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林安夏便匆匆往教室展厅走去,竟把秦睿和和赵阳书双双撇在身后。
赵阳书若有所思的看着林安夏局促不安的背影,对秦睿和道:“我总觉得安夏对我的职业似乎有些抵触。”
第二十八章
秦睿和拧着眉,沉吟半响:“安夏的神经比较敏感,心理医生这种探寻他人内心世界的职业会让他反感也不奇怪。”
赵阳书正色道:“通常说来,抵触心理医生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觉得心理医生没有什么真才实学,都是些个靠嘴巴忽悠人的骗子,第二种则是心墙高柱,不愿意接受治疗的……病人。”
秦睿和眉毛一挑,赵阳书随即轻松一笑:“当然,我只是随便说说。”
这时,走在前头的林安夏才发现自己怠慢了客人,赶忙回过头,朝赵阳书抱歉地鞠了个躬:“真是不好意思,我真是太不礼貌了,居然就只管自己往前走。”
赵阳书大度的摆摆手:“没有关系,你是阿睿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没必要那么计较。”
秦睿和不满道:“你不仅把阳书扔在一边,我也被抛在后边儿了好吗?”
林安夏白了秦睿和一样:“赵小哥刚才不是说了吗,朋友之间没必要计较那么多!睿哥真是越来越小肚鸡肠了。”
秦睿和气极反笑:“简直就是强词夺理!自己失了礼貌还怪我小肚鸡肠?”
林安夏想了想,也觉得的确是自己不对在先,只得撇撇嘴道:“真是对不起!好了,我们快点把教师展厅参观完,马上就要开始评选了,到时候我们都可以去观看颁奖仪式。”
赵阳书问:“画展明明有三天,为什么第一天就评选?”
“那是因为,主要参加评审以及鉴赏的大家们都是第一天便来画展评选他们心怡的作品,而之后两天本市的美术爱好者都会陆陆续续的来观看。而且,这些画如果只是欣赏的话,的确一天就能欣赏完了。”
赵阳书环顾四周,虽然他对美术了解的不深入,认识的著名画家也不多,但的确是有几位装扮低调,但名声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在展厅里驻足,品画或窃窃交谈。
赵阳书轻笑:“舒棠美院的画展果然非同凡响。”
林安夏说:“这都多亏了师公。”
秦睿和挑眉:“不错嘛安夏,越来越了解人情世故了。”
都知道名人效应了,说的没错,舒棠美院的画展之所以能吸引众多名流,最主要还是因为宋施源的高名望。虽然舒棠美院有许多优秀的青年教师,更有类似于林安夏一样的后起之秀,但毕竟年轻人再是出色,怎么说都是欠缺一些历练的,关键时候也缺了些稳当。
无论怎样,三人还是完完整整地走完了所有展厅,接着便一同前往多媒体大厅,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始评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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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夏对于这次评选还是十分期待的,毕竟谢子琪的作品也是参选之一。
林安夏至今也闹不明白到底是如何与谢子琪成为好朋友的,也许是因为志同道合,也许是因为性格相似,他活得太内敛,而谢子琪却够张扬,林安夏打从心里羡慕着谢子琪,也暗自遗憾自己一辈子也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那个谢子琪是不是也参加了这次评选?”秦睿和突然问道。
“嗯。就是刚才在学生展区看到的那副涂有色彩没有形态的画。”
赵阳书说:“那倒是一副特别的作品,好懂又不好懂。”
秦睿和淡淡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行家。”
赵阳书有些诧异地朝秦睿和看去,虽然秦睿和的神态与动作甚至连语气都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但他还是敏锐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攻击感迎面而来。
他不过就是赞美了一个有才华的陌生人而已……
赵阳书讪讪地问林安夏:“阿睿和这个谢子琪……认识?”
林安夏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认识的,睿哥还请过子琪一块儿吃饭呢。”
赵阳书更是莫名其妙,只得悄悄凑到秦睿和耳边,含蓄的问:“这个谢子琪与你有过节?”
“怎么会!”秦睿和笑容和煦,态度温和,却依旧令赵阳书浑身不自觉一颤,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直到林安夏作为颁奖老师上台为谢子琪颁奖时,赵阳书才恍然大悟,难怪秦睿和对这个人有着莫名的敌意。
谢子琪果然不负林安夏所望,虽然这次画展,谢子琪的作品并不是第一名,但他却幸运地被吉利斯画协选中,顺利获得了去法国深造的机会。
林安夏将画协的邀请函交到了谢子琪手中,语气轻快道:“其实第几名都是虚的,真正获得了一个学习的机会才是实打实的,所以说我的眼光还是不错,你果然被选中了。”
谢子琪依旧是那副桀骜的模样,他凑到林安夏耳边,轻声道:“与其说你眼光不错,倒不如说我的实力超群!”
“是是是,我的眼光与你的实力本来就不矛盾,真不知道你在计较什么。”
俩人人亲密的相互调侃,在其他人眼中,不过是同样才华横溢的青年,在互相称赞而已,在秦睿和眼中却是实打实的打情骂俏!
