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里收拾的如何？灾后要避免瘟疫的横行。”喻文卿插嘴道，讨论那个话题已经毫无意义了。

楚明非摇摇头，“瘟疫暂时没有出现在人群中，镇野军团1001部在早上发现了尸变，具体情况要看科院那边给出的解释了，我们今晚的任务，是将那些食人树斩杀。”

“食人树的蔓延像是次方蔓延，死的人越多他们的数量就越多，我们执行任务就更困难了。”楚明非道，“我不得不将时间尽量往前，如果今晚不执行，那么洛明顿中央行政区的周边城市，大概要全数沦陷，这样我们将一夜之间，多了……十个亿的对手。”

“现在离昨天晚上降温，还不足二十四个小时啊。”荣玉眼睛都瞪圆了，其他人也感到手脚冰凉，“这样下去他们到西伦，不也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乌鸦嘴！”章樊大声呵斥他，“我们的任务，就是要阻止这样的情况发生。”

荣玉被他的呵斥吓了一跳，撇撇嘴，小声嘟囔道“说的好像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样，跟我一样什么都没做，凶什么凶嘛。”

“我收到了你们的任务指令。”楚明非道，“艰难险阻，困难重重。辛苦你们了，刘慈，替我照顾你的师弟吧，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事。”他露出笑容，在这样阴暗的天空下仿佛一道阳光破开云层，谢星珏忽然觉得没有那么害怕，没有那么恐惧，楚明非是这样镇定。

“我们会赢得，人类也会赢的。”他挨个抱了抱每个人，“祝你们幸运，战士们。”

谢星珏望着远去的他，步伐坚定，脊背挺直，楚明非的责任要比他们重的多，也艰难的多，他们对自己负责，对国家负责，但是楚明非要对国家负责，要对那么多生命负责，即便千斤之担依旧四两拨之，镇定自若。

勇，智，仁，信，忠，大将之风具五材，谢星珏要走的路，还很长。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半晌刘慈道：“走吧。这次我们看来不得不连夜行动，白天想来是找不到那个人的踪迹的。”

“大家尽量保持至少两个人走在一起，剩下的不多说了，应该心里都清楚。我们跟在楚明非的前锋部队后面，等他们将食人树清理的差不多了就前进，保存一切可能的体力，到了真正的迷失森林，我们只能徒步，依靠不了任何现代机械。”

楚明非有任务，不可能随他们前去，他们相当于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战友，然后这个战友在后方进行清剿已经清扫行动，这样也让他们的压力减少了一部分。他们可以顺着楚明非的军队开辟出的道路前进，这样节省了一部分体力，可以在进入迷失森林之后用来面对突发情况。

一个小时后，所有人出发。

蓝色的防护罩又褪去了它绚丽而带有强大杀伤力的色彩，数以百计的朱雀战机以五架为一小队呈倒V字出发，于阴暗的天空中形成一道亮丽的银色弧线，机翼下橙色的光是高配置能量池，用来维持战机的正常运行，看起来像是燃烧着的原子炉，两者原理近似，不过相比于原子炉，高配置能量池的循环利用率不高，所以在战机消耗完能源之前，必须返回洛明顿，否则——大约以后再过来，就该直接把战机当成废铁卖掉了。

五十公里外就是迷失森林已经扩展到的区域，他们从洛明顿找了一辆车，然后刘慈章樊两人暴力解除了所有车上的能源池，放到了这辆车上，也幸好车宽敞，前方坐两人后方三人一个机器小鬼，然后往后备箱里放了一堆吃的。

“吃的完吗？”谢星珏皱眉。

“你们待会每人背一些，大家把这些东西都分一下也就每人五公斤左右，迷失森林很大的，带的东西不够又迷路了，就要吃苦头了。”刘慈在副驾驶上扭头过来告诉他们，光轨车道因为能量征用已经全部停止，他们现在在地面上行驶，本来是平坦的道路现在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幸好车的重心低而稳，没有剧烈的摇晃，谢星珏喻文卿还有章樊经受过楚明非的魔鬼式训练，对此没有什么反应，荣玉就不行了，天生的弱鸡，脸色煞白，手直接捂着嘴，艰难的吐出一句：

