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擦擦手，圈住徐淑萍半个肩，说：“我又怎么不知道呢？也正是知道，才会邀他一起春游，带他回家吃饭。我知道妈你是同情他，但是他并不需要同情，他很勇敢、很独立、很热心，就这么平常地待他，不是更好吗？”苏念想了想，又说，“你看，元元喜欢他，就很纯粹。我们不也可以像对待朋友一样去喜欢他吗？不是作为爸爸已故同事的儿子，不是作为失去双亲的孤儿，他就是陈麒霖，是我的一个普通的同事，是世界上普通的一个人。”

徐淑萍捶了一下苏念，洗干净手，擦擦眼睛，说：“念念，你真是长大了！呜呜，干嘛说这么感人的话，把妈妈说得都要哭了……”

苏念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这么一段话，只是看到爸妈因为他们的想法特别关心陈麒霖，担心陈麒霖知道了他们父亲之间的同事关系以为爸妈是在可怜他，完全有感而发。不过说完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对陈麒霖，好像比对朋友要好，嗯，像王文铭，好像就有点超过了。

两人出了厨房，看到苏国安和陈麒霖在客厅言谈甚欢，内容还是和工作有关：陈麒霖正在向苏老前辈讨教办案经验。

苏国安看到苏念母子出来，笑道：“苏念从来不会问我这些问题，我还以为我的这些经验全部都要付诸东流了呢！现在可好，全部交给小陈了！”

苏念很少看到苏国安这么开心，看来陈麒霖真的很有本事嘛！

“苏念自己办案也很有一套啊！伯父，就说上次我和苏念一起去昌市的那起案子啊，苏念的直觉就让我惊叹啊……”

苏念拿起一块苹果塞进陈麒霖嘴里，面上温柔、暗地里却掐了他一把：“不要光说话，吃水果啊。”然后又拿起一块，递给苏国安，“爸，你也吃啊！”

“好、好！”

徐淑萍去窗台开了个窗，屋子里一股子菜味儿。

“哎，竟然下小雨了！小陈啊，要不你今晚上就住在这儿吧？下雨了来来回回多麻烦！明天正好和念念一起去上班。”

“妈，我开车有什么麻烦的？”

陈麒霖看苏念都这么说了，也说：“伯母，没事儿，春雨下下就停了，没准儿一会儿就不下了。我坐公交车回去也行的。”

徐淑萍对苏念说：“你这孩子真是的！我就要小陈住咱家一晚上咋了。”转头又对陈麒霖说，“小陈，别听念念胡说啊，今天就住在这儿。哎呀，难得念念他爸和你这么谈得来，不如我们认你做干儿子吧？”

陈麒霖看着苏念波澜不惊的脸，内心惶恐。

结果，陈麒霖就在苏念家住了一晚。

第28章：留客

那天晚上，对于陈麒霖来说，是个神奇的晚上。

先是徐淑萍因为觉得自己和苏国安与陈麒霖极其投缘，提议要认陈麒霖作干儿子，然后苏国安赞成，等苏小元明白了“干儿子”的含义后也举起双手——苏念无声的抗议无效。

于是，苏小元很没气节地冲上去抱着陈麒霖的大腿，亲热地喊：“干爸！”

苏念在一边戚戚：“还干爸爹呢，哼！”

陈麒霖就坐在苏念旁边，自然是听到了，心里更加不安。虽然他被如此温暖地对待也感到很高兴，但是好像苏念并不开心。苏念才是他追求的目标、人生的航标啊！

“伯父、伯母，这事儿还是缓缓再说吧。”陈麒霖看了眼苏念。

这话刚出口，倒是苏念先开口了：“可别，我爸妈要认你作干儿子，你要愿意就作吧，我就当多个弟弟了。不过，单位里你可别跟他们说，不然，要你好看！”

徐淑萍摸摸苏小元的脑袋，对苏小元说：“你看你爸还别扭呢！”苏小元又从陈麒霖腿上钻到徐淑萍的怀里，偷笑。

陈麒霖偷偷碰碰苏念的手，苏念看了眼陈麒霖。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条被逐出门的大狗。

