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阗康复之后，他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家。但是一个星期后，他又突然人间蒸发，失去了踪影。没有谁知道他去哪里，不过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他去了哪里。

不久之后C城的某家医院里多出了一位性格沉默的“跛脚”实习医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位医生会是跛子。因为他总是沉默。

44.

“祸不单行”，林阗想这个词用来形容他这充满跌宕起伏的一天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上午梁寻屿才刚出现，搅乱他的平静，下午赫连的母亲又出现在他面前，说有话要谈。于是林阗明白过来，赫连的母亲已经知道他和赫连的关系了。只怕这个谈话内容也不过是要劝说他离开赫连罢了。这么想的时候，林阗也就不觉得意外，赫连的性格他太了解，极其固执，让人头疼。想必他的母亲也是毫无办法了，才会来找他。

只是林阗没想到的是，赫连母亲所说的话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觉得我儿子有多喜欢你？”赫母坐在沙发上，挺直腰板，注视着林阗说。

这种话，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合适。于是林阗说：“我想您已经从赫连哪里知道了吧。”

见林阗如此轻易地又把话题转给了她，赫母不悦地皱了下眉头说：“你只有两个选择。”

林阗表情不变，始终淡定从容。赫母见他不答话，眼神里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要么你离开我儿子。”赫母说着把一张支票放到桌上，“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离开他，辞掉工作也好，离开这里也好。我可以提供你五万的补偿费，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五万。”

林阗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一张薄薄的方形纸片，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梁寻屿又是什么心情呢？

“您收回吧，不管什么理由，我都不会接受的。”林阗抬起视线，语气平淡道。

赫母轻哼了一声，像是鄙夷或是不屑，她说：“那么你还有一个选择。我可以不插手你和我儿子的关系，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但是你必须说服他接受人工授精，给我们留下一个儿子。”

“两个都不选呢？”林阗问，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选择了最坏的结果。周清那孩子做事太鲁莽幼稚，他不知道只是身败名裂还可以重新再来。但是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逃到另一个城市重新来过。“赫母冷笑道。说完就起身离开。

林阗沉吟了一会，看到桌上的纸片，提醒道：“请拿走您的钱。”

“那是定金。”赫母头也不回地说，推开门走了。

林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睛盯着桌上的那张支票，一动不动。虽然在谈话的过程中，他从始自终都是最平常不过的反应。甚至赫母威胁他时，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如果他真地想在这个世界消失的话，也许很多年前他就该自寻了断了，生活其实很没意思不是吗？但就算这样，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选择的生活。只不过他没想到，周清也不过是赫连母亲放在赫连身边的一颗棋子。

傍晚，林阗回到家中，打开门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屋子里光线昏暗，夕阳从小隔间的窗户外洒进落在地板上，昏黄耀眼。林阗放下皮包，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定了赫连并不在家，于是他拿出手机，却只是对着屏幕看了很久后又将手机丢在床上。

林阗坐在床上，手肘撑在两腿上，手杖托着额头，一动不动。他似乎在想写什么，过去的种种，现在的种种，上天似乎好像连最普通平淡的生活也不愿施舍给他。但是林阗什么也没想，他的视线只是落在地板上，思绪已经飘往了遥远的彼方，在那里他身处一片宁静之中，静到没有任何声音。

随着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传来，林阗抬起头，知道赫连回来了。

门被打开，过了几秒，昏暗的房间也忽然明亮起来。赫连站在玄关，看见林阗，愣了一会，然后他放下手中的购物袋，走到林阗身边，揉着林阗的头发，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低头问他：“今天不加班？”

林阗的脸颊轻轻贴在赫连的肚子上，感受到了体温的温暖，他“嗯”了一声说：“临时调整。”

“冰箱里的东西也快吃完了，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就一个人去超市买了东西。”赫连说，然后放开林阗，转身提起两大袋子的东西朝厨房走去。林阗抬在半空中的手也不着痕迹地收起来。

“过来帮我。”赫连说。

林阗起身跟过去。

“这么多奶制品？牛奶、酸奶、奶酪……还有奶片？”林阗拿着一盒某牌的奶片一脸“你对牛奶的爱是有多深沉”的表情。

“呃……这个好像是顺手拿错了，我明天拿去退了。”赫连尴尬地抢过盒子。

“不用麻烦。”林阗又从赫连手中拿过盒子，仔细看了一眼包装。嗯，草莓味的。他拆开包装，拿出一版，按出一颗放进嘴里。

“原来是这个味道。”林阗说。

赫连看着林阗，低声问：“什么味道？”

林阗对上赫连的视线，没说话，只是勾起嘴角，透亮的眼眸里也染上丝丝笑意。冰箱里洒出来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成了细碎的光芒，赫连像是第一次发现林阗的眼睫毛纤长浓密一样，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轻轻瘙痒了起来。赫连缓缓靠近林阗，气息微微短促粗重起来。

