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记(三)——止坠
止坠  发于:2015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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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上又积了些白雪,他虽然躲过致命一击,但脚步轻滑,却是一个踉跄。

这一下变故极快,在身边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只狗再次扑了过来。

还来不及稳住身子,白魄就往地上倒去,暖手壶掉落在地,他就势滚到道旁的雪地上。

那牵狗的奴才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吆喝着快步跑上来制止。

白魄身边的丫鬟们却是被突然凶性大发的畜生吓坏了,花容失色的纷纷跑开。

道旁树上堆积的大量积雪滑落下来,发出一声闷响,白魄重新站稳身子,喘着气拽下身上的披肩,那两条狗对着驯养它们的人置之不理,只一个劲的红着眼睛朝白魄扑来。

远处已经传来哄闹声,想必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人,身边丫鬟们的尖叫实在刺耳,白魄却分不得心去斥责,只因为那狗见几次飞扑未成功,两只前脚匍匐在地,已经再次摆出攻击的姿态来。

终于右边的大犬先动作,再次如同闪电的袭来,这一次白魄却当中站着,未躲避,远处赶来的侍卫们见着,纷纷大叫起来。

白魄的双眼没了慵懒,没了散漫,现在正全神贯注锁定那畜生的每一个动作,聚集全部的内力于右手,终于在畜生呼出的热气直扑他鼻子时,角度狠辣的一掌劈过去,那狗身上的毛发擦过他的脸,但庞大的身躯已然摔出几步远,落到地上扑腾几下没起身,鼻子嘴里流出了冒泡的鲜血。

白魄瞧着狗在地上扑腾,眼睛深沉。

“白主子!”忽然身边跟随的太监尖利喊了一声,就见白魄失神间,另一条伺机待发的畜生已经跃到了白魄的头顶。

小太监冲上来舍命一撞,白魄被冲击力击倒,摔到一边。

那边小太监却被大狗扑倒在地,嘶咬起来。

那雪狗没了一点人类饲养温驯的样子,活似是狼般,红着眼睛先是一口咬在小太监大腿上,冬日里小太监穿的有些厚实,大狗咬着居然开始左右摇晃起脑袋,口水滴落在地,低沉的呜呜嘶叫极其吓人。

侍卫和护院们总算姗姗来迟,他们一群人跑到,先是围住了嘶咬小太监的畜生不让它逃窜,就没了别的动作。另外几人走到白魄身前扶起了他,并拦在他身前护住了他。

小太监还在不断的惨叫,寂静的冬日里听去非常惨烈,枝头不断扑簌簌的落下积雪来。

白魄神色阴郁的推开身前挡着的人,走前几步,就见不过眨眼的功夫被狗嘶咬的人已经没了动静,那狗咬在小太监脖子上,大嘴还非常恐怖的咀嚼着,身周有人从震惊中回神,转身呕呕的吐出来。

没有半点肮脏的雪地上,一只嘴角还在往外渗血的大狗尸体落在一旁。

另外一只狗扑在一个瘦小的身子上,那太监穿的衣服散落一地,血渐渐染红白雪,白魄忽然就想起了早上那血红色的腊梅,是否也是这样安静的点缀在雪中。

那伺候他的太监年龄不大,却很是乖巧,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一张小脸总是怀揣着小心卑微的笑意。

现在,他死了,那条可能比他活的还金贵的狗还扑在他的尸体上发作着野性。

白魄突然觉的恶心。

他闭上眼不愿再看,一挥手,身边围着的侍卫们拿着大砍刀纷纷走过去,对着那还死死咬着人的畜生一顿乱砍,终于嘶鸣声逐渐低微,白魄也没再看一眼,置地上的披肩不顾,转过身子就走。

汪硕来的很快。

白魄才回房内端坐片刻,他就披着雪花走进屋来,来不及询问下人,就见房内正中摔着一地的碎片,摔碎的瓶中流出的水湿了地毯,血红色的腊梅在碎片中凌乱落着。

“怎么还不收拾了?”他把披肩摘下,递给身边伺候的人。

“哼!”白魄冷哼声,才想上前收拾的奴才僵在了原地,他好心再加上句,“收拾什么?”