秦睿和知道自己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无理取闹,但很遗憾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逐渐失去了对自我情绪的掌控力,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往一个俗人的心态靠拢。
赵阳书拍了拍秦睿和的肩膀,表现得十分体贴:“秦先生,需不需要我为你提供心理援助?”
秦睿和扭过头,冷笑:“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来管别人的闲事吧。”
赵阳书被噎了个正着,故作潇洒道:“我的事自然是有我自己的考量,但你就未必了!阿睿,出于好朋友的立场,我劝你不要顾虑太多,否则到头来,遭难的也许不只你自己。”
秦睿和冷声道:“事情没有你认为的那样简单。”
“事情也没有你认为的那样复杂。如果说是八年前的那件事,虽不是说你一点错处也没有,但你不需要因此耿耿于怀,感情本来就该是合则来不合则散的。”
赵阳书知道,自己的语重心长并不一定能宽慰秦睿和的心。
秦睿和虽然表面是个冷酷狠厉的模样,但事实上却是个心肠极软,责任心极重的人,如果不然他也不会对八年前的那段恋情而愧疚至今。对于自己情感上的缺陷,他一直都抱着一种极为悲观的态度,因为不愿意再因为一己之私去伤害任何人,秦睿和完全断绝了自己去发展另一段感情的念想。
赵阳书问:“你打算囚禁自己的感情一辈子吗?”
“当然不!”秦睿和答得肯定。
“那好!你告诉我,你打算把林安夏怎么办?”
赵阳书冷笑道:“你是什么性格的人,你自己清楚。勉强压抑自己的感情,到头来会有什么后果也不需要我在赘述!阿睿,你是个聪明人,英明,果敢,你可以控制任何事情,但只有一样,你的情感是独立的,任何妄图控制自己情感的人到头来都会得不偿失。”
见秦睿和沉默不语,赵阳书往领奖台上看了一眼:“安夏是个有魅力的人,从头到尾都不只你一个人对他有特殊的感情。”
秦睿和眼眸一深,往领奖台望去,只见林安夏被谢子琪亲密的搂在怀里,摄影师正对着他俩咔咔地拍个不停。
秦睿和顿时觉得气血上涌,拳头紧握,指节咯咯作响。
秦睿和的变化,赵阳书看在眼里,“人类的爱与欲都起源于体内的荷尔蒙,有的只如过眼云烟,转眼便消失无踪,有的却如老树扎根,会深深的留在你的心底,一旦强行拔出便会痛彻心扉。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勉强自己的人。”
秦睿和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你说得对,可我根本控制了住自己的情绪,我不能保证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喜爱着安夏,他是一个敏感的孩子,如果有一天我对他失去了这样的热情……”
有时候,就连秦睿和自己都对自己的无情而感到恐惧,他可以保证自己对林安夏的喜爱出自真心,但仅能保证现在而已,将来呢?没人比秦睿和更加明白,一旦他对林安夏失去了喜爱的热情,那么他对这个曾经自己倍加怜惜的孩子,便会彻底失去耐心……
可偏偏,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能够长久的停放在林安夏身上的同时,也无法控制自己越来越喜爱他,秦睿和第一次对自己奇怪的病症感到由衷的厌恶与恐惧。
赵阳书抬手拍了拍秦睿和的肩膀,“不只是你,任何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对一个人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喜欢的劲头过去后,又要靠着什么样的理由继续坚持下去,每一对处在恋爱中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苦恼。”
赵阳书轻声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出你的感情?八年前,当你意识到自己对……对那个人有了不同寻常的心思后,你并没有犹豫又毅然决然地选择和他在一起不是吗?”
秦睿和颓然轻声道:“下场呢?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第二十九章
赵阳书说:“的确有很多人无法靠着爱情与恋人走到最后,但那也许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阿睿,你清楚自己的性格,你并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而对安夏感情,却是你这二十八年来拥有过的最浓烈的情绪不是吗?”
“你之所以选择忍耐,不正是因为你把他看得重要吗?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你又何必在乎那么多?能够遇上一个对自己影响至深的人,并不容易,你不能保证自己能永远喜欢着林安夏,但你能保证,林安夏与别人在一起会过得更幸福吗?”
赵阳书的话字字戳在秦睿和的心头,秦睿和望着已然结束了颁奖仪式,正拉着谢子琪朝他俩走来的林安夏,第一次有了想要不顾一切的念头。
林安夏过来时,明显感觉到了秦睿和与赵阳书之间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他不解的目光在俩人身上徘徊:“你们怎么了?”
