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说什么,给老子大声点!”李啸天怒吼着,一把扯掉林笑身上孟凡博的外套,恶狠狠地踢到一边。
“你怎么能……叫人毁了他的手,”少年眼里满是水汽,竟一路滑到下巴,将满脸血渍冲得凌乱不堪,“画是他的……生命啊!”
毁了他的手?李啸天这次倒有点明白了,但下一秒便怒到了极致。他并没有叫人废了孟凡博的手,林笑不管看见了什么,应该都只是巧合而已。但他就是无法容忍林笑语气中的那种绝望与心疼。林笑是个几乎没有情绪的人,就算有,也是被他逼急了,担忧亲人时才有的。而现在,这样强烈的情绪,却只属于一个人,那就是那个画画的!
该死!
“还敢说话?”男人阴鸷地挑起唇角,“老子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就给老子这个结果?”
“……”
“说话!”李啸天一把将林笑摁在墙上,盛怒之下力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全不管手下的人已经痛地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今天他在美国接到林笑电话后,立刻让人调查。居然是有人在学校贴吧公布林笑身份,当即飞了回来。结果,咖啡厅,商场,大街小巷,书城……所有不花钱能呆着的地方都搜遍了,到处找不着林笑的人,让跟着的那个属下也没指望林笑竟一节课没上便出了校门,因此完全没跟上。李啸天暴怒而焦躁,竟自己也开车出来瞎晃,结果却在跨江大桥这里偶然撞见了。
而那个小贱种,即使被揍得一个月下不了床,也不和自己做的事。此时……就在那里做着,一脸沉迷……
“啪——”又是一巴掌,林笑措手不及,慌忙伸手摁住又要流出来的血。
“怎么?好不容易见着姘头,不找个好点的地方,在桥下是要打野战么?哦对了,你应该没有这种癖好,难道是他?”
“不要说了……”
“嘿嘿,从学校跑出来,怎么,被人说鸭子不高兴了?你不就是么?”
“别说了……”
“我跟你说啊,干什么都得专业点,你不能干着这个事呢还怕被人说,啧啧啧,多假——”
“已经都说清楚了!不会再有关系了!”林笑猛地推开李啸天,喊道,“你根本……没有必要这样羞辱我们!”
“我们?”男人咀嚼着这个词,眼里的血气暴涨,猛地伸手一把将林笑扯过,再不说话。只一路将他往一楼拖。
一路踉踉跄跄,竟是来到了地下仓库前。李啸天一脚将门踹开,林笑惊惶地看见里面居然有三个穿白大褂的人,旁边还放着医药箱。
“准备好了吗?”男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都准备好了,少爷。”
瞬间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林笑下意识扳住门沿,任李啸天拖拽,再也不愿往前——他不知道李啸天要做什么,他只是本能的恐惧,来自每一个毛孔的恐惧。
听着浴室里接近两小时了还没停止的流水声,女人精致的眉头越皱越紧。
一个月前,以前在印象经常找立秋的一个姓乔的新加坡富商突然找到立秋,二话不说送来一架钢琴。立秋气地不行,顾着五月花的生意才忍着没有直接将人骂出去。那腆着啤酒肚的老头倒也没多说,喝了两杯酒撂下钢琴就走了。
立秋气地够呛,待要找人将钢琴退回去,却在看到琴身时愣住了。之后的表情也一直很奇怪。
兰颖不弹琴却也明白,三角的看着要比立式的土豪多了。不明白那老家伙要讨好立秋,为什么不扛个三角的,倒让人弄个立式的过来。当下也不问这些,只问立秋他要怎么处理。当时立秋并未回答,只含含糊糊说他会处理。
林笑来的那天,立秋出去见那个乔先生,后来回来地很晚。对兰颖也只是含糊地说事情有些麻烦,但不成问题,却并未说明具体是什么问题,解决了没有。这让兰颖直接理解成了死老头色心不死。
“吱呀——”一声,立秋裹着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抬眼看见兰颖,有些惊讶——兰颖有时候会因为顺路载他回来,但最多喝点东西就走,从不会留到现在,这让只在下身裹着条浴巾的男孩多少有些尴尬。讪讪道:
“兰姐还没走?”
“问句话就走。”
“我先……穿下衣服。”
“不用了!”兰颖不耐地打断,“你就坐这儿。”
立秋刚迈出去的脚顿住,讪讪地坐下。
“那老头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立秋抬头,有些诧异地望向女人。
兰颖皱眉,恶狠狠地盯回去,表明是今天立秋不说清楚她是不会走的了。而后者脸上的表情则很复杂,瞬息万变,良久才叹了口气,“兰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样?这几天脸上跟撞鬼了似的?”
