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 上——李子圆子杏子
李子圆子杏子  发于:2015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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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也别该死不该死了,朕也懒得写书面了,你去告诉于之泓,以后的密信精炼他的语言!朕就没见过一封信半封都在描述一个小兵的长相的!”

安如远又是一呛,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是他们几个里面最早断气的,宋瑞啊宋瑞,你在外边可得好好的,别整什么幺蛾子出来,不然,我小安子要是因为你而受夹包气,我一定饶不了你!

而此时,正在行军途中的宋瑞,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看看不太晒的日头,摸了摸鼻子:别是谁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吧?要有也一定是于之泓那个小人!

正腹诽间,吴晖跑至马前:“骑尉,今天整个白天都未歇脚,是不是该歇一歇了?出京两天,大家都啃的干粮,也该吃点热乎的了!”

宋瑞好笑地看着吴晖:“你都不是伙头了,怎么还是想着伙头的事?还是说,你自己馋了?”

吴晖挠挠后脑勺:“我这不是,习惯了嘛,一时改不过来。”

宋瑞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行吧,原地休整三个时辰,做好连夜赶路的准备!”

于是,众军各自分组安营扎寨,宋瑞跟吴晖也一起搭起帐篷。

“看样子,宋骑尉还真不是个娇气的公子哥!”

如同天外飞来的一声,引得宋瑞为中心的一圈士兵瞬间严正以待,想他们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怎会让一陌生人进入安营之地而无人察觉?若是对敌之时出现这样的纰漏,必败无疑。

相反于那圈如临大敌的士兵,宋瑞倒是显得平静得多,依旧不慌不忙地将手中固定帐篷的木桩钉入地里,才直起身,看向来人,这一看,倒是不带掩饰地略带诧异地抬了抬眉。

只是来人斜坐于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树枝之上,着一身碧色中衣,脑后松松垮垮绾着一髻,却有更多丝丝缕缕的头发散落开来,一双轻挑的桃花眼正内含笑意地睨着宋瑞,而自然垂下的一条腿,不停地晃动着,露出那只莹白赤足。

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着极其漂亮的五官,可与其说漂亮,倒不如说是透着一股妖媚的邪气。毕竟,此人这般装扮更似是谁半夜睡醒时的模样,而这方圆十里皆无人家,那么,也许只能说,这个人,平时就穿得甚是随意。

来人眼看宋瑞露出一丝诧异,当即更是眼波流转,笑得万分妖娆:“我以为宋骑尉当真处变不惊,却原来是我高估了。”

宋瑞也不恼,淡笑着看着来人:“我诧异,不是因为阁下的出现,而是因为阁下的打扮,倒像是……”说到此处,故意稍作停顿,随后缓缓吐出,“倒像是穷苦贫寒,连件像样的衣鞋都没有,只得这般见人。”

来人一听,一挥袖摆,打下片片落叶,纷纷扬扬,铺于地上,随后从树上飘然而下,站于落叶之上:“哈哈……说得好,穷民寒寇,谁不想都似宋骑尉这般生来富贵命呢?”

宋瑞只笑不答。来人轻踏步伐,偏偏足下落叶随其踏步,旋转同行,远看好似落叶轻旋,带着叶上之人一同前行。

离宋瑞五步之遥,来人停了下来:“你倒是沉得住气,这么久,竟一句也未问我是谁。”

“自我靠近这片林子之时,便隐隐约约觉得有物同行,只是一直不知道是林中鸟兽,还是同路旅人。唯一确定的便是直至此刻,均无半分杀气,既如此,我又何须气急败坏如同审问呢?”

来人挑起眼梢:“我以为,当官的都如戏文里写的那般,若见有人贸然闯入,定要不问青红皂白,抽刀怒视,凶而问之:来者何人?所为何事?”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有腔有板地真就哼起了曲调,最后那句更是直接唱了出来。

宋瑞被这人瞬息万变的态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想他好歹是宫里打磨出来的“老人”了,别的不能说精通,装模作样最是拿手戏,故而,非但没表现出丝毫费解的神情,反而抬手鼓掌,以示赞赏。

“你也懂唱戏?”

“不懂。”宋瑞丝毫不觉羞耻地摇头否认。

“那你为何鼓掌?”

“我所鼓的是阁下的气魄,一人入我万人军前,不仅丝毫未有怯意,还能唱出戏文,想必也非等闲之辈。更何况……”

“更何况,我一张口便能说出你的身份是吗?”

“正是!”

“呵呵……你信不信,我还能算出,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我想,我的行踪本就不是秘密,天下知情者甚多,不差阁下一个。”

“那我若是说,宋骑尉若答应在下的要求,在下保证宋骑尉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赢得临山一役呢?”

“阁下竟然说得如此把握十足,我倒是想知道,这么大的诱饵,我宋瑞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来人笑露前齿,烟波飞传:“我若说,以身相许呢?”

“许谁?”

“自然是在下我了!”