赵阳书随意一笑:“没什么,阿睿偶尔就喜欢装深沉,我只好配合他深沉起来。”
说着,赵阳书将目光移向林安夏身后的谢子琪:“安夏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林安夏拍拍脑袋,赶忙拉过谢子琪:“赵小哥,这就是我刚才说到的谢子琪,那个在色彩上极为有天分的画家。”
谢子琪谦虚地欠了欠身:“画家不敢当,只是一个还在学习的学生而已。”他伸出手对赵阳书道:“赵先生你好,初次见面。”
赵阳书回握了谢子琪道:“很高兴认识你。谢先生也不必谦虚,我看过你的画,虽然我是个外行人,但也能从你的画里感觉出你是一个有才华的人。”
有才华的人,的确是对谢子琪这样用特殊手法作画的学生最好的评价。赵阳书没说谢子琪画得好,也没说他画得不好,因为谢子琪的作画方式太过特别,任何盖棺定论的评价对他而言都不公平,因为他还有无限可能。
谢子琪领会到赵阳书话里的深意,心里有些感激,毕竟无论是什么人都希望自己的心血能得到他人的肯定,就像从前与他还陌生的林安夏,为他的作品据理力争那样,如今陌生的赵阳书给予他的肯定,让谢子琪由衷地感到鼓舞!
这时,林安夏突然说了一句:“睿哥,你做什么那么看着我?”
另外二人立马将目光聚焦在秦睿和身上,秦睿和仍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林安夏,并不回答他的疑问。
林安夏有些局促不安,他对于秦睿和的情绪总有超乎寻常的敏锐,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秦睿和此时正在酝酿些什么,有些犹豫,又有些坚定。
这是十分复杂的感情,人们的情绪时刻都处在一种相对起伏的状态,当因面对不确定的事物,而无法准确作出决定时,便会出现这样的波动。
林安夏被盯得有些恼怒起来,他与秦睿和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暧昧,让他在面对秦睿和的注视时,感到了非同以往的无所适从!
“睿哥!”
“我就是觉得……”见林安夏真要恼了,秦睿和才慢条斯理的出声道:“安夏真是越长越可爱了!”
林安夏:“! ! !”
谢子琪:“???”
一阵沉默之后,赵阳书突然笑出声,调侃似的拍了拍秦睿和的肩膀,对另外二人道:“好了,颁奖结束了,我也该去找我那个不知道跑哪里去调戏小朋友的哥哥了。这样的场合的确有些为难他了,安夏,有时间的话在一起吃个饭吧。”
秦睿和也站起身:“干脆一块儿走好了。安夏?”
林安夏闻言摆摆手:“睿哥你和赵小哥先回去吧,我今天得和子琪一起吃饭。”
秦睿和眉毛一挑,林安夏就自动自发地解释起来:“因为子琪没多久就要到法国去了,接下来我也会忙碌起来,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谢子琪不满:“怎么?秦先生连安夏和朋友吃饭也要管?”
谢子琪挑衅的语气,显然并没有惹来秦睿和的不快。秦睿和微微一笑:“当然不是。谢先生与安夏来往也有段时间了,应该知道他是我外公的徒孙,外公时常让我多看顾安夏一些,他涉世不深,不懂事,所以老人家总担心他被别的什么人骗了去。我自然要多上些心。”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仅拉近了自己与林安夏的关系,更是把谢子琪这个“别的什么人”给狠狠撇了开。
赵阳书闻言,迅速看向了被言语攻击了的谢子琪,却发现他依然平静得不动声色,赵阳书挑了挑眉……
秦睿和抬手摸了摸安夏的脑袋:“好了,那你和朋友好好玩吧,如果玩太晚了就打电话告诉我,我开车去接你。”
林安夏呆呆的看着秦睿和,他总觉得秦睿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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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来的路上,赵阳书多次往秦睿和脸上瞥。
秦睿和看了他一眼,“怎么?眼睛抽筋了?”
“你果真是越来越不深沉了!”赵阳书无奈的说:“那个谢子琪,你就真放心安夏跟着他走了!我瞧着人家也是下了大决心要有什么动作来着,你就不怕自己的先机被他占了?”
“不会!”秦睿和说的笃定。
赵阳书带着疑惑朝他看去,却见秦睿和只是露出了一个势在必行的笑容,便施施然离开了!
赵阳书无奈的笑了笑:“这回又这么自信了?也不知道刚才兀自纠结的人到底是谁。”不过,这才是真正的秦睿和,婆婆妈妈的又像什么样子。
赵阳书朝秦睿和的背影喊道:“你不和我去找哥哥了吗?”
秦睿和背对着他挥挥手,留下一句:“我想你更愿意自己去。”
说的也是,比之于和秦睿和一起,赵阳书更希望能和他的傻哥哥单独相处!虽然,从他回国到现在,俩人都没有分开过。
赵阳书掏出手机,给不知道在哪里调戏小朋友的赵阳浩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赵阳浩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
“小书!这里有个孩子被他爸爸妈妈忘在花坛边上了!”
赵阳书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你现在在哪里?”
“在学校后边操场旁的小花坛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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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阳书来到小花坛的时候,就看到赵阳浩正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一起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木棍在沙土里写写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