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路上到离开,英东一直没有说话,绯戚也没去招呼他,安静地跟在铁面身旁,偶尔和棘霜等女族人交谈两句。
棘霜一行人走后,绯戚关上门,转头向铁面问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铁面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因大厅里已经没了外人,他也不再装模作样地维持什么上位者的威严,歪着身子倒在长长的软椅上,伸手让绯戚过去和他亲热。
“你当初是怎么让我祖母同意你带我离开氏族的?”绯戚走到铁面身边,在他挪出的空位上坐下。
“很简单,我让她看了我的脸。”铁面咧嘴一笑,把绯戚拥到怀里。
“就是说,祖母知道你的身份?”绯戚不由瞪起眼睛,生出一种自己还真是被“卖”掉了的异样感觉。
“当然了,要不是我把底牌亮了出来,她又怎么会让你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带走?鸥歌想要你,她可是都不肯给的。”铁面不无得意地冷哼。
“但你们都瞒着我!”绯戚郁闷地撅起嘴巴。
“这是情趣,绯戚宝贝。”铁面直起身,用手臂环住绯戚腰身,将头倚在他的肩上,一边亲吻他的脖颈,一边打趣地说道,“如果不瞒着你,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对我这样这么忠贞,连婚约都被取消了还一心等着我来接你?”
“谁等你……啊!”绯戚话未说完便被铁面咬住了敏感点,顿时身子一颤,叫出声来。
铁面也感觉到了绯戚的异常反应,立刻再接再厉继续啃咬,直把绯戚亲得呼吸急促,身子发软,这才身子一翻,把绯戚压在了软椅上。
“好好亲热一次,然后再去吃饭,好不好?”铁面说出的是问句,但动作却毫无征询意见的意思,伸手解开绯戚的腰带,摸向了他身下的器官。
“唔……”绯戚抱怨地哼哼了两声,接着便半推半就地敞开了身体,任由铁面索取侵占。
一番激烈的缠绵之后,铁面已和绯戚从软椅滚到了地板上,大汗淋淋地搂抱在一起。
稍稍歇息了一会儿,铁面抬起头,轻轻吻了下绯戚的额头,“你去洗澡,我出去找些吃的。”
“又去偷人家厨子的东西?”绯戚开玩笑地问道。
“整个王之谷都是我的,这里的一切东西自然也都是我的,我拿我自己的东西,能叫偷吗?”铁面故作恼火地辩驳。
“是,圣王陛下——”绯戚拉长音调,调侃地回应。
“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铁面这样说着,嘴巴却凑上去,狠狠地亲了绯戚一口,然后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绯戚的衣服,擦拭自己的身体。
“喂——”绯戚不由瞪眼。
“反正你马上就去洗澡了,直接换干净的穿。”铁面不以为然地答道。
绯戚哭笑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铁面用他的衣服擦干身体,然后套上自己的衣服,转身出门。
——真想让你的那些手下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绯戚愤愤地站起身,光溜溜地去了浴室。
铁面把食物取回来的时候,绯戚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疑问需要铁面解答,于是一边坐在池子里泡澡,一边吃着铁面带回来的晚餐,一边问起了洛桑今天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们王之谷要不太平了,咱们得做好脚底抹油的准备,随时开溜。”铁面轻描淡写地说道,“话说回来了,你不觉得南谷村里少了点什么吗?”
“呃……”绯戚皱了皱眉,仔细回想,很快恍然说道,“好多店铺都没有开门!”
“那些匠师都已经被洛桑他们拐走,安置到别的地方了。”铁面耸了耸肩,“不过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有些陈年旧事,本来就不愿意和其他氏族打交道,上次部落祭的时候也都提前躲进山里,避开和这些外来者照面的可能,所以大家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去关心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你怎么把他们拐走的?”绯戚不解地问道,“之前不是花重金都没能让他们加入吗?”
“拐走这件事,可以用黄金,也可以用绳子。”铁面淡然说道。
“好吧,我明白了。”绯戚扯了扯嘴角,不再多问。
64.绯色的水镜占卜
虽然绯戚一直很好奇铁面到底要在部落祭上做些什么,但就目前看到的结果,铁面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做。
眼看着为期十天的勇者竞技已经全部结束,王之谷里依旧风平浪静,各大氏族也没有惹是生非,即使偶尔生出一些小波澜,也很快就会自动平息。唯一让绯戚感到疑惑的是这十多天里,阿隆巴竟然一次都没有露面。
“弥茵快要临盆了,他要陪她。”铁面如此解释,只是紧接着便又补充了一句,“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绯戚不由翻了个白眼,逼迫铁面给他解释清楚。
铁面在这种不关己的事情上从不对他隐瞒,逗弄了两句便讲出了真相。
“阿隆巴大概和我打的一样的主意,准备制造一场混乱,然后趁机脱离王之谷。”铁面嘲弄地说道,“近卫军最近看起来很忙,但营地里的人却是越来越少,原本在部落祭之前已经从外面召回了好几百人,现在又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他想另立门户?”绯戚歪头问道。
“阿隆巴是有野心的,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宁可将性命交给我来掌控也要获取力量。”铁面冷冷一笑,“更何况他还娶了一个不安分的老婆。”
“他不会已经跑掉了吧?”
