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番外——厮徒
厮徒  发于:2015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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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焕道:“免礼。”

想到他的风寒未愈,还赐了个座。

云欢不敢起身,磕头道:“草民斗胆,请皇上降罪。”

高焕一愣:“你犯了何罪?”

“草民用了皇上的龙体,还穿了龙袍……”云欢越说声音越低。

“哦,那个啊,又不是你的错,朕既往不咎。”高焕道,“听闻你醒来后不用朱笔不看圣旨,连‘朕’这个字都没说过,还挺倔。”

“草民……”

“行了,坐吧,朕今日召你是有他事。”

云欢只得坐下,还有些难以置信。他担忧了几个月的事,就被皇帝这么轻描淡写地给掀过去了?

就见高焕倚在窗框边,吹着冷风发愣。愣了半晌扭过来看他,幽幽地叹气。

云欢又被冷得一寒颤,心道让皇帝这么伤春悲秋下去还不知要到几时,问道:“不知皇上传召草民所为何事?”

高焕道:“为何你们这帮读书人就偏生那么迂腐,与朕相处数月,那些无礼之举不都一笔勾销了?既然朕都说了如先前一般便好,怎的又拘谨至此。”

云欢一听便明白了,高焕这是拐着弯跟自己抱怨呢。

若是搁先皇,恐怕早已动怒,不会这么讨好别人。一个皇帝,不会也不能找人这么商量着谈话。高焕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明君。

要论不知变通,云欢比方之晴更胜一筹,此时怎么可能高焕一抱怨,就顺着他来。让方之晴守规矩还是自己教的,在这点上两人的观点一致,三纲五常,礼法至上。

“皇上,恕草民直言。”云欢道,“艳阳这人虽有些皮,可骨子里还是守规矩的,君臣之间尚有别,何况一介平民。之前的事匪夷所思,本不应该,奈何偏生就阴差阳错,落到了皇上身上。”

云欢清了清嗓子,道:“皇上就当是不慎走了条岔路。千辛万苦才走回来,便把那条岔路,忘了罢。”

一个皇帝哪轮得到他来教,云欢以为听了自己这番话高焕会勃然大怒,都打算跪下磕头了,谁知他只是喝了口茶。

“不如我俩再沉一遍池子。”高焕道。

云欢脸刷得煞白,之前的还没好利索,这大冬天的,再来一遍还不知自己有命没有。

“朕说笑的。”高焕干巴巴笑了笑道,“开始朕当他是奴才,他当朕是朋友。如今想让他平看着朕,他却宁愿做个奴才。”

云欢不知如何应声。

“哦,对了,还有件事想问你。八王到底是要作甚,你为何要批了他出京?”

分明这事才更加要紧,高焕偏偏说得好似随便问问一般。

云欢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通,听得高焕大呼不妙。

“就知道八王平日盯着朕呢,只待朕一不再,立马出关。”

“八王爷说,是出关找得道高人了。”

若不是这样,已发誓不碰皇帝任何公文的云欢怎么可能批了八王出京。

高焕嗤笑:“哪有什么得道高人,你还真给哄住了。先皇下令让他守京,没有朕同意,他私自出京便是死罪。”

八王的母妃,是当初关外和亲送来的小公主,那少说也算个小国。若是出关投靠那边,要兵有兵,要权有权,天下之大,总比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老死在王府里强。

便是知道这点,高焕才一直放着八王不管,任他上多少道折子,不批就是不批。

因而一知道京里这个皇帝不是本人,那八王爷便一不做二不休赌了一把,终于如愿。

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跑了。

第十四章

云欢哪知这唯一的一回,还给捅了大篓子,哪里还坐得下去,便又跪了认罪。

高焕道:“事已至此,便是砍了你又有何用,起来罢。”