林阗起唇，似乎想要说话，但是赫连已不在意林阗想要说什么。他缩短了最后剩余的几厘米，亲上了林阗的嘴唇。反复厮磨了一会，他又推开了一点。赫连看见林阗闭上了眼睛，这次他伸手按住林阗的后脑侧头吻了上去，甜蜜的草莓牛奶味。

林阗双手撑在地上，由蹲姿变为坐姿，赫连一条腿强势地插入他的双腿中，顺着姿势带着林阗躺倒了地上，林阗抬手抱住赫连的头，主动回应。

没过一会，林阗忽然用手肘抵开赫连，张开红肿湿润的嘴唇道：“你硬了。”

赫连握住林阗的另一只手放到唇边笑着说：“你说这句话的样子让我更硬了。”

“浴室在那边。”林阗说。

赫连挑眉道：“这么残忍，你让我去淋冷水？”

“或者你想淋热水。”林阗说着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赫连轻笑出声，他吻了林阗的手背，说：“今天我什么都不会做。”然后他扣住林阗的手指，躺在了林阗的身边。

林阗侧头看见赫连一只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赫连安静的一动不动，只有他的大拇指轻柔地摩挲他的手背一侧。于是林阗也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不言一语。

过了良久，赫连突然说：“林阗，那天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林阗沉默着不回答，他知道赫连是指和他一起离开这里的事情。

“你愿意认真考虑吗？”赫连又问。

“还剩两年零九个月。”林阗说。

赫连明白过来，过了一会他说：“那么两年零九个月后你愿意认真考虑吗？”

“三年等一个不知道结果的答案，值得吗？”林阗转头问。

“如果是你，一切都值得。”赫连看着林阗的眼睛说，毫不犹豫。

林阗抬起手，覆在赫连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然后他靠近赫连，闭上眼贴着他的额头，低声说：“其实草莓味的奶片也不错。”

赫连一脸错愕，林阗笑着从地上站起来，走出厨房。赫连连忙也从地上站起来，他还以为林阗要说什么情话了，居然是这个，好失望。明明刚才的气氛那么好。哎~没办法，谁让他喜欢的是一个禁欲冷淡又别扭的医生。反正他都已经做好这一辈子大概都不可能从林阗嘴里听到“我喜欢你”四个字的准备了，所以林阗那份情话就由他来说好了。

番外五

林阗下班回家，看到赫连正坐在电脑前。赫连听见开门的声音，也转过身看见了林阗。

“回来了。”赫连笑着欢迎道。

“嗯。”林阗应了一声，换上拖鞋走了进来，手里比平常多了一个纸质的袋子。赫连看到了，心里有小小的好奇，但是他没有问。

林阗放下袋子，径直走到厨房去接水喝，于是赫连就悄悄走了过去，打开袋子一看，居然是一件白色大褂，就是林阗平常穿的制服，不过这件白色大褂上被染上了一大块污渍，赫连低头闻了闻，有一股番茄炒蛋的味道。

“你在干什么？”林阗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赫连内心一惊，但立刻又装作非常自然的样子，拿着衣服说：“怎么把医院的制服拿回来了？”

“拿回来洗。”林阗淡淡道。

“我帮你洗吧。”赫连自告奋勇道。

“随便。”

于是晚上林阗在厨房做饭的时候，赫连就在卫生间奋战这件制服。洗衣液的薰衣草味和番茄鸡蛋味的组合真是太奇怪了。不过在他的努力下，那块污渍总算是被洗掉了。赫连把洗干净的衣服拿到林阗面前，像是邀功一样地问：“怎么样？干净不？”

林阗扫了一眼，说：“是挺干净，丢进洗衣机里甩干吧，我明天还要穿。”

于是赫连就笑嘻嘻地把衣服丢进了洗衣机。听见洗衣机运作的声音时，赫连的脑子里却忽然想到了一个画面，有点少儿不宜，他很快红了脸。以前看GV的时候，就有过那种角色扮演的片子，现在被一件白色大褂勾起回忆，一下子就将林阗的样子带入进去，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说实话，他在此之前还真没把林阗的职业联想进去过，虽然车震这种事情都干了，但之后他们都是规规矩矩地在床上做这种事情，额好吧，还有浴室、玄关。但是角色play什么的，想想都觉得好新鲜，而且意外让人兴奋。

对之前的GV他是没什么印象了，但是那种服务性质的片子，怎么都有点假。但是他家那位可不同，货真价实的医生，平时就一副禁欲冷淡的表情，滚床单的时候就算意乱情迷了也总是带点忍耐的味道，简直恨不得让人往死里干，当然他也舍不得。