“停车！”

章樊耳朵灵，听到了他这句立刻把车停了下来，荣玉直接破门而出，跑了两步直接吐了。

章樊真是一脸无奈，“我觉得Q7真的没有任何用处，为什么我们要带他来？”

车门有点高，Q7直接跌了下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算停下来，自己端正姿势，朝荣玉跑去，从万能的口袋里摸出药，荣玉拿过来干吃下去，直把自己噎的白眼直翻。

药的疗效很快，过了约十分钟，荣玉脸色苍白的回来，向他们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可以继续前进，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消失了痕迹，周围的空气仿佛结了冰渣，新一轮的降温又要开始了，荣玉抱着Q7上来之后刘慈按了按钮，打开了车内的自洁净化空气的设备，然后给车内加温。车里没有开大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灯照着，荣玉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谢星珏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如何，能坚持下去吗？”

荣玉点点头，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不过还是很坚定，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跟平时不一样，他的跳脱一除去，整个人都显得沉静了许多，面容如玉，谢星珏不禁想到自己在平台上看到的那些资料。

这样一看，荣玉跟他父亲荣迟，简直像是孪生兄弟，长得如此之像。

“我们这么浪费能量，能坚持到回去吗？”谢星珏对于刚才收的几块能源池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他们能够坚持过去这个晚上吗？

“这个问题有点远了。”刘慈不在意的随口回答，“我想现在需要想的问题，是能够活过这个晚上。”

他这句话带着的消极情绪让喻文卿感到不安，那种一心求死的感觉在喻文卿心里愈发的清晰，“刘大哥，我想我二哥不希望你这么消极的。”

谢星珏屏住了呼吸，这基本上，算是别人的家事了吧。

车中一阵安静，只是听到了刘慈沉重的呼吸声，死寂一阵后，就在谢星珏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的问题的时候，刘慈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我也不想。”然后低声笑了一下，“我还要把你们安全送回去呢，你们还这么年轻。”

他没有在这句话里提到自己。

仿佛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所有人却只能走这条路，在黑暗，也要一走到底，绝不停止。

夜越是静，就越是杀机四伏。就像是黎明前的黑夜，总会是死亡率最高的时间。

楚明非敏锐的感觉到下面的杀意，不仅仅是针对在高空中的他们，在同伴之间也丝毫不加掩饰，两千米高的地方都可以闻到那种淡淡的血腥的味道，更不用提下面到底是怎样一副状况！

“停止前进！”

“降低高度！”

所有的战机听到命令齐刷刷的往下猛冲，然后离地不足百米之处猛然刹住！

“战斗人员准备！”

除驾驶人员之外，每架战机的其余四人具将自己的东西在十五秒内检查了一遍，然后俯身，在战机的四道门做好准备。

“去！”

凌厉的声音透过战机之间的特殊传播系统，有些失真，然而那种杀意却丝毫不减，非我族类，弑我同胞，必杀！

“勿要心慈，不封刀匕，两两成组，清剿！”

机动装置的4S型号的纤维丝韧度比钢铁还高，前段钩状乌金淬成，机兵必备装置，五人一组，一人驾驶战机，三人配以机动装置，另外一个战友会启动身高足有三米的机甲，然后进行屠杀，机甲对三人进行保护，同时也进行清剿，而上方的驾驶员也需时时注意底下到底是一幅怎样的状况，一旦出现任何危机，立刻降低到限制内的最低高度，而此时驾驭机甲的人需要将自己的同伴护送到战机上，自己最后会开启巨磁装置和战机对接，这样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又可以降低战时人员伤亡。

