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正茂+番外——悬河
悬河  发于:2015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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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了一会儿,风盛看着越来越陌生的街道,终于还是开了口。

“现在去哪儿?”

“嗯?回家。”风雷偷空看了他一眼,慢慢放慢车速,静静等着红灯秒数一点点减少。

“这不是回家的路。”风盛叹口气说道,“你要是有心事,就不要开车,很危险。”

风雷看了看周围,沉默了一会儿,原地打轮向右并道,停在了路边。

心就像是沉寂千年却突然翻涌起的井水,心脏超负荷承受着,那种心悸变得不适却怀念。

终于,和他再次有了一点点联系。

“爸,我下车抽根烟。”风雷说完,拿上烟盒下了车。

单薄的风衣被擦身而过的汽车带动翻飞,风雷倚在车尾,从烟盒中抖出根烟,掏出打火机点上,第一口被冷风呛到,咳嗽了好一会儿,人才平静下来。

多久了?

哦,快两年了。

风雷眯起眼将烟放到唇间,快两年了,原来这么久没听过他的名字了。

起初是没想过要提,后来是不能提,到现在,已经不敢提了。

人还记得,深深的记得,但名字却怎么也不敢去想,一旦在脑海里模拟念出这两个字的状态,心痛窒息的感觉就会要了他的命。

不提就不提,大不了自己难受一辈子,可现在,看来难受的不只是自己。

风雷将烟掐了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敲敲车玻璃,风盛将玻璃按下,一阵风带着风雷的声音灌进来。

“爸,我还是不行。”

风盛扣在按钮上的食指抖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双和自己八分像的眼睛里,隐含着一个儿子对父亲的祈求和祈问。

“我的印象里,你好像从没说过这两个字。”风盛缓缓地说道,话里的回忆仿佛带动起一些温暖的情绪。

风雷直起腰,扶在车沿的手平摊在冰凉的金属车面上。

“不行就算了。”风盛敲了敲车顶示意他,“这话在你会说话、有自己的小想法时我就准备好了,只是今天才用上。”

“上车。”

风雷听话上来,耳边呼呼的风声没了,突然安静,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心都跟着紧张起来。

果然——

“你妈妈的事,是我的错。”风盛看了眼他一下子紧绷的侧脸,低头专心的揉着自己的双腿,“当年,我把事业看得很重,因为吃过苦,所以总想着今后一定不要再过苦日子。那家酒店,是我和你妈妈结婚时唯一光彩的地方,后来她生病,实在是太难受了,就跟我说,反正也治不好了,就不浪费钱了。那家酒店,要是能留给你,让你也在那儿结婚该多好,之后我就想,一定要把那儿买下来,但我确实用了你妈妈的医疗费,那之后我也很后悔,只是什么都晚了。”

风雷一动不动地听着,风盛接着说,“我从没想过你会……那样……当时是因为你妈妈的心愿,可你当时的想法根本就结不了婚,我是气的,但这一气,病了,也就通了。”

“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风盛突然叹道,“瘫在床上的那段时间,我梦到你妈妈,她哭着问我,她已经走了,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怎么办?我拉着她说别哭,是我错了,而她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却再没说一个字。后来醒了我想了一天,想她是不是怪我,所以不跟我说话,想她为什么摇头,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那天等你从门外进来,看到你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突然就明白了,你妈妈是想告诉我,什么都没人重要,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风盛说到这儿,嘴角明显的抖了抖,看向风雷,眼中满是释然,“我想开了能多个儿子,但要是想不开,没了你妈之后我会再失去你,从商一辈子,这笔账,我算得很清楚。”

再次回到两人住过的公寓,房本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临桦两个字端正的写在所有人那栏,让风雷感觉到自己至少拥有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坐在铺了白单的沙发上,浮起的尘埃飘飘荡荡晃动到其他方向,悠悠地牵绊着风雷的思想。

真想他啊!

到了这里就更想了,不到两个月的生活却刻骨铭心,幸福美好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但那感觉却深深镌刻在灵魂上,每当遇到一点相似的地方,感觉就会呼之欲出,可只温暖一瞬间,剩下的全是惨冷的悲痛。

该怎么办?

想要独自承担去接近他已经变成了悲剧。

呵!