苏念笑了，站起来说：“你们继续聊，既然陈麒霖今天住在这儿了，我去帮他找身睡衣，等会儿也好洗个澡。”

徐淑萍在苏念进房间后，对陈麒霖说：“小陈啊，你也别介意，我这儿子就是嘴硬心软，吃软不吃硬。”

“嗯，我知道，苏念人很好。”我知道，从高中就知道；我很高兴，能够离苏念这么近。

“我跟你说啊，有一次啊，念念从外面带回来一只受伤的小猫，没治好，几天后死了，我们看他虽然没哭但也很难过，就说把小猫埋了重新买一只养养，结果他说不要。晚上去他房间听到他在哭呢……”

苏国安打断：“你说这些干啥？小陈啊，还是我继续跟你说些实用的吧！”

“嗯，您说！”

……

陈麒霖被苏念父母拉着讲到九点多，苏念都哄苏小元入睡了——苏小元玩儿了一天也累了，一个故事还没讲完就打起了呼。

苏念看时间也不早了，催促：“爸妈，明天我们还要上班呢！陈麒霖又不是不来了，你们没讲完的留着下次再讲吧啊！今天就饶了他吧！”

徐淑萍一看点儿，可不是嘛：“行，快去洗漱吧！明天还得早起，我给你们准备早饭。”

陈麒霖冲了个澡，穿上苏念的一件大T恤和一条运动裤。睡的是苏念的床，一人一条被子。

白天陈麒霖也走得累了，下山还背着苏小元，虽然不是很重，背的时间长了也就累了。现在躺在床上，眼睛很酸，但脑子里却很乱。鼻子嗅进的空气都是薄荷味肥皂的味道，想着旁边触手可及的人是苏念，陈麒霖就更加激动——一会儿正躺着抓住被子边缘；一会儿偷偷侧过点身子；一会儿小心翻个身。陈麒霖以为动作很小，可是还是牵动了床。

“干什么呢？还不累？睡不着？”苏念略沙哑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响在陈麒霖耳边，“认床哪？”

陈麒霖赶紧说：“没、没，我马上就要睡着了。”

“嗯……”

……

“苏念。”

“嗯？”

“我们，是朋友吗？”

苏念迷迷糊糊的，一只手伸出被子，搭到陈麒霖脸上：“废话……好吵……”

陈麒霖听了，喃喃道：真好！卷着被子翘着嘴角慢慢酝酿睡意。

隔了会儿，陈麒霖那边安静下来了，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苏念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朋友吗？手下温暖的触感，滋生出的好像不止是友情。是什么？苏念不愿去想，也不想知道。

总之，顺其自然吧！

第二天醒过来，情况比较意料外：陈麒霖睡觉比较喜欢卷被子，结果把苏念的被子一起卷了过来，一个人霸占了两条被子；苏念蜷成一团，就只抢到了一个小角落。春天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尤其昨晚还飘了点儿雨，苏念直觉得冷，打了两个喷嚏就醒了，然后就看到了这个场景。

有些好笑，不过自己的脚可是冻得冰凉哎，苏念捏住陈麒霖的鼻子，以示惩罚。

看到陈麒霖鼻子不通后张开嘴巴呼吸，继续睡觉，苏念又捂住了陈麒霖的嘴巴。

“呜、咳——”陈麒霖挣扎起来，又被自己卷住的被子束缚住了，只能瞎扑腾。

苏念这才拿开手，慢悠悠地走去刷牙，扔陈麒霖一人在床上清醒清醒。

等到陈麒霖洗漱好、换好自己的衣服后，就去客厅，看到苏念正坐在饭桌前，就着咸菜、萝卜干喝着粥，还有煮鸡蛋、包子。

陈麒霖自觉地拉出一张椅子坐下，他的一碗粥已经盛好凉在那儿了。

“伯母呢？”陈麒霖没看见徐淑萍。

“哎，小霖子，你昨天不是认了我妈做干妈了吗？怎么还叫伯母？”看着陈麒霖变红的脸，苏念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好恶趣味，“我妈她呀，经常是给我准备了早饭以后就去睡个回笼觉。反正粥、包子、鸡蛋都是蒸在锅子上的，包子隔天夜里做好了放冰箱就成。”

