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吻的故事——酌墓
酌墓  发于:2015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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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字

00:15 」

第五章

(开场。父坐在床上,架着眼镜看散文集。母坐在床上的另一边,对着床头柜的坐台镜梳头发、拍爽肤水、涂夜用面霜。父皱眉,看了母一眼。)

父(半带忧心):老婆,都过了十二点半,怎么阿华还未回来?

母(闲适状,眼睛没离开过镜子):嘘!他可是你儿子,是男仔,出去玩得晚一点有什么关系?你还怕他被人拐了去?再讲,他也不是第一次夜返了。最夜那次试过三点才回来,除夕倒数,就去年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父(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我真是老糊涂了,倒忘了……那次他约了那什么好朋友,叫做……唉,那名字到了嘴唇边又讲不出口……

母: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人家叫做白熙,康熙的熙,白色的白。他是阿华的男友,你这做人父亲的竟记不住他的名字!说不定那就是你未来女婿……这样说好似怪怪的,难道说是媳妇?也好像不对。唉,算了,反正他俩高兴就行。

父:你还敢说!(合上散文集,指向床头)给我那个眼镜盒,在你那堆瓶瓶罐罐后面……当年啊,乐仔发现阿华床下底收起几本男人写真,你吓到鼻哥窿都无肉。我那天回来,你对着我又是哭又是……阿华一对我们坦白,说他爱男人,你就……简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倒给我来装开明。

母(叹气):我也是近一两年才接受得了。那时阿华还小,他才读中四!我以为他只是一时想不通,但看他这几年来一直买男人写真集,把身边的女朋友都当成兄弟,我就知道他大概是铁了心走这条路了。我是他阿妈,他可是我生出来的!你没看见我当时痛足三日才把他生下来……

父:我知,我怎会不知。阿华由细到大都跟我亲近,乐仔就比较爱跟着你。阿华虽然不是顶出众的孩子,但到底行得正、企得正,看书的品味也是不错的,说起来这全赖我的引导。我一直感到他在那方面的取向稍有不同,也从未听过他喜欢什么女孩子,倒是常常提及身边的男性朋友,他对于那些男生的观察十分细致,以见我未见过其人,也能在脑中想像。

母(从鼻孔喷出气来,不屑):是啊是啊,就你关心儿子,我就不关心!你那么关心他,又记不住人家白熙的名字?老公,说真的,我觉得阿华……当然,如果他真喜欢白熙以至是其他男人,只要他高兴,我都不会反对。我不想因一时意气之争而没了一个儿子。但问题系我真不觉得他是爱男人的。

父(皱眉,扫视母一眼):没可能。寻常男生怎会在房里放男性杂志!若他不爱男人,早就交了女朋友了。以阿华的性格跟外表,不可能没有女生心仪着他的。

母:这只仔是我生出来的,我最知道他了。他上年跟我们讲,白熙答应了他,他俩就在一起了,你记得吗?那是九月的事。可是哪有情人不会天天联络的呢?我在那两个月还未听过阿华跟他通过电话!

父:或者他怕尴尬,不想我们见到他跟情人肉麻呢?而且他们天天在中学碰面,即使不通电话也不是出奇的事。

母(坚持状):不对不对!你忘了吗?当年你在报馆做记者,我就在报馆对面的面包店做收银员。你天天来买面包,借机跟我聊天。放工后我们不是去看戏就是去食饭,夜晚你送到我回家,睡前还要给我打个电话,两个人就捧着电话,直到睡着为止……情人见面哪会嫌多?恨不得像贴身膏药般天天黏在一起啊!

