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番外——厮徒
厮徒  发于:2015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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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语一顿,打量了一圈作恍然状:“哦,忘了,入仕之前还得先过了殿试……啧啧。”

云欢摇了摇头。

殿试除了考量学子的文采,还得让皇上他老人家看着顺眼。

便是说,虽不至相貌堂堂,起码板正条顺。

云欢这意思,分明在说这些人不仅才学不及还其貌不扬。再加说话时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何其欠抽。

方之晴晓得劝也没用了,便急忙拽着云欢望风而遁。

看着离诗会远了,才松口气。

“暮开,你怎么能……!”方之晴放开他,还没来得及喘气便急道。

云欢一拢袖:“你瞧那群人摇头晃脑的德行,自以为才气过人,却是迂腐不堪。这种人别说是入朝为官,便是当个教书先生,也是误人子弟。”

方之晴有点难堪,因此时云欢说的人里,大抵也算着他。

改了几朝换了几代,科举都是这么过来的,祖宗定下的规矩自然有其根源。虽想反驳,但云欢说得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

方之晴不吭声地走着。

两人沉默地转了个圈才打道回府,刚走至家门口的小巷,便见前头几个人走来,看着还有点脸熟。方之晴正想上前打个招呼,袖子突地被云欢往后拽。

“快跑。”云欢低声道。

方之晴怔了怔,转身想往回跑,却见身后也走来四五人,这下他跟云欢被严严实实堵在巷子里了。

“怎办?”方之晴头一回遇见这种事,有点慌神。

“硬闯罢。”云欢道。

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一步,只听带头的那位公子作揖道:“方公子,咱们都是读书人,自然晓得有仇报仇。此事与你无关,还请暂避一旁。”

说是让方之晴暂避,实则没等他回话,他便招了招手。身后几人绕过方之晴冲上前来,把云欢驾起拖至墙角。

而后结结实实胖揍了一顿。

虽说这些人皆是文弱书生,可双拳难敌四手,就云欢那小身板,一堆子花拳绣腿招呼上去也疼得紧。

云欢看样子是想反抗来着,刚站起身,就被踢中小腿,哎哟一声蹲了下去。

周围生生围着两圈人,方之晴拉出来一个再拉另一个,先前那个又钻回去。

“各位手下留情,暮开这脑壳还没好全,打坏了怎办!”方之晴急得直跺脚,扑上去阻拦,“何必跟个失心疯的过不去呢!”

从旁进不去,只得弯腰从腿缝中间挤,就见云欢护着头跟肚子,面朝墙壁,屁股上几个大脚印十分扎眼。

“各位,差不多就行了!”方之晴脑子一热,挡在他身前。

拳脚收不及,中了几招,尤其是胸口上那脚,方之晴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叫你再嘴贱!”领头的又补了一脚,“差不多得了,咱们走。”

大队人走了几步复又回头:“方公子,以后你去便去,只是再别带他来。”

方之晴捂着眼应了声,拉云欢站起来。

云欢一个趔趄,人中还挂着两抹鼻血。

“争不过便打,我之前说他们迂腐不堪,看来也不尽然。”云欢拍拍灰,站直身子。

然后一瘸一拐走入自己家中,屁股上几个脚印随着袍子摆动。

书童文生听见动静迎上来,一惊一乍:“公子你们这是?”

“被打了一顿,快拿金疮药来。”方之晴道。

云欢这回真是够呛,额上一大块紫青,鼻子好不容易才止了血。待解开衣服一看,浑身都是淤青和破皮,好在打人的那群书生弱质,不至伤筋动骨。

“原来挨打便是这样。”文生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云欢抽气道,“真疼!”

“废话。”方之晴立于旁自个儿擦药,“你不是小时候经常挨揍么。”

又一想,是了,暮开这不是失心了嘛,不记得也是正常。

云欢打小便喜好看书,跟那些被强迫送进来的子弟不一样,大家伙儿玩得高高兴兴,他便在一旁默不吭声读书写字,学得飞快。再加上云先生是他爹,偶尔课上夸夸,旁人自然觉得云先生胳膊肘往里拐。

于是暗里欺负云欢,抢东西打架层出不穷。

偏偏云欢天生了一副自命清高的性子,越受欺负越不服,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说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直到跟方之晴熟了之后,不知为何,越长大成人,越显得谦逊知礼,已找不着当初的影子。

此时其人抹了把鼻血道:“不记得了。”

方之晴无声叹气。

“早闻江州民风彪悍,我还以为是江湖人士众多的原因,谁想连瘦弱书生都这么赖皮。”云欢道,“待我卷土重来,头一件事便是抄了他们。”