又问了些他不在宫中时的大小事,得知这些日子都是李业在操劳,便让人传了李业入宫。

待赏了李业后,高焕又让李业秘密找寻八王的踪迹,翻出这几日赶着批完的奏折,和李业商讨了一阵,才让两人回去。

云欢这才对皇帝另眼相看,虽说平时没个正行,可他处理政事还真当得起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八个字。因而跟李业一齐出门的时候,面色好看了不少。

“云公子近日身体好些了么。”李业问道。

云欢跟皇帝都掉进湖里的事,大抵朝中消息略有灵通的官员都知道了,只是对外说是云欢跳下河去救了皇帝。

“已大好,劳大人挂念。”云欢低眉顺目答道。

李业看他一眼,觉着他这个样子,和前几回见面那种敛不住的张扬跋扈略有不同,形迹可疑得很。但看方才皇帝不论是八王之事还是政务之事,都没避着云欢,再加上密函那一回,可见这个少年人是皇帝的亲信无误了。

这几日高焕终于开始着手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李业也是好生忙活了一阵,虽然云欢还在他府上暂住,却也没见过几面,遑论闲聊。

李业便道:“总归是一道回府,不如就一起走罢。本官对地方风土人情知之甚少,听闻云公子出身江州,正巧近日有宗江州的案子,想听听公子高见。”

云欢道:“大人实是折煞草民,如蒙不弃,献丑了。”

跟着李业坐上马车,两人且行且聊。云欢早就听闻李业其人风采,之前在宫中惶惶终日还来不及,哪里敢随意说话。今日一见之下,见李业果然不愧是一朝之相,谈吐进退得当,举止不失威仪,佷是崇敬。

其实这是云欢先入为主了。李业长着一对上吊眼,上飞一道横眉,高鼻薄唇,天生一副凶相,自然看起来威严不少。他之前见着李业其实是有些怕的,但和皇帝接触之后,便觉得还是李业这般方为百官表率。

再见就连马车中都放着几部论着,便更加佩服。

李业倒是摆摆手:“一些闲书罢了,备在车中无事翻来看看,总比白白浪费了时辰好些。”

云欢点头称是。

心想做官理应如此,励精图治,方才能为民请命,一展抱负。

想及此,云欢为国为民的书生脑袋中,便有些小小激动。

虽说是闲书,可也有几本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孤本,云欢识货,顿时心里就直犯痒痒。想开口借来看看,又觉此举唐突,便不时瞟几眼。

李业看出来了,心下有些好笑:“若是云公子想看,尽管拿回去看,只要不嫌弃这书被本官翻得有些烂了。”

“谢大人,草民看后必当原样奉还。”

云欢说着便拿起一本轻轻翻了起来,看至好句,还跟李业探讨一番。李业也不嫌烦,偶尔跟他说说自己的见地,让云欢茅塞顿开。

马车行至相府,云欢先下了车,在旁等李业也下来,便和他一道朝府中走去。

李业却是放慢了脚步,在云欢身后看了须臾,叫住他道:“云公子。”

云欢回过头来。

“云公子你可知,你看书之时有个小毛病,便是看至兴起,左手二指会轻敲膝盖数下。”

云欢读了这么些年书,自己有多少怪癖倒没怎么注意过,此时闻言也没放在心上,只道:“谢大人提醒,草民日后注意。”

“不客气。”李业似笑非笑。

别了李业,云欢行至下榻偏院,就见方之晴早就回来了,正在房中收拾包袱。

“我们要搬去皇上赏的宅子了。”方之晴道。

“也好。”云欢便帮他一道收拾。

他住哪里都好,只是一直赖在别人家也不大好意思,还是方之晴那边比起相府更自在些。

将几本书摞在一起,云欢顺口问道:“艳阳,我平日看书有些什么毛病么?”

方之晴答:“有啊,你看到名篇佳句就喜欢给我看,兴起了还敲敲膝盖,扯扯衣带。”

“那你怎的从不告诉我?”

