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堡主，现在不是自我检讨的时候吧？”小雾冷冷打断他的话，“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您亲口说了，按照叶家堡的规矩，对于杀害同门之人，即使是最轻的处置也是逐出师门，对么？”

琦亭怒道：“这件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吗？！”

“爵儿。够了。”叶辛心如刀割地打断了小儿子的话，“小雾姑娘说得对。身为一堡之主，我绝不能徇私。”

“……爹？！”叶灵宫也忍不住道，“您真的要将灵商逐出叶家堡？！”

叶辛苦笑着长叹了一口气，“身为一个父亲，我比谁都更不愿这么做……但身为叶家堡的堡主，我必须这么做……”

“没错！”白鹿冷笑着接口道，“我们叶家堡岂能容下这种残害同门手足的败类？！”

“姓白的，你得意什么？！”琦亭怒气冲冲地瞪着白鹿，“你以为二哥走了，大哥也不想当少堡主，这位置就轮到你了？！我告诉你！！你别忘了爹还有我这个三儿子！！虽然我从来不想当什么堡主，可我也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呵~”白鹿又是冷冷一笑，“你以为我稀罕叶家堡的堡主之位吗？你错了！我要的从来都只是让叶灵商从此从叶家堡消失！！”

“……！！”叶灵商听了这话，心头赫然一惊——他曾经就被白鹿的真实意图所困扰过，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白鹿仇视自己仅仅是因为姜璃！只是，姜璃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他勾搭在一起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用有几分愤恨的目光看了妻子一眼。

“……对不起……”姜璃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小璃，你有什么可对不起他的？！”白鹿怒道，“叶灵商，你跟我听清楚！小璃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最称职的妻子！你对她明明是从来就没上过心，可她却从来没做过半件对不起你的事！就算你在凤凰教和艾羽华鬼混那段时间，她也始终不肯和我越雷池一步！！可是她的温柔贤惠，换来你一丝一毫的爱了吗？！不但没有，你竟公然在她面前和你的心肝宝贝亲亲我我，对她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就是师父对琦莺也不像你那么过分啊！！他有在你娘面前和琦莺过分亲昵过吗？！所以，到底是她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她？！”

“……我……这……！”叶灵商听了这番话，这才觉得自己的确是太辜负姜璃了。一直以来，自己对她并没有爱情，她对自己也并没有爱情，按理说，他们双方都有资格去寻找自己最爱的人。何况，姜璃出轨的只有心而已。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觉得是妻子对自己不忠呢？！

趁着他们争执之间，叶灵宫却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

第42章

原来，叶灵宫是去找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方才负气离开的馥娜。

“老爷！！”馥娜一见到叶辛，就径直往地上一跪，“求求您不要赶商儿走！！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也再不跟你计较那琦莺的事了，好不好？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如今芷儿不在身边。商儿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依靠啊！！”

“……娘……”叶灵商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母亲刚才还因为艾羽华的事而对自己颇有不满，但这一刻的她早已经抛下了一切的不愉快，只是一个一心爱着儿子的母亲，“……对不起……是孩儿不孝，不能再在您身边尽孝了……您就别为难爹了……我想，小芷知道了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回叶家堡的……”

“这不是芷儿回不回来的问题啊！！”馥娜泪流满面地打断儿子的话，“娘一直最疼的人就是你啊！！你让娘怎么舍得从此和你天各一方啊！！！”

“娘，孩儿也舍不得您啊！！”叶灵商忍不住扑倒了母亲怀里。

“……”眼看着他们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艾羽华、叶辛、叶灵宫、琦亭等人无不心中十分酸楚。可是，事已至此，不管是谁，都是无力挽回这种局面了。

“爹爹？奶奶？你们哭什么呀？！爷爷，你真的要撵走爹爹吗？！”叶灵商的耳畔忽然响起了儿子的声音。刚才叶灵宫去把这个消息通知馥娜的时候，也顺便带回了正在花园玩乐的叶衫和艾逸。

“……衫儿……”脸上仍满是泪痕的叶灵商抱起儿子，“爹爹以后不能在你的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听你娘的话……”

“不要不要！！”叶衫也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衫儿不要离开爹爹！！！”

