋城回过神，“你，你快出去吧，做好了我再叫你。”宋城不回头的说着催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