这混话方之晴快要听惯了,心说还好没让他去花楼。

他曾遇过花楼的打手,当街脱了一纨绔子弟的裤衩喂板子,周围人圈了里三层外三层,连对面二楼都有人探出来看,直打得那人屁股开花,疼晕了过去。

将几处小伤擦了药,方之晴才想起照铜镜瞅瞅自己的眼。不瞧不要紧,一瞧吓了一大跳,他左眼皮肿得核桃大,浓重的一片青紫恐怕是擦粉也盖不住。

方之晴几步走上前去拽住文升:“你替我给方家传个话可好?就说……就说我今日诗会疲惫,要留宿云家一晚。”

文升道:“好,待我给公子擦完药。”

方之晴连忙接过药瓶:“我来我来,你快去,切记千万不可提起今日斗殴。”

文升道了声知道便一溜烟跑去了方家。

方之晴接过药罐便往云欢身上洒:“今日是瞒过了,明日怎办?我总不能连着四五天都不回去,况且四五天我这眼还不一定见好。”

云欢吃痛:“轻点!”

“哦,哦。”方之晴道,“不过话说回来,谁又乐意被他人说无才无貌,你这不是活该么。”

“啰唆什么。”云欢嗤笑,“拉帮结派,有何能耐。若不是我现下虎落平阳,非揍得这群满地找牙。”

虎落……平阳……

方之晴不禁一乐,云欢的眼刀便嗖嗖刺来,他连忙低头撒药。

头顶上云欢道:“我说,你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人家,好歹也算个小少爷。这两天被我当奴才使唤,还莫名挨了通揍,当真毫无怨言?”

你果真把我当奴才了,原来是故意的!

方之晴放下药罐,深情地携起云欢双手,道:“你我之间何必介怀,只要你好生养病,愚兄便心满意足了。”

云欢看了眼方之晴的爪,眼眯得细长,道:“方才你拦他们的时候,说我失心疯。”

“……”

有么?方之晴细想,还真是!一时情急说溜嘴了!

“这不是拦架么,说得惨点才能拦住。”方之晴笑得有些假。

“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患了失心疯。”云欢靠在墙边哂笑摇头,“方之晴啊方之晴,枉我还觉得你有些小聪明。你见过谁家失心疯,如我这般神智清明的?”

方之晴打量他,心下也觉得言之有理。他倒是见过买豆腐家的郭嫂,自打男人死了,一时想不开便患了这病。整天披头散发,吃饭如厕都得让闺女伺候,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而云欢这情况……除了性情大变,还不大记得以前的事,说话做事倒是与一般常人无二。

“那……你没疯?”方之晴小心问道。

“没疯。”。

“那你的性子……”方之晴不知怎么问。

“说来话长。”也不想多说,云欢想了想,反握住方之晴的手道,“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昨日之事不必再提,就当我俩于那江州柳荫畔,一见如故。”

方之晴觉得自个儿脑门好似被雷劈了一下,怔在当场。

翌日清早回去的时候,还回不过神来,细细思量。

云欢这意思,是他的性子再也回不去了?一见如故,说得倒是轻巧。

方之晴宁可云欢好了痛骂自己一顿。

方之晴摇摇头,走至自家门前。

天还未亮,此时自家人应当还未起床。他循着墙根走至后院一矮墙边,搬了几块大石头垫在脚下踩着,一蹦便扒住了墙头。

虽说自读书从良以来,多年未曾使过这爬高上低的功夫,看来宝刀未老,方之晴甚是安慰。

坐到墙头正待往下蹦,便看见管家老马正抬头瞧着他,俩眼直瞪得额上褶子挤成一团。

“嘘……”方之晴做个噤声的手势。

老马点点头,放下浇花的木桶。待方之晴从墙头上落地,便转身跑进去。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方之晴两眼一黑。

“吾命休矣。”

第四章

方之晴走入自家前厅,丫鬟小翠正从里间出来,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夫人待会儿有要事跟你说,这会儿还没起呢,让你在前厅等等……呀!你这眼是怎么回事?”

方之晴面显尴尬之色,抬起袖子多此一举地遮遮:“昨日摔了一跤。”

小翠道:“等着挨骂罢。”

坐立不安地等着,须臾方凯和其夫人便快步走了过来。

“之晴,你这两天怎的连人都见不着了……你这眼是怎么回事?!”

看着自家老爹吹胡子瞪眼,方之晴道:“昨、昨日摔了一跤……”

“你当你爹老糊涂了!”方凯道,“又是摔下河,又是彻夜不归,还跟人斗殴……你说说你,这成何体统!”

