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 上——李子圆子杏子
李子圆子杏子  发于:2015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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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瑞再次勾唇贼笑:“你猜我能与不能?”话落又是一声呼哨,只是这次的哨音不似刚才悠长拖沓,而是完全不同的短促有力。

哨声好似在风中打着旋地四散开去,方觉哨音渐远,山脚南侧一声轰响,山石横飞,树倒鸟惊,分明是小分量的火药炸开的情形。

方寒意有那么片刻未来得及掩去眼底的诧异,目光不再那么浅淡,而是略带狠意:“看样子,是方某低估了宋骑尉的厚颜无耻!”

“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我想,方寨主低估的是宋某的火药储备!”

“哼!打你进了永康王的封地境内,我便一直暗中跟随,你究竟备了多少火药,我一清二楚,之前在你军营外所埋已是绝大部分,加上方才的那些,所剩无几,我就不信你能变出炸山的火药!”方寒意阴沉着脸,撂下此话。

宋瑞裂开嘴,笑得一口白牙明晃晃的露着:“既然方寨主这般自信,那我请问,方寨主又可知我之前随军的辣椒可够前两日那般折腾的?”

方寒意心中一凛,诚然,以他之前查探的结果,随军粮草里根本没有这么大分量的辣椒,显然是有后援及时补给到位,而至于那位后援,方寒意只稍作思考,便知是永康王无疑。

“藩王所能持有的火药兵器都有规定,不可能太多,你若想要炸山,永康王除非是举全力以助,那他自己可就空了。”方寒意仍旧不信,藩王不过是皇帝册封,也许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把你撤了,所以,每个藩王为保证自己的地位自然不可能避免的要确保自己的实力,怎会倾囊相助一个剿匪之举?

宋瑞好似再没忍住一般,仰头大笑:“方寨主,若你心中没有怀疑,我宋某的这场赌局还有什么意思呢?”说着亦学方寒意刚才的样子,前倾身子伏在马颈上,说出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压着腹部的不畅之感,依旧嘹亮铿锵,“不知方寨主是赌宋某有还是赌宋某没有呢?”

方寒意面无表情,唯双眼微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中的思虑甚多,若按之前自己查探的结果,宋瑞定然没有,但是他既能借永康王之手,一日内聚集如此多的辣椒,又何尝不可趁着大雾,与永康王暗度陈仓,另运一批火药而来?纵使方寒意信誓旦旦说着没有藩王会愿意倾囊相助,但他又偏偏知晓永康王与当今皇帝的兄弟情谊非同一般,与这宋瑞亦是一块儿长大,这一时间,还真让人拿捏不准。

眼看着方寒意沉默以思,宋瑞也不急躁,懒洋洋地抱着马脖子,时不时还顺顺马鬃,扯扯马耳,很是一副百无聊赖却偏又耐心十足的架势。

方寒意几经思量,这才斟酌着开口:“看来,宋骑尉是铁了心要逼在下和谈,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在下一战了?”

宋瑞坐直身子,知道方寒意有此一说,便是相信自己有那炸山的火药,心中一喜,面上倒是淡淡:“哪里是宋某所逼?不过是受皇帝所托,都是云国子民,何必自相残杀,能不刀剑相向,自然都是好的。”

“骑尉倒是唯你们的皇帝马首是瞻。”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做臣子的本分而已。”

方寒意轻眨了几下眼睛,定定地看了宋瑞片刻:“明日若骑尉有胆孤身前往我临山寨内,在下便考虑和谈。”

宋瑞轻轻摸了摸下巴:“孤身一人倒不至于不敢,只不过,这事倘若连个见证都没有,宋某恐怕没法向朝廷交差呀,那这和谈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呀。”

方寒意扫了一眼宋瑞马侧的吴晖,慵懒地遥遥一指:“至多带上他,再多的话,就休怪我请骑尉吃闭门羹了。”

“好说好说,就带他一人。”

“那在下,现在可以带尔蓝他们回山了吗?”