陈麒霖“哦”了几声，原来还能这样！不过现在也确实早，才六点都不到。

热乎乎的早餐让陈麒霖很感动，这些全是家的味道。包子和外面买的不一样，皮薄馅儿多不说，关键是薄薄的皮还很松软，面发得恰到好处；纯肉的馅儿里还有些汤汁，像极了小笼包里的一团肉，因为是自己家做的，葱姜料下得也足，十分鲜香。和食堂的早餐，真是天壤之别。虽然食堂也有粥和煮鸡蛋，但总觉得就算是这两样也没有苏妈妈做的好吃。

等到两人吃完饭，苏念还拿了个保鲜袋，给陈麒霖装了几个鸡蛋，说：“这是我妈从乡下拿上来的草鸡蛋，比外面卖的洋鸡蛋营养，你带几个回去好了。煮好的也能放上三四天，你吃的时候热水里捂一下就行。”

陈麒霖低着头接过了，有种掉眼泪的冲动。

苏念拍拍陈麒霖的脑袋：“不过，日后啊，估计我妈得常叫你来我家吃饭呢！”

陈麒霖抬起手抹抹眼睛，然后抬头，认真地对苏念说：“谢谢你！谢谢你全家！”

苏念看着陈麒霖微红的双眼，有点无奈：小霖子这感谢的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

到了所里，换下李新立和周涛的班，陈麒霖和苏念各自干各自的活儿。

没多久，张所打了个电话到他们办公室。

“苏念啊，来我办公室一下。有个麻烦事儿，一起商量商量，说不准还要你们出趟差。”

“嗯，这就来。”苏念挂了电话。

第29章：史蒂芬

“咚咚——”苏念敲了敲门，打开进去。

“苏念，来了啊，坐吧。”张所抬头。

苏念看见王队和经侦队的冯钧冯队也坐在里面。看来确实是个比较特别的案子。

“这次叫你们来呢，是有这么个情况。冯钧你应该还记得吧，前年我们这儿不是有个经济案件嘛，就是那个专门窃取别人公司机密然后倒卖出去的皮包公司，主要嫌疑人叫什么史考夫还是史蒂夫的。”

冯钧想了想说：“哦，是有那么一桩，那个人登记的名字是史蒂芬。不过，他不是逃走了吗？怎么，现在抓到了？”

外国人的名字就是拗口，张所摸摸鼻子说：“嗯，也算是找到了吧。不过，已经是尸体了。”看围坐的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张所继续往下说，“在桐鼎市一栋居民楼里发现了那个史蒂芬的尸体。因为史蒂芬在我们这儿有案底，在桐鼎市倒没被发现什么，所以我看我们所里也派几个人去看一下比较好。至于麻烦的地方，想来你们也想到些了吧？”

涉及外国人的案子处理不好，很可能引起国际纠纷。不管是偷渡还是非法滞留，要是史蒂芬还活着，自然好说，直接抓起来遣返、驱逐出境都可以；不过现在他死了，就难说了。要是被媒体公布了，难保外国不会拿这事儿来挑刺儿。而且，不知道死亡原因的话……

张所对他们说：“那个史蒂芬虽然死了，但是找到了之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喽啰，听说他们也住在一起。这次冯钧你过去呢，我打算让王巽他们跟你一起去一趟。王巽你们的任务，一方面是协助冯钧把另外一个人押回来，另外就是协助当地的警察查查史蒂芬死亡的原因。因为当地的警察认为史蒂芬明显是被谋杀的，也在查办了，据说还牵扯到文物什么的。”

