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记(三)——止坠
止坠  发于:2015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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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刻时间也足够让早已魂游天外的白魄回神了。

刑呈看汪硕一个人也不带的就进了院子,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挥挥手,带走房内剩下的几个人,退了出去。

房门被合上,暖和的室内就剩了他们两个人,白魄看见汪硕也有些意外,身边的下人告诉过他,汪硕在中午就进宫了,就算回府也会去皇子妃房里守夜到天亮。

“你怎么来了?”说不上是不是喜悦的语气,但白魄的确没想过,会见到汪硕。

他只知道,现在见到对方,心中的寂寥确实淡了些。

他甚至有些感激。

“来陪你守夜。”汪硕走过来,也在窗边的小床上落座,伸手拉过白魄的双手,放到自己胸口暖和。

“你不是……?”

白魄想问他,不是要在他妻子那吗。

但汪硕摇了摇头,于是他也不再问,重新扭过脑袋看向窗外。

汪硕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哄闹的人群和宫内的热闹有些不一样,但挺温馨的,他也很少看见大年夜这样过的,于是语气特别的温和,“你们那,年夜都这样吗?”

白魄扭回脑袋看坐在他身侧的男人,汪硕正非常专注的盯着窗外,目光少了往日的深沉,透出些少有的暖意和清澈。

“嗯,每年这一天,登霄山总是非常热闹,不会像……”

他的突然住口,让汪硕收回目光重新看他。

白魄以为汪硕会不舒服,但对方并没有,反倒宠溺的看着他笑了笑,轻轻道:“不会像这里一样,对吗?”

白魄不知怎么的,就在他的直视里低下了头。

汪硕本来就把他的双手捂在胸口,这下干脆把人都一起拉进怀里来,抱着他,重新看窗外的喧嚣,语气淡淡的,“以前的年夜母后总会亲手做梅花糕给我,但自她去后,我便再没期待过年夜了。”

汪硕的语气非常清淡,但白魄依旧从里面听出了浓浓的悲伤和脆弱,他张了张口,看着汪硕的面容,想安慰什么。

但汪硕很快就重新扭回脑袋看他,露出一个非常温暖的微笑,低头在他额头上轻碰一下,低低道:“谢谢你,让我重新对年夜有了期盼。”

白魄不知道的是,去年年夜时,他因为意外落水昏迷不醒,汪硕也是这样守着他过了后半夜,那时候的汪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彻底闹了个脸红,觉的心间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温暖了整个身体。

近而都变得有些支支吾吾,“我也没做什么。”

汪硕抱紧了他,看着房内晃荡的烛火,像是自语,也像是许愿,“魄,我希望以后每个年夜你都可在我身侧。”

白魄没了反应,呆呆看着汪硕的脸。

“都说年夜是喜庆的,但以前的我总觉的这天,是最难熬的。”汪硕的脸色落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难堪的回忆。

白魄突然想起,席空谌那日提着暖酒来找他时唠的嗑。

秦昭硕的父皇对他的母后是没有半点感情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坐稳皇位,于是皇后刚刚过世,便重新开始莺莺燕燕,毫不收敛。

对待几个儿子也没有父子之间的感情,有的只是戒备,特别在几个皇子越长越大后,那目光也再不压抑,活生生像在看待潜在的敌人。

白魄想到汪硕那时还那样小,母亲离世,父亲又那样对他。

在冰冷孤寂的宫廷中,他又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这是不是,汪硕总是戴着无数面具的原因?

心中突然觉的疼痛,疼的他有些想哭,尤其看到汪硕难得一见的落寞表情时。

自己虽然从小失去双亲,但被玄宗收养后,很快的遇到了师傅。

白魄在他怀中突然挣扎起来,这让汪硕一怔,从回忆中醒来,就见怀中的人忽然起身,伸手关上了支着的窗户,隔绝了外边的喧嚣。

“魄?”

