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神上身 下——恺撒月
恺撒月  发于:2015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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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娘子捂住断臂后退两步,疼得脸色发白。

血逝转头向书房角落里一名赤甲武士叹息道:“朱娘子不过献计而已,并无旁的心思。”

随即又对朱娘子笑道:“你说可是如此?”

朱娘子哪里还维持得住艳丽妖娆的姿态,咬牙强笑道:“主上英明,正、正是如此。”断臂处慢慢冒出些许黑毛,重又化作了莲藕般娇嫩的柔荑。

血逝又道:“左将军只怕误解了,还望朱娘子勿怪。蒙三,取两瓶沥水云丹给朱娘子,好生疗伤。”

那沥水云丹乃疗伤圣品,用来治这点小伤委实是大材小用,朱娘子哪里不明白其中意义,只得惨白了脸色谢恩。自此那些小心思才算是结结实实收了起来,一门忠心为妖皇卖命。

由始至终,其余幕僚皆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出,只当自己施了隐形咒。

血逝扫过众人,最后视线便落在两列幕僚最末尾的一名褐衣男子身上,“符舒,你以为如何?”

那男子相貌平平,脸色青灰,眼神亦是黯淡无光,干瘦得颧骨高耸,一袭褐衫挂在身上,仿佛挂在竹竿上一般空空荡荡。身形佝偻,龟缩在末尾,若非被妖皇唤到名字,只怕大多人都将他忘记了。

此妖修得了血逝点名,便顶着或轻蔑或惊讶,或嫉恨交加或幸灾乐祸的各类眼神,挺身而出,施了一礼,方才道:“主公,属下以为不妥。”

若是数月前,只怕众妖修早已肆无忌惮大笑出声,嘲弄起来。只是这数月以来,众妖修早知妖皇如今愈加要军纪严明,上下有序,处罚了不少肆无忌惮的妖魔。

凡人多修道,妖魔多修欲,众多妖物开了灵智后,勤奋刻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从心所欲,为所欲为。血逝能将这些妖魔训得懂了些秩序纪律,也是好本事。

却说书房里虽然依旧寂静,众妖却是心思各异,在心中暗暗嘲笑。符舒却不卑不亢,继续说道:“天门封锁已逾百日,缘何至今才爆出祸星现世的消息?究竟是有心人故意放出的烟雾,还是……神界下界另有通路?若是前者,谁人所做、目的为何?若是后者,恐天庭另有异变。”

血逝闻言却并不多言,只笑道:“难为你考虑这般周详,如此便双管齐下,朱娘子依计行事,符舒,你便去仔细打听消息。”

符舒依旧宠辱不惊,躬身行礼道:“属下遵命。”

血逝又安排了其余各部任务,命众人退下。

随后才转向了默然无声的赤甲武士,轻轻抚摸他惨白冰冷面颊,柔声道:“灵枭,莫要生气。”

那武士目光僵直,连眼珠也难得动上一动,血逝却仿佛知晓了他的意思,垂手下去,同他十指相扣,又扬手一挥,书房正中便显出一个方形入口,阶梯蜿蜒向下。

血逝同灵枭相携,拾阶而下,一面笑道:“何必担心,若开阳当真下凡,也不过只剩百之一二的实力,纵使寻不回龙牙,胜负也在五五之间。至于天庭——不用操心,我自有后手。倒是那剑修的肉身就要熟成了,待瓜熟蒂落,我就为你换上,到时候……”

地牢之中,藤蔓茁壮成长,几乎将整个地牢填满。这片魔藤丛林正中,结了个庞大的血红色浆果。薄薄的果皮柔软得仿佛吹弹可破,透出内里宛如鲜血般艳丽的果汁来。

无数根血红细丝在浆液中,呼吸一般摇曳,尽数连接在浆果正中的人影上。

那人影有成年男子大小,蜷缩姿势如婴孩沉睡,五色灵光在身周缠绕不去。

血逝含笑望向那人影,握紧了掌中冰冷的傀儡手掌,神色愈加温柔,“五行灵根同长相思的炉鼎,滋味定然妙极。我为你添了子母丹,日后你便能为我传宗接代。”

灵枭依旧沉默不语,只静静立在血逝身旁。

“阿嚏——”单致远皮毛湿透,渐渐散发凉意,不由自主打个喷嚏,又用力揉揉眼睛,果然看见开阳脸颊上星纹若隐若现。便趁他对变大的阿桃再下手之前,尾巴绕上手腕,一面使劲挣扎,一面扬声唤道:“开阳开阳,你可记得我是谁?莫非记起来了?”

