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他什么都没有拿。
只独独带了这个东西。
“十六皇子这便要走了?”前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少年眸色一怔,抬眸朝前看去,只瞧见厉恒矽一身玄黄锦衣,身披黑色狐裘骑在马背之上,正一脸的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好歹相识一场,十六皇子这般悄然离开,不觉委屈吗?”
“有什么好委屈的,这段时间,已经够人回味了”两手拉着缰绳,墨颀烜坦然迎视着厉恒矽的目光:“到是你,能从玉玲珑的手里把人平安带回来,当真是厉害”
厉恒矽轻笑:“我原先也以为这将会有一场恶斗,不过我厉某向来运气不错,托福,得郑鸿棂相助,才能轻易而返”
“郑鸿棂?”墨颀烜眸色一怔:“那个不死人?”
厉恒矽听得狐疑。
不死人……是怎么回事?
阳光穿过云层开始偷偷的展露出来。
马背上,墨颀烜依旧一派泰然:“可是,要来抓我回去?”
“或者你愿意自己跟我回去?”厉恒矽挑眉看他。
没再说话,墨颀烜只是摇了摇头,
片刻后,两人一起御马直冲上前,在即将碰撞一起之时,两人的身影猛然飞跃马背凌空而起,交手对击,不过在区区几招,两人的身影又猛然落下,安稳的跌坐在各自的马背上。
抬手猛拍马屁股,墨颀烜拉着缰绳便狂奔而出,明显是不想与厉恒矽多做纠缠,可厉恒矽却不打算放过墨颀烜,调转马头,又极速直追上去。
两人的身影骑着快马,在这无人的野道追逐相斗,墨颀烜到底输在不是炎朝人,对炎朝的地形并不熟络,入了林子,又一心想着要甩掉身后追击的人,最后的结果便完全的失去方向。
看着那在林子里犹豫着该朝那走的人影,厉恒矽直接舍弃坐骑,身体一跃便施展轻功飞扑上去,揪着墨颀烜得衣裳便将人按到地上。
墨颀烜大吃一惊,想要还手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只能被厉恒矽压制地上,点了穴道。
拍拍双手,厉恒矽看着地上被自己制服的人,笑了笑:“功夫底子倒是不错,但明显不是我的对手”
今天的天气明显不好,早上才晃了一会得阳光,没多久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丞相府中,哑奴趴在窗台前,看着屋檐上滴落的水珠,一双眼眸,透着几分迷茫与无奈,有些可爱却又有人让人疼爱。
回来多日,他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前往沈府,但厉恒矽每次都说不是时候,他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是时候,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时间长了,便会忍不住得开始乱想。
沈枢楼会不会已经喜欢那个人了?
毕竟如果没有感情的话,沈枢楼不会跟对方在一起,厉恒矽也不会有所顾虑,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在回去的话,算不算是插足别人的事了?可是不去……心口里,又忍不住会想起沈枢楼。
很烦乱,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心烦意乱的人其实又何止哑奴一个人?项府里,也同样有个人处于心烦意乱中,只不过,从小到大都是闹腾惯了的他,即便当真是有心事,恐怕这会子也无人知道,因为现在,项府里,所有人的注意都在莫刑风身上,只因为莫刑风产子在即。
院落的宫门前,看着众人对莫刑风产子一事格外上心,项城君也无多少反应,只是当看的项楚风的身影时,原本平静的心,似乎又被拧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不好,懂事之后项城君就知道要克制,要掐灭,可是到底也才十五六岁,那能真的管得住自己,原本想是跑得远了,这感觉就能淡了,可不知不觉似乎又放任了自己,忙来忙去最后都只是徒劳。
从后门离开项府,项城君撑着油伞,一个人游走在街头。这种郁结的心情,从得知莫刑风怀孕之后就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他。
以前还能去找舅舅他们玩闹,尤其是舅爹的性格最容易调解气氛,在不行家里不是还有个幺弟四不象吗?可是现在,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影,项城君却连一个能陪自己的人都找不到。
厉恒矽……厉恒矽对着他,好像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胡闹了。
“一个人,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听身后响起的声音,项城君明显一愣,扭头,看见的是厉恒矽的身影,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项城君这才拧眉,愠怒了面色:“要你多管闲事!”
听这不善的声音,厉恒矽轻声笑叹:“好怀念啊”
“嗯?”项城君狐疑,不知道他突然间怀念什么。
厉恒矽垂眸,一脸的温柔之色:“好久没听见你凶过我了”
果断被人一点,项城君当即开炸:“你脑子没病吧?欠虐了你!”