(父听后,沉吟,不语。)

母(见父沉默,说得更起劲):没错,圣诞假那阵子,阿华是不停跟白熙出街。但每一次都是强颜欢笑,我问他要去哪里,他又讲得含糊不清。去完街回来,他就一脸疲色……不是玩到疲倦的、身心满足的那种累,而是好似……就好似你应酬报馆的同事,去饮酒食宵夜之后回来,一句话也不想说的那种样子。嗯!对,像极了,你们两父子都不爱应酬人,往往力不从心。而且我不是没叫过阿华带白熙上来。我对白熙这名字不陌生,儿子虽然亲近你,但日常小事还是多跟我这做阿妈的说。他好几年前就留意这个男生,如今终于在一起了,不应是欣喜若狂吗?更难得的是我俩都支持他!可阿华一听到我讲起「带白熙上来」这几个字,就猛地摇头,说什么感情未稳定,怕吓坏对方。可你想,由九月到现在都过了大半年了,这不长不短的日子啊!

父:如你所讲,若阿华对白熙没那种意思,那他怎么不开口跟对方说?

母:这我倒不知道。就今天,阿华说要跟白熙去旺角逛书局,我问他今晚几点返来,他就叹气,说他也不知道,大概跟平时差不多……或者白熙带他去什么地方逛了?但从阿华的脸色,我完全感觉不到堕入爱情时应有的甜蜜。别说是甜蜜,就算他跟朋友出外,也忍不住会开朗地笑的,可今天他出门时垂头丧气的,一点活力也没有。说起来,自从他跟白熙好了之后,更是珍惜平时几位损友,甚至很珍惜与朋友出街的时间。他说唯有跟朋友出去打球、踢波、跑步,他才能放松自己。你说,阿华一向不爱读书,能有什么读书压力?前几年……不,就算是他中五时会考,我也没听他说过什么压力!就在他跟白熙好上之后才说压力?这压力要不是来自白熙,我真不知是……

父:听起来这不对劲。我想阿华也许是不喜欢白熙的,只是不知怎样跟对方开口。那事情就更不寻常了。现在都差不多一点了,若阿华对白熙没意思,又怎会肯跟白熙在外待那么久呢?之前他跟白熙出去,也是十一点多就回来——除夕倒数那次尖沙咀人多,交通混乱,才使他夜归。可今天是平日,明天他们都要上学,以阿华的个性,再加上他不喜欢白熙这一点——若你猜得对的话——则阿华何以还未归来?我看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好了。

(母颔首,走出客厅打电话。过了几分钟,母回来,一脸疑虑。她抱着胳臂站在床前,又一个人踱步了一小圈,方坐下来。)

父:你别转来转去,转到我心都烦了!阿华到底听了电话没有?

母:他是听了,我问他去了哪里,今晚几点返来。他就说他想在外面散步一阵,大约半小时后回来。但他的声音很不对劲,鼻音很重,像得了重感冒一样。

父(心急如焚):那一定是有不妥了!你有没有跟阿华说,万事好商量,叫他别乱来……

母:你疯了吗!我这样说,阿华就更不想回家了!再讲,我们从来没有干涉过他跟白熙的事,也没有反对过他的性取向,我们又怎会是他的阻碍呢?要真是有问题,那一定是他跟白熙之间的事。你说乐仔会不会知道一点?

父(再度叹气):罢了,乐仔还小,今年才读中二。他明天又是要上学的,现在估计是睡了,就别吵醒他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阿华是有交带的人,断断不会无端白事不回来过夜的。我想他大概半小时后就回来了。

母(无可奈何):那也是。白熙听说是个身材较瘦的美少年,真要打起上来,我们阿华是不可能无法制服他的。而且白熙听说是个斯文人,就算阿华真跟他闹返,他也不会……嗯,没错,都怪我们杞人忧天,将事情错误地估计得严重过头。哎!忙着讲阿华的事,都忘了听收音机,《寂寞的心俱乐部》不知做完了没有?

父:那种phonein节目充满负能量,也是你这种无知妇孺才喜欢听了……

(母扭开收音机。)

DJ阿鱼:报时——一点正!先去广告及新闻简报,欲知华仔后事如何的观众,请密切留意本节目啦!

母(打趣笑说):哈,又是叫华仔的!

父:那有什么出奇?刘德华也叫华仔啦,任达华又叫华仔啦。我名字里头就有个「发」字,又不见同事叫我做「发仔」?