“汪硕,秦昭硕,我不管你有多少名字,戴着多少面具,但只要你这颗心,是真心的对我,我白魄,必不再相负!”白魄伸出根雪白手指,在汪硕诧异不解的视线里戳到了他的胸膛处。

指尖似乎触到了汪硕心脏的跳动。

脆脆的声音落地后,还在房内盘旋不散,像是誓言。

汪硕狭长的眼完全睁开,怔愣了许久许久,久到白魄要收回那根手指的时候,他一把拽住,诧异的神色逐渐转变为狂喜。

对方千年难见的失态,没让白魄觉的好笑,豪言壮志后他突然没来由的后悔心虚,尤其是汪硕怔愣后的狂喜,更让他尴尬的无地自容。

他想撇开脸去逃避这尴尬,但汪硕收了收手,一个灼热的吻便落到了他的唇上,这个吻非常热烈,汪硕吸吮了半天也没再松开,并逐渐把他压向了小床。

“嘭!”“嘭!”

子时已到,漫天而起的各色烟火很快染红了天空,也照亮了被白雪覆盖的整个皇子府。

新的一年到了。

——第二卷·庙堂行·完——

第三卷:任疏狂

第198章:雪倚皇城

大周天北四十年三月初。

距离大年夜已翩擦过三个月。

二皇子府内一处偏僻的园子,几株山桃早便开了花,白魄闲暇无事漫步到这边来,几朵桃花在枝头开的正好,他走至树下,踮起脚尖用鼻子去碰触花朵,雪悄然无声地来了,开始,星星点点,零零落落,一会儿,雪片大了,密集了,漫天飞扬。这个时节的雪,明净透亮,带着水气,更兼三月春风做伴,飘飘洒洒,纷纷扬扬,显得轻松自然。

白魄已经许久没见到汪硕了。

具体有多久?掐着手指他也算了算,继而喟叹,不过一个多月,怎么就成了怨妇模样?

汪硕在忙什么,他是知道的。

年夜那天后半夜,宫里就出了件大事,皇帝遇刺了,虽然刺客当场死掉,但这个漩涡可不会这样就终结,眼见着事情在年后越闹越大。

席卷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少朝廷高官丢了官帽不说,更被满门抄斩。

就连从小残疾的三皇子也没能躲过去,前些日子不知查出些什么,老皇帝震怒,将这个儿子削除出皇籍,并且关进了静楼。

静楼那是什么地方?专门关押有罪的皇族子嗣,凡是进了那地方,这辈子的尊贵是没了,没个几年就会被折磨死掉,那地方安静的除了自个儿的声音便听不到别的声儿,正常人尤其是皇族人,谁能受得了?

白魄记得,三皇子被关进去的那天,汪硕匆匆回皇府一次,但他没能见的上面。

三皇子一出事,这些日子不少后宫中的人也纷纷跟着落马,这个事态似乎没有结束的倾向,反而愈演愈烈,暗流汹涌。

白魄就算身处二皇子府后院也能感觉出丝气氛来。

这些日子来,府内的人总是格外小心,戒备也更森严了。

身边的亲卫也告诉他,这几日来,涅京城的气氛都不太一样了,尤其是内城,不过几个钟的时间便能看见大队人马不断进城出城,前些日子还造了件轰动事件,一队皇城守卫直接到了外城,当场把城门下的守将抓了进来,那围观的百姓是一堆堆的,不断的指指点点。

这些都还不算完,这些日子,被拉到菜市口砍头的高官越来越多,就跟排着队似的,一开始边上的百姓听到那些官职都还呲牙咧嘴的,到了后来越来越多叫不出名的官老爷们死掉后,围观的人显然没有一开始热烈了。

若见着街道上有官差跑过,那准有百姓私底下讨论,这是又去抄哪家了啊,朝谁谁官老爷家去了啊。

俞演越烈的动作就连普通小老百姓都知道事情不对味了。

但好在这些不知底细的动乱并未殃及普通百姓,大家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只是现在进出涅京的盘查更严厉了,而且宵禁时间大大的提早了。

