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神上身 下——恺撒月
恺撒月  发于:2015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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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大力等人目瞪口呆,便知晓今日遇上了真正的高人。

乐松村村民正在全力抵抗妖猪时,便见成群妖猪接连炸成了血沫,头顶一道阴云掠过,悍然突破空中禁制,轰然一声巨响,震得村庄地皮颤抖。

村民惊愕时,便见钟大力等樵夫自树干上连滚带爬下来,一面激动不已喊道:“村长!快!神仙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单致远听那呼喊愈加大声,接连有村民向开阳下跪叩拜,心道这些人倒是歪打正着,猜对了。

他担忧看去,只见开阳面无表情,阳光映照下,轮廓深刻,眼眸锐利深沉,不由担心道:“开阳,切勿滥杀无辜。”

开阳扫他一眼,道:“他日我为天帝,这些凡人便是我御下百姓,皆要虔诚供奉于我。既不曾忤逆,为何要杀?”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单致远不由怔愣,直至开阳跃下木堆,接受众人三跪九拜,仍未回过神来。

第六十二章:冷剑仙救人间

天庭中心,一片狼藉,黄金瓦,白玉砖,散落满地,失却了熠熠生辉的色彩,便如明珠蒙尘一般。

众仙官协同内防军救治伤员,直到日薄西山,方才渐渐散去。这一场混乱,数千年未遇,倒叫天庭众仙都有些许的心力交瘁。

余下扫尾工作,便只有零零落落人手散落各处。一名年轻仙官站在瓦砾堆中,突然轻轻咦了一声,靴间轻轻踢开砖瓦。砖瓦中露出的亮晶晶碎片有巴掌大小,似是护心镜的残骸,竟隐隐带有魔气。

只是那魔气太过微弱,这仙官踩上了方才察觉。

他方才弯腰,想要施法收了碎片,却被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打断:“将那碎片交给我。”

仙官忙直起身来,恭声道:“是,……大帝。”

随即却睁大眼,再发不出半点声息,整个身躯连同那碎片,一道被黑暗吞没。

那身影立在偏僻废墟中,缓缓收手,悄无声息离了原地,并未被任何人发现。

正是混沌方止的时刻,天庭仙官数量庞大,这一名的失踪,最后也被当做开阳作乱时,无辜受了连累,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

而人间界,万渡山以西千里外,冬江一带,正盛传冷剑仙的传说。

据传,那位冷剑仙身高两丈,相貌狰狞,寻常人不敢直视,若是不慎看见,轻则肝胆俱裂,重则心脉断裂,药石无医。

据传,那冷剑仙虽相貌可怕,却宅心仁厚。七福城入城费如今水涨船高,入城条件亦是愈加苛刻。

凝脉以下修士,缴纳五千枚下品灵石或等值的仙丹法宝,无灵根凡人百姓,更需缴纳万枚灵石或等值的仙丹法宝方可入城。

而那冷剑仙驻扎在东江南岸的乐松村,却是来者不拒,将流离失所的凡俗百姓尽皆收入麾下。

据传,那冷剑仙乃是一名本领通天的剑修,一柄玄色灵剑端的是见妖斩妖,遇魔屠魔,从未遇到敌手。

虽性情冷漠,却力挽狂澜,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引来不少同道中人投奔,以“行正道、济苍生”为己任,短短数月,便隐隐形成了七福城之外的另一股势力。

这“冷剑仙”自然便是那日落足在乐松村的开阳,因不肯说出姓名,便被这些凡人安了如此凡俗的名号,好在开阳并不放在心上,任众人喊去。

如今乐松村人口上千,修士亦有五十余人,皆以开阳马首是瞻。又各自分工,挖空山壁,起屋宅,建要塞,扩张领地,重新种植农田、豢养禽畜,无论修者凡人,尽皆忙碌得热火朝天。

乐松村在和平时期最鼎盛时代,也未曾有过眼下的繁华,叫那老村长不由心生感慨。

乐松村得以扩张,一则得益于开阳人望渐长,二则却是因妖魔大军进攻的势头减缓。

血逝失了九方荒冥助力,众魔修群龙无首,不肯服从妖皇,分裂成许多小股势力,四处作乱,大肆杀戮抢劫。反倒被七福城各个击破,消灭了不少。

故而战事暂且胶着,无论仙魔妖凡,如今皆在静候转机。

妖皇在等守护封印的两处天军力量衰竭,得以聚合鬼王、修罗之力,灭正道,横行凡界;