厉恒矽轻笑:“是欠虐了”
项城君不在理他,转身便走,厉恒矽及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墨颀烜已经被我擒了”
项城君神色一惊,扭头朝厉恒矽看去,但听得他复问:“可要去看看”
牢房中,项城君随着厉恒矽的步子缓步而进,远远的便看见那被在牢房里面的人,那人换下了平日里的女装,一身的男子打扮,只有眼角处还贴着枚花钿,听见那接近的脚步声响,那人回头,见得项城君与厉恒矽停在牢门外的身影,面色挂了淡淡的笑:“你们来了啊”语气,犹如闲话家常一般,原本就好听得声音,在这静谧的牢房里面透着淡淡的回音,仿佛更添华丽。
“你……你真的是墨颀烜?”看着那张容颜,项城君明显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也不觉得自己这话是否多余,便惊诧而出。
墨颀烜定定看他:“之前,对不起,玉玲珑用解药威胁,让我留在这里,将你弄出去,我受制于他,只能照办”
“解药?什么解药?”项城君不解。
墨颀烜道:“我九哥被玉玲珑下了毒,会来这里也是因为此事,玉玲珑有心想要某乱,原本是打算让我留在这里,做最后的陪葬品,但不知他是怎么回事,竟会突然看上厉恒矽,想要将人弄回去”
厉恒矽在旁点头:“玉玲珑性子随意,着实让人无法猜透,但你不应该……”威胁到项城君的性命。
墨颀烜轻笑,转过身去,背对两人:“你有你挂心的人,我也有我担忧得人,我无法违抗,楼兰本就是小国,玉玲珑虽为西苑国师,但要灭我楼兰不过只是一句话的本事而已,我不像你们,有不死人相助,想活得久一点,就只能听话”
听他两次提到这个不死人,厉恒矽心里尽是狐疑:“你说得不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颀烜轻叹:“那是玉玲珑的克星,玉玲珑与他一样都是不死人,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偶然间听得一些传言,据说当年十国的开辟就是因为这不死人的关系,他们好像是被人下了咒,每隔二十年便会死而复生一次,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
项城君在旁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是不死人?他是谁?”
厉恒矽拧眉,眸有肃色:“是郑鸿棂”
墨颀烜点头:“我在我们楼兰的天宫里,看到过关于不死人的记载,但很可惜,时间远久很多的东西都被抹掉了……”说到这,墨颀烜却是带着几分嘲弄的轻笑:“没想到会在炎朝听到他的踪迹……”
牢房里面静谧了许久。
看着里面那个鱼哑奴难以分辨得人,项城君拧紧了眉,好半响后才迟疑着:“你跟沈枢楼……”
“我喜欢他”对于这话墨颀烜说得十分坦然:“他人很好,是个很不错的,但是……他不知道我,他心里有的只是哑奴……”转身看向他们,墨颀烜两手抓着木栏上:“我知道,我私将英王弄出国界,有违楼兰与炎朝的邦交律法,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沈枢楼,反正玉玲珑已经失踪了,我可以回家了,真正的哑奴也都回来了,沈枢楼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就帮我……一直瞒着?”墨颀烜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角开始泛了水雾。
老门外的两人都拧了眉,许久之后,项城君才开了口:“你知不知道,其实……小哑跟沈枢楼,只是因为协议才会在一起的……”协议是有,感情也有,但应该不多。
墨颀烜闻言,眸色一变,会想起成亲那夜沈枢楼的反应,这才猛然醒悟,当下心里更是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第四十五章:要挖心,又一波
离开牢房,外面的雨势越下越大,犹如瀑布一般,朦胧了视线,项城君心里轻叹,依旧撑开油伞,朝着雨中踏去。
心里回想着墨颀烜的请求,项城君心里也发闷。
沈枢楼到底喜欢的人是谁?
墨颀烜?还是哑奴?
不好说。
若是墨颀烜,但沈枢楼却只因为哑奴的关系而对他上心。
若是哑奴,沈枢楼这些日子有对墨颀烜格外关心。
如果沈枢楼知道真相,他会选谁?
若是一直瞒着,将来如果揭穿了的话,那……哑奴要怎么办?
有点烦,脑容量有限,项城君感觉自己好像把自己给绕了进去,长长一叹,待抬头时,见得街道两边的人影都对着自己的身后指指点点,项城君一脸狐疑,扭头朝后看去,只瞧见厉恒矽居然站在大雨里面,浑身全都湿透,见得自己回首,居然还轻笑出声。
当下项城君就怒了,忙将伞给他撑上:“你白痴啊!那么大的雨怎么不跟着一起,淋雨好玩啊”
厉恒矽一身湿透,脸颊上全是滚落的水渍:“我便是想知道,你会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来”
闻言,项城君当即大怒:“要是老子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你是不是就在外面淋一辈子!?”
脚下步子一错,厉恒矽当真又退回雨中,眸光穿过雨幕,直直的看向撑着油伞的人:“你要是真的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我就在这淋一辈子,直到你想起来为止”
“你!”项城君给气得他胃疼:“那你就继续淋好了!”转身,大步朝前踏去。
四周的人依旧还在指指点点。
雨声很大。
身后没有听到除了雨声之外的动静。
停步,回身,朝后看去,厉恒矽还站在原地,明明就一身狼狈,偏又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错觉,项城君气得直想开操,丢了油伞就朝着厉恒矽凶神恶煞的走去。
“你这个混蛋!”两手抓住厉恒矽的衣服,项城君当即就朝他怒吼:“你到底是想要怎样!老子睡都给你睡了,还没找你麻烦,你到在这里找我麻烦了是不是!哪有人像你这么厚脸皮这么欠打得!”
