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说到底,金钱不是骗子,而是个半桶水大师。但这半桶水,对于苏念这样的“凡人”来说,已经是个全新的世界了。
就好像金大仙,要说他能继承他爹全部本事,苏念还是怀疑的;但是不得不说,有些东西,能有纸质知识传下来,就是财富;何况,金叔肯定也有些许传家宝。
金钱照着书上的图案制了一张符纸垫在小圆片下面,随着金钱口中念念有词,符纸燃成灰烬,而小圆片闪了一下后,苏念就看到方桌旁边摊了一摊“肢体”。透明的。
“肢体”的关节还隐隐约约有些丝线牵连,就像蛛丝一样纤细,一直连接到外面,不知另一头终点在哪儿。
金钱细细看过后,说:“这些估计是有人操控的魂魄。你们是从哪里拿来的晶石?”
苏念把小圆片的来历和金钱简单说了说。
“我还没听说这种手法呢!不过,这些魂魄如果同木偶一起运作,确实会让木偶这样的死物变得生动,如同注入了灵魂。而且那人还都是选择美丽的灵魂……啧啧……”金钱惊讶这人心的叵测,却又像是熟知这种暗黑的“艺术”,“因为选择的这些灵魂本身就是最纯净、最美好的,所以要来控制这些灵魂,操控者必须用自己血做引线。”
苏念看着地上的肢体,就像是死气沉沉的木偶,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些灵魂偶尔会有点抽动,就像是没有死尽的神经性抽搐。“金叔,这些魂魄可以超渡吗?”
金钱笑笑:“你金叔我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金钱从一边墙上拿起一把牛角刀,朝自己的手指划了一道,待鲜血流过刀刃后,又在刀身上用破了口子的手指写了几个字,写完后,立刻到散落的“肢体”前,朝着“蛛丝”“唰唰”几下。
苏念看到“蛛丝”断了般落在地上,随后消失不见。
“血做的枷锁,就要用血来破除。”金钱收回牛角刀,重新把它挂到墙上。
金钱引着能动的、但看起来还是无意识的“肢体”进了后院,超渡去了。
陈麒霖啥都没看见。要不是因为完全相信苏念,他就要以为刚刚是一个二缺大叔在这里旧病复发了。
苏念说:“小霖子,你别看金叔大大咧咧的,其实人家懂的东西海了去了。”
“刚刚那个大叔真的放出来了什么东西吗?”
“是啊,有十几、二十个魂魄呢。一堆堆的就像是木偶人一样。”
陈麒霖陷入了沉思。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完全不能理解啊!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从小学老师开始就这么坚定不移地给他们灌输世界上没有鬼怪的思想啊?!现在完全扭转不过来了好不好?!
不过刚刚的符纸确实是自己燃烧起来的吧?没有打火机、火柴,也没有偷偷撒上白磷,天哪!就因为几句咒语,符纸就会自己烧起来吗?这真的科学吗?啊!科学是什么?!
陈麒霖无语地趴在桌上,被这些不科学的东西打击得体无完肤,脑仁还一抽抽的疼。
苏念见状,担心地问:“怎么了?头又疼了?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感情是以为陈麒霖的脑震荡又开始震了。
陈麒霖恹恹地抬头:“不是,我是想不透这世界啊!”
金钱超渡那些魂魄花了些时间,等他出来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了。期间,陈麒霖偷偷跑到后院想偷看,结果,看见的就是跟电视里差不多的:一个祭坛,上面道具若干;一些他看不懂的符纸。里头烟雾腾腾,其他的陈麒霖都没看清。
金钱对苏念说:“一共有二十三个魂魄,还有几个都是几十年前的了。估计这东西也是他们祖传的吧!”
苏念感谢道:“这次多亏金叔超渡他们了。”
“哪里话,只是,唉,里面还有几个很年轻呢。就这么死了,也着实可惜啊!”
“那这个什么晶石的,也放在金叔你这儿吧!”
“这可不行,这放在我们这行,怎么也算是个二级的宝贝啊!”
“放在我们这儿,我们也不会用啊!”
金钱羞赧一笑:“这样,那先放我这儿,你要是要的话来拿,金叔我绝无二话!”
苏念摆摆手,说:“我哪用得上啊!不过,金叔,这东西,你们有什么用呢?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要是遇上什么魂魄,不也是净化、超渡吗?这样,何必再来存放魂魄?”
“这晶石啊,一方面也算是物以稀为贵,本身量就很少,都是机缘之下得来的,什么黄金、水晶,和它压根不能比;另一方面,这能够存放魂魄,就像西游记里头那紫金红葫芦,就是种很酷的道具哎!呐,往好处说,这晶石可以用来保护处于危险状态的魂魄,诸如那些用心险恶之人想要抓魂魄试验或是别的,我们就能先把魂魄藏在晶石里;又或者说一些执着的人,舍不得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的魂魄离开人世,就先把他们放在这里头。往歪门邪道上讲啊,这东西也可以存放养的小鬼;要是放这里面,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苏念了然。
第49章:被投诉的可怜人
苏念向金叔告辞后,和陈麒霖一起离开。
车上,苏念问陈麒霖:“我再带你去医院看看吧?要不要再上点药什么的,还是去做个脑CT?”