仙人与凡人却在等天门重开,降临凡间,助凡人除魔卫道。

焦虑重重之中,单致远却成了最百无聊赖、最悠闲的一人。

乐松村中,唯有开阳与周鹤能看见他,同他交谈。周鹤自为他挡了一剑,碎得不成模样,被开阳收在囊中从未放出。

故而便只有每日跟随那“冷剑仙”进进出出,听他发号施令,修整城墙、建立屋舍、耕耘农田、并在闲暇时训练,收服一干心腹,将这千余人的集团统治得井井有条。

行事有度,巨细靡遗,隐隐有几分勾陈的做派。

单致远左右无事,开阳又伤不了他,便愈发大胆起来,除了自己修炼、开阳出战外,便见缝插针,喋喋不休追问。

只是开阳虽前尘尽忘,性子却依旧,问十句也答不上半句。单致远只得自问自答,连猜带蒙,方才搞清楚一些真相。

这一位剑仙,最初的记忆便是被巨网束缚,陷入无边黑暗之中。耳边有人徐徐善诱,低声道:“……你手握重兵,八百一十道九霄神雷尚不能奈你何,何苦自困于天庭死板条条框框,臣服他人座下?生死在你手,行藏由你心,地挡灭地,天阻毁天,随心所欲,何等痛快!”

单致远初闻此言,讶异道:“你要灭天帝,自己取而代之,为的就是随心所欲四字?”

开阳道:“凡人无识,不觉自己命如草芥;神明有知,方知天道有常。纵使贵为三界巅峰之主,也只能依天命而行——凭什么天道恒常,不能违逆?”

这却是这几十天日夜相伴中,开阳对他所说的最长一句话。

单致远便沉默,他忆起幽冥城中,开阳代天帝受天罚。天庭内,勾陈次次断然拒绝天帝告白,无关心中喜爱,只为天道不允。

他素来以为,所谓天道者,便如日升月落,四时更替,恒大恒常,自然而然遵循便是。

开阳纵使对天道存疑,却要如何违抗?

单致远不觉便问出来,开阳道:“先收复三界,再灭你魂魄,得了帝位,再做计较。”

单致远嘿然不语,默默看开阳擦拭本属于自己的本命龙牙。

那剑魂自单致远重炼之后便再未发过声,唯有意志仍存。按勾陈先前所言,乃是因他修为不足,剑魂与主人一同成长,他弱,剑魂便弱。待剑意深厚,剑魂自然增强。

终究没忍住,又道:“你收服三界……便是从收买人心开始?”

开阳终于抬抬眼睑,视线落在单致远面上,“凡界是我囊中物,即使一只蝼蚁,也不容他人肆意践踏。”

无论目的如何,名震冬江的冷剑仙,却当真是庇护了许多老弱妇孺,平凡百姓。

单致远骤然眼圈泛红,黎民百姓若得君王如此……却是幸甚。

不由涩声道:“我代百姓先行谢过。”

一声尖锐鸣响在屋外响起,正是敌袭示警。

开阳便起身,闲庭信步般步出临时搭建的营帐,瞬间化作一道剑影,冲向围墙之外。

防御围墙外,田地被践踏成荒野,草木枯萎,尸骨遍地,一片人间惨象。

开阳站在高耸墙顶,居高临下看去。那些低阶妖兽贸然冲击过几次,死伤惨重,便知道了这剑仙的厉害后,此后渐渐习惯绕道避开。

如今前来袭击的妖兽渐渐少了,若是一来,大多是高阶妖兽,甚或是化形妖修,又或者是想要趁火打劫的魔修。

这一次前来袭击的,正是一伙魔修,总共四人,两男两女,个个黑气萦身,面色青白,笑容邪恶。

为首男子一身绣云鹤的白色道袍,头戴偃月冠,三角眼,鼠尾须,打个稽首,声音尖细,“这位道友有礼了。我等路过宝地,欲借点盘缠,几条人命,万望道友莫要推辞。”

单致远只觉一股阴寒之气自其中一名女魔修身上传来,令他不寒而栗,默默退至开阳身后。

开阳任他游荡,沉声道:“滚。”

低沉嗓音有若无形威压,震得那四人齐齐后退几步。

其余守备的修士此时方才赶来,其中有两位金丹法修,亦是一跃而上,立在开阳左右。

左首的红衣女修手掌中腾起一团烈火,“冷剑仙叫你们滚,莫非耳朵聋了?”