立秋苦笑,“我真希望你这么说是在吃醋。”男孩挠头,“那架钢琴是我六岁时爸妈买的,后来大了些买了新的那架就放在老房子里没带走。之后家里出事,那架琴也被人搬走了。我最开始也误会了,后来才知道乔先生不是那个意思。他是受人所托把琴送过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父母。”
“你父母?”女人挑眉。
“嗯。”
并不昏暗的仓库,林笑被死死地摁住。耳边是男人邪魅的梦魇。
“你应该得到点教训。”
听着身后的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笑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在慢慢变冷。被两个人死死摁住,根本回不了头,也不知道李啸天要做什么。突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传来男人邪魅的声音。
“松开他。”
身上没有了桎梏,林笑缓缓站起身,颤抖着转过去。看见李啸天手里拿着的奇怪东西,像是缠在一起的铁线。只是,那些铁线是红色的,属于火的颜色。
李啸天玩味地看着喘息越来越粗重的少年,嘴角有残忍的笑。
“没见过?”
“……”
“只是铁线而已,”男人缓缓靠近,将手放在林笑腰间,“已经烧好了,接下来在你这个地方烙个字,你需要一个教训。”满意地看着少年惨白的脸上渗出冷汗,残忍地下令:
“按紧了!”
“是,少爷。”口罩后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不要!”反应过来的少年被无边的恐惧驱使,无法控制地惨叫出声。一把推开过来抓他的白大褂男人,拼命朝门口逃去——烙铁,他只在电视里见到过,即便是电视,看到那种场景时他都会觉得看不下去。那样烧红了的金属,就要这样贴在人的皮肤上,那是什么样的痛楚,林笑想都不敢想。而这种耻辱的烙印要让他带着一辈子,那更是难以想象。李啸天根本就是一个变态,真可笑!他居然还奢望过一个变态能宽恕,能对他放手!
李啸天挥手阻止了要去抓林笑的属下,慢悠悠地开口:
“你似乎越来越不懂规矩了。那个叫林海的,也该快十七了吧。”
简单的一句话,拼命逃跑的少年便如被雷劈中般,再不往前。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因为愤怒与恐惧颤抖不已。
“现在,你给我自己走过来。好好理解一下,什么是后果。”
单身公寓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立秋抓抓浴巾,还是说了声抱歉,进屋换了身衣服,这才感觉好受些。
“接着说。”女人挑眉。
“都说完了。”想了想,立秋深吸口气,“还有……”
“还有什么?”
“兰姐……”男孩抬头,似终于下定决心,“那天乔先生的司机过来接我,不经意看到了你,表情很奇怪。转着弯儿地问你的事情。”
“问我的事情?”
“嗯,说他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你很像他对不起的那两个孩子。还说记得一个孩子叫……小俊。”
兰颖猛地抬头,张大了嘴。而立秋则担忧地望着女人——女人梦魇时,小俊那个名字曾多少次出现他不是不知道。
“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但我听乔先生说他的那个司机曾因为拐卖人口入狱过。”
“……”
第二十九章:头绪
“没有了。但我听乔先生说他的那个司机曾因为拐卖人口入狱过。”
“……”
“兰姐,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这些,我……不想看你这样……如果可以的话,告诉我,好吗?”