叶灵商哽咽道：“衫儿，爹爹相信你已经是个懂事的大孩子了……所以，即使没有爹爹，你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我才不懂事呢！！我就要就要爹爹嘛！！！”叶衫嚎啕大哭地撒泼着。

“相公，”忽听姜璃同样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你说得对，衫儿已经大了。不如，我们给他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吧？”她又对儿子柔声道，“衫儿，你以后愿意跟着你爹爹和艾叔叔去凤凰教，还是愿意留在叶家堡和娘在一起？”

白鹿插嘴道：“衫儿，你娘最宝贝你了，再说这里又是你从小长大的家，你还是留下来吧？白师叔我也会好好对你的！”

“……”本来叶灵商也觉得儿子留下来才是最好的，但听了白鹿的话，他反而不放心起来——像白鹿这么心胸狭隘的小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对叶衫好？！就算叶衫一时不能接受艾羽华，至少以艾羽华的为人是绝对不会虐待他的，不过，这白鹿可就难说了！“那好，衫儿，你告诉爹爹，你愿意跟爹爹走吗？”

叶衫哭道：“我当然愿意跟爹爹在一起，可是我也一样想跟娘在一起啊！！为什么我一定要从爹爹和娘亲当中选一个？！！”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这样的选择，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的确向来都是最残忍的。

“商儿，”这时，叶辛也忍不住发言了，“依我看，还是让衫儿留在这里吧。他毕竟也在这里被教育到那么大了，要突然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当邪魔外道，他怎么接受得了？在这里，我和你娘都可以照顾他。”

“……嗯，爹，您说得对。”叶灵商知道父亲是在暗示自己不用担心白鹿会欺负叶衫。想想也对，叶家堡毕竟还有那么多叶衫的亲人，而如果叶衫真跟自己去了凤凰教，面对的是全然未知的一切，自己一个人也未必能随时在他身边护他周全。想到这里，他终于只能忍痛将怀中的儿子放了下来，“衫儿，你还是留在这里和娘亲、爷爷奶奶、大伯三叔他们在一起吧。如果有机会的话，爹爹一定会来看你的。”其实，他这话也无非就是一种安慰。将来究竟会如何，如今的他心中早已是一片乱麻。

“……爹爹……”叶衫此刻已明白事情只怕不会因为自己的撒娇而产生转寰的余地，“那说好了啊！爹爹一定要回来看我！我们拉钩钩！”

“好，我们拉钩钩……”叶灵商红着眼圈伸出手指，和儿子小小的手指勾了一下，“呵，很多年跟你没玩过这个游戏了呢……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叶衫也红着眼圈重重点了点头。

“那么……”叶灵商开始向其他所有亲人告别，“爹、娘、大哥，灵爵……我走了……你们自己保重……”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跪在了父母面前，“爹，娘，都是孩儿不好！孩儿辜负了你们的期待，不能再在你们身边尽孝了……”

“商儿……”刚才好不容易才止住哭的馥娜又开始抽泣起来。“你不用担心爹和娘……照顾好自己就好……”

“……商儿，你起来吧。”叶辛走上前去扶儿子，“你没有辜负谁。不要再自责了。如果要自责的话，也许爹才是最该责怪自己的人。”

“爹，您千万不要这么说！不是您的错！”叶灵商拂开了父亲扶自己的手，然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孩儿拜别爹、娘，大哥……”

“灵商你快别这样！”叶灵宫也连忙去扶弟弟，“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向爹和娜姨尽孝的！”

“是啊是啊！”琦亭也附和道，“二哥，虽然我很不喜欢你那个娘，可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以后不会再找她麻烦了……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有些话在心里琢磨着，却没跟你们任何一个人说……仔细想想，你娘她也是个很可怜的女人……”

“……大哥，三弟……”叶灵商站起身来，紧紧抱了抱叶灵宫，又紧紧抱了抱琦亭，“有你们这样的兄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以后，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呵……不过……”他含泪向苏魂和殷子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如果以后你们身边都有可以代替我来照顾你们的人，看来我也不用替你们担心了。”

“……差不多够了吧？”这时，沉默已久的艾羽华忽然出声道，“就算你们再依依不舍，也总是要分别的。”