于是吃晚饭的时候，林阗就感觉到赫连的视线比平常还有热切露骨。

“把你脑袋里的画面给我关掉。”林阗抬头冷冷地看着赫连说。

赫连倒显露出一丝不好意思起来，但那只是一瞬间，他立马又调侃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赫连反问一句，林阗自己反倒被噎住了。但是和赫连一起这久了，又不是第一次被调戏，林阗很快就反应过来，道：“你想睡一个月的沙发么？”

睡沙发什么的可就不好玩了，赫连立刻收起调侃的笑脸，抬起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按开关的动作，说道：“哔，关掉了。”

林阗懒得里他幼稚的行为，低头继续吃饭。不过赫连果然没再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了。

一般来说，只要不滚床单，林阗都不太喜欢睡在赫连怀里，一是到了夏天很热，而且赫连的身体简直就是高温火炉，有一次他半夜就被热醒，背都被汗湿了，而且屋子里还开了空调，最低温；二是赫连喜欢让他枕在他手臂上，虽然这种亲密的姿势会让人在心理上产生一种依赖感，但是身体上林阗还是觉得枕头舒服；三是从医生的角度来讲，长时间枕着手臂睡觉会导致经络问题，对身体不好。当然他在拒绝赫连用手臂给他当枕头的时候，只说了前两点，至于第三点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这天晚上两人上床睡觉之后，赫连忽然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说：“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不知道赫连又在打什么算盘，林阗虽然兴趣缺缺，但也回应了他：“你又想做什么？”

“这个买卖绝对只赚不赔。”赫连诚恳道。

这和你告白的台词有什么区别，可是现在你住我的吃我的还睡我，怎么看我都亏大了。林阗无力吐槽，哼哼道：“说来听听。”

赫连高兴地亲了一下林阗的脸颊，转而说道：“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睡一个月的沙发。”

林阗挑眉，扭头看着赫连，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赫连脑子烧坏说错了。本来他就知道同居之后赫连对床事一直都在克制，现在突然说要睡一个月的沙发，这是要吃素了？

“只要你答应，我今天就可以睡沙发。”赫连连忙提出“诱人”的条件。

林阗又转回头，说：“先把你要求说来听听。”

“一个月后你就知道了。”赫连故作神秘道。

林阗想了想，也不怕赫连会玩出什么花样，于是说：“好。”

赫连喜出望外，又亲了一口林阗，然后就从床上起来去睡沙发。

动作这么干脆？林阗不免在心里失落了下，但是又立刻抹杀掉这股情绪，闭眼睡觉。

于是赫连就真的睡了一个月的沙发。

45.

日子又安稳地过去四天，这四天梁寻屿都没有再出现，林阗也没对赫连提起过这个人，这件事。

这天林阗吃过赫连送来的午饭，正在办公室午休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同事张医生的声音。林阗正准备去开门的时，门就被推开了，张医生抱着一个小女孩就走了进来。

“小林，你认识这孩子吗？”张医生说。

“林叔叔~”小女孩非常乖巧地喊了一声林阗。

“真乖。”张医生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然后把她放了下来。

林阗说：“我认识她的父亲。”

“我看到这小女孩一直站在门外，好像要进来。也没看见她父母。”

“爸爸说只要恬恬把这个给林叔叔，他就会来找恬恬。”小女孩眨着眼睛说，稚嫩的童音天真无邪。

“哦~一封信？”张医生看见小女孩手里攥着的信封调侃道，“我是落伍了么？这是新的送礼方式？”

林阗蹲在小女孩面前，微微笑着说：“是你爸爸送你来的吗？”

小女孩本来有些胆怯，但见林阗说话这么温柔，就大胆起来，她说：“嗯，爸爸说一定要把这个给林叔叔。”说完就把信封递给林阗。

“小林，你果然对小孩子最温柔啊，什么时候能对我们这些同事多笑笑就更好了。”张医生语气酸酸地说。

林阗起身说：“好了，我要看这份礼金厚不厚了，你要不回避一下？”

“让我看一下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林阗严肃道。

“这么不客气？好吧，我回避行了吧。”张医生无奈地举手投降。

“小姑娘，跟叔叔说再见~”张医生弯腰笑着对小女孩说。

小女孩却睁着眼睛不说话。

“连小孩都不理我。”张医生无比心酸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见张医生出去了，林阗语调温和地对小女孩说：“你爸爸在哪？”

小女孩无比认真地说：“爸爸说要把信给叔叔，还要看着叔叔看完，然后爸爸就会来找我了。”

“那如果叔叔没看呢？”

“爸爸说恬恬一定要看着叔叔看完。”小女孩重复道，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所做事情的含义。

林阗看了一眼信封，然后说：“那你坐在沙发上等叔叔好吗？”

“好！”小女孩乖巧地点头。林阗把她抱到沙发上，然后他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