陈麒霖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陈麒霖在心中默念:我的脑袋已经不是上点药就能看好的了……
苏念却坚持己见:“总归要换纱布的嘛!要是伤口愈合了,也可以把纱布拿下来了啊!”顺便让我看看你的脑袋伤得怎么样了,到底有多严重。
上回去医院,是陪陈麒霖看硌到的脊梁骨,这回是看他被砸破了的脑袋……两次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啊!苏念深觉罪大恶极……
等到医生把陈麒霖头上的纱布取下来,苏念这才看到,为了方便处理伤口,伤口周围一圈头发都是剃掉的。于是,陈麒霖后脑勺一块……就是秃的……
苏念看着很想笑,但是也觉得很不厚道,毕竟,这也是因为他。
伤口处已经结痂,中间还有点红肿,周围一片青黑——这完全就是被钢筋砸出来的。苏念想想都疼。
医生说:“伤口恢复得不错,不需要缠纱布了,抹点消炎药就可以了。”
苏念也算是放心了。
“你这头发?”苏念问陈麒霖。这么上街,总是有点怪的,毕竟不是什么非主流的人。
陈麒霖疑惑地摸摸头,然后朝后视镜看了眼,立马黑了脸:“哇!我的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
感情他才刚知道啊!
陈麒霖在桐里乡的时候,也只关注昏迷不醒的苏念了,而且他的脑袋长时间被纱布绑着,也看不见里面,于是——
“这可不行!怎么理都有问题啊!我还是需要去买顶帽子!”
最后,陈麒霖还是在苏念的劝说下,去理发店理了个光头。
等到头皮全部露出来,苏念上前摸了摸,笑道:“不错,像个青皮鸭蛋。”
陈麒霖委屈地看着苏念:“这下走不出去了!”
“没有,超级帅气!”
一边的理发师也跟着捧,说:“绝对赞!人家说剃了圆寸还帅的,就是真帅!其实,剃了光头还帅的,那才是绝对帅啊!”
陈麒霖左看右看,还是没发现哪里帅了;不过,想来苏念说帅,应该还好,反正只要他喜欢就行了。
不过,帅归帅,这样子,再加上后脑勺的伤口,看着再帅,那也就是个帅酷的混混。这点,苏念自然不会告诉陈麒霖。
陈麒霖一出理发店,就觉得风吹脑袋凉飕飕,不禁打了个寒颤。苏念见了,笑着又上去摸了两把,说:“所以说森林可以调节温度啊,这砍了绿化,就没了遮掩啊!”
陈麒霖别扭地捂着脑袋,钻进苏念的车里。
陈麒霖失落的样子让苏念想到被剃了毛的狗狗,在心里偷笑。
“你现在回家?”苏念问陈麒霖。
“随便吧!回单位也行。”好的也差不多了,可以继续上班了。虽然张所说可以休息几天,不过这所里忙是公认的啊,他们舒坦了就是忙其他人了。
“那要不,我们就去上班?”
“行啊!”陈麒霖想到,好像不止很久没上班,也很久没回单位的宿舍了。
两人回到所里,李新立、周涛已经上了半天班了。
苏念走在前面,先进办公室。
“怎么今天就来了?”李新立惊讶,“不是说可以休息到好吗?”
苏念答道:“这不是感觉好多了嘛,就来了。”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只有一天啊!你们真是负责啊!哎,小霖子怎么老躲你后面?”李新立扭着身子想看随苏念移动而移动的陈麒霖。
周涛听了也抬起头来。
“噗哈哈——”李新立不厚道地笑出来,“小霖子干嘛去弄个光头啊?!”
周涛也悄悄笑了,还不忘敲一下李新立的头。
陈麒霖还来不及暴躁,苏念就一把搂过陈麒霖:“小李子啊,不要欺负小霖子,小霖子的光头是勇敢的勋章,象征着同事爱,懂不?再说了,你见过这么帅气的光头嘛,啊?!”
李新立忍住笑:勇敢的勋章长这样的话,我情愿不要。同事爱?哈哈哈……
陈麒霖感动地看着苏念,两眼放光。
苏念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收回手,坐到座位上,问周涛:“最近忙什么?有什么案子?”
周涛往椅背上一靠,说:“小案子,什么家里小孩儿离家出走了啊,电话诈骗啊,没个头儿!”
李新立在一边儿添油加醋:“小涛涛还被人投诉了!”
苏念一脸诧异:周涛平时算是很靠谱的了,怎么还被人给投诉了?
