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铁面心下一动，思索起来。

绯戚这会儿也已经离开了床榻。虽然铁面抽身离开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有尽兴，不过难得铁面肯给他独处的时间，绯戚赶忙起身去了隔间的盥洗室，一边擦洗身体，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目前的处境。

虽然绯戚在铁面面前表现得毫不在意，但实际上，心里不存芥蒂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铁面到底为什么娶他这一点，绯戚一直就存有疑虑，只是碍于很多原因，不敢直接向铁面质疑。

有些时候，绯戚也会悄悄地问自己，他到底为什么和铁面在一起，是因为他是圣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有些时候，绯戚甚至会想，或许他真的喜欢铁面，不然的话，为什么从没生出过离开的念头？

当然，他一开始不知道铁面就是圣王，跟着他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在死亡和屈从之间做选择，结果显而易见。再后来，知道了铁面的身份，一度还因为他能记得来娶他而感动，于是也愈发地想不到离开这种事。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铁面其实已经忘了自己，只是突然发现别人想要抢夺，这才把他重新记了起来。

——简直就跟小孩子一样！

绯戚把擦身子的棉布扔进木桶，闷闷地腹诽。

但腹诽归腹诽，绯戚心里很清楚，铁面的这种性格虽然经常让人很无语甚至很无力，但他并不是不能包容，不能接受。相反，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样的铁面也挺有趣的，只要用对手段，完全可以当宠物一样戏耍。只不过这家伙的本质还是一只凶兽，适度玩耍可以，过了头儿，就会凶相毕露，张嘴咬人了。

忽然间，绯戚发现自己光想着铁面了，把他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忘在了脑后。

不过转念一想，绯戚便又觉得他是真的没兴趣为这位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生父亲的父亲报仇雪恨。先不说自己有没有为他报仇雪恨的能力，光是一想到自己连这家伙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没享受过他的抚养和呵护，最后还连累自己生长的大陆遭人侵袭，绯戚就觉得这家伙死掉或许更好一些——如果他还活着，如果带人侵略阿南大陆的不是幽都而是他，没准自己就要为是否亲手杀掉他而纠结了。

——氏族和生父二选一的话，哪个海弥拉人都不会迷茫的。

——就因为他在自己母亲身上快活过，为自己的出生提供了一枚米青子，自己就得把生命当成他的施舍，用自己的一切报答他？

——在母系氏族长大的孩子才不会有这种愚蠢的念头！

绯戚还在胡思乱想，铁面回来了。

“绯戚？！”见绯戚不在卧室，铁面马上紧张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里——”绯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铁面立刻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绯戚正光溜溜、湿淋淋地坐在盥洗室里，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赶忙快步走了过去，“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偷偷跑掉了呢！”

“我能跑哪儿去？”绯戚回了铁面一双白眼，任他把自己抱在怀里。

“说的也是，你现在除了我身边，已经没地方可去了。”铁面嘿嘿一笑，低头在绯戚身子上狠狠亲了一通。

绯戚本来就处于一种意犹未尽的状态，被铁面这么一撩拨，身下的东西很快就重新翘立起来，抵在了铁面腿上。

铁面顺势将唇移到了绯戚耳边，“继续？”

“嗯。”绯戚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接着就抬手解开铁面的衣服。用行动作为回应。

新一轮的欢爱之后，天色已经微亮，铁面抱着绯戚躺回床上，却没有抓紧时间休息，用手轻抚着他的背脊，似乎在想着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事？”绯戚主动问道。

“我恐怕要离开几天。”铁面点了点头，“帝辰出了个馊主意，想把东边的双足飞龙引去攻击纳尔斯恩人，我打算亲自过去看看情况，考察一下可行性。”

“看你好像还在犹豫，为什么，会很危险吗？”绯戚疑惑地问。

“危险当然是免不了的，但也不至于让我犹豫，我现在拿不定主意的是……要不要带你一起过去。”铁面低下头，看向绯戚的脸庞，“帝辰的主意虽说可行性很高，但总让我觉得有些没头没尾，好像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他不会是又想暗算你吧？”绯戚皱起眉头。

“我倒是不怕他暗算，但我担心……会牵连到你。”铁面犹豫地说道，“应对双足飞龙那种凶兽的时候，我恐怕没办法分神去保护你……”

“你想让我留下？”绯戚问。

“问题就是，留下我也不放心。”铁面郁闷地扯了扯嘴角，“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能应对你那个皇帝哥哥吗？还有，雪茄那些祭司也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现在外敌当前，他们不敢有大动作，但肯定还躲在暗处等着打你的主意！”

“那就带我走……”

“可带你走更不安全，双足飞龙是有翼类凶兽中最次凶残的一种，凶性上来，比狼还难缠，毕竟狼不会飞，也没它们那么大的个头和力气。”铁面想了想，终是下定决心，“还是留下吧，你那个哥哥，还有那些祭司至少都不会要你的命，我再把野鸭留下保护你……”

