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的画 上——橘苜真
橘苜真  发于:2015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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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夏逐渐回忆起了当初决定与秦睿和做朋友的画面,一时有些愣怔,“睿哥说的信任是指能互相分享彼此的秘密,诉说自己的苦恼的那种信任吗?”

秦睿和点头:“就是那样的信任!全身心的。因为这是一种心灵上的深切交流,这种信任一旦摆放到两个人的友谊之间,这一段关系便会变得异常奇妙起来,安夏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去全身心信任一个人呢?”

秦睿和多少有些了解林安夏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不安全感,他渴望这林安夏也能对他抱着与自己想通的心态,就必须获得林安夏的信任。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谢子琪没法获得林安夏的爱情,因为他本身都还是个起伏不定的浮萍,又怎么能给林安夏足够的安全感呢?

与他不同的是,秦睿和自信自己能够做到,但林安夏却始终都把他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明明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却对外界抱着极强的戒备心理,秦睿和想让他接受自己,却始终无从下手。

最终,他选择了直接询问这样愚蠢的法子。

林安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也许,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了。”

第三十三章

“为什么?”秦睿和丝毫没有被林安夏的答案所影响,依旧循循善诱地问:“明明都还没有发生的事,为什么你就认定它不会出现?”

林安夏低着头,垂着眼睑,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关系,它能让人变得亲密却又不失分寸,想要维持好一段友情,只需要做到在任何时刻都能对对方表现出自己友好的态度就好。”

“任何友情都是因为那一段安全的距离而变得美好起来,睿哥所说的无话不谈根本就不能发生在友情上边儿。友情本身就不若亲情牢固,亲情是以血缘为纽带建立起来的牢不可破的关系,就是这样坚固的关系,都无法真正做到睿哥所说的那种信任……友情又怎么做得到。”

秦睿和的眼中划过一道流光:“那安夏认为,什么样的关系才配得上这样的信任。”

“反正绝对不是爱情!”林安夏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是啊,亲情与友情都被堵死了,那么就只剩下爱情了,但可惜的是爱情对于林安夏来说就像是昂贵到极致的奢侈品,他用尽全力也无法拥有,也不愿意……去尝试拥有。

秦睿和先是一愣,继而有些失笑:“没关系,是我犯傻了。”

林安夏就是个缩在壳子里的乌龟,他不停地去引导一只只信任自己的龟壳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的乌龟,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多么繁花似锦,那简直就是在做无用功!秦睿和忍不住轻叩自己的脑袋,他真是越来越愚钝了!

林安夏看着秦睿和不住地笑着,感到十分疑惑:“睿哥,你怎么了?”

秦睿和说:“就是突然觉得,你很像一只小乌龟。”还是一只永远只会缩在壳子里的小乌龟。

林安夏傻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吼道:“好好的干嘛骂人!”

他就是再没常识也知道,经常有人喜欢用乌龟来骂人!真是想不到秦睿和也有这样恶趣味的时候。

秦睿和好笑的瞟了一眼林安夏,并不言语。指望小乌龟被他的三言两语说动而爬出壳子里是不可能的了,秦睿和已然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只有让小乌龟从心里觉得外面的世界是美好的,并且生起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从壳子里爬出来!

秦睿和是一个聪明人,他深谙欲速则不达地出是真理,面对打从心里喜爱着的林安夏,秦睿和自然会付出超乎寻常的耐心。

******

林安夏觉得,秦睿和最近对他似乎有些太好了,让他感到非常的不适应。

倒不是说秦睿和从前对他就不好,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好,都好到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了。如果林安夏的人情常识再丰富一些他就会知道,秦睿和对他的这种好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殷勤。

“好了,安夏,吃早饭的时候不要发呆,对消化系统不好。”

秦睿和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蓦然在林安夏的耳边响起。

林安夏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收起自己惊骇的情绪,另一个让他感到不对劲的事情,就是秦睿和越来越喜欢用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语调同他说话。林安夏从来不知道自己除了喜欢秦睿和英俊的外表外,对他充满磁性的声音也有些着迷,他明明是个画画的不是唱歌的啊!从前秦睿和根不是这样的,从前他吃饭发呆秦睿和是会直接敲他的头的,这么温柔地劝说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啊!

林安夏有些惶恐的说:“睿,睿哥,你最近怎么了?”

秦睿和慢条斯理地摆弄桌上的餐具,闻言温柔的看了林安夏一眼道:“没怎么啊。”

“公司的运作还算正常?”林安夏不死心的问,“也没人惹你生气。”

“当然没有。”秦睿和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林安夏紧紧握着手里的筷子:“那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哦?”秦睿和说:“安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林安夏猛的摇摇头,“当然没有!我一直很本分。”

“那不就得了!”秦睿和抬手拍了拍林安夏的脑袋,无论是动作与表情都带着几分宠溺:“好了,别多想快吃了饭,睿哥送你去学校。”

林安夏哆哆嗦嗦地捧着碗,窸窣窸窣地几大口喝了碗里的粥。

秦睿和依旧用迷死人的语气在一旁劝道:“慢点喝,当心不消化了。”

林安夏再也无法忍受莫名其妙的秦睿和,匆匆与雪松到了个别就急吼吼地往大门冲去,他觉得再和秦睿和呆在一起,他就要发疯了!林安夏完全不明白秦睿和那么怪异的缘由是什么啊,再这样下去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么?