那鼠尾须魔修阴恻恻笑道:“既然如此,莫怪道爷不客气。兄弟们,上!”

四名魔修立刻各施手段,漫天飞起法器灵光,朝乐松村诸人袭击而去。

诸位修士不慌不忙,以开阳为首迎敌。

开阳连步子也未曾动一下,龙牙挽出滔天剑意,有若密集剑网四射,一名男魔修首当其冲,竟被剑光击碎丹田,惨叫一声,元神自眉心处冲出。开阳屈指弹出一道剑气,便将那元神在半空击碎。

一名女魔修狂呼道:“师兄!”目眦如裂,扬手挥出一片黑幡。

那黑幡迎风便涨,化作团团黑云遮天蔽日,顿时阴风阵阵,鬼哭声声,竟是一面专以魂魄炼制、阴毒至极的百骨千魂幡。

百骨千幡能吸人魂魄,融炼进幡中,魂魄化为厉鬼,日日受苦,便愈加凶恶,一旦施展,便将怨气发泄在活人身上。

眼见得那幡中便飞出无数条鬼影,冲向乐松村众人。单致远猝不及防,竟被数条鬼魅牢牢缠住,将他往幡中拽去。

鬼爪纠缠之处,阴冷侵骨,剧痛难忍。单致远急运灵力抵抗,将几条鬼影弹开,更多鬼影却前赴后继,将他牢牢纠缠住,飞快拽往幡中,竟脱离了开阳十丈距离。

单致远大惊失色,急忙掐剑诀,灵力运行到极致,将鬼影接连斩杀,魂体却离百骨千魂幡中的翻滚黑云愈加近了。

幸好开阳及时赶到,一剑斩下那女魔修头颅,第二剑斩裂百骨幡。顿时云破天开,那些阴云滚滚立时消散,收缩为两片残破幡旗飘飘坠地。

剩余的两名魔修见状,心下胆寒,转身欲逃。

漫天火球金光穷追不舍,将其中一人击成重伤。另一人则在半空被开阳腰斩,分成两截跌落地上。

单致远同其余人亦是抓紧时机,将那些失了凭依的厉鬼一一斩杀。随后心有余悸,只觉那阴冷侵入魂体,冷得牙齿格格发抖,只得一点点运功抵抗。

开阳交代部下打扫战场,转过身冷冷注视单致远。那小修士面色青白,似是冷得狠了。他又伸手,却一如既往只触摸到虚无,竟是只能坐视这魂体受苦,不由脸色一沉,一言不发落下城墙,往驻地大步行去。

单致远见他动作,苦笑起来,随他步伐而飘飘荡荡,压住阴寒之气,颤声道:“你处心积虑想要杀我,如今总算要如愿了。”

开阳倏然停步,转过身凝视那小修士,面色却是深沉莫明。

他并无太多记忆,这三界全然陌生新鲜,不知自己是何人,更不知为何而生。既然那声音明示过,若能求个逍遥自在,那便以夺天帝之位为目标。

既然如此,这现任天帝,理当除去。

起初是杀不了,如今却隐隐有些不肯杀。就连开阳自己也不明白,这股不乐意如何升起。

如今见这魂体受阴寒之苦,更是心内烦躁不已。

此时那红衣的金丹女修却自身后追了上来,朗声道:“剑仙大人留步。”

开阳眉头微微一皱,冷道:“何事?”

这女修名叫乐颐,是个散修,她知晓开阳最不耐烦他人啰嗦,便开门见山道:“请恕在下直言,方才那魔修召出百骨千魂幡时,在下无意中看见开阳大人身旁有个魂体。如今那魂体已受鬼气侵蚀,迟早要被同化,最终失去自我神识。”

单致远心中一沉,开阳面色更是阴得有若山雨欲来,问道:“如何解?”

乐颐道:“在下云游四海,曾习得点御魂之术,鬼气需以阳气祛除。只是这魂体飘渺,却碰不到活人阳气,故而,尚需放入血肉之躯中。”

单致远闻言,不由苦道:“我那血肉之躯如今不知被妖皇藏在什么地方,却如何去寻?”