开阳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冷冷看六甲冲向阿桃,蹲在身旁为他检查伤势,沉声道:“聒噪。”一道灵光闪过,便将那松鼠皮毛烘干。

六甲已安抚了阿桃后,返身跪在开阳面前,“大人,幸不辱命,我如今法力恢复了些许。那魔藤改造的肉身熟成就在这几日,不如立刻出发,唯恐迟则生变。”

单致远闻言大惊,忙道:“好,我们快走。”又仰头看去,那星纹却已消失了,不由生出几许担忧来。

开阳道:“如何去?”

六甲一怔,他并不知晓开阳自四相中分裂之事,虽先前察觉了上司神魂衰弱了许多,却误以为是下界太久,抑或是受伤的缘故。勾陈知晓之事,开阳自然知晓,如今见他明知故问,便有些无措,迷茫视线落在那松鼠身上。

单致远叹气,只说了四个字:“四相分裂。”

六甲心中一沉,他乃天界实力第二的武官,仅次于北斗,曾随同开阳南征北战,降服了不少作乱的妖魔。如今那一位,便当真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上却仍是恭敬有加,无论是哪一个在位,终究都是他的上峰,故而垂目道:“在凤栖山的妖皇大本营中。”

正要汇报时,两个人绕过假山闯了进来。一人唤道:“师兄!”另一人唤道:“致远!”

单致远如今个头娇小,目光迟钝,连神识也大不如前,只来得及看见一人是胡满仓,另一人着锦绣华服,显得极为尊贵。才靠近时,开阳兀地抬手,五指张开,那人立时身形一滞,化作一道血红灵光,被开阳抓在手心里,转瞬消失得干干净净。

碎石与绿草铺陈的草地上,便只有几件凌乱衣袍飘飘荡荡,无声落地。

第六十七章:关门大肆屠杀

单致远惊呼道:“关兄!”

园外又飞速闯入几个身影,乃是关鸣山的贴身侍卫,呵斥道:“发生何事?”

单致远惊慌担忧,只道大事不好。

谁知那些侍卫闯入之后,却并未如单致远预料那般勃然发怒,拔刀相向,只是个个怔忡片刻,便纷纷稳住身形,朝开阳一拱手道:“公子可安好?”

开阳将手中松鼠抛上两下,依旧故我,“无事,退下。”

堪堪闯入的十数名侍卫不疑有他,应了一声,便又退潮一般散得干干净净。

一时间变生肘腋,单致远只顾张口结舌,被开阳当做玩物抛高甩低也不曾生气。只顾扭头看去,便见到勾陈一张素来高慢倨傲的面孔下,隐隐泛着杀气。

他略一怔愣,迟疑问道:“开阳?你将关兄……”

开阳道:“此乃我主魂残片,历劫已久,却是要好生重炼才能融合。”

胡满仓亦是义愤填膺,将路上散落衣衫一一拾捡起来,厉声道:“关公子何其仁厚良善,你竟然——一个照面就将他杀了。且不说有伤阴骘,可曾考虑过万渡城主雷霆震怒,我等又要如何应付?”

六甲已同胡满仓熟络了,此时见他无知无畏,挑衅开阳,忙上前将他拦住,“满仓,你且冷静,此事另有隐情……阿桃饿了,还要劳烦满仓兄弟取些兽肉和灵兽丹来。”

阿桃伏在草丛中,满目哀怨扫过松鼠,却不敢再随意靠近。也不知伤得是轻是重,唯有粗壮长尾间或摇晃一下。听见六甲所言,幽幽怨怨呜咽两声,算作应和。

开阳又扬起右手,一道红光落地,烟云缭绕中,缓慢显出一人身影。却是神色凄惶,外形朦胧,有若鬼魅。

待那影子缓缓凝成了实体,开阳方才开口,“此人同我一体同魂,我在魂在,何时害了性命?”