“他可靠吗？”绯戚有些怀疑，对于铁面的这些手下，他已经是越来越不信任了。

“我有让他变可靠的办法。”铁面拍拍绯戚的肩膀，“对了，王宫里有离开的密道，要是真有人想打你的主意，你就从那里逃走，等我去救。”

“密道在哪儿？有多少人知道？”绯戚追问。

“我告诉你的，当然是只有我知道的密道。”铁面答道，“放心，那是我自己偷偷开凿出来的，原本就是为了能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出去找乐子，所以一直瞒着帝辰他们。纱丽想要谋害我的时候，我也是通过它离开的王之谷——走，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说着，铁面从床上坐了起来，并伸手拉起了绯戚。

铁面带绯戚去看密道的时候，帝辰也一个人来到了王宫的地下囚牢。

纱丽如今正被关在这里，由于长时间无人侍奉，洗漱也不像以前那样方便，她已不复之前的雍容华贵，连容貌都明显衰老了很多。

“地牢的滋味还好吗？我亲爱的妹妹。”帝辰望着铁栏杆另一边的女人，微笑着问道。

“你可以自己进来尝尝。”纱丽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答道。

“温情一点，我亲爱的妹妹，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为你争取到了重获自由的机会。”帝辰这样说着，身子却没靠近铁栏半步。

“我可以出去了？”纱丽马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铁栏。

“还需要再稍稍忍耐几天，唔，或许只需要一天。”帝辰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打量的姿态，“不过，以你现在这副模样，就算出去了，也没办法再重获洃尊的宠爱……算了，反正有那位鲜嫩的男后在，你就算……”

“男后？什么男后？”纱丽一愣，但接着就又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等等，你说洃尊，难道圣王他……他回来了？！”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吗？”帝辰故作讶异地眨了眨眼，“看来我的手下还真是尽职尽责。”

“不要废话了，哥哥，赶紧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纱丽抓住铁栏杆，急切地追问起来。

“耐心，我总得一件事一件事地告诉你。”帝辰翘起嘴角，微笑着哄劝。

89.疯狂的纱丽

第二天早上，铁面把野鸭叫了过去，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他将担当绯戚的护卫。

绯戚注意到铁面在向野鸭下达命令的时候明显使用了催眠术，让自己的精神力与野鸭的精神力产生了共鸣，使得野鸭的表情从愣愕迅速恢复成了平静。

“遵命，吾王，我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好绯戚阁下。”野鸭坚定地答道。

“下去准备吧，我会在隔壁为你安排一个房间。”铁面摆摆手，让野鸭暂且离开。

见野鸭出门，绯戚随口问道：“你对他用了催眠术？”

“我说了，我会确保他的忠诚。”铁面转回身，把绯戚搂进怀里，“真想把你绑身上带走。”

“如果你能对每个手下都施展一次催眠术，我即使留下也会很安全的。”绯戚一脸认真地说道。

“如果那种事可行，我当年怎么可能会离开王之谷？”铁面无奈地答道，“必须先确保对方有精神力，然而还得让对方的精神力与我产生共鸣，这样才会让催眠产生效果。如果换成拿拿嘎那种精神力无限接近于零的家伙，能让他晕头转向一会儿就很不错了。”

“你当年那么快就统一了部落，不会也是用了催眠术的关系吧？”绯戚半开玩笑地问。

“确实有那么一点。”铁面没有否认，“还记得你曾经见过的暗卫吗？那就是我用催眠术训练出来的，原本叫做‘秘药’，是当刺客用的，后来没仗可打了，跟那些氏族也谈和了，我就让他们转做暗卫，交给帝辰掌控。”

“这就是你给他的秘密武器？”绯戚微微一愣。

“算是一张底牌吧，其实也没太大用处。”铁面耸了耸肩。

或许纳尔斯恩人的飞船也像王之谷的炮弹一样出现了供给不足的问题，这一天，他们没有再飞来王之谷。

见袭击没再降临，帝辰便把异族人就降落在附近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一些胆大的氏族立刻聚集人手，跑过去探看。

铁面也没再耽误时间，从近卫队里选了几个战力彪悍的，从帝辰的暗卫那里挑拣了两个熟悉的，最后又从洛桑那边找了一个机灵的，然后便带上武器和补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之谷。

因为铁面是秘密离开的，没有让各大氏族知晓，绯戚也不好过去送他，只能坐在卧室里，将精神力链接在他的身上，直到他超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这才不得不断开链接，让自己的视野回归到正常状态。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绯戚忽然有些后悔没有任性地跟随铁面一起离开，接着又开始怨愤铁面竟然真的把他留了下来。