母:你想做发仔?哼,你后生三十年也或者有可能,现在呢……

(灯光在父母的耍嘴皮声中暗下来。)

第六章

「专栏:丝思入扣

作者:小雅

《他与他》

忆起吻,不外乎酸如柠檬、甜如花蜜,或两者兼有,调出一杯热柠蜜。笔者却目睹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吻。

那是他与他的吻:一个俊美的少男与一个刚健的少男。同志一样有情到浓时,当街当巷接吻本不足为奇。这个接吻场面实际上颇赏心悦目,场地就在一个幽暗的小公园,迎着昏黄的街灯、地上的雨迹与夜空,实在诗情画意。可是在这一吻间,其中一人拚命挣扎,另一人却如痴如醉。一吻方休,醉心于吻的他对另一个他说了几句情话,便离开了。

被遗下来的他坐在小公园的一把长椅,就在我所坐的长椅旁边,他见到我,明显吓了一跳,可见情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他们想来是没注意到公园里有别人。他坐下来后,担天望地,愁眉苦脸的,足足坐了一个多小时。由于我一直有深夜散步的习惯,故在公园逗留颇久。

后来少男掏出手机,打给朋友诉苦。言谈间才发现他原来并不喜欢刚才的男生,只是一路误当自己是同志。少年人的性取向时常十分模糊,有钻牛角尖者往往走上错误方向,逐渐逼自己入死角,扼杀许多可能性。

直变挛,有;挛变返直,又有!不完全直不完全挛,更是多不胜数。情场上本无分直挛,只要看到眼,又何妨给对方一个机会呢?若不喜欢,就老老实实说清楚,无谓蹉跎岁月。

少男终于挂线。再过了廿分钟——在这廿分钟内他在公园来回踱步,时而看着树影沉思,我差点就想直接给他一些意见——他终于打算离开。峰回路转的是,另一少男忽然又现身了!他问他怎么未回家,他说自己刚去了便利店吃点东西,现于公园坐了一会儿,正打算回家;他就拉着他,说夜晚睡不着,希望他陪他散散心。他明明不喜欢他,却因一时内疚而答应了,两个出色的少男牵着手,背影渐渐缩小,至消失于夜色里。

爱情、友情、亲情;爱情、同情、关心……这些都是常常混淆的字眼。或许只差一字,但意思相去甚远了。面对爱情,时常有人软弱多情,总是避免伤害人,于是吞吐不已,到了极限才讲一句『我们分手吧』,这才是最卑劣的情人。另一种人攻其无备,勇猛出击,或许手段不免卑鄙,却总能够软硬兼施,夺得有情人。

无论阁下是直是挛,原则当是二字:果断。勇于求爱,并有斩情丝的气魄,此当为情场真英雄。」

(明天的稿总算赶完了,幸好刚才那对同志情人给了我一些灵感。说起来,那高壮的男生面有菜色,而那清秀的男生却好似隐瞒了什么似的,两人离开时,清秀的男生看似亲密地勒着另一男生的脖子,有一刻竟使我想起铁链……无论如何,希望他们即使不能修成正果,也至少不会变成另一对『痴男怨男』!)

第七章

男同志遭棒打鸳鸳 严父轻伤儿失踪

&lt本报讯&gt昨日凌晨,屯门友爱村一名少年出外寻找同性情人时,疑遭严父劝阻,父子争执,纠缠间不慎将父亲推倒下地,轻伤。一对男同志情人双双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肇事少年姓白(十八岁),当晚与同性情人在住宅附近的小公园拥吻,被五十岁的父亲撞破好事。当晚,白氏夫妇就事件与少年倾谈,岂料有人情绪异常激动,拒绝谈判,坚称自己与情人「系认真」的,并要求即时外出寻找住于同一座楼的情人。白氏夫妇极力阻止白,有人一时激动,错用力把父亲推倒下地,白父的头部撞于饭桌一角,额头出血,母大惊之下呼叫救护车,送院后证实轻伤,情况稳定。白趁乱逃出家里,截至本报印刷前仍未能寻回此对同性情人。

