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巽也不高兴等了，走一天也累了，直接给冯钧发了个短信，说明天上午和桐鼎市市局交涉一下，下午就准备回去。然后又叫陈麒霖订好车票，他就回自己的单人宿舍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冯队和王队两人去了市局，苏念、陈麒霖、陆阳天三人在拘留所等他们，下午五人外加刘启就上了回昌市的火车。刘启的状态比之前可是好多了，尤其是在看到苏念后，更是觉得腰板也直了，胆量也大了，眼睛里都放着光。不过，这让陈麒霖觉得有些别扭。

火车延时，到昌市后六人还是坐公交车回县里的，到了派出所都七点多了。把刘启带到派出所的小房间后，苏念对冯钧说了声：“冯队，你们处理好刘启的事情跟我说一声啊。”

“怎么，小苏，你还要给他关照些什么？”

苏念面不改色撒谎：“毕竟在这里他也没熟人，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招人，还提供住宿，把刘启介绍进去做做也不错，总比让他出去又被人骗要好。”

冯钧竖起拇指：“小苏果然是考虑周到，难怪那么出名呢！看来以后我也要多关注一下你啊！”

王巽不屑：“关注了也不会调给你用的。”

李新立和周涛还在办公室值班，陈麒霖把小鼎拿出来每人一个，算是“出游纪念品”。

周涛的反应还算正常，接过后微笑地说了声“谢谢”。李新立比较搞笑，拿过小鼎翻来翻去看着，突然一扫倦态、一拍桌子大笑起来：“哈！我就说这东西这么这么眼熟！这不就是个鼎样儿的烟灰缸嘛！哈哈哈……”

陈麒霖嘴角抽搐，这……被李新立这么一说，还真的很像！这纪念品不像广场上的大鼎需要考虑雨水问题，就是个容器，没有什么漏水孔，方的、圆的这么一看，不就是个有型的烟灰缸嘛！

周涛很无语地看着笑疯了的李新立——办公室就他在笑，还笑得这么大声，于是一巴掌拍他头上。李新立立马委屈地看着周涛，无声地抗议：你干嘛打我？！

周涛又给他揉揉脑袋，像极了给个巴掌再给个枣子：“人家陈麒霖好心千里迢迢给你带个纪念品回来，你不谢谢也就算了，还说像烟灰缸！你要说自己心里说说也就算了嘛，陈麒霖还在这儿呢，多伤人家心啊！”

陈麒霖捧着剩下的几个小鼎，快尴尬死了：周涛这家伙又是什么意思？！我还站在这儿呢说这种话！啊啊啊！——

李新立听明白了，挠挠头，对陈麒霖说：“哈，小霖子，不好意思啦！谢谢你的烟灰缸啊！啊，对了！涛子，趁现在苏念和小霖子在这里，我们快去买个宵夜回来吃吃！肚子好饿哦！五点吃的饭现在就消化掉了！”然后，放下“烟灰缸”，拖着周涛出去了。

苏念觉得自己可能是累坏了，怎么会觉得周涛看李新立的眼神有些……宠溺？

陈麒霖倒没注意这些，他被那两家伙伤了心，转而朝苏念去寻安慰。

苏念倒是想安慰一下他呢，可惜没什么时间——他还有事需要马上去做呢。

“我出去帮刘启再买份晚饭，火车上他也没吃多少。你要不？顺便帮你带。”苏念一把推开想黏上来的陈麒霖。

陈麒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点点头：“嗯，我想吃后街的大排盖面。”然后，抱着鼎缩角落数蘑菇去了。

苏念看陈麒霖沉浸在“悲哀”中，悄悄拿着“证物”袋出去了。

苏念自然不可能让胡一怪直接去研究桐鼎市带回来的青铜器，怎么得也得先给金钱看看有什么古怪再说。不过这证物总有一份需要交到上面去，所以，苏念还需要重新去准备一份。

在后街上有一爿店，专卖青铜器，还免费帮人鉴定古董真伪，要想定制也可以。店老板姓赵，有时会到苏国安的书店去买书，扯着扯着就认识了。苏念也见过他，喊他赵叔，是很不错的人，找他重新定做一份也不用担心他讲出去。