——是因为已经和幽都见过面，确定我不会被拐走的缘故吗？

绯戚愤愤地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候，因为绯戚一直待在房间里，很长时间没有动静，守在外面的野鸭尽职地敲响了房门，确定他的存在。

绯戚赶忙收起无聊的思绪，扬声答了一句，让野鸭不要担心。

虽然铁面安排野鸭来保护绯戚，但他也不会允许野鸭像他那样和绯戚共处一室，同躺一床，只在卧室隔壁给野鸭安排了一个房间，让绯戚有需要的时候能够及时把他叫来。

当晚，绯戚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

这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习惯了另一个人的拥抱，习惯了另一个人的体温，习惯了另一个人随时随地的保护。

如果那个人不再拥抱他，不再温暖他，不再保护他，他该怎么办？

绯戚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接着就越想越紧张，越想越消沉，最后甚至开始担心，如果铁面一去不返，他该何去何从？

虽然心里也清楚，他这会儿不过就是因为铁面不在身边让他太孤单、太无聊，以至于只能用胡思乱想打发时间，可思绪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就在绯戚因为睡不着而郁闷的时候，隔壁的野鸭却因为一股香甜的味道而迅速昏睡了过去。

“费这么大劲干嘛？直接杀掉算了！”门外，用轻纱遮住面容的纱丽向自己的哥哥低声抱怨。

“不要再伤及无辜了。”帝辰收起迷香，淡淡说道，“好了，你可以进去了，记住，务必在月亮升到头顶之前离开，如果和高尔氏族的人撞到一起，你就要成为他们的替罪羊而不是反过来让他们当你的替罪羊了。”

“你干嘛非得告诉他们？就不能明早再通知？”纱丽不以为然地撇嘴。

“别废话了，赶紧进去。”帝辰没有回答，问道，“要不要把迷香给你留下？”

“用不着，我才不想让那小子死得太痛快呢！”纱丽阴狠地说道。

“那我就只能祝你好运了。”帝辰淡淡说道，“记住，抓紧时间。”

“知道了。”纱丽转回身，走向绯戚所在的房间。

帝辰瞥了她一眼，跟着转身，沿着相反的方向往回走去。

绯戚这会儿还没有睡，一听到门声响动，马上就警觉了起来，迅速从床上滚到床下，躲到了窗帘后面。

这会儿已是深夜，房间里很暗，绯戚只能看到一个穿裙子的女人走了进来，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直奔卧室的床铺。

当她走到床边，绯戚才通过那件东西的反光判断出那应该是一把匕首。

但那个女人这时也发现床上空无一人，马上转头看向周围，很快就狞笑着说道：“别躲了，你以为你躲就躲得掉吗？快点出来，兴许我还会给你一个痛快哦！”

一听到这个声音，绯戚马上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纱丽？她怎么会在这里？

绯戚心下一紧，不由联想到了铁面的离开，以及诱使铁面离开的就是纱丽的哥哥帝辰。但紧接着绯戚就又开始迷惑，虽然纱丽拿着匕首，摆出一副要刺杀他的模样，但她毕竟只是女人，她是出于什么样的自信才会认为她能用那么一个小玩意杀死自己这个男人的？

绯戚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魔纹护具。出于安全考虑，他在铁面离开之前就把自己制作的魔纹护具穿在了身上，即使睡觉也没摘下。有这么一身东西在，再加上随时可以出口的魔咒，别说是纱丽，就是换成一个更强壮的男人，也未必能把他怎样。

“小乖乖，快出来，出来姐姐就给你糖吃哦！”纱丽还在哄劝，只是声音里已经透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绯戚放出精神力，感觉了一下周围，发现确实只有纱丽一个，胆子不由大了起来，干脆掀开窗帘，和她四目相对。

“果然躲起来了，真是跟胆小的兔子一样呢！”纱丽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这么吵闹的你又像什么，母鸡吗？”绯戚恶意地反问。

“小子，没有人告诉过你，嘴巴太贱是要付出代价的吗？”纱丽的语气一下子就冰冷了起来，“别以为自己被洃尊宠爱了几天就可以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被他宠爱过的女人多了，你知道她们现在都在哪里吗？”

“她们在哪里，你不是最清楚吗？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一句，我虽然被圣王宠爱，但我可不是女人，我是他的男人，唯一一个男人。”绯戚故作傲慢地看着纱丽，“而你才是那些女人中的一个，还是被厌弃，被讨厌的那个！”

“卖屁股的小贱人，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纱丽终于恼羞成怒，甩手就将匕首朝着绯戚掷了过去。

看到纱丽翻转手腕时的娴熟动作，匕首飞出时的迅速精准，绯戚立刻意识到纱丽敢一个人跑来杀他不是没原因的，就战斗力而言，她很可能比她的哥哥更加厉害，甚至有可能觉醒了氏族天赋。

但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纱丽抛出匕首的瞬间，绯戚也念出了魔咒“逆转”，作用在那把匕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