白的同性情人怀疑是同校兼同班的谢姓少年。谢氏夫妇早知此段畸恋,唯以为二人心意相通,便容许儿子与白姓少年自由恋爱。据知谢与白双双失踪前,曾致电一电台节目诉苦情,指自己欲与白分手,疑白听到谢的心声后,不能接受,急于寻找谢箍煲。谢氏夫妇一早怀疑儿子并不享受恋情,曾于凌晨时分致电谢,其时谢正与电台DJ倾谈,向母亲承诺会于半小时后回家,惜至今仍音信全无,手机亦已关掉。

一对小情人的父母并无打算起诉他们,只是寻子心切,白父亦称「万事有商量,希望个仔带返人地个仔返来」。谢父则指,已向警告备案,若廿四小时后儿子尚未归来,便会正式向警局申报儿子失踪,唯他指「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鲁莽行事,只望二人尽早与父母联络」。

两位少年就读于同区一间BAND 1英文中学。其班主任表示二人在校内恋情极低调,故校内无人得知他们的好事,唯他相信二人也差不多成年,思想成熟,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但亦理应有自由恋爱的权利,爱情应超越种族与性别。该校校长则拒绝发言,并指「不会对任何未经证实的消息作出评论」。

第八章

「叫什么名字啊?」

「白熙。」

「这么没礼貌,Madam都不叫一声?」

「Madam,我系白熙。」

「嗯,态度有改善。哼,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想不到……你知不知道自己衰什么?」

「私自带走年……谢年华,失踪四日。」

「你知不知道对方的父母有权起诉你拐带了人家的儿子?你知不知道告上法庭的话,你分分钟要坐监?你在本月刚满十八岁,是要承受法律责任,而家讲的是『留案底』的,一辈子的事!」

「我知道,Madam。但我……我那晚太激动,才忍不住……」

「算了,谢氏夫妇明言不会起诉你。但由于他们曾经来过警局报案,现在要为你跟谢年华落一份详细的口供,再由警司出面警戒你们几句,以后呢……就重新做人,别那么冲动。将那晚跟这四天的事详细讲一次吧。」

「系,Madam。那晚,我跟谢年华约会后,于大约十一点在屋企附近的小公园接吻,想不到被我的父亲看见。我那时不知情,回家后洗澡、跟妹妹谈了一会儿、写日记,然后如常收听商贸电台的节目,《寂寞的心俱乐部》。我在节目里听到一个叫做华仔的人打上去,一听就觉得声音十分熟悉,听了一点就猜到他是谢年华。我并不愤怒,只是失望又难堪,想不到他一直勉强自己我来往。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即使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逼他喜欢我,我只是觉得这段日子委屈了他去成就我的快乐,我只是……

「我不晓得怎样说,心底里我只有一个念头:这段感情就得这样不明不白地完结?我捺着性子,想听完他整段话,之后才打电话给他问个明白。可是我实在想三口六面跟他讲清楚……后来,约于一点前的几分钟,他突然收线,而他言谈间提及他人还在小公园,我一时冲动,就想马上下去见他。Madam,这是人之常情,对吧?即使他或许不爱我,但我仍想见他一面,仍想向他解释、跟他说个明白……

「何况我根本没做错过事,先向我示好的人亦是他,我在跟他相处时慢慢对他产生感情,想跟他有些亲密举动,这也过分吗?我跟他来往大半年,也是在那一晚亲过他的嘴,那亦是他同意的,并非我强逼他。在亲他之前,我仔细问过他,征求他同意才敢去做,若他对我无半点情意,当时怎么不直接拒绝我?

「不然你想,Madam,以我这样的体格又怎能强逼比我强壮的年华做任何事?若他没有默许我这样做,我又怎能得逞?Madam,我是真的感到委屈。在我跟年华好之前,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喜欢男性,而他使我生起这念头后,却又要背弃我、一声不吭地离去……Madam,如果一个男人如此欺骗你的真感情,你会心服口服吗?你能什么都不做就接受这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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