“你看着不闹心?”汪硕拍拍下摆坐下来,看着对面的白魄。

“反正收拾了我还要再砸的,我闹心,收不收拾,我都他娘的闹心了!”白魄双手本还撑在桌上,这下说到气头,一挥手扫落桌上的碗碗罐罐,噼里啪啦落一地。

当着殿下的面,这样下脸,汪硕身边跟着的人都有些讶异,但白魄身边的人却依旧眼观眼心观心,显然不是第一次见了。

看东西落一地,汪硕也没再喊人收拾,只细长的眼半垂着看他。

白魄被他看的窝火,大早上的被搅了兴致,对方当时却不知在哪个被窝里温香暖玉着。

“没伤着吧?”终于,汪硕还是淡淡的开了口。

“我若没恢复点内力,现下还不是雪地上的一堆碎肉?怎么着,秦昭硕,你这眼嘴摆的是想来告诉我是意外?”白魄看汪硕这神色,怎么着都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他虽然不是中原人,但在北疆也有看中原人的戏曲,那戏里戏外演绎的女人斗争每次都让他这大男人落冷汗,但不成想,真着落在他身上,就跟吃了狗屎一样恶心。

“我不管你玩的什么戏路,也不想搭理这府内的深水,但现在都玩到我身上了,你还在心里扒拉你那算盘?你他妈也觉的我白魄是好欺负的了?我就算只恢复了两成的内力,但若想弄死一个娘们谁拦的住?”

汪硕瞥他一眼,看他绯红的脸蛋,伸出手来,白魄躲了过去,留个侧脸给他瞧。

他也不气,也不计较白魄直呼他名字,还是用淡的没味儿的语气道:“这事儿也不是就这么算了,该着落的一个都不会少,但你不需出手,皇子妃会处理。”

皇子妃?白魄脑子一勾搭,就想起了那日远远见着的女人,汪硕的正妃,他的妻子,这皇子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这下心中更是酸呕的止不住,汪硕把他当什么了?他庞大后宫的一员,还得听从他正妻的着落,真够给脸的啊。

这谁说不是呢?

一想也是,自己可不就是汪硕的侧妃吗。

再一看今日这事的苗头,白魄顿觉心中存有的那点情情爱爱都太他妈天真了。

情爱动心哪是说了就完了的事情啊,这往后得跟着这个人把它过成了日子。

这皇家的日子是好过的吗,别他妈以为自己是个男人这帮娘们就不把自己算在内啊,汪硕就算把自己独树一帜的护着,但这男人日后是都浸在后院了啊?总有他看护不了的时候,这闲言碎语,沟沟道道的还不得着落在他的小身板上啊。

自己也总不能一气之下,屠了汪硕的后宫吧?

这想着想着,心中的道道就深了。

本就是带着两分的迫不得已才试着去接受的这份情谊。

看向汪硕的眼,也不再装满愤怒,反倒变的若有所思。

白魄在汪硕的心里,可是十足的不良,看白魄小眼珠子又滴溜溜的开始冒绿光,他马上就抛出甜枣来,“我看你身边还是得有贴心人,我把你自己的护卫都重新调给你,但除了你住的园子,我不希望看见他们在其他地方出现。”

白魄知道汪硕是在安抚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边汪硕看着白魄的脸蛋,也是心中有所思,他让保护白魄的人就算贴心尽力,但还是有被外来因素干扰的可能,但白魄的那些人,却是真真正正保护白魄的,就算是他汪硕要伤害白魄也是不能,这样对他才是最安全的。