“赵叔。”苏念推开门。苏念巡逻的时候注意过，赵叔的店一般九点关门，这个点儿赵叔应该在看电视。

店里一个盯着21寸小电视机的大胡子抬起头来：“哟，阿念啊，”大胡子看了眼墙上的钟，“这点儿怎么来我这儿？”

苏念抬抬手里的纸袋：“赵叔，这儿有两样东西得麻烦你帮我仿制一份。”

大胡子挪了挪椅子，站起来：“什么东西？阿念你难道要转行了？”

苏念走到赵叔那儿，把纸袋放在柜台上，一样样拿出来：“哪儿的话，只是前几天去桐鼎市收到那么几样证物，觉得挺好看的，找你仿制几样在家摆着玩儿。”

大胡子看着装在密封袋里的东西，一副了然的样子：“这铜鉴和三角杯也是精品，不过和这香炉一比啊，顿时就逊色了。这玩意儿，”大胡子隔着密封袋敲敲里面的器具，“是真的吧？”

苏念笑：“应该是吧，刚出土的、新鲜着呢。不过赵叔你可不能把它从袋子里拿出来啊！”

大胡子拍拍胸脯说：“行啦，我知道，会留下指纹什么的嘛！这点你赵叔我还是知道的。”

“仿制的越像越好。”

“明白。不过这铜鉴和三角杯你仿制了放哪儿去？”大胡子嘀咕了声，不过没等苏念回答又继续问，“你急着要不？”

“嗯，越快越好。”

大胡子掂起小香炉，细细看了看：“行，我连夜给你整出来。你明儿早上来取吧。”

“谢谢赵叔。这三样仿制着要多少钱啊？”

“咱还客气啥，你让你爸给我多留几本绝版书就成。”大胡子笑笑。

苏国安开了书店后，先是迷上了钓鱼，县里大小鱼塘都被他钓过来了；后来又迷上了古籍，收了几本作镇店之宝；最近在迷水墨画，之前拿枪的手，现在拿画笔倒也不显得突兀。赵叔看上了苏国安收来的书，但也晓得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苏国安现在不迷古籍，但是毕竟也是花了心思收来的，所以每次去老苏的书店看到那几本古籍就眼红，一直念叨着要老苏再帮他淘几本——苏国安开书店，接触到的书肯定比他多。

苏念也不推脱：“那成，我回去帮赵叔传话啊。”

大胡子乐呵呵地点头，拿着三样东西进院子：“阿念，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啊，我现在就去琢磨琢磨。”

苏念从店里出来，就去街上他们常去的一家面店，要了三份大排盖面外卖。这家店只卖面，外头看上去寒酸得要命，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因为老板姓马，大家都称之为老马面店。但是，炒面、汤面、拌面，刀削、手擀、拉面，各种花色的面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老板做不到的。当然，以上不是苏念说的，也不是老板宣传的，而是经常来这里的吃货们总结出来的。

就拿陈麒霖指名要的这大排盖面来说，一般堂食他们会点汤面，但外卖一般都是点的炒面——汤面带回去就坨了。这次苏念点的也是大排盖浇炒面。炒面说起来也简单，翻不出什么花样，但这里就胜在这炒面的卖相：放进已经熟了的面条，加进几颗小细菜、几根胡萝卜丝、几个洋葱圈、一把火腿肠丁、一小勺还带些红红的煸过的辣椒和芝麻的辣椒油，拨大火，大勺一颠，再加点其他佐料一炝，这色香味俱全的炒面就出锅了，装盘后撒上些细碎的葱花儿，油亮亮的直教人垂涎欲滴。老板透露过，自己这炒面里还加了独家秘制的番茄酱，所以比起别家可能有股特殊的味儿；另外，就算生意再好，店里的炒面也是一份份炒出来的，绝对不会因为忙不过来就两三份一起炒，所以滋味儿绝对一流。大排是卤汁大排，肉很嫩，不像有些店的、肉柴得都塞牙。有些人会叫老板加点卤汁大排里的汁，拌上炒面或是拌面也别有一番风味。