“恐怕不行。”

“宋瑞!”方寒意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语含怒气,“是谁说他们也是云国子民的?怎的,出尔反尔不成?”

“方寨主多虑了。宋某不过是想麻烦他们回去将军营外炸毁的平地填平了再离开,毕竟是因为他们偷袭才弄成这样嘛。”宋瑞笑得无赖,语气更是欠揍。

这一次方寒意连废话都无,直接拎起挂在马侧的箭弩,瞄准都未瞄准,带着内力射出一箭,看看射在宋瑞身下的马匹前蹄之处。随后笑得风情万种:“尔蓝,回寨。”

尔蓝领人驱马而行,先还是小踏马蹄,与宋瑞侧身而过后,一甩马鞭,加速而去。宋瑞半点反应皆无,好似既没看到那支差点射到自己的箭,也未看到径直离去的尔蓝等人。

逆着光,轻微抬起下颔,半眯双眼,一脸似笑非笑,目送着方寒意的人马收兵回山,等他们渐行渐远,这才睨了一眼一直立在一侧欲说还休的吴晖:“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追是吗?”

吴晖点头如捣蒜,宋瑞再次抬眼看了看方寒意离去的方向,一夹马腹,驱马回头向军营迈去:“冲突一起,便避免不了死伤,避无可避自然要打,能避则避又何苦白白浪费士兵的性命,都是爹生娘养的。”

吴晖瞪圆了眼睛看着马上的宋瑞,好似第一次认识眼见这人一般,半天没回过神来,恍恍惚惚间好似听到宋瑞长叹了口气,再一定睛,宋瑞的神情肃穆,哪里有半点叹过气的模样。

“回营,恐怕有人等得不耐烦了。”说完一人打马走在最前。

果不其然,等到吴晖替宋瑞挑起帐帘的时候,那位隔三差五就来报道的王爷,再一次已经坐在了帐内,看着他面前的酒菜,恐怕已经坐了不短的时间了。

“骑尉,小的让人去铺平营外空地。”吴晖说完,见到宋瑞点头默许,便未进账,直接离开。

“咦,你这个小跟班,这次怎么没来跟本王套套近乎?”沈风烨喝下杯中酒叹道。

宋瑞将剑置于桌侧,不亲自坐,同时伸手取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就你这来的频率,新鲜劲早过了,置于每次都跟你套近乎吗?”

“啧啧,嘴还真不饶人。”沈风烨轻笑一声,替自己重新斟满酒,“不过,话说回来,你何时连你的营地都埋了火药?”

“天机不可泄露。”

沈风烨眸光一闪:“我猜是烧辣椒那天,所有的人都被你带出去了,那批小分队偷偷潜回行动的,所以说,你连自己手下的兵都全骗过了,又何况方寒意呢?”

宋瑞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耸了耸肩:“这不是骗,只是未说,作为一个统帅,有事不说也是很正常的。倒是你,什么时候知道那一支小分队的存在的?”

“哈哈,宋瑞,你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的小分队总是伪装得再好,能这么容易从另一侧迂回到达吗?”沈风烨笑着将酒杯往宋瑞面前推了推,意思说,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好歹也该给我斟杯酒吧。

结果却被宋瑞完全地无视了:“那我替你皇兄谢过你了。”

沈风烨一噎,宋瑞这话就是在告诉他,你帮也是帮的你皇兄,有本事,你让他给你倒酒去。沈风烨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拿回酒杯:“我其实就是好奇,你是如何就有把握方寒意会相信你有炸山的火药的呢?”

“你说错了,他其实并不信,但是同样他也不敢完全不信。”

第三十九章

“你说错了,他其实并不信,但是同样他也不敢完全不信。”宋瑞抛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笑得跟偷腥了的猫似的。

沈风烨听后笑得不怀好意:“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对一个近乎陌生的人这般了解?”