再说,这暗流马上变成明浪,让白魄身边多一层保障也是好的。

第196章:落寞

二皇子府内一处议事厅。

席空谌穿着一身浅色衣服,坐落在侧位上,抿一口香茶,非常骚包的“哗!”一声打开随身携带的折扇,一下一下的往自己身上扇,下边坐着的众多谋士都替他觉的冷。

但没有人敢质疑什么,自从这个男人投靠自家殿下以来,他们见识了太多这个人的计策,不得不心服同时忌惮敬畏。

现今这个男人已经化身成执棋的手,隐匿幕后,操纵着秦昭硕手底下的所有力量,把每一步计划落成了棋子,一步步的谋取着天下。也一步步的把秦昭翼逼入死地。

不过半年,这样大的一盘棋他已经理了个七七八八。

汪硕推门进来时,他正布置下下一步的行动,抬头看汪硕进来,笑嘻嘻的起身行个礼,目光在汪硕身上转几下。

“是我来晚了!”和席空谌调笑的目光对视片刻,汪硕抬手制止了其他人的行礼,闲庭信步走到首位坐下。

“殿下是忙于正事,晚了又如何?”席空谌看汪硕进来时便站起了身子,现在也不坐下,态度悠然自得。

底下的众位谋士却是知道汪硕是去找白魄才来晚的,席空谌这样说,不是讽刺是什么?

果然,一众人都把目光落到他身上,包括汪硕。

但席空谌却不在意的再次晃动扇子,道:“皇子府内的众多娘娘,哪个和朝堂脱的了关系?殿下忙于后院,也是正事啊。”

这话说的再是理,听着也不是个味啊。

汪硕慢慢眯起了眼。

屈一算打断了这个话题,问:“殿下在这个时候把亲卫还给白公子,妥当吗?”

毕竟是玄宗的坛主,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屈一算的担忧也是这屋子里大多数人的担忧。

但白魄现在就像个烫手山芋,碰他不得,他若有点意外先不提秦昭硕的反应,单说玄宗,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现今,最需要的就是外部的稳定。

那厢席空谌也恢复了严肃,慢慢道:“现在容不得任何外敌的干扰,必须在沐子白反应过来前定下盘,否则,后患无穷。”

严肃恢复不过片刻,一种古怪的笑容又重新绽放在他脸上,“不过,我这有个非常有趣的主意。”

听席空谌慢慢道来新的阴招,每个人都再次变了脸,包括汪硕,正用一种非常深沉的目光看他。

等议事厅内的人都散了后,屈一算特意走在了后面。

落后几步到了席空谌身边,看对方一眼。

席空谌把折扇放到胸口,双手搓着哈着热气。

他含义不明的笑了笑:“第一军师,不知在下有一句劝告,您听否?”

“哦?”席空谌一脸的好奇样。

“殿下是明主,所以不在意你的行为浪荡,但您也别太放肆才好。”屈一算说这话时,脸色平静,眼神深远的看着前方,没看身侧的人。

那边席空谌听了这话,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突然凑近屈一算,轻轻道:“其实席某是最有自知的人,因为我从不会去干涉主子的私事,但有的人可不这样,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殿下是明主,所以他心里通透着……”

话到最后,人已经走远,只声音飘渺不散,屈一算僵硬身体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

临近过年的时候,涅京城中已经有了年节的气氛,街道上偶尔响起一两个孩子放的炮仗声,家家户户有远在外地的亲人都开始带着大小包的东西往家赶。

就连皇子府内最近也变的更发忙碌,可就在这样的关头,却出了个事情。

年近六十的老皇帝最近迷上了个美人,予取予求,那美人在宫内越发骄纵,近来居然冲撞了秦昭翼的母妃,德贵妃。

一个小小的美人,贵妃娘娘哪放在眼里,又因为最近这新宠独占宠爱,一气之下让人杖弊了小贱人,这边还觉解气,那边皇帝赶到,一巴掌直接扇过去,老皇帝见新欢已经血肉模糊,又是心疼又是恶心,罚贵妃娘娘在大雪天里跪了半宿,还是秦昭翼得到消息赶进宫去,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贵妃娘娘。

好汤好药的伺候着,但抵不住贵妃娘娘心口那团恶气,于是贵妃娘娘在拖了些时日之后,还是在年夜前撒手去了。

这一下对秦昭翼打击可谓极大。

后宫又向来是联系着朝堂,又是怎样一番风雨暂不提,反正亦弦得知这消息时,看着席空谌娇好的面容就突然打了个寒颤。

因为刚去了贵妃娘娘,这年自然不能大过,一切讲究简洁朴素,但其实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宫里各种该乐呵还乐呵,百姓该怎么热闹还怎么热闹。