苏念知道陈麒霖爱吃辣，在店里的桌上另外给陈麒霖的一份炒面加了一大勺辣酱。辣酱是蒜蓉辣，不算太辣，也是老板自己熬的，因为不耐放，老板的“存货”都是放冰箱的，每桌上一小罐，每天都换，吃完了可以问老板再拿。不知道刘启吃不吃辣，苏念在另一份里加了点儿，刘启要不吃就自己吃。

第36章：真品赝品

苏念先把陈麒霖的一份送上楼。

周涛和李新立已经在旁边的烧烤店买了点烧烤回来，香味熏得整个办公室都是。陈麒霖因为还记着刚刚李新立的事儿，赌气硬是一串没吃，还挺骄傲地说，苏念出去买老马家的面了；这可把李新立嫉妒得直拍大腿叫唤：“早知道就叫苏念帮我们也带了！食堂的晚饭可不好吃了！”

苏念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三份面，李新立一眼就看见了，扑上去扒住苏念：“呀！小念念！你是知道我们也没吃饱特地多买两份嘛？啊，不用这么客气，你也吃一份好了，我和涛子合着吃一份就行了！”

苏念一把推开李新立：“我可没帮你们带啊！别这么厚脸皮啊！周涛，快把你家的牛皮糖给我拉开。”然后把一份外卖放到陈麒霖桌上，“还有一份是给我们带回来的小孩的。”

陈麒霖本来很得意，总算让李新立同志受了打击，还想叫苏念坐下来一起吃香喷喷的面气死他，结果看见苏念拎着剩下两份面又下楼了，看样子要和楼下的一起吃，顿时察觉到了危机——苏念对那个叫刘启的小子太上心了！

李新立嘤嘤回到座位，挑起一串烤土豆，每咬一小口就叹一声。倒是周涛问：“带回来的小孩？谁？”

陈麒霖就把刘启的情况说了一下，当然，跳过了苏念打听回来的消息。

苏念把面条拿给刘启的时候，刘启躺在一边的硬板床上休息，看上去就像床上放了根麻杆。苏念打开灯，走到桌前，说：“这么早就休息了？我看你火车上没吃什么，怕你没吃饱，给你买了份面，一起吃吧？”

刘启坐起来，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吃饱了的。”

苏念觉得刘启就是跟他客气：“那点儿哪够啊。能吃辣不？”

刘启点点头。

“那就给你这份，我加了一小勺辣酱。”苏念把其中一份往刘启那儿推推。炒面还有点热乎，张开塑料袋就一股酱香味飘出来了，刘启吸溜吸溜鼻子，觉得好香。

刘启平日吃的东西都很少，按照他的生活节奏，没有过劳死就已经很幸运了，加班加点不说，吃的也都是最便宜的东西，基本都是靠白馒头、咸菜度日，偶尔下馆子点的也是阳春面，耐饿、还便宜，因为史蒂芬给他的钱实在是少，每天这样的伙食也存不到什么钱，好在刘启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很多人、包括他孤儿院的朋友，都觉得刘启是不是疯了，这样的生活他还过得下去，但是刘启从没这么想过。

刘启在火车上吃得确实不多，但那是因为他的胃常年这么吃下来，已经缩得很小了，就那点饭菜，他就觉得已经饱了——还比他平时吃得好，有肉。过了这么几个小时，肚子里的食物也就消化了一点点。

现在，刘启拿着苏念递过来的一次性筷子，看着面前的炒面，久久没动。

苏念看他这样子，以为他不喜欢吃，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和我们一样的。你要不喜欢吃等会儿我再给你去买一份别的。”

刘启那边一直没说话，苏念看了眼，发现刘启肩膀一耸一耸的，才知道这孩子又哭了。

“哭啥呢？”苏念无奈。苏小元好像也没这么爱哭。

刘启动了筷子，把面条往嘴里塞，边嚼着边咕噜咕噜说：“好吃、好吃……”