“还没,帝辰和我都派人盯着呢,他想走,没那么容易!更何况他也不能就这么随意地离开,总得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的话,各大氏族都会将他视为背叛者,不仅不会接纳他的存在,还会以为圣王清楚叛逆的名义对他展开围剿。”
“各大氏族最近倒是非常安份。”
“那是当然的,部落祭还没结束,没人敢惹是生非,惹怒了其他氏族事小,惹恼了‘诸神’可就要灭族了!”铁面不无讥讽地说道。
绯戚听得出,铁面对阿南大陆传说中的诸神根本不以为然。绯戚自己其实也不太相信有所谓神明的存在,但有时候又觉得人类的命运确实在冥冥中被人主宰。就像他自己,“绯妻”这个名字所预示的命运明显已经印证了一半,就是不知道剩下的那部分将在何时发生。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绯戚更希望母亲当初更改的是“绯”字而不是“妻”字,就他对魔文的认知,“绯”字的寓意并不比洃尊的“洃”字好上多少,甚至有可能更糟。因为能够与“绯”联系在一起的,不是火焰就是鲜血,实在没有多少美好的东西。
不管绯戚如何在平静里寻找忧虑,部落祭依旧无波无澜地进行到了最后一日。
在最后五天的决赛里,海弥拉战胜了劲敌雷诺,拿下了徒手角斗五对五的比赛,确保了自己氏族在部落中的地位,以及在接下来将要举行的部落大会上的话语权。
雷诺失去了徒手角斗五对五的桂冠,但拿下了徒手角斗一对一的桂冠,同样维持住了自己五大氏族的地位。五大氏族中的另外四个也都没有空手而归,其中最被大家看重的持械角斗五对五的桂冠再一次被高尔氏族获得,彰显了他们在武器制造和团队作战等方面的绝对实力。
绯戚本以为铁面会做点什么,让高尔氏族拿不到桂冠。但正如祖母魅黠点评的那样,高尔的族长并不像他看上去那样粗鲁草率,他根本就没给铁面下手的机会,嘴上说着“别让我在王之谷外面遇到你”,实际上,别说他了,就是他的手下,但凡需要在勇者竞技期间出战的,都没有一个离开过王之谷。
被打掉了牙齿还碎了鼻骨的女孩春莱倒是在勇者竞技的最后一日又出现了。不知道接受了怎样的秘法治疗,鼻骨已经看不出有碎过的痕迹,牙齿却是看不出有没有换过。春莱一看到绯戚就恶狠狠地瞪起了眼睛,但嘴巴却抿得紧紧的,不露半点缝隙。
受春莱试图索买戒指的影响,绯戚本打算把那枚黑珍珠戒指摘掉收起来,但铁面却不许他这样做。
“她就是得了她父亲的授意,过来没事找事的,你就算没戴这个戒指,她也会找出别的理由找你麻烦。”铁面不以为然地说道,“别多想了,难得你喜欢一件东西,好好戴着,难道我们还怕他们找碴不成?”
铁面这么一说,绯戚也不再纠结,把戒指继续留在了手上。
部落祭的第十二天早上,绯戚换上了首日曾经穿过的那套盛装,跟着铁面早早来到王之谷的中央。
勇者竞技时被用来划分场地的木桩已经被清理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木头搭建的祭台,最上方摆了一个直径足有两个成年人身高大小的铜盆。铜盆的直径很大,但高度却很低,只比普通人的脚踝略高一些,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摆放。
——这就是铁面说的过,需要两只科多兽才能拉动的水镜吧!