对于帝华来说，人和机械一样重要，更多的时候，人比机械更重要。

只要人还在，不会没有反攻的机会。

永夜（四）

那些树木中，竟然有隐隐的啜泣声，像极了婴儿的哭泣，让人毛骨悚然。越是往前，声音就越是大，仿佛这熙熙攘攘的树林是一个集市，或者百货市场，本来应该静谧的地方一旦热闹起来，让人的心都在发毛。

事出反常必有妖。

前方树林开始密集起来，几人迫不得已，下车步行前往。

喻文卿和谢星珏抽出光磁刀，刘慈打头，虽然清剿会除去大部分，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章樊将荣玉护在里面，废柴荣玉拎着Q7，走在中间。

那些隐隐的啜泣声越来越大，没走两步就开始变成了惊呼声，中间夹杂了许多尖叫，仿佛一把刀直接刺穿黑夜，知道战友在前方作战，毕竟让人心安。

“站我旁边，我们可以相互照顾。”喻文卿低声叮嘱谢星珏，两两组队，不必过于分心，将背后交给对方。

空气中飘过来浓重的血腥味，谢星珏握紧手中的光磁刀。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眼睛看着前方，转过头对喻文卿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往喻文卿的方向靠近一点。

血腥味越来越重，周围也越来越安静，月光照在地上，惨白惨白的，他们离那片森林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几架战机停留在空中，发出橙色的光芒。

这些树中一部分是食人树，还有一部分是正常的，刘慈心里并不清楚，这些已经开始食人的树战斗力究竟有多强悍，他心中希望这些怪物不会像自己那天遇到的一样，否则这些盘旋在空中的战机，难逃魔爪。想到这些他心中就是沉甸甸的，抓着光磁刀的手更紧，手心中出了一些汗。

说实话，他一直不觉得喻文流真的已经死去，对于他而言，只要没有看到喻文流的尸体，那么他就永远活着，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比怀着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失望要来的更好，哀莫大于心死。

由于队伍里的两个人不会用机动装置，又因为他们前途未卜，所以干脆走进去。

“食人树会发出主动攻击，各战斗单位注意，不要浪费时间在不动的树木，注意，所有战斗速战速决，机动装置能量低于20%请立刻返回归属战机，不要恋战。”楚明非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他的声音镇定，带着微微的喘气，身先士卒，了解最前方的情况，及时传递信息，避免非战斗死亡。

谢星珏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他听到了人在空中来回飞的那种和空气摩擦的声音，听到了刀刺入什么东西中的声音，一声“噗”出现在音频上。

是血飞溅到耳朵上的语音识别系统扣了吧。

谢星珏这个时候才觉得，这里真的是战场，而不同于他从虚拟平台里读到的那些战争，那些数字，那些战术，这里是活生生的战场，当你一不小心被偷袭，力量不如对方的时候，你会死；而被流弹击中，被不知名的虫子之类的给弄死，就是算你倒霉，上了战场也是无名氏。死的冤枉，死的委屈。

虽然谁都逃不过一死，死也是有区分的。

旁边的一棵树突然动了起来，枝条伸长，直接“啪”的一声朝着谢星珏抽了过来！

几人刚才听楚明非的话以为这片已经没有危险了，降低了防备，没料到变故突起，谢星珏条件反射直接拿刀去挡，露出腰部空门，十几个枝条一起上阵，一把刀也只能挡住半数的疯狂袭击的仿佛活动的手一样的枝条，刘慈反应最快，朝语音系统里大喊了一声“小心那些怪物埋伏”，单手持光磁刀按住按钮瞬间充能，“滋滋”电流声，刀身发出蓝色的电流光，只见空气中刀身经过的地方直接出现了电离粒子，映出刘慈如同死神一样的面容，所有缠着的树枝被一刀斩断，血液溅到了谢星珏的脸上，他顾不得擦，直接将驾着的刀劈向怪物，那些树枝本来应该是僵硬的，此刻却柔若无骨，但是他们都起不了任何心思。