就算火车上已经吃饱了，但是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惦记着自己的温饱，就算是吃撑、撑死，也不能辜负这片心。而且，这面条是真好吃；以前在单位，只能闻着别人盘里的香味啃馒头吃，现在……

以前，以为跟着史蒂芬就能性命无忧，于是也就忽视了物质生活，但是现在，苏念的出现让他体验到了人间的温暖。实在很美好，不想放弃。就算今晚被恶鬼索了命，也……不会难过了……

苏念看见刘启吃面的样子，放心了，自己也开始吃面——这孩子估计就是缺乏父母关爱。不过，直到看到刘启有点噎地塞进留在最后吃的大排的最后一块，苏念才发现刘启，好像是……吃撑了……

刘启嘴里塞满肉，苏念侧身看了看，刘启本来平平的肚子，现在明显鼓起来了。苏念无语地看着刘启，踌躇道：“小刘啊，你……吃不下不用全部吃掉的……”

“没——没关系，我吃得掉——嗝——嗝——”

苏念是真怕刘启半夜闹肚子，拎着两个空饭盒上楼去问李新立要了片健胃消食片——办公室里就他有备这东西，原因可想而知。

第二天一大早，苏念就去找赵叔。

他是从后门进去的，推开门就是后院，然后就看见赵叔顶着黑眼圈还在隔着密封袋研究那个香炉。

“赵叔——”

“哟，阿念，这么早就来啦！”大胡子放下手里的真品，拿起旁边的仿制品，“过来看看，你赵叔仿得像不？”

苏念走过去，看着赵叔手里的香炉，还有脚边的三角杯和铜鉴。

“赵叔出马，还真是不一样！”不是违心话，这三样东西就算是细看，不同的地方也可以用分毫来计量，就是新的上面铜绿生得还不够，毕竟时间短。但是苏念敢说，就算让王队来看，也基本能蒙骗过去。

“哎，这可做了整整一夜啊！还有，这香炉啊，真是越看越精致！赶明儿我也给自己做一个假的。这龙盘虎踞，精神头儿是模仿不来了，只能做个七七八八……”

“我看起来没差啦！”

“我们常接触这些就清楚啦，东西仿得再像，每一样看上去，作品的精髓都有差。你这真品有的就是气势，还是真气势，这当然它积淀的时间也有点关系……唉，瞧我，怎么在跟你说这些废话。快，拿上了你去忙吧！你赵叔我也要去补觉啦！”大胡子打了个哈欠，把东西全部装在袋子里递给苏念。

“行！那谢谢赵叔啦！”

大胡子挥挥手，直接从后院上了二楼。二楼就是赵叔的家。

苏念趁没到上班的点儿开车去了羊角胡同。

刚停好车，就看到金家大门“哐”的一声打开，金钱从里边儿蹿了出来，举着大扫把：“我、操！金大仙你个小混蛋不去上课、这次给我招了个什么鬼东西回来了？！”

结果金钱张望了两下没看见金大仙，倒是看见一辆车。

苏念赶紧下车和金钱打了个招呼。

金钱先是松了口气，继而马上又紧张起来，扫把也不放下，直直地就走过来了：“小苏啊！你这又是给我弄了个什么‘惊喜’来啊？”金钱说这“惊喜”二字时还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苏念有些不好意思，看金钱这样子，好像还真不是个好办的事儿。

苏念从车里拿出三样真品，金钱连忙用袖子遮住口鼻：“我的个娘唉，你这又是从哪里搞来的老家伙？！”

苏念很好奇：“金叔，你看到什么了吗？”

“邪气，重得很。”在金钱看来，尤其是那个香炉，整个的都被黑雾绕着，放在密封袋里，连袋子都是乌压压一片。不过，金钱也很无奈。毕竟祖训虽不是行侠仗义，但更不是坑蒙拐骗、见死不救，而是尽己所能、做人事、遂人愿。这苏大警官都寻上门来了，也不能不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