“可以啊，不过这案子怎么还和文物扯上关系了？”王巽道。

“桐鼎市下面不是有挺多山的嘛，听说前阵子开山挖出来了批青铜器，可能被下面的工人捡了些漏子，打算转卖，不知这史蒂芬动的什么念头，联系上了其中几个人打算买什么，结果后来就被手下、也就是那个跟着他的小喽啰发现死在屋子了。听说那个小喽啰都快被吓死了，”张所摊摊手，“不过要不是这样，还真找不着那外国人了。既然你们也都同意了，今天晚上就动身吧。冯钧你再带一个队员，王巽你们那儿就再叫上陈麒霖吧！多出去锻炼锻炼。”

“好的。”

苏念、王巽一起回了办公室，和陈麒霖说了一声，晚上出发。

桐鼎市离昌市不算近，乘绿皮车要五个多小时。

那儿也算是个文化名城，有几处遗迹保护得相当好，旅游业给政府带来的收益也非常丰厚。之前在开发的时候就挖出来过古董，有一些甚至还被国家博物馆收藏了去。完好的山在桐鼎市还有几片，这次又不知是要开发哪一片出来。

中午陈麒霖打了个电话给他奶奶，说要出差，然后回宿舍拿了几件替换衣服；苏念就直接拿了办公室预备的几件衣服——苏念也算是忙人，常要出差，所以办公室的衣柜里也常预备着几身换洗衣服。到了下午的时候，五个人就一起去了火车站。

冯钧另外带的人是经侦队小队长，叫陆阳天；说起来，所里虽然还单独设了个经侦队，不过一共只有三人，一个大队长，一个小队长，一个队员，平日也不忙，像王文铭平时就挺空的；不像刑侦队，虽然一个小分队的人也不多，三、四个，但是一共有三个小分队，比起经侦队，阵容真是强多了；即便如此，加班加点也是家常便饭。

到了桐鼎市，大概十点多，五人直接去了桐鼎市安排的宿舍。

这里算是桐鼎市公安局给工作人员安排的宿舍楼，只不过因为大多数人都选择回家，所以这栋楼空出来了几层，现在都用来招待外省来考察、办公的人，也算是物尽其用、节省开支。宿舍都是双人间的，王巽只好单独一间，为此还感叹说：“你们都出双入对的，就我孤家寡人啊！”

冯钧笑：“你要是愿意跟小陆一起，我就让你咯！”

“算了，你们一个队的，我怎么会忍心拆散你们呢？”说罢，看了眼苏念、陈麒霖，然后看穿红尘似的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看看，就连我们队的小苏，有了小陈都不要我这个队长了。”

陈麒霖自然是不应。应了干嘛？他才不要把苏念让给王队呢！队长也不行。

至于苏念，拎起包，拽上陈麒霖就往里面走去，也没有接王巽的话茬：“王队，我们先进去了啊！你一个人也早点休息吧啊！”

冯钧和陆阳天也跟着苏念他们一起进去找房号。

王巽留在原地悲春伤秋了会儿，也小跑着追了上去，还自言自语：“人家都说，怕新进人员融不进集体，现在看来，是我们这样的老队员融不进他们年轻人的小团体啊！”

宿舍条件很是一般，双人间的房，床竟然还是上下铺，有个小卫生间，里面可以洗澡；另外就只有桌子和衣柜了，连阳台都没有，只有个小窗台。难怪本市的人不愿意住在这里呢！

苏念问陈麒霖：“你睡上铺还是下铺？”

“随便啊！”

“那我睡下铺好了。一会儿你先去洗澡吧！”苏念往衣柜里放衣服，然后想：这有历史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连穿着古装的鬼魂也比别的地方的多。

“行！”

洗洗弄弄也磨蹭到了十一点半，苏念熄了灯，叫陈麒霖也早点休息。

明天还有一场仗呢。

早起后，陈麒霖从包里拿出了几个蛋，正是昨天早上从苏念家带出来的几个。苏念看了笑道：“你还把这个也带过来了呀！”

陈麒霖拿起牙刷杯，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还没机会吃嘛！我想着要是留在办公室回去肯定要坏了。留给李新立他们又有点舍不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