绯戚暗暗想道。
从第一日开始就不曾熄灭的篝火堆也依然健在,只是被分成了五个小火堆,呈五芒星状散布在祭台周围。
和第一日不同的是,祭司们没再统一登场,直接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手里各式各样的祭器也全都换成了一模一样的金色圣杯。五名大祭司依旧呈五芒星状站位,位于祭台上方,铜盆的四周,海琅等第二梯队的祭司站在了下方靠近祭台的位置,其余祭司则三三俩俩地站在了篝火堆的附近。
或许是海弥拉取得了桂冠的缘故,海琅这一次的位置相当靠前,差不多已经是第二梯队的最前方,只是表情看起来很是忐忑。不知道内情的或许以为她没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站立过,知道内情的就会明白,问题出自她手里的圣杯。
水镜占卜的开始时间比第一日的祭祀要早,当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也脱离了地平线的纠缠,五位大祭司便抬起手,示意周围的各大氏族肃穆起立,接着便念起了咒文一样晦涩难懂的祭文,开始了占卜前的祭祀。
绯戚竖着耳朵仔细倾听,但无论他怎么努力,终是没能听懂这段祭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判断出祭文的内容全是由魔文写成的,至少,大部分字词都是魔文。
乐师没再出现,鼓点号角之类的声音也没再响起,寂静的山谷里只有祭司们在低沉地念诵祭文。
这篇祭文并不是很长,只有几百字左右。当祭文念完之后,祭司们再次聚集到一起,由最外围的那些祭司先行,沿着事先留好的空位,穿过观看占卜的人群,向王之谷东北的瀑布走去。
海琅等祭司跟了上去,接着,五位大祭司也从祭台上走了下来,走在队伍的最后。
由于都是步行,祭司们又多是年纪很大的老人,以至于过了好半天的时间,他们才从瀑布那边慢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第一波祭司回来之后,绯戚顿时明白了速度缓慢的原因。去的时候,祭司手里的杯子都是空的,但回来之后,每一个圣杯里都盛满了清水。为了不让水从杯子里倾洒出来,他们只能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减速慢行。
率先回来的祭司并没有登上祭台,而是回到了取水之前站着的位置上。
当五名大祭司也捧着装满水的圣杯回到祭台之后,一群祭司再次念起了新的祭文。
这篇祭文念完,五名大祭司各自后退了一步,将铜盆面前的位置让开。
最外围的那群祭司依次走上祭台,将圣杯里的清水缓缓倒进铜盆,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从祭台的另一边下去,回到原来的位置。
海琅等祭司紧随其后,将自己圣杯里的清水也倒了进去。
见杯子里的水已经被倒进铜盆而且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海琅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握紧圣杯,快步走下祭台。
见其他祭司的杯子已经全都空掉,五名大祭司重新回到铜盆面前,一起举起杯子,将自己杯子里的清水也倒了进去。
看得出来,这就是一个仪式。整个过程中,祭司们在意的只是自己杯子里的水不会洒出来,根本没有人去理会倒进铜盆的水会出现什么变化。
然而,就在五大祭司将最后一滴清水倒进铜盆,正准备进行下一项祭祀的时候,铜盆里却是异象突现——
突然间,铜盆里的水就好像被煮沸了一样,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泡。
在寂静的山谷,这样的声响显得特别响亮,以至于原本走神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了祭台,想要看看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位大祭司更是变了脸色,神情惊悚地盯着面前的铜盆,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
由于祭台的位置较高,下面的人看不到铜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快,铜盆里的异变就不再局限于奇怪的水声,原本距离铜盆边沿还有相当距离的清水竟然如同泉涌一般地溢了出来,颜色也从原本的清澈透明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
五位大祭司彻底懵了,其他祭司的表情也由惊讶转为了惊恐,下面观看占卜的各大氏族更是惊慌失措地乱了起来,惊叫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不吉!”高尔氏族的祭司高革率先清醒过来,马上高声喊出了占卜的结果,“这是诸神在向我们示警!”
“等等,高革祭司,先不要急!”雷诺氏族的祭司也回过神来,接着便转头瞪向海琅,“海弥拉,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海琅毕竟是在海弥拉长大的女人,即使性格绵软,在这种关键时刻也一样硬得起来,马上也瞪起眼睛,愤愤地反问,“不要因为和水有关就往我们身上栽赃好不好?水镜又不是我们海弥拉的!”
“都闭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乌塔拉的祭司恼火地吼了起来。
乌塔拉祭司的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便如晴空霹雳般骤然响起,震得大地都跟着抖动起来。
周围的人群顿时更加惊慌,很多人本能地蹲了下去,一些女人甚至吓得哭叫起来,抓着各自的男人,试图寻求庇护和安抚。
绯戚的第一反应是地震了,下意识地抓住了铁面的衣袖,但紧接着就意识到地震是不可能有这么大响声的,赶忙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还没等绯戚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新的巨响便再次响起,而且一声接着一声,像连环炮一样没完没了,脚下的大地也被震得晃动不停。
“没事,波及不到这边。”铁面的意念跟着传入脑海。
绯戚立刻舍了巨响,抬起头,将目光转向铁面。而在抬头的一瞬间,绯戚隐约注意到,巨响似乎来自山谷的东边,而那里正是王宫的所在。
不等绯戚多想,铁面的面容便映入眼帘。
他的眼神十分镇定,丝毫看不出半点慌乱,就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
——难道,这一切都是铁面做的?
绯戚不由怔住。
65.混乱的王宫
“这是你做的?”绯戚按捺不住地用意念追问。
“不全是。”铁面答道,“水镜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天晓得那是怎么回事。”
两人说话的工夫,王之谷里的异变终于告一段落,震耳欲聋的巨响不再出现,地面也停止了晃动。
知道王宫那边是铁面做的手脚,绯戚没再急着查看,转头看向祭台上的水镜,却发现铜盆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再没有任何颜色的水流溢出。如果不是周围那些祭司的衣服还都湿乎乎的,恐怕大家都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