想到这儿,风雷自己笑了。

还是面对吧,那些所谓的独自承担,都只是害怕面对对方的接口,结果不但不会解决问题,还会让矛盾变得激化,说明白或许对双方都好,至少是尊重的。

秋季夕阳,红而温暖。

风雷看着落地窗外的丹霞,完美的唇线微微勾着,暗暗发誓,一定要和临桦再看朝阳。

远在市郊的机场,一架大型客机呼啸着滑过天空,稳稳降落。

航站楼里各路人匆匆忙忙,于斯一身笔挺的西装笔挺的站在接机口,身上的消毒水味儿淡淡地萦绕着,整个人看起来清冷而干净。

航班降落,广播里礼貌的女声报出了久等的航班,没一会儿,出站口渐渐有人出来,于斯上前几步,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出来,身上带着比他更甚的冰冷。

“临桦!”于斯边大声叫他边扬手示意他。

临桦听到看过来,清瘦的俊颜露出一抹淡笑,几步走到他面前,淡淡地拥抱一下,一起向行李处走去。

“总算是回来了。”于斯拉着一个行李箱,跟着他的步伐,声音满是欣喜。

临桦无声一笑,眼神锋锐冰冷地看着前方,整个人如同染了深秋的寒风般凌厉落拓,就连声音都含着低低的冷。

“是啊,总算回来了。”

第十五章

风盛的康复治疗再有一个月就可以结束了。

当年受到的刺激太大,突然中风让他差点瘫痪,但好在医救及时,再加上医疗条件好,两年的时间,已经让他康复不少,只是哪怕结束复建,以后也尽量少走路,行动上慢了不少。

十月已经接近尾声,正值秋高气爽,蔚蓝的天空飘着丝缭的白云,空气中都弥漫着舒爽的秋天味道。

风盛眯着眼睛享受着温暖阳光的照射,偶尔有风吹过,也被头上的帽子,脖子上厚厚的围巾和腿上的毛毯挡住,坐在轮椅上感受着悠闲的下午时光,耐心的等待着去对面商场买东西的齐霁回来。

时间仿佛都在慢慢凝滞,三级风卷着枯卷的落叶巍巍飘过,一不小心,连同着那顶褐色的帽子,翻滚着到了几步之外。

风盛愣了一下,没了帽子的保暖,头皮隐隐感觉到丝丝凉意,他尝试着双腿用力,又看了眼马路对面的商场,犹豫了一下,在帽子滚得更远之前,决定自己起身捡回来。

“沙——沙——沙——沙——”

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风盛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是谁,那人已经走到前面帮他捡回了帽子,一件黑色的风衣削勒出他冷峻的线条,转过身来,颀长的身形步伐果断,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上拿着那顶褐色的沿帽。

“风大,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男人轻拍掉上面的浮灰,低冷的声线说得很是柔和,那张好看的脸上也带上了温和的浅笑。

“谢谢。”

风盛接过帽子,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好看的面容一半隐在暗处,一半迎着夕阳。

男人轻轻地勾了下嘴角,点点头准备离开。

“等一下!”风盛在他转身时突然叫住他。

男人侧过身看他,风盛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盯着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睛认真说道——

“我叫风盛。”

男人毫无变化,眼睛依旧冰冷,嘴角依旧淡笑着,就连侧身的角度都未动分毫。

他看着坐在轮椅上已经鬓角霜白的男人,起唇回道——

“临桦。”

之后转身离开,衣角带动的风冰冷地拂过风盛的脸。

风盛看着那个挺直的身影穿过马路渐行渐远,他缓缓戴上帽子,再抬头就看到齐霁小跑着回来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临桦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大步向公寓走去,等进了电梯,嘴唇已经有些泛白,看着楼层数一点点变化,等到了自己那层,门打开,对面墙上靠着的人让他不禁一愣。

“怎么没在家里等?还穿的这么少。”临桦走过去皱眉,对方却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以为你迷路了,毕竟才回国几天。”

临桦听得一笑,帮他打开房门,无奈道,“我才走两年,而且脑子又没坏。”

男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进了门,被屋里温暖的温度包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我就说你没事别出来,”临桦连忙给他披上门厅放着的薄毯,“当时看你挺强壮啊,真没想到现在会这么弱。”

“呵!”男人将头抵在他的肩膀,“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临桦听见他的呢喃,不禁有些动容,任由他靠了一会儿,沉缓说道,“连微,动手术吧。”

连微突然浑身一震,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白皙异常的面容挽起一个略带惨淡的笑容,声音确是依旧的从容,“不行啊,我怕死。”

临桦闭上眼睛转开头,“现在这样,早晚也会死。”

“残忍。”

连微不在乎地摆摆手,晃晃悠悠地起身,裹着毯子几步坐在沙发上,“你和以前的温柔可人比起来,现在真是太不可爱了。”

“我什么时候温柔可人过。”临桦边脱外衣边反问,连微打开电视,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临桦有条不紊的换着衣服,路过沙发时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打电话给……”

“不行!”连微还没等他说完就跳起来抢过了茶几上的电话,临桦调侃的挑挑眉,施施然转身离开。

“哼,”连微坐回来哼笑,因为起身太快,头有些晕,但他还是撇撇嘴,冲着走进厨房的人喊道,“你就撑吧!”看你还能撑多久。

晚饭吃完,连微因为有些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临桦整理完厨房,回到房间开始处理一些学校的相关文件。