女人此时还在震惊之中尚未走出,本是担忧立秋,却转到自己身上。往事一件一件历历在目,这样冬天的夜晚,的确容易让人回忆起不好的事。兰颖望了眼立秋,可不是么?这么多年,竟是这个人陪自己走过来的,就好像……亲人一般。
“我有个弟弟,叫兰俊……”女人欲言又止。
立秋在等。这样的话要启齿不会是件简单的事。
“他小我九岁。我家在一个很封闭的古镇,祖父是个很传统的人,重男轻女。小俊出生后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兰颖突然笑出声,“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东西。但我觉得都是小俊的错,所以对他很不好。我高考那年,考得很好,但祖父不让读了,他要把家里所有的经济资源都留给小俊。我便和祖父理论,说他封建顽固,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吵架,父亲气得不行,拿了大棍子要打我,我便逃了出来,一路狂奔到了河边。”
兰颖深吸口气:
“那天天气很闷很沉,总觉得要下雷雨。我跑出去后,不久小俊就跟了过来,想跟我说话又不敢,又担心我,就没话找话说想坐船,我自然不理他,他只好自己去划,小心翼翼地求我在岸边等他。之后我一直坐在岸边哭,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雨浇回了神,他已经不在那儿了。”
女人声音哽咽起来,“袜子还漂在水面。”
立秋不说话,想了想,开口,“兰姐,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见你弟弟落水对吧。”
“什么意思?”女人抬头。
“兰姐,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弟弟没死的话,”立秋顿了顿,“其实只是我的猜想,那天,那个司机看见你的表情很奇怪,也很激动,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把自己的秘密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说,可是他却跟我说了。兰姐……我是说,你……你应该就是他口中那个他对不起的人。”
“……”
立秋想了想,接着说道,“你弟弟应该没死。”
这句话无异于亘古的雷霆,女人霎时愣在当场。良久,开口:
“我要见那个司机。”
仓库内并不昏暗,林笑却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魔……鬼。
“以后,像今天桥下的那种事,你要是想做,就尽管去做,如果你有胆子的话。”
林笑嘴里塞满了布块,身体被死死地摁住,根本无法挣扎分毫。事实上挣扎也于事无补,他有在乎的东西,所以他怕,他没有胆子反抗。少年美丽的眼睑半垂下,额上是不停地冒出的冷汗。看着仓库里胡乱堆着的杂物,无声地惨笑,这些东西不正像自己的生活一样吗?一样的乱七八糟。
尽管已经心如死灰,衣襟被撩起来时,林笑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只本能地想逃离这个地方,好……可怕。
感受到越来越近的热浪,少年只觉得自己皮肤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盈满了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不要!不要!
心里在恐惧,在求饶,嘴里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啸天不可能放过他,他又何必自取其辱?忍一忍,只要一会儿就好,只要……一会儿。
“知道吗,人就和狗一样是贱骨头。你得时不时地踢他几脚,它才知道,哪个地方是主人不喜欢的。”男人的语速很慢,将手放在少年颤抖着的身体上,清开腰部的衣物。
“身体的痛苦能帮助记忆,这个道理你该认真体会一下。”
“唔唔……”使劲咬着嘴里的布块,控制不住地摇起头来——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感觉到那个烧红的东西凑过来,越来越近。林笑再也忍不住,拼命挣扎起来。可是即使是这样绝望的挣扎,在三个人的压制下,也只能显得可怜而无谓。
烧红的烙铁没有一丝阻挡地印在了少年苍白的皮肤上。而那个可怜的人儿却连叫的权利都没有,塞满布块的嘴巴只能发出模糊的“唔唔”声,满是雾气的眼睛已经睁到最大,里面的痛楚与绝望即使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也会观之心寒。
而李啸天却毫不动容,他已经疯了,在看到林笑和孟凡博接吻的瞬间就已经疯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已经痛苦到扭曲的脸,并不急着将烙铁拿开,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他要等,等属于他的印记烙上去,让林笑一辈子也无法逃离。
整个仓库的时间像是静止了,林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慢慢变冷凝滞的声音。
李啸天等待着,看着少年的挣扎越来越弱,终于缓缓将烙铁拿开。看着少年腰上狰狞的“李”字,眼里有残忍的满足。
而熬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少年也终于晕过去,不省人事。
不算大的茶餐厅此时人不多,所以并不吵闹,但要面前的人打开话匣子似乎也不太容易。
面前有些朝族人特征的中年人五官端正,看得出年轻时是个英俊的人。但此时,脸上却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似乎是过早地老去了。事实上,在仔细打量兰颖之后,中年人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偏厚的嘴唇翕动着,有些艰难地开口:
“兰小姐,我这一辈子错的太多,坐了七年牢,也没什么是不能说的了。”
“您说。”兰颖面前的茶已经不太热,却一口没动。
“慈溪镇……”尹先生顿了顿,似在下决心,“八年前我去过慈溪镇。”
女人的眼光突然变得悠远起来。
慈溪镇,那个她长大的地方。典型的江南古镇,时间在那里像是停滞了,经济落后却秀丽古朴。那个雨中还夹着稻香的夜晚,背着破旧背包的女孩走的义无反顾,多少年了呢?八年了,竟是八年中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兰颖突然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
“我当时欠了赌债,要债的提了刀就守在我家门口,骂骂咧咧还砸东西,老婆受不了了带着儿子躲到了娘家。”中年人小声地开口,“我走投无路,同乡中有拐孩子的,一个孩子能挣七八万。我起了邪念,一路往南,在慈溪镇待了大半个月……”
“看中了小俊?”兰颖敏感地捕捉到什么,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是的。”姓尹的司机叹了口气,“我……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