宋瑞心底暗骂:云国民风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男人调戏男人都这么堂而皇之了?要不是老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要保持威严,早问候你祖上了!敢这么当众调戏老子?老子非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心底发泄完了,宋瑞这才笑着开口:“只怕,就算宋某肯,宋某的内人也未必答应吧。”

来者笑得眼睛更是眯下三分:“宋瑞,你字临轩,父亲宋明山,母亲周婉雯,乃当朝宰相周秦的长女,你入宫二十载,一直伴于当今皇上左右,多年来,有过亦有功,只是却从不被封赏,一直只是一个小小七品侍卫,知道前两日才连升两级,领军出境。你觉得,我会不清楚你是否有内人吗?”

宋瑞脸都不红:“阁下误解了,宋某所说的内人,并非指妻室,而单纯只是指宋某家宅内的一干人等,包括宋某的父母在内,简称内人。”

来人仰头大笑:“好一张刀枪无用的厚脸皮!指鹿为马亦能面不改色,在下佩服,佩服!”

宋瑞仍旧颇有风度地拱手还礼:“承让承让!”

二人正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之时,又是一道女声,好似投入湖中的石子溅起的涟漪一般,从众人中间炸开,又一点一点地荡漾开去。

“寨主,夜寒露重,玩尽兴了就早回吧!”

宋瑞只稍微听了听,便知晓,这第二道声音的主人,离众人还颇有一段距离,之所以声音能如此稳健地在众人间传播,皆因说话者内力深厚,内力传声,听似犹在耳畔,实则相距千里。

来人原本轻佻的笑脸瞬间换脸一般变得苦涩无比,原本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亦变得无奈至极:“其实,真正有内人的是在下。不便久留,暂且别过吧。”说着飞身而出,却又在半空回首喊道:“宋骑尉,在下方寒意,他日定会再次相见!”

“骑尉,追不追?”

宋瑞看着方寒意消失的方向,眼神微凛:“不追了,来人动机不明,且既无杀气也未盗取军中情报,暂且搁置。只是从现在开始,烦请各位绷紧脑中的那根弦,莫再让人莫名进入队伍中间!”

第三十章

此时的于之泓站于龙案一侧,抢了安如远手里的墨研磨开来。

“皇上,请恕臣直言。”

沈风逸半抬了眼帘,懒懒地瞟了于之泓一眼:“你有哪次是不直言的吗?”

于之泓丝毫没有半分窘迫之色,淡然无比道:“臣探过御林军在册人数以及校场人数,发现……即便宋瑞领走了两万御林军,可在京的御林军总数并未见少啊!”

沈风逸搁下手中的笔,看着自己的作品:“于之泓,你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监视朕!”

沈风逸说的话重,可于之泓却丝毫不怯,甚至还能笑得出来:“皇上所言差矣,我这不叫监视,我只是在判断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值不值当。”

“于之泓,你最好先弄清楚,你现在面对的是谁,而你说的又是否是你该说的!别忘了,朕随时可以治你的大不敬!”沈风逸凌厉的眼神一点也没给于之泓造成影响。

“皇上早就知晓在下江湖待得太久,朝廷的规矩,从来不懂。”

沈风逸当然知道于之泓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我就这德性,你们早就知道还照样要我帮忙,现在来治罪,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你为何要查朕的御林军?”

知道沈风逸这样作问,已是不再追究,于之泓更是放心大胆地开了口:“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实在是不知道,何以我于之泓就得让人用,却还要被人疑?”

“于之泓!你不要放肆!”

面对沈风逸高了八度的怒吼,于之泓并无半分退缩,那眼里明晃晃地写着:若这般处处防于我,我宁死也不蹚这趟浑水。

沈风逸紧紧盯着于之泓看了很久,最终先放弃了对峙:“十万御林军,从来只是明面上的军队。”

“看来,传言不假,皇家历来都有自己的暗卫。”

沈风逸看着于之泓的眼神更是带了几分不定:“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多此一举?”

“任谁都不希望被自己的主子怀疑。”

这声“主子”倒是让沈风逸心情舒畅了不少,神色也没刚才那般僵硬:“朕不是怀疑你,而是,有些事情,想说清楚不是一朝一夕,你既决定来蹚这趟浑水,那么早晚都会知晓,朕并没有刻意隐瞒!”

“那我猜,宋瑞带走的两万是明面上的士兵,而皇上动用的暗卫,则是化整为零,分编到各个零碎岗位。毕竟,只要御林军的统领不说,谁有会真正去计算在京的御林军是八万还是十万?”

“正是。”

“可皇上别忘了,御林军的操练装备、粮草配给,那是板上钉钉的,只要谁有心留意一下,定然会发现八万人的消耗丝毫未比十万人时有所减少!”

沈风逸眼露得意之色:“于之泓,难道朕的暗卫平日是没有配给的吗?何须要挪用户部拨给八万御林军的配给?”

“臣只是觉得,这两万人马的偷龙转凤,实在是个太大的变数!”

“朕又何尝不知?可是眼下,朕手里能动用的人马只有这么多,既要给宋瑞派遣,又要防后防空虚,要知道,倘若真就只剩八万,朕手里的兵马,也就等同于一个藩王罢了!”