“只是些小毛病,无伤大雅罢。”

云欢想想也是,但凡谁都有个怪癖,便跟喜欢吃咸吃淡一般算不得什么。而李相忽的提醒他,是有什么深意么?

两人东西不多,还没及想明白便收拾妥当。方之晴走过来搂了云欢的胳膊道:“走,我们去找相爷辞行。”

云欢一僵,由着方之晴把他领出去。

他之前和方之晴好是好,可君子之交止乎于礼,从未这么拉拉扯扯过。云欢一想便明白了,决计是皇帝用他的这个壳子跟方之晴混得太熟,搂起来才会这么顺手。

怪不得皇帝一副茫然若失的倒霉相,倒真是空虚寂寞了。

李业听他们要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嘘寒问暖了几句,交代他们若是有事,可来相府找他,末了派辆马车送他们过去。

皇帝赏的也不是多气派的宅子,胜在雅致。几间厢房,一个小院,不怎么显眼,给他们正正合适。

安定了下来,两人便专心备考,还给家中写了几封信差人送去。方之晴寻思着自己虽然还没考试,但已经在京有了座小院,总归不是那么丢人。连上出走之前留下的信,再过段时间恐怕爹娘便消气了罢。

高焕这病一好也开始忙,之前挤压的大小事务,科举选仕,年底的税收查账和冬日赈灾的粮饷都压在一块,好生忙了一阵。

待再见方之晴,已是科举事毕,尘埃落定。

方之晴背书还成,只是实在不是这块料,论文采论用功,只比平庸好上那么一点,跟云欢却不可相提并论了。

云欢本就是江州有名的才子,此番年纪轻轻便进士及第,亦在意料之中。

倒是方之晴竟然扒了个三甲末尾,有些惊吓。

上殿等待之时,在旁一书生满脸喜气,对旁边的人道:“都以为要落榜了,怎知又忽的加上了我。听闻是皇上他老人家觉得我落榜有些可惜,只好破例一回。”

旁边一众露出钦佩之色,投来别样眼光。

方之晴不由心下忐忑,对云欢小声道:“我这三甲来得蹊跷,你说那个人原先会不会是被我挤下去的?”

云欢道:“别多想。科举选仕便是皇上也要秉公办理,怎可能由着性子走后门。”

方之晴点点头,略感心安。

面圣期间高焕也按着规矩来,没对方之晴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知道内情的几个大臣不住打量着他,一散朝便围在一块叽叽咕咕。

方之晴是没注意,云欢一看便明了了,这皇帝还真敢开后门。

待高焕走了,众人一道准备去京中有名的酒楼去聚一聚,拥着一甲三人便往宫外走去。云欢平日心思不露声色,此时高中却也心情大好,不再推拒。

只是和方之晴两人一道,一个本就沉稳一个满怀心事,和周围人显得格格不入了些。再加上今科就属他们俩年纪小,酒桌上便被撺掇着挨个向年长之人敬酒。

摆明了欺负老实人,不一会儿两人便都面色通红,头晕脑胀了。

状元郎看着差不多,笑着帮他们解了围,让酒楼的小二送两人回府。

酒楼中点着熏香和炭炉,人又多,暖和得很。一出门被冷风吹了吹,方之晴便有些清醒了,强撑着眼皮往家走。

回到家,却见宫中常来召他的那位公公早已等在厅中,方之晴只好把云欢安置好,跟公公一道出门。

“皇上说若是你歇了便不用去了。”公公道,“若是实在不舒服,奴才回宫便跟皇上说方进士不胜酒力睡下了,无妨的。”

方之晴凭着酒胆道:“不碍事,还劳烦公公带路。”

公公只好让他喝了点醒酒汤,坐上轿往宫里去。等到宫门口的时候,方之晴已经在轿中睡着了。

那位大晚上的便传召要见人,这位都喝成这样了还非要来,折腾个什么劲。

公公心中嘀咕着,把方之晴叫醒,领他去见高焕。

高焕见人来了,靠近一闻浑身酒臭,便让他坐在榻上。

高焕拍拍他的脸:“这下中了进士,高兴不高兴?”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方之晴这脑袋勉强跟得上话头,但是迷糊得根本不会往深了想,便实话实说了:“不高兴。”