秦睿和在背后冷不丁地出声叫住了林安夏:“等一会儿,不是说了要送你去么?”

林安夏脚下猛的刹住了步伐,扭过头干笑:“不,不用了。我偶尔也可以坐一下公车,再说睿哥不还要去公司嘛,就别耽误时间送我了。”

秦睿和拿起外套,“得了,送你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秦睿和用他深邃的双眼,疼爱地凝视着林安夏。本能感觉到不对劲的林安夏,赶忙移开了视线,掩饰性地说:“那,那咱们就快走吧!别待会儿咱俩都迟到了。”

秦睿和站在他身后,望着林安夏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这是第二次,林安夏从他的身边匆匆逃走了!秦睿和的管用宗旨是‘凡是事不过三’!他不会再给林安夏逃跑的机会了。

当林安夏打开车门,连蹦带跳的逃下车后,顿时觉得校门口的空气都显得清晰许多,这才转过头对秦睿和道:“那睿哥我进去了,你上班去吧。”

秦睿和到没说什么,只点点头,便一打方向盘,离开了舒棠美院。

林安夏步伐轻快地往教研组走去,他从来没有那么渴望来学校上班的日子,也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想念着那群可爱的学生,和教研组的同事。

工作的时间过得还算愉快,上午给学生上了一堂课后,林安夏今天就没有课了,所以便一直呆在教研组的办公室里写年终总结,虽然是第一次写这种公文,但林安夏还是十分的心应手。

午后的教研组里透着一股子静谧,老师们不知道去了哪里,办公室只剩下林安夏一人,以及他敲击键盘的声音。

一阵开门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林老师,就你一个人在啊?”

林安夏抬起头,就见付琛从门外走进来,“嗯,他们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

“估计是到画室里去了。”付琛笑了笑:“那群家伙估计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有多懈怠了,虽然说现在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教学是本职工作,但毕竟我们都是画家,一个学期里却完不成一两幅作品也的确说不过去。那些人现在估计在头悬梁锥刺股的画画也说不定。”

付琛的话让林安夏猛然想起,除了课堂上的基本演示外,他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

对于一个专业的画家来说,作画不是普通的素描,而是一种情绪的抒发,从前林安夏画画的欲望十分强烈,他的画室里无时不刻都被他的画稿所填满,有画一半的有全部完成的,但无疑他日常生活中最常做的事,便是呆在画室里不停的画画。

可是……林安夏开始回想,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减少画画的频率了呢?林安夏的每一幅画都是他情绪的宣泄物,一旦那些情绪不再来造访林安夏时,他便没有画画的欲望。林安夏想,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感受过些让他感到痛苦的情绪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从……决定和秦睿和做朋友时开始的吧。

一时之间,林安夏的心情变得五味参杂起来,他的确打从心眼里感谢着秦睿和,因为这段时日,居然是他从五岁以来过得最为明朗的日子,没有黑涔涔的阴霾笼罩,好像遍地都是阳光。

“林老师?林老师!”

付琛的声音换回了林安夏的神智:“怎么了?”

付琛说:“你怎么了?我刚才和你说话呢。”

林安夏赶忙摇摇头:“没什么,真是不好意思,我总是习惯性走神。”

“没关系。”付琛不在意的笑道:“说起来,林老师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新作品了。”

“啊?”林安夏有些不明所以。

“林老师的绘画天分一直都是我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说起来林老师从来这里工作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机会见识到林老师的实力呢。之前得奖的《冥舞》也是来工作前的作品吧?上次画展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林老师的作品许多人都觉得很遗憾。不过作画也的确勉强不来,毕竟灵感才是绘画的源泉。”

付琛的一席话,就如一桶冰直径倒在了他身上,林安夏的心顿时如坠冰窖。

第三十四章

傍晚,林安夏一回到家里,没来及与前来欢迎他的雪松打招呼,便径直冲进了画室,“嘭”的一声把追着他来的雪松关在了门外。

雪松有些急躁的在门口走来走去,不停地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息,好几次都像是想开口叫林安夏,却又没有付诸行动。最终,雪松安静了下来,像从前做过许多次那样,安稳地坐在林安夏画室的门口,黑黝黝的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那块门板。

门板那头的林安夏稍稍平静了自己狂躁的心情,缓步踱到画架边上,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放在一旁的笔缸,那里居然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从前,林安夏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没有办法画出情绪太过积极的作品而已,所以在画展那段时间,并没有参加教师组的评选,毕竟林安夏始终坚定的认为“热情”这样的主题,与他无缘。

但付琛的一席话却给了林安夏当头一棒!他到底只是画不出“热情”,还是在那种情绪支配外的东西都画不出来呢?