“去死吧！”那棵树发狂，荣玉在后面最闲只要顾着自己的命就行了，他看到了那棵树的扎入土地的根部处张口说话了！

里面还有那么大的牙齿！树发生变异了！

还不等他说出来不等他反应，章樊扯着他他扯着Q7往后退！荣玉手忙脚乱中还问了一句“你不上去助攻吗？”

章樊没好气的吼他“我过去了你在这里等死吗废柴！你以为我愿意吗？”荣玉本来想张口说“暴力狂你拉断我的胳膊了！”听到这里咬牙没有吱声，另一只手拉着Q7没敢放手。

Q7是个路痴，他们两个之间没有感应装置，荣玉想这次回去一定要装个感应装置，哪怕以后Q7围观他的私生活也不要紧，反正对Q7来说他早就没有私生活，他离不开Q7了。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直面血腥和屠杀，那些怪物身上甚至还是人类的血液。他来的时候只是因为兴奋想要体验而来，想过会有危险，却没有想过会这样。

Q7更是傻了，它的防御系统实际上没有开启，因为能量限制，所以现在的主要备用功能就是如果有谁受伤了，它可以用来治疗。

至于防御，暂时交给其他几个人。

荣玉虽然废柴，对自己倒是清楚，他此刻上去除了添乱没有别的用处，来到这里就是保命要紧，顺便当治疗，指挥Q7，谁伤了谁上。

分叉的主要枝干扑了上来，大约有碗口那么粗的枝干直接朝谢星珏扑去，怪物有智商，分的出这里哪个人弱哪个人强，章樊护着荣玉，冷不丁的从身后一棵树的枝条像是藤蔓一样，悄悄爬到了荣玉的脚下，然后直接缠上荣玉的脚把他拖倒，然后直接像吊车一样把人直接吊着就走！

他整个人被倒提起来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入了脑中，感觉大脑毒药爆掉了，章樊死命的拉着他的胳膊，随着他在空中飞舞的姿态也开始摇摆！

“啊啊啊——要死了啊——”这回荣玉真的是风中凌乱了，Q7及时的机智的像蜘蛛一样吐出了丝纤朊蛋白质，沾到了荣玉的身上。章樊手奋力往上伸，不小心沾了上去。

他的手直接贴在了荣玉的衣服上，荣玉的衣服耐扯。

“搞什么！荣玉！”章樊满头黑线，“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手粘住了？”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不断的传来回音，震得荣玉耳朵发疼，“我怎么知道你怎么粘住了？乱摸什么乱摸！那是丝纤朊蛋白质！”

章樊只能用剩下的一只手愤怒的挥着刀，他这样根本不能启动机动装置，无法在空中完成着力点的借助，像是玩具一样被玩坏了。

刘慈看到这边的危机，转身奔了两步直接装置尖锐的头部刺向大树，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过去，光磁刀忽然改变形状变得细而长，挥向那细长的枝条，枝条像是有生命一样，本能的恐惧这些武器，却又想要把猎物带走。

就在这短暂的犹豫之间，怪物得到了血的教训！

刘慈将枝条砍断之后没有停下来，本着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的精神直接朝着食人树扑去，加大光磁刀的功率，只听到空气中都是刺啦的声音，一道蓝光挥向那一片森林，十几棵树木同时倒了下来，血的味道浓烈的让人想要呕吐。

永远倒霉的荣玉这回不算倒霉，掉下来的时候他摔在了章樊的身上，章樊感到自己的内脏深深的受伤了，被荣玉给气到的内伤，被他给砸到的内伤。

“你怎么还不起来？”等了三十秒，章樊咳了一声，把摔下来溅到自己嘴里吃到的泥土给吐了出来，“快从我身上滚下来！”

“我头昏，你等等。”荣玉也是摔得七荤八素，Q7在他的背上老老实实的呆着，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