“你还真难伺候。”

方之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本想君臣便好,可你又待我如初。我若想待你如初,又担当不起。”

高焕闻言,让下人们都出去了,才低下身道:“怎会担当不起,只要朕允了,谁还敢唧唧歪歪。”

“于理于法终归不妥……”

高焕截过他的话头道:“暮开不论怎样你都欢喜,景行变了个样,你便始乱终弃了。”

始乱终弃这四个字方之晴也没癔症过来,只知道意思大差不差,心想不就是一颗脑袋的事,便一把捉住高焕的胳膊唤道:“景行!”

“嗯。”

方之晴只叫了一声,就搂住他睡着了。

高焕心里乐开了花。

第十五章

云欢受封入了翰林院编修,而方之晴要想进去,需留在翰林学习三年,再通过考试才行。之后是入翰林还是到六部任职,再做打算。

其余进士都已找准朝中大臣送东西递帖子,该巴结的巴结。云欢和方之晴观摩了半晌,最后还是投到李业名下,在外人看来倒是沾了大光。

云欢却是明白,李业全是看在皇帝的面上。

而皇帝这些天心情貌似很好,连看折子都哼着小曲儿,也让身边服侍的奴才放松了不少。

“皇上可是好事将近?瞧着红光满面的。”公公给他递上暖手炉道。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高焕笑道,说着上下打量了这个公公一眼,“你身段倒是不错。”

“谢皇上,多亏皇上贤明,奴才们才能吃得好哇。”

“转个圈给朕看看。”

公公不明所以转了一圈。

高焕摇了摇头:“太瘦,瞧着全是骨头,再说你这嗓门也太尖了。”

公公谄笑:“回皇上,凡是太监说话都这样。”

高焕想了想,让他招来周围的十几个侍卫站成一排。这宫中侍卫但凡跟在皇帝身边的,不说模样多俊俏,也算得上英挺周正。高焕转了两圈,选了个面皮嫩点的留下,其他人全都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高焕起身绕着侍卫走了两圈,伸手在他身上拍拍打打捏捏。

“板正条顺,挺好。”

“谢皇上,奴才从小干粗活。”

高焕伸手捏了捏他的屁股,再看宽肩窄腰,道:“今晚留下侍寝如何?”

那侍卫吓得噗通一声跪了。

高焕哈哈大笑:“说笑罢了,朕又不是断袖。得了,去领赏罢。”

侍卫应了声,便匆忙跑了出去,生怕今晚被临幸了。

高焕用帕子擦擦捏过侍卫屁股的手,心想朕对男子果真是没兴致的。

而后真的见了方之晴,高焕又把断不断袖抛之脑后了。

方之晴跟他商量着事,嘴唇一张一合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高焕让方之晴给他研墨,作出个看公文的模样,抽空歪头看旁边,方之晴便对他笑了一笑。

高焕忽的便想起那天在方之晴房里,两人赤诚相对,两条白花花的长腿直在眼前晃。心痒痒的,便抓住那只磨墨的手,道:“之晴,你把眼闭上。”

方之晴不疑有他,闭上了眼。走神想起那天他跪在地上,不远处也是高焕轻轻的呼吸声。此时不知为何那呼吸声却越来越近了,还有点粗重,简直都要喷到他脸上。

方之晴心下一慌想睁开眼,正巧门外有人通传李业求见。

高焕放开他,扭头让人传李业,方之晴忙道:“景行,朝中同僚约我去喝酒。”

“嗯,你便去罢。”

方之晴告退。

李业和云欢是一道来的,自打投入李业门下,云欢便一副尊师重道的模样,十足的心诚,天天跟在他屁股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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