方之晴心下虽高兴自己爹学会用成语了,此时在挨骂,也不好表现出来。

方之晴他娘拍了拍方凯的背给他顺气:“老爷,先别气,说正事要紧。”

而后对方之晴道:“我跟你爹前儿个商量,你这年纪虽说有些早,不如把这亲事先订了,收收心。有个贤内助,赶明儿上京赶考也好,收拾布庄也罢,总算多个照应。”

方之晴寻思着爹娘这什么意思。

上京前给他弄个媳妇儿,不是添乱嘛。可要他收心整顿布庄,也说不通。

布庄不用他操心,虽说亲弟还是玩拨浪鼓吃糖葫芦的年纪,可他爹尚是壮年,身子骨好得很,这生意上一二十年内不会有什么大变动。

“大丈夫,壮志未成,何以成家?”方之晴看看他娘再看看他爹。

“你们读书人就是死心眼。”他娘拍拍她的手,让小翠取来一木盒,“成与不成的,看看再说。”

从木盒中取出一画轴展开,画中人年纪不大,看着倒是小家碧玉,温婉贤淑之貌。

方之晴瞟了眼木盒。

虽不懂什么木材,但看得出木盒的质地是极好的,面上光滑,花纹雕刻也细致,盒中绸缎一看便是上品。

至于画轴……

方之晴上前掂量了下,沉甸甸的,竟是玉石轴心。

上上品。

“这是哪户人家的姑娘?”方之晴问道。

方凯面有得色道:“城东赵家。”

方之晴一怔。

这赵家虽说不是皇亲国戚,但,是皇亲国戚的亲戚。

当今皇上的亲弟八王爷的王妃的亲妹的夫家的舅舅,便是如今的赵老爷。

这关系虽说不近,也不远。上个月皇帝来这江州游玩,便是住到了赵家。

按理说赵家的小女儿不管怎么说,也应当把这精心预备的画像送往京城,找个当官入仕的,才叫门当户对,怎么就偏偏选中他方之晴了?

别说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就算真成了,他也替赵家憋屈啊。

“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我觉得不成。”方之晴思虑良久,把画轴往边上一推道。

方凯道:“人家闺女偏偏是看上你了,甚么门当户对,待他日我儿高中,谁高攀谁还不一定呢。”

方之晴想想,那倒也是。

保不齐是哪天诗会或者上街溜达的时候,被人家姑娘相中了,回家嚷嚷非君不嫁什么的。

再看看那副画像,当真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便越看越是喜欢。

“那就这么说定了?”方之晴他娘问道。

“嗯,也好。”方之晴点点头。

只是定个亲,最少还有半年呢。再过个把月见上人家姑娘一面,上京回来再提亲,挺好。

又听他娘道:“既然这么说定了,待会儿我便去赵家一趟,跟亲家商量商量何时办事。”

方凯道:“此事便交给夫人做主了。”

下午方之晴正喝着茶,方夫人回来,见着他第一句话便是:“日子挑好了,下下月初八良辰吉日,拜堂成亲。”

一口茶水喷出来,方之晴顾不上擦擦连忙问:“不是定亲便好了么?怎的突然便要拜堂?”

“择日不如撞日啊,离家赶考,家里还有个娘子等着你,多贴心。”方夫人说道。

方之晴一看他娘便是被人家诓住了。

心下觉得奇怪,怎么这赵家比他们还着急?该不会那赵小姐有什么问题?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方之晴道:“不可如此草莽,赵家为何如此急着嫁女,娘,你有头绪么?”

方夫人显是被喜事冲昏了头:“不必操心,那赵小姐我才见过,人长得比画儿还好看呢,又懂事,当你媳妇是你小子赚了。”

“不是,我是说……”

“哪儿有那么多事。”方夫人打断他的话头,“之前不是已应承了么,定亲或是拜堂有何区别,无非早晚罢了。”

看着他娘怒目而视,方之晴只好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却是赶鸭子上架了,婚姻大事总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便成亲罢。

方夫人这才喜笑颜开,开始絮叨既然办便要大办,聘礼都买些什么。

这些规矩方之晴不怎么懂,正待出门去看看云欢怎样,便被方夫人捉住去量尺寸做喜服。

“不还早呢?”方之晴一惊,怎么说风便是雨的,再说他家便是开布庄的,衣裳要穿多大,布庄都记着呢。

“前些日子不是刚量过么?”

“又不是不长了,勤量量,做得也合身些。这大喜将至,先做两身体面点的衣裳,充充门面。”不由分说方夫人便拽着他,走到自家铺子里,让下人正反面换着捯饬。

“那我现在量了万一下个月再长呢?”

“那就再量。”

方之晴伸着胳膊无语问天。他本应正忙着科举考试,谁想先是云欢那事儿,后又匆忙间定了婚期,还让不让人安生读书了。

折腾了一整日,方之晴心想总算可以歇歇,第二日又被大清早叫起来,梳头打扮,去赵家登门拜访。

“何必急成这个样子!”方之晴越发觉得有猫腻,“赵家急切已然古怪,怎么连咱家都好似被刀驾着脖子,到底怎么一回事?”

方之晴坐在自己床沿上连外衣都不穿,摆明了不告诉他就不干了。

方凯闻讯赶来,连声骂他傻小子:“上京不是要推举信么?”

“是啊。”方之晴道,而后突地反应过来。

一般都是由本地官吏推举有才学的人上京,这赵家的面子,可是比本地父母官大多了。虽不能走正规路子,但让赵家这暗中向上头一打点,比单单一封信管用多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一想明白,方之晴便坐不住了:“你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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