“就前些日子,九门提督的人还当街跟兵马司的人干上了,后来还是皇城守卫到场直接控制的局势。”刑呈说的是心有戚戚。

白魄大拇指和中指不断揉搓着桃花骨朵,但也听出些不是味来,悠然叹息:“怕是要变天了啊。”

“谁说不是,我看,大多数人都迷糊着弄不清楚,只怕这灭顶的祸事到了自己头上。”刑呈口气听不出是不是幸灾乐祸,在雪中左右看了看,才凑近白魄耳边道:“外边传来消息说,这些日子二皇子府跟铜墙铁壁似的,还需要我们暂时忍耐。”

“嗯。”白魄淡漠应了声,仰首看着纷扬的雪花,道:“总部有没有来什么信?”

刑呈看白魄仰头,好看的脖颈露在外边,他是越发的看不懂自家长老在想什么了,但还是恭敬的回答,“听说,执约长老回去后和执亡、执规两位长老一起被天宗丢进了水牢,足足关了一个月。”

“啊……”白魄颤抖了下,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就知道他的事情暴露是迟早,但会牵连到其他长老也是他不想的。

“宗主……有没有……说什么?”

刑呈似乎也想起了信件中的话,语气低沉道:“天宗说,一切等您回去再算。”

白魄低下脑袋来,刑呈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自家长老似乎在轻微的抖动。白魄实在无法不去想,天宗这句话的意思。

他知晓秦昭硕的厉害,但也同样清楚宗主的手段。

天宗既然说等他回去再算,便是有绝对的自信把他从秦昭硕的层层守护中带走。

“外边也做好了准备,如果这场风暴袭卷到二皇子府,也能趁乱带您走,先保证您的安全。”刑呈不知道白魄在想什么,却依旧老实的告诉白魄外边的一些部署。

刑呈说的含蓄,但白魄明白他的意思,这场莫名的风暴想必和皇族斗争扯不开。

看刚折下去的三皇子就知道,玄宗的人是做了如果秦昭硕失败的打算。

毕竟夺嫡之争,一个不慎,便是人头落地。

但,这么多年来,秦昭硕和秦昭翼争斗不少,谁又能确定这次会是最后一次?

老实说,虽然目前动静闹的挺大,但白魄还真就看不出这两位有真正决斗的意思。

他觉的,玄宗这一手的布置有些多余。

白魄虽然还想再欣赏下雪中的桃花,但身边的亲卫却不许,有人撑着大伞过来遮在他头顶,劝他回房。

虽已三月,但下雪的天,气温依旧非常冰冷。

他应许的点头,转身往自己住的园子走。

脚上虽然套着皮质的高脚靴,但在雪中站久,依旧冷的麻木了,他的内力在体内周旋,勉强为他保持了些暖意。

回去的路上,见有许多丫鬟加快步伐穿行,他挑眉不说话,身边有亲卫上前,直接拎过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扔到他脚下。

那小太监穿着开衩的袍子,被这一扔,狼狈摔到白魄脚跟前,不敢挣扎,干脆趴伏着,就像只绿壳乌龟。

白魄身后跟随的亲卫轻蔑的笑开。

依照白魄原先的性子,兴许还会一脚踩踏上去,但在中原漂浮这两年,他的心态不知不觉有了变化,就听他软声软语的说,“摔疼了吗,起来吧。”

那小太监依旧趴伏着,身子微微颤动下,没起身。

白魄不再劝,脆着声音问,“这是怎么了?都往前头跑?”

小太监知道他的身份,听见他的问话,似乎斟酌了下,才道:“回公子的话,是殿下回府了。”

汪硕回来了?白魄有些诧异,对方居然没让人来告诉他,但想起多日不见,他还是有些心动,“进府了吗?”

“没有,马上进府,奴才们赶着去迎接。”

“哦~”他点点头,“咱们去看看吧。”嘴上招呼自己的亲卫,脚下就往大门走。

那小太监依旧趴在雪上,似乎犹豫挣扎了下,还是慢吞吞道:“公子还是别去了……”

白魄回头看他,小太监的声音越来越小。

白魄哪能看不明白,他圆溜的眼珠转了下,重新走回去,亲自动手撑扶起小太监,白嫩的脸上透着好奇和天真,清脆声声:“为什么呢?”