林安夏端坐在画板面前,手里拿着一支画笔,他那双暖如春风的双眼,此时却显得异常呆滞。林安夏愣愣地看着空白的画板,脑子一片空白,他坐了良久都没有动作,直到握着画笔的指尖开始泛白,全身变得冰凉。

这时,林安夏才抖着手往颜料盘上挤了一坨颜料,和了水调开,林安夏的画从来都只有三种颜色,蓝、黑、灰,其他颜色的颜料都是为了这三种颜色的不同表现方式而准备的。此时,林安夏却在神情恍惚中挤下了一坨红色的颜料,并未加以调色,便用已经湿润了的画笔,匆匆沾便往空白的画纸上涂去。

只有一笔,洁白的画纸上出现了一抹鲜亮的红,林安夏手上一抖,画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林安夏看着白纸上的那一抹鲜红,心里发冷。

没有缘由的,林安夏总看不得太过鲜亮的颜色出现在自己的作品当中,此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的手仿佛是一双残废了的手,连一支轻轻的画笔都无法拖住。

他就像是一个从来都不会画画的人,根本不知道该对一张空白的纸如何下手。而此时出现在画纸上的那一抹红,就像是一个面目狰狞的人,正放肆地嘲笑着他的无能。

“哈哈哈哈,你真的是所谓的少年天才吗?怎么连画笔都握不好?承认吧,没有我,你那所谓的天赋根本就不存在!林西辞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一个连笔都握不住的人,凭什么做鬼才画家的儿子!林安夏你醒醒吧,你的那些荣誉那些光彩是靠什么得来的,你一清二楚!你根本就不会画画!”

林安夏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努力想要把脑海中出现的声音甩出去,“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会,我会画画,我真的会画画!”

一股绝望涌上心头,林安夏的眼角不自觉的滑下了一滴眼泪,并且越聚越多。他仿佛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他的神经就好像正在被另一股力量所拉扯,那种不亚于从前让他无端胆寒的情绪,正在左右着他的思维。

“别再欺骗你自己了!你根本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你辱没了你爸爸的名声!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不是!我不是!”林安夏再也受不了脑海中的声音,他奋力挥开眼前的画架,歇斯底里的吼道:“我会画画!我不是一无是处的人!我是爸爸的骄傲!”

门外,听到动静的雪松猛的弹起身,着急地挠着门板大吼:“汪!~汪汪汪!”

此时,刚进门正准备脱鞋的秦睿和,听见雪松不同寻常的吼叫声,顿时心下一沉,也顾不得脱鞋就往楼上跑去,声音是从画室里传来的,此时会呆在那里的人只有林安夏!

安夏出事了!

秦睿和冲到走廊,便看见雪松奋力地趴着门板,门内却不时地传出林安夏带着痛苦的呜咽与叫喊。

秦睿和奋力拍着门板:“安夏,安夏,出了什么事!安夏你给我开门!听到没有安夏?”

林安夏并没意识到门外秦睿和的叫喊,此时他除了自己内心那被放大了数倍的痛苦之外,根本感受不到其他的动静。

秦睿和见状,神情一脸,“雪松你让开!”

说完,就见秦睿和长腿一抬,猛的朝门锁上踹去,“嘭”的一声,门开了!

秦睿和与雪松赶忙往里冲去,就看见一片狼藉的画室里,林安夏正蹲在角落,抱着脑袋啜泣不止。

秦睿和的心像是被狠狠拧了一下,他与雪松就像是默契一般,都没立时就朝林安夏跑去。

雪松仿佛失去了方才的焦躁,在看到林安夏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他对面,并没有要接近的意思,但也没有离开。

它就是那么安静的蹲坐在林安夏的对面,一双温润的眼睛一如往常地看着林安夏,秦睿和见状也稍稍安定了下来,努力平息自己过于跌宕的心情,如果此时他无法冷静,那么又该如何去劝解正面临崩溃边缘的林安夏呢?

无疑,雪松才是最充满智慧的那一个,它总能明白林安夏此时最需要的是什么,那就是安定。

过了好一会儿,林安夏的啜泣声渐渐止住,秦睿和才缓慢地抬起步伐,轻轻地走向林安夏,直到他跟前才缓缓蹲下。

“安夏,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别害怕,睿哥在呢,不管是谁欺负你,睿哥都可以帮你报仇!”

秦睿和见林安夏并不搭理自己,只是继续抱着自己的肩膀发抖,顿时心疼不已。林安夏从来都是安静而内敛的,就算是哭泣都小小声声,这是秦睿和第一次看到情绪失控的林安夏,他感到十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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