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叶堡主也会用这种俗套的方式搭讪。”琦莺瞬间又收起了笑。

“不不不，我说的是真心话！”叶辛双颊微红地解释道。

“……怎么样都好。”琦莺重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黄莺阁着火了！！！”随即，响起一片嘈杂之声。

“……！！！我的房间着火了？！！”琦莺脸色顿时大变，拔腿就往门外跑。

“莺儿？！”叶辛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琦莺一阵发足狂奔，发疯般地冲到了正在熊熊燃烧的黄莺阁门外，就要往里面冲。

“你做什么？！！”叶辛一把拉住他，“你疯了？！现在进去是送……”

“我的银票都在里面！！！你放开我！！！”琦莺气急败坏地打断叶辛的话，拼命想要挣脱他，无奈叶辛是个习武之人，手臂强大的力道绝非他可以抵抗的。

“里面那么大的火，至少先等火扑灭再抢救财物……你看，大家都已经在救火了是不是？不如我们也去提几桶水来吧？”的确，翠竹苑的众人都已经开始紧急灭火，忙乱成了一团。

“哪里还有时间等火灭？！不能等了！！！银票怎么禁得起火烧？！！”在情急之下，琦莺干脆对叶辛又咬又抓又踢，可叶辛就是死死地抓着他不放，“你有病啊？！管我作甚？！！”

“钱没了可以再赚啊！！”叶辛面对似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琦莺，也有些着急了，“命可就只有一条！！你怎么可以为了钱送掉自己的命？！！”

“你懂什么啊？！！”琦莺眼看着大火只怕已经把一切都烧尽了灰烬，终于放弃了挣扎，红着眼圈咆哮道，“像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怎么可能会懂我们这些穷人的苦？！！没了这些钱，我还怎么活得下去？！！我从十四岁开始接了十年的客，才赚了那么多钱啊！！！你以为我的人生还能再做十年这种事吗！！你不知道小倌最多只能当到25岁吗！！就算还能做，你以为我还愿意做吗？！！什么凭劳动赚钱？！！我呸！！这种出卖尊严的事做起来根本就是生不如死！！！我每做一次都会想起自己被戏班老板头一次玷污时的情景你又知道吗！！……呜……！！！”说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莺儿……”叶辛这才知道琦莺一直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生活的。原来，他跟琦亭不一样。对于这样的工作，他从来没有乐在其中过，“……其实，你唱的曲子很好听，可以靠唱戏来赚钱，不一定要以此为生……”

“所以才说你们这些有钱人什么都不懂！！！”琦莺哽咽着打断他的话，“你以为光凭唱戏能赚几个钱？！！唱一天戏的钱最多只够吃一天饭，我天天唱唱要能唱到六十岁，才能活到六十岁！！你觉得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唱花旦还有人愿意看愿意听吗？！！你又以为当年我们老板那么对我只是为了图我的姿色吗？！！他是在为我安排‘活儿’之前作作准备而已！！从那时开始，我就不仅要唱戏，还要没日没夜地接客，图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攒够养老的钱，彻底告别这些讨好人的勾当吗？！眼看我只差一点点了！！现在好了！！一切都被你毁了！！！”

“嘻嘻~”忽听一个声音笑道，“爹爹，你把人家的一切都给毁了，可要负起责任帮人家养老啊~”

“……？！”叶辛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满脸仍旧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的琦亭。他脑中一个机灵，猛然间就全明白了，“这火莫非是你放的？！！”

“是呀~爹爹你真聪明~~”琦亭笑嘻嘻地一口承认了。

“……！！！”琦莺又惊又怒地看着琦亭，叶灵宫和叶灵商等人也为琦亭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而惊愕不已。

“……混帐！！”叶辛更是怒不可遏，一巴掌重重地摔在了琦亭的脸上，“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就为了气你娜姨，你就随随便便断送了人家的一生？！！”

“小亭，你没事吧？！”殷子夷连忙往琦亭面前一挡，“爹，您先别生气，小亭他也是一番好心……”

“嘻嘻，殷大哥，我没事。”琦亭摸了摸红肿的脸颊，却依然笑着，“我怎么就断送人家的一生啦？我烧了琦莺哥哥的银票，自然会照价配给他的。”

叶辛松了一口气，“那你就赶紧赔吧！”

“可是……”琦亭却又话锋一转，“可是人家哪里有那么多钱呀？我的好爹爹，你就帮人家赔，好不好？”

“……”叶辛苦笑了一下，对琦莺道，“逆子如此顽劣成性，实在抱歉万分……你被烧了多少钱就尽管说吧，我替他赔给你就是了。”