小太监被他亲手扶起,受宠若惊,再看他天真无邪的表情,有些不忍,还是说了,“殿下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殿下还带着一位公子。”

白魄怔愣了下,半晌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继而又感觉无比的难堪,难怪这小太监不让他过去呢,指不定现在满府的人心里都这么想,想他的可怜……殿下出去这么久,回来却带着个男人。

若带着个女人回来的,还起不到这效果。

虽说汪硕身边谋士不少,但府内的这些奴才能生存就是因为眼力见,白魄相信这小太监既然这么说,就说明汪硕带回来的那位公子绝对不是谋士臣下一流的人物。

他都还不知道汪硕要回来,可府内的这些人……这各种流言怕是早起了漩涡了!

在巫灵山庄搞那么一堆的少年,可以说他是为了遮盖,但他都已经恢复了大周皇子的身份,还有必要把男人往府内带吗?

想到这,脸色再怎么也好不了,勉强压抑怒气,他断喝一声:“刑呈!”

粗壮男人马上走到他身边来。

白魄忍着怒气,邪气一笑,一字一顿咬牙道:“带……我……过……去!”

第199章:醋意横飞

刑呈看小太监一眼,再看一眼自家主子,没有半点犹豫,先弯腰道是,继而双手从白魄臂下穿过,携带着人,一个纵跳,已经离开原地数丈。

那还不安的小太监,眼见着活人在身前消失,吓的再次一屁股坐在雪上。

这一次没有人嗤笑他,原地还剩下的几个亲卫同样一提身,跟随着刑呈的身影而去,几个黑影在白雪上只轻点几下,几乎不落地的往前院赶去。

皇子府前门早得到消息的众多管事守候在门口,皇子妃得了殿下的话,天冷体恤她身体不需要出门来迎。

正中的大门打开,皇子府远处的街道上,在大雪纷扬中慢悠悠的来了几辆庞大的皇室马车。

最当前的一辆先停在大门前方,从上面下来几个人,先跟守在门口迎接的人说了几句什么。

身后跟着的第二辆马车才在大门正中停下,早就走下台阶的众多奴才赶忙围了上去。

车帘被掀开,从中弯腰钻出个黑色金龙袍服的男人。

男人头上戴着冠玉,腰间绑缚着金色皇家佩戴,他先踏下马车,车边掀开帘子的管家马上上前为他披上了披肩,恭敬道:“殿下,府内的吃食和安公子的住处都已经打点好了。”

汪硕点点头,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他身子寒,得先泡了热水才能暖和。”

“是,府内温池药浴已经备好了。”

“嗯。”汪硕这才有些满意的点头,然后转过身子去,不假借他人之手,亲自掀开帘子,神色温柔的呼唤:“款款,出来吧。”

车帘微晃动,应着汪硕的声音,从车中钻出个少年来。

虽然在马车中,少年依旧被裹上了白狐毛制成的披肩,整个脑袋被裹在帽中,一时看的并不很真切。

只少年双手抱着个白玉的小暖手壶,才让人得以一窥他的肤色竟如白玉般白净晶莹,和手上抱着的暖壶居然分不出差别。

下了马车后,少年伸出纤细瘦弱的手拉下帽子,露出一张白净中透着粉红的脸,微微打量了几眼皇子府门口的众多人。

期间只要一不小心接触到别人的视线,就会马上低下脑袋去,只露出个好看的下巴弧度,就连呼吸也很轻微,双目合着,睫毛微微抖动,水嫩的双唇合着,有些怯弱。

身子裹在绒毛披肩中也可见的非常消瘦,披肩下露出身竹墨色的衣服。

低下脑袋后,他似乎还是觉的不安,小心翼翼的往汪硕身后退去,直到把半个身子遮掩在汪硕修长的身子后面,才微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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