厉恒矽垂眸看他,被雨水打湿的眸光,依旧一片柔情:“狐狸的脸皮子向来最厚,若不然又怎会被世人称作狐狸精呢,若不能挖得你的心,我便会一直找你的麻烦,直到你为我哭了,愿意把心给我了,若不然这辈子我都要跟你纠缠不休了”
这话,明明就是很悦耳得,可是,项城君却听得心里难受:“你想要我就一定要给吗?还纠缠不休?我想要的这辈子都得不到,我连纠缠不休都不敢做,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敢说,那我又该怎么办!?”
“你……”厉恒矽眸色一怔:“你有喜欢的人?”
“是啊,你不知道!?”项城君说得格外咬牙:“喜欢很久了,打小就喜欢的,可是不敢说不敢什么说我什么都不敢说,谁都不能说,就只能一个人闷着!我要去找谁纠缠不休,要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不管不顾去挖了他的心你告诉我!!!”
四周的雨声……
很大,从天落下的雨珠直迷蒙了人的双眼。
整个世界仿佛都散了一般,支离破碎。
垂眸,定定看着眼前这揪着自己衣襟,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年,厉恒矽默了很久,这才一把将人圈入怀里:“挖心的时候,会很疼,但我不会告诉你应该要怎么挖才能留着性命,但是你的心,我挖定了,哪怕你会疼的难以忍受,我也不会手软,但你记住,在你疼的时候,我会比你更疼,除非你愿意把心给我,否则这一场,我们都有可能万劫不复”声落,不给项城君任何说话的几乎,厉恒矽直接低头吻了下去。
强要一个人的感情,被伤害,那是作茧自缚。
明知道一个人已经心有所属,却依旧想要他的心,被杀害,是自寻死路。
可是,即便明知是死也依旧坚持到底,只是因为,自己明白,没有谁会比自己更合适那一个人。
感情这东西,当真是毒药,让人疯狂。
像是盛开的罂粟花,分明就那么美好,让人喜爱,却又满是剧毒,一不小心便会中毒而亡。
唯一的解药,只有对方的心。
淋了大雨之后的结果,便是第二日,这两人都一起惹了病症。
午时,哑奴便离开了丞相府,去项府看望项城君,而哑奴前脚刚走,后脚沈枢楼便找了丞相府,原因则是“哑奴”不见了。
大厅里,看着沈枢楼的脸色寒气逼人,一双眸里明显的透着担忧,那到了厉恒矽嘴边的话,又一次被他咽了下去,最后只是叹了一声:“小哑在项府”到底还是瞒下了墨颀烜的事。
沈枢楼神色狐疑:“即在项府为何不差人来报?”可知道,会为担心他!
厉恒矽勾唇笑笑:“小象生病了,正闹着性子,你也知小哑与小象向来交好,可能是因为担心小象,所以一时就忘记了吧”
沈枢楼难得拧眉,却没再说话。
可这是,门外却有人急急来报:“厉将军!小哑公子出事了!”
昨天才被厉恒矽丢进牢房,今日便又被人带出牢房,墨颀烜对此原本满心狐疑,可是当被人领出牢房,看着那等在外面接应自己的人时,墨颀烜这才明白过来。
“林岚!怎么是你!”
林岚一身黑衣蒙面,见得墨颀烜从牢里出来,当即上前便将人抓住:“殿下先跟我离开这里再说”
墨颀烜没再多问,便跟着林岚一起离开。
两人快马奔出城门,才刚入了林子,便跟接应的人碰上了头,抓紧时间墨颀烜寻了下,才知道,自从玉玲珑失踪之后,林岚便跟着返回炎朝,随时准备接应墨颀烜离开,只不过上一次因为厉恒矽的关系,让两人错开了点,所以这一次林岚直接带人闯入牢房救人,可是让墨颀烜意外的是,在这里,他居然看见了个不想看见的人。
“哑奴,你怎么把他带过来的!”
草丛里,哑奴被人捆绑结实,一双眼眸尽是恐惧与不安,可是,当他发现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时,整个人还是明显得被惊骇住了。
林岚只是垂眸看了哑奴一眼:“行动的时候遇上这哑巴,差点被他坏事,所以就直接抓起来了”
墨颀烜拧眉,片刻才道:“放了他吧”
“殿下?”林岚皱眉:“属下觉得,在彻底离开炎朝之前此人都不……”
“我说!”打断林岚的话,墨颀烜冷了声调:“放了他!”
林岚拧眉,眸里的颜色清楚得写了不赞同。
墨颀烜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哑奴身边弯腰解开哑奴身的绳子。
哑奴心里狐疑,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墨颀烜却于这时抬头看他道:“炎朝,我以后都不会来了,沈枢楼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
哑奴闻言,神色明显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