一言既出,众人皆静默不语。关鸣山手一挥,将衣衫重新披上,方才凄然笑道:“大人同我有言在先,这一世许我在父母先祖膝下尽孝,为何如今却出尔反尔,提前召回?”

六甲见势不妙,忙拉了胡满仓离了庭院,只道天机不可窥探,于己无益,于人有害。

开阳听见那凡人质问,剑锋一般锐利的眉毛深深皱起,冷道:“我何时与你有过这约定?”

关鸣山不知这开阳前尘尽忘,一时间气苦不已,连素来温文尔雅的神情也端不住,脸色隐隐铁青。

单致远见势不妙,挣开开阳手指,顺着他手臂灵巧攀爬,一直爬到肩头站立,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开阳,那是你——前身同他的约定,只是你如今不记得了。兹事体大,切勿随意泄露。”

开阳略略垂眼看去,脸色略有古怪,“你在关心我?”

松鼠双眼圆瞪,不假思索道:“这是自然。”

那剑仙气息略有和缓,一抖衣摆,在石凳上坐下,又道:“既如此,暂且放你去行事。你如今思绪郁结,有入魔之相,日后需慎重。”

关鸣山狠狠咬牙,却是连道谢二字也说不出口。

单致远见他神色激愤,不免有几分心有戚戚,低声叹道:“我同他说几句话。”

开阳目光一冷,却只是端起灵茶温热的玉瓷茶盏,并不开口。单致远便当他同意了,一路跳下肩头,往关鸣山面前跑去,两爪在胸前一揖,“关兄,别来无恙。”

关鸣山垂目看去,见那小松鼠立在脚前,似模似样地行礼,憨态可掬,原本郁结怨怼的心境竟有所松动。不由低叹一声道心不坚,却仍是蹲下身去,回了一礼,“致远弟,别来无恙。”

他如今协理万渡山事宜,听了下属来报,有一名远超元婴修为的剑修入城,其名为单致远,便匆匆赶来,却不曾想单致远遭了劫难,肉身不保。

如此一推算,那位修为高深的剑修……便是树下坐着那位了。

不由苦笑两声,抬手欲去抚摸那松鼠,却被单致远灵活躲开,失望之下,听那松鼠萧瑟道:“若我还是人身,就不会被人随意摸来摸去。”

关鸣山收回手,低声道:“可要为兄助你?”

单致远一怔,方才想起,若是能联合七福城众位大能,直捣血逝老巢,岂非事半功倍之举?

面上却谨慎道:“容小弟先想想法子。”

二人便将各自离开后的境遇简略说了几句。随后单致远忍不住劝慰道:“关兄,守得灵台清明,道心一片,何愁前路不明。”

他说得隐晦,关鸣山却何尝不明,只苦笑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一生注定止步凝脉,空有鸿鹄志,却被上天当头一棒,喝止前程。

那些软弱无力,虚有其表的安危,单致远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唯有默然静立,蓬松尾毛在轻风里吹得柔软摇曳。

关鸣山却收起了愤世嫉俗的神色,站起身来,依旧是世家高华贵公子的气度,柔和道:“告辞。”

单致远仰头看去,只觉那公子尤为高大巍峨,仿若历经风霜暴雨,却绝不肯低头屈服的虬劲苍松一般。他亦是应道:“告辞。”

这声道别,仿佛注定了二人再无缘相见。

单致远又分开草丛,向前迈了两步,怅然若失。

随即尾根一痛,身形腾空,竟被不知何时靠过来的开阳提起尾巴,倒悬空中。

那松鼠却不再激烈挣扎,只灵巧弯曲肥胖身躯,转身抱住开阳手腕,尖耳朵也耷拉下来。

开阳抬手,轻轻揉搓他一身软毛,开口道:“早作准备,出发取你肉身。”

单致远轻轻一点头,仍旧四肢缠在开阳手腕,隔着肚皮轻薄皮毛,有力跃动的脉搏仿佛无声慰藉。

关鸣山率众人离了真仙派,匆匆回府。府中侍从见公子脸色阴沉,皆纷纷退避,不敢作声。

关公子大步回了自己小院,迈入会客厅。

厅中有一名黑纱的丽人正坐在紫檀的雕花圆桌旁,细白手指轻轻捻起一枚朱果放入口中。眼见关鸣山入内,扬眉巧笑,“怎的回来如此早?还当你同故人要彻夜长谈。”