“……”叶灵商知道艾羽华这话并非因为冷漠，而是出于一番好意。这种时候，越是告别，只能越增添不舍，“……你说得对，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第43章

在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在远离叶家堡的路上之时，叶灵商、艾羽华和他抱在手中的艾逸、以及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小雾，都很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

忽然间，叶灵商停住脚步，“唰”的一声拔出佩剑，一剑狠狠地朝小雾胸口刺去！

“……？！”艾羽华连忙挡开他的剑，“灵商，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叶灵商一声怒吼，“要不是这个女人坏事，我们的大事不是已经成了吗？！都是她害我落到只有抛家弃子的地步！！”

“……你说得对，我如今也恨透了这个女人……但……”艾羽华苦笑道，“但是她毕竟是逸儿的母亲啊！逸儿还那么小，怎么能失去亲娘？！”

“那我儿子也比他大不了几岁，就理所当然应该地失去亲爹？！”叶灵商咆哮道。

“……灵商，你冷静点……”艾羽华看了一眼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儿子，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这也不是小雾一个人的错啊……”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我冷静？！”叶灵商愤怒地打断艾羽华的话，“你要是我，你此刻还能冷静？！！这不是她的错，你告诉我这是谁的错？！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你和这个女人一起联手策划的？！！你根本就是想让我去凤凰教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

“……你说什么？！”艾羽华听了这话，也顿时拉下脸来，“叶灵商！！我体谅你的心情，原本不想和你计较！！可你怎能说出如此是非不分的话来？！！”

“没错！姓叶的你太过分了！！”这时就连小雾也忍不住道，“我本来是巴不得看着你们不好，可是你这么说，我实在太为教主抱不平了！！哪怕就看在他愿意为了逸儿饶我一命的份儿上，我也必须要告诉你，这件事教主根本毫不知情啊！！”

“够了！”艾羽华对小雾一声怒斥，“要你来替我说什么话？！你这贱女人马上给我滚！！从我面前消失！！！”

“……是，我知道教主现在不想看到我……”小雾凄然一笑，伸出手去，“逸儿胆小，你们在他面前争吵会吓着他的……让我先带他回去吧？”

“……嗯。”艾羽华想想这话已有道理，只得把果然已经吓得开始轻声抽泣的儿子暂且交给了小雾。

“……”小雾接过儿子，就转身离开了。

“好！就算这件事不是你们联手的！！”叶灵商还在愤愤不平当中，“要不是你今天带上这女人，事情会变成这样吗？！要不是你当年非叫我毒死吴师弟，又会发生今天的事吗？！！”

“……这……！”艾羽华咬了咬嘴唇，恨恨道，“我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吗？！再说，如果不是你自己决定要毒死他，我有办法逼你？！”

“……”叶灵商沉默了。他再次一言不发地快速迈开了步伐。

“……”艾羽华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其实，叶灵商说的话也像在他的心上狠狠戳了一刀。自己今天带小雾母子到叶家堡，本来是一时的突发奇想，谁知却造成了如此重大的失误。当年吴川的事，主要责任也确实是自己。

因为自己的过错让恋人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他的心在流泪，在滴血。

叶灵商的心当然也在流泪，在滴血。

也许老天爷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心情，所以方才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乌云密布，不多时，就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两人都浑然不觉般地继续走着。

不过，冰冷的雨水倒是渐渐地让叶灵商的头脑清醒了。

不错。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自己又怎么能责怪艾羽华？！

“……羽华，”叶灵商把目光转向在大雨中面无表情地走着的艾羽华，“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么说。”

“……没事。”艾羽华无力地摇了摇头。

“身上没有伞，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下雨吧？……嗯？！”叶灵商猛然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艾羽华此刻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你……哭了？！”

“……哪儿有啊？！你眼睛花了吧！！”艾羽华狠狠往脸上抹了一把，恶狠狠地否认道。

“……”他这样的反应更显得做贼心虚。叶灵商心中不由得一阵震惊——自己认识他那么久以来，从来就没见过他哭。即使是在当初自己残酷强暴他的时候，坚强的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此时此刻，他只怕是在为怜悯自己的境遇，更是为悔恨而哭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动情地牵起艾羽华的手就跑，“快去找个能躲雨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