“……这……”此刻的琦莺已经冷静了不少，“……这世上又岂有这样的道理？若他是个几岁的孩童，闯了祸父母替他赔偿倒还说得过去……可是他已经那么大了，又多年不在你身边由你养育，所以你是你，他是他，他犯了错，怎能由你来承担责任？”

“嘻嘻，琦莺哥哥你绕的圈子很大~”琦亭笑道，“你就直说你不肯白要爹爹和叶家堡的钱不就好啦？这我也替你想好了~！你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当然不会白白受人家的恩惠咯~所以啊，你以后卖身给爹爹一个人慢慢还债就好啦！！不管是25岁还是35岁还是55岁或者更老，我想爹爹都一定不会嫌弃你的！对吧，爹爹？”他笑看着父亲叶辛。

“……”叶辛和琦莺这才终于完全明白了琦亭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按理说，既然已经心知肚明，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断然拒绝琦亭的提议。

但奇妙的是，叶辛居然对琦莺说了一句：“你觉得如何？”

更更奇妙的是，琦莺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居然轻轻回了一句：“就试试看吧。”

至于到底如何解释这样的结果，拿事后琦莺的话来说就是：“我当然不是把爹爹随随便便和一个男人拉扯在一起，我可是充分分析过他们一定会吸引彼此才来当这红娘的~”

叶灵宫和叶灵商等人也渐渐发现，叶辛和琦莺竟然还真的很合适。

琦莺的确有些像当年的虞晓凤，外表虽柔美，性子却极为刚烈。当然，他和虞晓凤也有很多本质区别，所以叶辛绝不只是把他当作虞晓凤的替身。

叶灵商其实内心深处也觉得父亲和空有一副花容月貌的母亲根本无法心灵相通，这些年父亲都过得极为孤独。所以虽然经历过内心的挣扎，他终于也渐渐接受了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姨娘”——当然，最近他也是得忙着安抚馥娜的了。

除此之外，叶灵商还依稀觉得冷傲而少有笑容的琦莺和艾羽华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看着几乎只会在父亲面前露出笑容的琦莺，他开始无比想念那个也几乎只会在自己面前露出笑容的男人。为了能早日和那个男人早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在安抚母亲之余，他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碌。

第39章

纵使叶灵商努力地多方周旋，名门中各派似乎也很少有要和魔教彻底讲和的意思。就连一向主张和平的星月山庄这次竟也像是铁了心，坚称魔教行事偏激，实在很难和各正派和平共处。

面对艾羽华主动送来的求和信，绝大多数人也怀疑他是心怀叵测，不知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就在叶灵商正焦头烂额之际，叶家堡忽然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问者。

当听到有弟子通报过“凤凰教教主艾羽华在门外求见”这句话的时候，叶灵商已经惊得快要停止思考。

“……！！”叶辛和叶灵宫等人也自然极为惊愕。叶辛愣了半晌，才道：“请艾教主进来吧。”

直到艾羽华出现在叶灵商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脑中一片空白。

“晚辈艾羽华，向叶堡主问好。”按理根本没必要以晚辈相称的艾羽华竟还略微欠身行了个礼。

“……呃……艾教主不必如此多礼。”虽然未曾谋面，但叶辛也素闻艾羽华是个桀骜的男人，哪里能想到他会如此彬彬有礼？！

艾羽华又恭敬地想向馥娜、叶灵宫等其他人一一打招呼：“叶夫人，叶大公子……”他的目光移到叶灵商也琦亭身上的时候，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续道，“叶二公子，叶三公子，你们好。”

“……”叶灵商愣愣地研究着奇特的艾羽华，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噗！！”琦亭在听到“叶三公子”四个字的时候，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教主哥哥，头一次见平时都高高在上的你这么紧张的样子，可真是太有趣了！”

“……！！”叶灵商这才猛然明白——是啊，恋人的一反常态是因为他在紧张啊！见惯了多少大人物大场面的他绝不是为了头一次见到叶家堡的堡主而紧张，而是为了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家人而紧张！“……呵呵……”想到这里，他也轻轻笑了出来，“羽华，我叫小璃带着衫儿也出来见见你，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被叶灵商这么一笑，艾羽华一时也顾不得紧张了，怒道，“我是专程来找你爹谈议和的事！！又不是为了来见你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哈哈哈！！”叶灵商笑得愈发灿烂，“这就对了嘛~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像你~刚才那样我可都不认识了~~”

“……懒得理你。”艾羽华重新把目光转回了叶辛的身上，“叶堡主，正如我方才所说，我是为了表明自己和叶家堡等诸派讲和的诚意，这才亲自跑这么一趟。”