宋瑞给了沈风烨一个鄙夷的眼神:“我知道你小子脑子里想哪儿去了。再这么把老子往歪路上想,我可赶人啊!”

沈风烨连忙做了个讨饶的手势:“嗨,我不就说着玩嘛,谁不知道你一颗红心向那谁谁嘛,其他人自然都入不了你眼,更何况一个土匪头子呢。你接着说你的,无视我,无视我。”

宋瑞瞥了瞥嘴,这才再次开口:“我虽不了解方寒意此人,但就从我一入封地,他就敢独自一人现身军营,扔下一些让人知晓他情报能力的话后,又大摇大摆地离开,就足以可见,此人是何等的自负。”

沈风烨不解:“自负又如何?但凡有点能力或者有点势力的,都会有点自负,这又有什么问题?”

“自负当然没有问题,可是,自负的人有自负的人的弱点。他们会习惯性只听从自己的判断,以俯视的角度看人,这就是为什么他敢在一开始就在我面前现身的原因,他了解我所有的背景,我在他面前等同于透明,再加之,我之前只是一个宫里的小小侍卫,并无实战经验,亦无显着能力,所以,他从最初开始,就是以凌驾于我之上的姿态来面对我的。”

宋瑞小抿了一口酒:“而此后我又几次三番地‘示弱’,驻地后久不出兵,在他看来,我便是底气不足;首次出兵便是倾巢而出,更是一种以人数壮胆的行为,再加之,好不容易倾巢而动,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烧了几把辣椒薰了熏人……所以,可想而知,我在他眼里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我明白了,你这就是扮猪吃老虎。”沈风烨的语气含着赞许,却是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而宋瑞对此自动选择了无视。

“也不算扮猪吃老虎,其实,这也是在你告诉我方寒意一众匪徒的详细情况之后,我才考虑将计就计的。何况,我这趟剿匪,就是本着伤亡最低来的。”看到沈风烨不理解的眼神,宋瑞浅笑:“你觉得皇上手里的兵有多少?经得起几损耗?”

沈风烨这才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不管你这边出现什么状况,叶恒那个老东西至今对此事不置一词。不管你是赢是输,他都是坐等着最后来算总账,到时尽可能将这批并从皇兄的手里折损掉!”沈风烨越说越气,最终愤愤地一拳砸在桌上。

宋瑞探过身子,安抚性地拍了拍沈风烨的肩:“你也不要生气,毕竟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更何况,我尽量不损一兵一卒解决这次的事情,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暂时这些兵在我手里听我调遣……”

沈风烨自然知道,这个宋瑞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其实心里的计较比谁都多,也就不在这件事上再过多话,自己能帮上忙的时候宋瑞也自然不会跟自己客气,故而换了话题:“那你明天真的打算上山?”

“哈?不真的难道还是假的?我之前这么多的铺垫安排,不就是为了明天的和谈吗?”宋瑞好似觉得沈风烨在说废话一般,摇头晃脑地回了这么一句后,嬉皮笑脸地举起杯跟沈风烨碰了一下,将杯中酒饮尽。

沈风烨却不能赞同:“开什么玩笑,哪有一个主帅独自一人前去别人的主营和谈的?”

宋瑞摇了摇食指:“不是一个人。”

“好好好,不是一个人,还有吴晖。可那小子能顶什么用?别忘了你们是去别人的阵营,那基本就是任人鱼肉的状态!”沈风烨皱眉吼道。

宋瑞做了个安抚的动作,示意沈风烨冷静:“把心放在肚子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风烨烦躁地站起身踱着步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那好,我就问你一句,你要是被扣下了,怎么办?你不是说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告诉我啊!”

宋瑞长叹了口气,自己都想不起来上一次看到沈风烨这么暴躁是什么时候了,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把他惹急眼了:“你听我说,我敢发誓方寒意不敢扣我,两万大军由你领着在这儿候着,他若真敢扣我,他就算能从重重兵防下逃出,也得掉层皮不可。”

“也许人家就是不在意,哪怕掉层皮,能灭了朝廷派来的统帅,这是何等的荣耀?或者说是对朝廷何等的挑衅?这些你想过没有?”