开阳却不理他,只看着乐颐,又问道:“要什么血肉之躯?”

乐颐笑道:“魂魄本是身死才会离体,若要附身,只要是三日内死去的肉身皆可。”

开阳道:“待我寻到,再找你相助。”

乐颐忙道:“不敢,但凭大人吩咐。”

单致远见开阳一心要助他,不由生出几分困惑,随着开阳动作漂浮,追问道:“你为何又要救我?”

开阳自己也尚未想清楚,干脆从心所欲,想做便做了。被单致远如此一问,只是不理,几个腾身跃入山中。

寻好合用的血肉之躯,再找乐颐施展御魂法术,将单致远封入那血肉之躯中,总共耗费了两日。

营帐中,乐颐疲倦已极,却是笑容满面,和煦垂眼看单致远,柔声道:“还是大人考虑周详,如今这魂体封得妥当,不必担心被人招魂而去。又兼体态玲珑,以活人阳气滋养,却又方便了许多。”

单致远满脸铁青,站在营帐之内唯一的条几上,身周被铁栏包围。

开阳亦是垂目看去。

油亮棕毛,蓬松大尾,黑溜溜双眼圆瞪,两只小前爪抓住铁笼栏杆,身长不足一尺。

这松鼠生得憨态可掬,同那小修士颇有几分相似,难怪魂体如此契合。

第六十三章:待他日重做人

单致远大怒,蓬松尾巴绷得有若一团毛球,张口道:“吱吱吱吱吱!”

便是素来笑比河清的乐颐也禁不住抬袖掩了嘴,却藏不住眼中喜悦。又咳嗽几声方才道:“这位……道友,初自人身转了……鼠身,慢慢适应即可。只是这体格小了,鬼气便压缩得浓了,还需早日祛除才是。”

单致远方才察觉全身冰寒,不过须臾,就连毛尖也结了一层薄薄白霜,不由抖了一抖。

开阳并不多言,打开笼子,将那小松鼠一把抓在手中,站起身来。

单致远躲闪不了,只能任那巨大手掌将自己身躯攥住,掌心温热包裹,隔着毛皮也令人暖意融融,将阴寒驱散。

故而在这般叫人尴尬又震惊的处境中,仍旧乖乖任开阳抓住他,往营帐一角的屏风行去。

那屏风在营帐中隔出一角,放了个足有人高的大木桶。正有两名凡人女子在往桶里倒入热汤,飘渺白雾下透出隐隐青绿的水流,散发微苦和暖的草药香气。

盛满之后,那两名女子便恭敬立在一旁,似要伺候仙师沐浴之意,单致远被提在手中,悬空在腿旁,便瞧见这两个年轻侍女耳根绯红,低眉敛目,却难掩眼中雀跃之意。不由斜斜扭头去打量那位“剑仙”大人。

只见他眉飞入鬓,身姿挺拔,龙章凤姿,虽神情冷漠拒人千里,又兼修为高深,这些时日里却从未滥杀。

这般年少英雄,剑胆琴心的人物,也难怪少女们个个痴心一片,仰慕而来。

只是不知祸星身份,故而胆大妄为罢了,待他日知晓了开阳之名,只怕仰慕者要跑得干干净净。单致远不无酸意,在心中如此腹诽。

开阳见那二人站立不动,只略略皱眉,冷道:“出去罢。”

单致远便眼瞅那两个女侍肩膀垮下来,却不敢同开阳争执,只乖乖绕出屏风,过了片刻,又听门帘掀起落下,营帐里便没了旁人。

他顿觉身躯凌空飞起,又倏然落下,顿时眼耳口鼻被一股散发草药香的热汤灌满。立时张开四肢挣扎起来,好容易才浮起身来,却觉身后一股力道沉沉下坠,原来是沾满水的尾巴,如今却成了累赘。

他又奋力挣扎扑腾,一只前爪勉强勾住桶沿,方才缓过气来,扭头又怒道:“吱吱我吱吱怎的吱吱吱!”

开阳听不明白,干脆不理,见那松鼠浮在水面,棕毛蓬松飘开,仿佛一片褐色叶片,中间一条尾巴已被水浸得湿透,再没有蓬松感,长毛紧贴,反倒显出几分细骨伶仃,楚楚可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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