李新立看周涛没反应,就继续往下说:“就小孩儿离家出走那个,那天涛子接到电话后就出警去询问情况,结果一了解情况,是人家孩子考试没及格,家长先打了孩子,然后孩子就赌气走了,当然,还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要我说,这走就走呗,还打啥电话?这家长就要涛子给查那电话是哪个位置的。涛子自然是说查不到喽,结果那家长也真是蛮不讲理,直接说,‘这么没用,给我滚蛋!’。”
“我去哎!然后呢?”陈麒霖显然很想知道结果。
“结果,”李新立嘿嘿一笑,“涛子就‘滚’喽。那家长后来就打电话过来投诉了,说那警察什么态度啊,唧唧歪歪说了一大堆。”
苏念看了眼周涛,也很无奈。公用电话是查不到具体位置的,不像网上说的那么神奇,就算真能查,权限也不在派出所;现在有些人就是脾气暴、难缠,这要是放苏念自己身上,他估计也要扭头走了——不你叫我滚蛋嘛?我这不是滚了?叫我回来?对不住,已经滚远了!
不过——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苏念问李新立。连家长说的最后一句话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周涛应该不会把这糟心事儿讲这么详细……
李新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其实那天我和涛子一起出警来着,结果居民楼下面正好有个烧烤摊,我就想着顺道买几串当宵夜;买完了上楼就听到那个家长说滚蛋了。然后,我就和涛子一起滚了。”
还好没让家长看见你那德行!不然,同志们的形象都叫你丢光了!苏念和陈麒霖的想法很一致。
陈麒霖同情地看着周涛,想到了在徽合市叫他捞钱包的老太,简直就像是看到了知己。
苏念说:“不就被投诉了嘛,写份‘情真意切’的检讨书就行了。哎,我说离心力,你检讨书写得蛮不错的,你直接帮涛子写了不得了?”
所谓熟能生巧,可不就是这样?李新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扬扬桌上的稿纸,说:“看,这不就是在帮涛子写的?放心吧,要是小念念你被投诉了,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帮你写的!”然后笑眯眯地看向周涛,一副等着表扬的样子。
周涛无语,向他抱了个拳。
李新立重新趴到桌上,偷乐。
于是,大家也就不关注陈麒霖的小光头了。
第50章:中秋
苏念又找了个时间,去找胡一怪。
这次胡一怪神奇地没有埋头做实验,也没有面无表情地解剖尸块,而是坐在办公室,托腮思考着什么。不过,与平时相同的是,苏念走进去的时候,老胡还是没有察觉到——或者,察觉到了也没有回头。
苏念拖了张椅子坐到胡一怪旁边。既然他没在工作,那就可以好好打扰一下了。
“老胡,你在想什么?”
胡一怪眼皮都没抬一下,脱口而出:“我在想,一个人不过就是由一个细胞不断演变而来,我一直研究人体的构造、药物的反应,就像最简单的膝跳反应,看着就是踢了个小腿,但是涉及的部位远不止股四头肌。切片,反应,实际上都是些客观存在的事情,只要不是瞎子,谁都可以看见。之前我一直沉醉在这些美丽的变化与发现之中,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肉体承载着灵魂,当体内细胞不断衰老,人体代谢机能下降,逐渐就会‘力不从心’。所谓灵魂,不过就是跳动的神经,等肉体湮灭,这灵魂自然不复存在。世界上万物的更替不过是细胞的死亡与细胞的诞生,不,也说不上是诞生,那些都是不断分裂、变异得来的……”
胡一怪自顾自说了一大堆东西,不过苏念完全没有抓住什么要点,只是大约猜到,老胡是在思考人生的意义——至于原因,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春天走了、夏天要来了?谁知道呢?
胡一怪说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到苏念,惊道:“苏队,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念扶额:“我来了一会儿了。”
“哦,我都没发现。啊,苏队这次是有什么事儿?”
苏念自桐里乡回来就一直有个问题,就是,真的存在能够让人在昏迷中进行选择的药物吗?如果一直没有选择原来的道路,真的就一直不会醒来吗?还是说,这完全就是另外一种“法术”,就像在香脂家那个老太所设的“障眼法”一样。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到时候如果丁厅能问出些东西,也能估计一下对方的能力。
苏念把药物的作用跟胡一怪讲了一遍,然后问,这种药物有没有可能存在。
胡一怪一听,一扫先前的忧郁,眼睛又有些放光,说:“我认为这是有存在的可能的。几百年前,也没人想到能有手机这种‘逆天’的东西存在啊!光是靠看不见的信号,就能完成远距离的两人间的通话,以后甚至还能实现视频通话。你刚刚所说的东西,呐,就我现在简单分析一下,就是靠控制人的脑神经,让人产生幻觉。其实,一般来说,人在临死前都会想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回顾过往。如果说这种药物能让人产生死亡的幻觉,那么也可以一定程度上让人回顾从前。至于你说的还能根据犯罪者想要的特质,让受害人进行选择,我倒是认为,犯罪者所选择的特质本身就因人而异,实际上也就是受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如果受害人没有做出与原来一样的选择,那么你可以想象成,一条完整的主神经,旁边有各种分叉,中间有一段选择岔了,那么其余神经发出的信号就无法沿着主神经继续前行,导致信号阻塞,让人依旧处于死亡的幻觉之中。但是如果选择对了,信号就通畅了,所谓的死亡幻觉也就不在脑神经中作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