死的是贵妃,但毕竟不是皇后。

秦昭硕早就进宫去了,这边皇子妃娘娘主事,聚齐皇子府内眷在一起吃年饭。

每一年都是如此,秦昭硕要陪百官进宫,便剩她们这堆女人互相凑热闹。

秦昭硕如果从宫内回来,也是必定要陪着正妻守夜的,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完了自己一个人独守空闺该干嘛干嘛。

秦昭硕早有一正妃,四个侧妃,还有众多侍妾,今晚三个侧妃都到了,惟独缺了一个,其他人看着空出的位置也不敢说什么。

那个侧妃有些特殊,因为,是个男人。

这简直是不能提上桌说的事情,但谁敢质疑?

白魄怎么会去凑那个热闹,让刑呈把房内炭火烧的更旺些,他就坐在窗前发起了呆。

其他的亲卫吃着皇子府准备的年饭,闷声不响,白魄看出来了,允许他们去院中干想干的,一群老爷们顿时欢呼成一团,指挥着府内的奴才们抬上了整只的生羊,在院中扫开积雪,架起几个火堆,嗞啦啦的烤起来。

一群男人喝着喝着就光了膀子,互相吵闹起来,要吃肉了,就把别在鞋上的弯刀拿出来,直接割肉,捧着滚烫的肉块在手心抛,没几下,肉块凉些,就直接塞进嘴里去。

皇子府内的众多下人看这阵势,傻眼了,大晚上的,白侧妃的院子里零散点了几个火堆,上百号男人围着吵吵嚷嚷起来。

大雪地里什么也不铺垫,就那么往地上一坐,甚至有的还光了膀子。

白魄就坐在窗边,让人把窗户支开一些,他托着下巴看着院子中的人群,偶尔无声的笑笑。

这群人,想必在这规矩森严的地方憋坏了。

看着看着,目光就似穿透了火光,望向了遥远的地方。

第197章:年夜

看着看着,目光就似穿透了火光,看向了遥远的地方。

登霄山现在想必早已万人汇聚,山腰处是排成长龙运送牛羊的队伍,山顶上是遍地燃起的火堆,远远看去,黑幕之下的整座登霄山就像被点亮了一样。

白魄恍然间就像看到了万里外的场景。

到处敲起的响鼓,成群跳舞的男人们。

不少地方一定还会围成团,几个赤膊的男人在中间打斗,边上会是一阵阵的叫好声。

平日里戒备等级森严的登霄山到这天,却会彻底轰动起来,而两位平日里不见踪影的宗主在这天晚上,必定会一袭黑衣站在琼楼顶,迎着风,如同仙人降临般,遥遥看着他们。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总是带了分注视和纵容。

而他们五位长老,到这天,也会聚齐在琼楼廊上,铺上软榻,提着壶暖酒,喝着,浅浅说着一年的见闻。

偶尔见到人群中有表现出色的男子,便站起身,轻点足尖,从琼楼廊上一跃而下,到了人群里给那人敬上一杯酒,接着便是满山震天的叫好声,被敬上酒的人总是一脸震惊和傻笑,被长老敬酒,何等尊荣!

于是,年夜气氛总是会一波高涨一波。

而他们会拿着干了的酒杯重新跃上琼楼,软榻上斜靠着的四人中总会有那么一个,贱贱的评价,“你刚才飞下去的姿势太瘪。”于是很多时候,五个人都会彻底争论成一团,直到快开打的时候,屋顶上才会适时传出宗主一声轻咳。

于是,五个人重新人模人样的勾搭在一起。

白魄不知道,他怔愣着都笑出了花,一张脸意外的柔和,眼中透着些喜气。

汪硕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在院门口直直对上了窗户后的这张脸。

隔着火堆人群,喧嚣……

白魄看着像在看他,他心一悸动,又发现对方的目光有些飘渺,似乎是看着面前院子里哄闹的人群,又或者不是。

反正绝不会是在看他。

汪硕没有制止院子里哄闹的人群,挥退身后的人,径直走进院子。

他的到来让院中哄闹的人群顿时停了下,所有动作和声音都消失了。

当中也坐着的风生视线阴沉的在汪硕身上停留片刻,重新吆喝开,于是如同卡带的哄闹声继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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