“阿烨!”眼看沈风烨越吼越高,宋瑞不得已提高了音量,同时分心注意了下帐外,没感觉到有人停留或靠近,才再次开口,“我之前说过,方寒意有这一万五的人马,而他每月只有三天出来打家劫舍,而每次劫的那些钱财,根本不够他们维持这些人的开销,我想你也注意到了,整个临山的山匪,从穿着到兵器,却对都是一等一的货色,若不是这次连着有两个官员遭了难,以他们劫的那点钱财,根本不可能引得朝廷兴师动众地出兵剿匪。”

沈风烨还是一副不服气的姿态,喘着粗气坐在一旁:“那又如何?就算人家除了打家劫舍还干其他的买卖,这跟会不会扣押你或者灭你的口,有一丁点儿的关系吗?”

宋瑞抚额:“你怎么还没明白呢?既然他们有其他营生远远超过打家劫舍所得来的钱财,为何还要冒着被朝廷追剿的危险干这种‘买卖’,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他们需要有这样的行为为他们真正的买卖做掩饰。既然需要做掩饰,他们就不可能为了一个剿匪的行动,而损兵折将吃大亏!”

沈风烨停止了之前的烦躁,微微张着嘴,呆愣愣地看着宋瑞。宋瑞无可奈何地看着沈风烨:“你呀,非要什么事情都说得这么明白才行。”

沈风烨摇着头叹了口气:“平时我又过问过你几次?还不是因为这次牵扯到你的性命,我怕……”

宋瑞没有接话,他也没有问沈风烨怕的是什么,怕他会死?怕御林军会输?还是怕无法跟沈风烨交代?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不管他怕的是什么,有些事,走到这一步,就只有继续往前走,后退反而是悬崖,往前走也许能发现柳暗花明的另一条道路。

******

翌日,宋瑞跟平日里差不多时辰起的床,照旧完成了每日的例行操练,不慌不忙地吃过他的早午饭,这才打着饱嗝让吴晖牵马去。

一路上,吴晖的叨叨就不曾停止过:“骑尉,今天可是要和谈的,你也太不当回事了,小的我还一宿没睡得着呢,今早那么早就过去喊你起床了,可你愣是睡了个回笼觉,还照例完成操练,这还不够,愣是要吃晚饭才出发……”

宋瑞再次一个饱嗝打断了吴晖:“我说小晖子啊,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唠叨,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再说了,我们这是深入敌营啊,万一对方不待见我们,根本不招待吃饭,再或者,对方一刀咔嚓了我们,我好歹也能做个饱死鬼不成?”

“呸呸呸,各路神仙菩萨,宋骑尉刚刚是童言无忌,你别听他的,别听他的……”

宋瑞在一旁看得好笑,一鞭子抽在吴晖的马上:“你才童言无忌呢,老子比你还大上几岁呢!神神叨叨的……”

眼看着吴晖的马受惊之下窜出去老远,宋瑞也不急着追赶,却见他们连人带马在一个拐歪过后被突然出现的人拦下:“两位,我家寨主恭候多时了。”

宋瑞稍稍快赶了两步,笑着翻身下马:“有劳这位小哥了。”

那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同时伸手牵过两人马匹的缰绳,那动作不言而喻:马留下,人上山。

吴晖略有不满,宋瑞跟他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着那人笑了笑:“那就有劳小哥好草料喂着,我这马儿挑食,不是什么草料都吃的。”

可半天,那人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处,既不看他们两,也不看手里的马,只是定定地看着山下的来路。

宋瑞一点儿也没有背冷落的觉悟,耸了耸肩,带着吴晖向上走去,此后几乎每一层山路饶过,便会有人出现,为他们引路,而最后守在寨门外的两人,更是连二人身上的兵器都尽数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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