进修两年回来,到学校交接后,明天就要回去上课了。

两年的时间,现在回来,只感觉那都是昨天的事,而前天,他才刚刚淋过那场冰冷刺骨的大雨,然后高烧浑噩着坐上飞机离开熟悉的土地。

临桦收起东西,整理好装进包里,褐色的外表入了眼,动作一下子就慢了,装好东西扣好锁扣,又坐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包挂到椅背上,深深的靠进椅背,闭上眼揉着鼻梁。

——我叫风盛。

那个男人探究的看着他,短短四个字充满了试探。

但那温和的眼神和些有颤抖的双手,又让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那张轮椅超出了他的预料,应该是有什么事在他走之后发生。

但现在,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临桦深呼吸,正准备起身倒杯水,就听见电脑传来请求对话的提示音。

按下同意键,“嗯。”

“准备睡了?”电脑传来一个些微沙哑的声音,但整体听起来还是很清晰。

“没,去倒杯水。”临桦随意回道,转着桌上的茶杯,看着图案一下消失,一下又出现。

“嗯,”那头似乎并不在意,安静了一会儿,传来点烟的声音,一声吐气声后,才又听到:“连微怎么样了?”

“睡了。”临桦回答的很简单,白皙清瘦的脸被电脑的荧光照得冰冷异常。

“我是说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那边有些烦躁,话说完就听到重重吸烟的声音。

临桦听完他的话,反倒不着急回了,等那边又传来点烟的声音后才动了动坐姿,缓慢道,“郝君,我不知道在这两年里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他躲到我这里了,你又这么关心,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或者,以后有什么事,你亲自来,不让我知道,我就完全不搀和。”

第十六章

郝君面色僵硬得很难看,虽然知道那头的临桦根本看不到,但他还是整理了下脸色,深吸一口,一根烟一下子过半。

“他并不是我的表弟。”

疲惫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临桦对此毫无意外,无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从高中时就成了我的邻居,比我小一岁,跟着我上了一个大学,在我大四毕业那年,突然说喜欢我。”郝君又点上一根,火苗从打火机中喷出的瞬间,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晚连微的眼睛。

“我当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再加上一直跟弟弟似的照顾着,就当成是玩笑,该找工作找工作了,可第二天再去找他吃饭,他同宿舍的人就说他有事回家了,我打他电话没人接,这之后也就失去了联系。

“再有联系就是两年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了。”

临桦一直默默地听着,等那边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起身去厨房,果然,等他倒水回来时,那边仍旧沉默着。

“我是等你走了才知道他是来真的,原本留学的机会学校是给他的,他的成绩可以在原来的学校免费继续深造,但他没读完就来了咱们学校,所以校长为了留住他,就想着给他好的条件,但他却向校方推荐你转而留了下来……”

“说重点。”

临桦不得不打断他,虽然他今天好心在这儿听深闺怨男吐露心中苦,但这并不代表对方就可以一句又一句的夸着自家人含沙射影着他。

“咳……我没有别的意思。”郝君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被烟呛得直咳。

临桦挑挑眉梢,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郝君,之前那些,怎么都觉得深沉不适合他。

“继续。”临桦两个字说得很干净。

郝君苦笑一下,听他的继续。

“那天他跟我说完,我心里其实已经开始信了,但你知道,这事儿实在是太难接受了,更何况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我当时说实话是慌了,说了什么自己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把人气着了,”郝君自嘲的一笑,“也伤着了。”

“心疼了?”临桦几乎是肯定的反问,郝君又是一笑,没说话。

“当天晚上进了医院,我因为怕他联系,关了手机没找他,结果等人从医院出来,就和我不再说话了。”

“什么病?”他才刚回来郝君就找到了他,只知道连微病了,让他帮忙劝着回医院做手术,可具体的还是一无所知。

“心脏病,”郝君叹道,正在临桦想说他混蛋时,郝君又说,“先天性的。”

先天性的一般都不好治,而他气一个心脏病人,说他是混蛋都是轻的。

“我知道后很后怕,临桦,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害怕失去但幸好没有的感觉。”

临桦被他说得心尖一颤,“嗯。”一个字回答的勉勉强强。

“那时我就彻底明白了,我跟他一样……”郝君说完,手又伸到烟盒上,但想了想,又缩了回来,眼睛盯着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不再说话。

门口传来一点细碎的声响,临桦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缝,转回来喝了口水,“跟他说了?”

“哪敢啊!”郝君嗤笑,“什么难听说什么,把话都说绝了,不是还要脸,是怕再把人气着了,我时候想了很久,他这么等不及,估计就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我……我真是没办法了,你知道吗?当时他说的回家,就是因为病发回去治疗修养了,我实在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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