“真是有劳艾教主了。您的诚意叶某已然知晓，只是这件事……叶某恐怕不能做主……”叶辛叹了口气，“艾教主您应该也知道，在我们诸派当中起领袖作用的向来都是星月山庄……”

“这个我知道。”艾羽华点了点头，“不过，诸派间毕竟相对独立，叶堡主也犯不着事事都听从他人之意吧？！况且，就算你们要同气连枝，叶家堡也可以在这件事上投赞成票。”

“……”叶辛沉默了片刻，才道，“此事兹事体大，只怕还需从长计议……”

正在这时，忽见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跟在一个妇人身边走了过来，那不是旁人，正是叶衫和姜璃。

原来，虽然艾羽华刚才那么说，叶灵商还是偷偷遣了一个师弟去叫妻子带着儿子过来。

“那是我妻子姜璃。”叶灵商向艾羽华介绍道。

“嗯。”艾羽华看着那个款款迈着三寸金莲迎面走来的秀丽女子，心头多少有些醋意。

“衫儿，过来，”叶灵商笑着向儿子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艾羽华，“这位是艾叔叔。”

“……哇！！”叶衫并未如叶灵商设想中一样礼貌地招呼一声“艾叔叔”，而是一声惊呼，盯着艾羽华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是传说中那个魔教教主啊？！艾叔叔居然长得那么好看？！”

叶灵商闻言不禁“扑哧”一笑，“是哦，我第一次见面时也觉得，羽华不是个青面獠牙的怪兽，是不是和你想象中有些差距？”

“……叶……灵……商！！”要不是当着叶辛的面，艾羽华真想一鞭子抽到叶灵商的身上。他们父子居然敢联合起来欺负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艾教主……”叶辛忽然严肃地道，“议和之事姑且先放在一边……今天您难得跑一趟，至少我们趁此机会把有些家事说说清楚。璃儿温婉贤惠，多年来一直是商儿的贤内助，相信您也该有所耳闻。莫说您身份特殊，就算您是个普通人，无论如何，我都绝不许商儿做对不起璃儿的事！”

“……！”艾羽华脸色陡然一变。他毕竟不是个好性子的人，面对如此严厉直白的指责，态度也不免有些不客气起来。他看了一眼叶辛身边的琦莺，又看了一眼馥娜，冷冷道：“敢问何为对不起？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叶堡主最近也刚纳了新欢吧？而且，他还是个男子。”

“……”琦莺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莺儿！”叶辛怕他气坏了身子，连忙出声唤了一声。

琦莺回头对叶辛笑了笑，示意他只是不想趟这趟浑水而已，然后转身继续走远了。

“……”叶灵商心头暗暗叫苦，父亲一向是软不吃硬的性子，艾羽华自然也是个要强之人，两人要硬碰硬起来，只怕事情就更麻烦了。

果然叶辛这下也不跟艾羽华客气了，冷笑了一声，道，“没错，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这妾是男是女我现在也觉得无妨，但是……敢问艾教主与犬子究竟是何关系？！如果艾教主肯抛弃凤凰教教主的身份，屈尊降贵甘当犬子的妾，那么在下也无话可说了。”

“……你！！！”艾羽华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

“……爹，羽华，你们都先冷静点……”叶灵商实在是左右为难，但也不得不出言相劝。当然，对于这件事，他心中是偏向艾羽华的，“爹，你听我说，我和羽华……”

“不，你们先听我说！”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叶灵商的话。

“……！！”若非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叶辛和叶灵商等人都无法相信这竟是从向来严守礼节、绝不会打断他人的姜璃口中发出的。

第40章

只听姜璃道：“爹，我与相公成亲多年，我们夫妻相敬如宾，感情甚笃。相公对我的好，姜璃实在无以为报。只是我总忙着照顾衫儿，难免对相公有所冷落，实是心怀歉意。他若能在别处有所补偿，我心中也会好过一些……况且，他正大光明地纳妾也好，去别处寻花问柳也好，于我而言又有何区别？”

“……这……”叶辛听连儿媳妇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坚持刚才的说法，“……罢了！这点就姑且作罢！但是，自古正邪不两立，商儿你和艾教主身份悬殊，若要来往，实在不便。”

“所以这不正是我刚才提到的问题吗？”艾羽华见叶辛的口气松了，态度倒也缓和下来，“只要叶家堡能先行与凤凰教议和，再努力说服其他逐派，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这不但是你我两家的家务事，更是整个武林之福！要知道，这些年来的腥风血雨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叶堡主就算再厌恶我艾某人、厌恶我凤凰教，也该考虑为天下苍生积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