于之泓看着沈风逸略显暗淡的神色,突然笑了起来,如同从天外横插一杠般叹了一句:“我就说嘛!宋瑞那笨脑袋瓜子,小时候一根筋,长大还是一根筋!”

沈风逸皱眉,眼带不解地看向于之泓:怎么说得好好的,骂上宋瑞了?

“我要是他,早换个有实力的主子跟着了!哪里会跟一个实力弱到令人匪夷所思的主子,还一跟就是二十年?不是一根筋是什么?”

沈风逸本想替宋瑞辩解,可张了嘴,到底是说不出一句话,于之泓说的又哪里有错?以宋瑞之才,本该大有作为,而不是这么多年,都当着一名可有可无的侍卫,更不是这么多年,跟着自己,在这宫里艰难生存,哪怕自己突破重围坐上了现今的龙椅,可到头来,无非是让他更加忧心思虑。

于之泓看着沈风逸的神情,眸中神色不明:“皇上,微臣近日有闻,太后最近时常招些王公大臣的府上千金入宫陪她解闷,不知皇上可知此事?”

沈风逸原本还沉浸在对宋瑞的愧疚与心疼中,听得于之泓提到太后,不禁眉头更是拧了起来:“朕亦有所耳闻。只是,太后不是随便招的王公大臣,而是她的本家亲戚,这并不有违宫规,朕亦无从置喙。”

于之泓看了沈风逸一眼,默默在心底同情了宋瑞一把,不急不慢道:“招本家亲戚进宫自是无可厚非,可奇就奇在,太后每次招的都不是不同的姑娘,并且皆是适婚却未出阁的女子!”

沈风逸眼神一沉:“太后莫不是想通过联姻,进一步巩固永安王的势力?”

于之泓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皇上,您莫非忘了?永安王的正妃本就是叶家人,何须再加一人来巩固?”

“那你的意思?”

“皇上,连最小的沈风烨身边亦有妾室,皇上后宫却空无一人,您觉得……”

“你是说,太后是在给朕物色人选?笑话,她恨朕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说至一半,突然醒悟过来,“她这是要借给朕充实后宫,在朕身边安插眼睛了!朕岂会这么蠢听从她的摆布?”

于之泓摇头:“皇上,您自然不会听从她的摆布,让与叶氏有关的女子进入后宫,可是皇上,外人并不知内里曲折,一旦太后挑起此话题,而皇上拒绝,有心人若添油加醋,那就是一个不孝的皇帝拒绝爱子的太后为其寻觅良人的好心!”

沈风逸眉头紧锁,双目怒视:“朕的良人难道不能由朕来决定吗?”

纵使沈风逸怒火中烧,于之泓仍是不咸不淡地再添一句:“任何一个没有后宫亦无继承者的君王,最终都难得臣子拥护!”

此一句,如同当头一棒,直砸得沈风逸站都站不稳,到底是避不开这样的问题,他与宋瑞再怎么装傻,亦逃不开别人将这个话题搬上台面,而面对这样的问题,他又该何去何从?要他放弃宋瑞?他死也做不到!可要他娶其他女子,甚至生下龙子……他不用去猜都知道,宋瑞会先行放弃他,不是恼他而离开,而是怕他难做而离开,离开他的眼前,去戍边去征伐……

他的宋瑞,从来都是有苦自己咽,有难自己背……

思及此,又想到自己初登大宝时,从宋瑞那儿搜到的那封奏折,原来,他早就思虑过这个问题,也早就做了决定。

于之泓看着沈风逸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艰涩地挤出半句:“先皇宾天三年内,宫内不可办喜,如今还不到一年……”

“皇上,这些话,您没有必要讲与微臣听,微臣不过想起一句话:有些事,既然无法避开,与其拖着让别人占了先机,不若自己先行争取主动权!”于之泓说完窥了窥沈风逸的神色,复道,“微臣今日废话太多,先行告退!”

此时的沈风逸哪里还有心情理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于之泓退下,独自坐于龙案后垂眸沉思。

于之泓一出御书房,便被安如远拉倒一旁:“我说于侍卫诶,以前我觉得宋瑞的嘴巴欠把门的,什么都敢说,如今看来,你比他有国之而无不及!你何必在皇上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怕真惹得皇上不痛快了,一刀了结了你?”

“小安子,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至少在宋瑞回来前,我脖子上的脑袋会安稳地待着!”

“就算你有恃无恐,你也不能这么戳皇上心窝子啊!你没看到皇上刚刚的神情吗?你若真为皇上着想,你忍心让皇上这般吗?”

于之泓眯着眼睛看着黑透的天边:“小安子,听说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这天下,最不由己的便是最高位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只耳朵听着……很多事,不是不说就可以躲过去的,亦不说不说就会自动不存在的,这就是命!”

小安子被于之泓脸上那闪过的萧索之色弄得一愣一愣的,却还是不甘地反驳道:“天子的命,肯定比其他人都要好!”

于之泓回过头,看了安如远好一阵:“作为皇上身边的首座内臣,你这般心思简单,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说完不再看安如远的表情,踏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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