正是妖皇麾下的蜘蛛精,人称朱娘子的妖修。

关鸣山却似司空见惯,大步上前,宫紫华服袍角翻飞,随即重重一拳捶在桌上。

桌上盛装朱果的白瓷荷叶盘弹起又落下,发出清脆响声,朱娘子便收了慵懒闲适的姿态,端庄正坐,肃容道:“关公子可下定决心了?”

关鸣山在厅中踱步,停在窗前,望向窗外静雅景色,婆娑树影,流水潺潺。神色却是渐渐坚毅起来,“天要阻我,地要埋我,我偏偏不如他所愿。我愿与妖皇结盟。”

朱娘子巧笑倩兮,站起身来,自背后将那公子腰身环住,“吾主上必定龙颜大悦,不负前言,君临天下时,与君共享。”

关鸣山敛目,掩下讥讽之色,又听朱娘子道:“奴家如今便有事托付关公子。”

随后张开禁制,二人细细说了计策。

单致远翌日便托胡满仓传讯给关鸣山,告知了妖皇大本营所在地。

关鸣山立时便做了回应,道:“……拜谢贤弟高义,为兄已派遣人手前往凤栖山探查。决战之时,指日可待。”

集结七城之力,攻打凤栖山尚需时日,单致远同六甲却等不了。同岳掌门、胡满仓和于森短暂聚过,单致远便随开阳、六甲、阿桃一道离了万渡城,前往凤栖山。

少微被锁在了神界,好在这星官留下的传送法阵尚且有效,同胡满仓借了灵石,重新启动法阵。

临行之前,六甲为开阳奉上一枚灵符,解释道:“这灵符乃是少微所留,可遮蔽修为,隐藏剑气。凤栖山妖物众多,还请大人小心。”

开阳便收了灵符,激发法术。灰蒙蒙光芒有若轻纱,罩在开阳身上,随即通身的凛冽剑意突然消弭无形。

单致远坐在恢复了原样,却更见骁勇的阿桃肩头,见六甲又取出一枚灵符,拍在阿桃身上,皱眉道:“我的呢?”

六甲视线落在松鼠肥短身躯上,犹豫片刻,“你如今伪装得……极妙,断不会被发现。”

单致远脸色一黑,却也知晓六甲说的乃是实话,郁郁不语,停了片刻又突然询问:“六甲,你在天方圣域中如何修炼的?”

六甲正在法阵边缘摆放灵石,突然手指一颤,灵石滚落了一地。

随即便若无其事,重新将灵石摆放在符纹中灵力起源处,“心神合一便修炼了。”

单致远不疑有他,略一点头,又轻轻拍拍阿桃后颈,追问道:“想来那天方圣域对阿桃也有效用,日后还需多多修行才是。”

六甲不肯接话,脸色却有些微微发黑,只卯足力气,飞快摆完了灵石,方才道:“成了。”

众人迈入法阵中,一瞬间光芒耀眼。

故地重游,阿桃似是记得六甲在此逞威风的日子,一跃出了山洞,就想仰头怒吼,却被六甲一瞪,顿时灰溜溜闭嘴,只泻出了几声呜呜哼声。

满山的小妖们皆感应到了大王回归,不过片刻,阵阵雨点落地般的沙沙声愈来愈大,草木有若遭遇狂风,瑟瑟抖动。纷纷奔驰而来,喜悦唤道:“大王!大王回来了!”

阿桃再按捺不住,神气活现大吼一声,隆隆声响震荡山谷,竟果真有了几分王者之气。

神界之中,少了凡人供奉,祈祷信仰,渐渐生出几分荒芜清冷来。

天门锁时容易,重开却困难重重。少微与玄戈率领众多星官、仙官,日以继夜分解符纹,如今也不过解开十之三四。

更令人忧心者,却是暗杀不断,已有数位神明遭遇了毒手。

那下手之不露行藏,不留痕迹,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宝斩断因果,竟连追查也追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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