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lly on the shore”，季轻夏手里握着琴，走近庄俊臣。

他弯下腰，和庄俊臣靠的极近。庄俊臣穿着黑色的衬衫，领口绣着优雅的花纹。他身上带着点淡淡的烟味，融合成成熟男人的味道。他的睫毛极长，掩映着那双深邃的漆黑的眸子。

季轻夏有些紧张地咬了咬牙，试探着再往前凑近了一点。

庄俊臣没有拒绝，垂下眼帘好似在漫不经心地等他。

季轻夏终于将唇贴了上去，那是一个显得谨慎而认真的吻，两人的唇只是短促地相贴然后擦过，颇有种欲进一步又戛然而止的感觉，然后季轻夏笑着说，“圣诞快乐。”

他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粉色，显出少年人心愿得逞以后天真的满足感。

这是季轻夏第一次主动吻他。

庄俊臣在圣诞收到过无数的礼物，贵重的饰品，或者是热情的SEX，但是第一次，有人给他拉了一支曲子，然后给了他一个单纯的亲吻。

庄俊臣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伸手堪堪送到嘴边，却还是改途摁灭在烟灰缸里。他用手盖住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几十米远的缓坡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斜背的运动包掉在了地上，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子，好像呆呆地都忘记去咬了。

第 9 章

狭小的房间里充斥着男人低沉的呻吟，空气里都浮动着燥热的气息。

庄俊臣抚摸着趴在自己胸前的男人的脖子，男人的手技巧很好，庄俊臣低低叹了一声，将手伸下去用力地抚摸，感受男人背上紧实的肌肉曲线。男人抬起头，凑上来吻他。庄俊臣扯着他的头发粗鲁地回应他。探进来的舌头显得老道而挑逗，庄俊臣微微仰头，却忽然想起圣诞夜，男孩子干燥的嘴唇，和那个清淡的亲吻。

庄俊臣心里一阵烦躁，拽着男人的胳膊用力把他摁在后面的墙壁上，从后面进入。两人的动作激烈，带的旁边架子上的哑铃摇晃着发出碰撞声。庄俊臣摁着男人的肩膀强迫他压低上身，更猛烈地动作起来。男人毫不吝啬地发出享受的叫声，庄俊臣闭上眼，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快感中。男人是庄俊臣那次在Alice看中的，果真是个健身教练，所以也就促成了这场在健身房器材室的快餐式性爱。庄俊臣从来不会放过自己的目标，即使他之后几乎不会记得对方的长相。

或许是那晚最后的人稀里糊涂成了季轻夏的原因，庄俊臣发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晚的碎片，季轻夏的表情，季轻夏的声音，季轻夏身体的感觉。

或许真正的原因是昨晚。

庄俊臣开完了报告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季轻夏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书。他的制服外套被丢在一边，上面还压着他的书包。

自从圣诞那晚以后，季轻夏恬着他那张小脸每隔几天就到锐思来骚扰庄俊臣，不过庄俊臣也再让安颖把他关在门外。每次季轻夏都是短短坐一会，说几句话，偶尔庄俊臣请他吃顿饭，然后送他回家。

这天是周五，所以季轻夏显得特别泰然和悠闲。

“你们高三生都是像你这么闲的么？”庄俊臣把资料丢到办公桌上，拿起还热的咖啡喝了一口。

“这是什么玩意？”庄俊臣喝了一口后才发觉不对劲，冲季轻夏晃晃手里的杯子。

“药茶，”季轻夏抬头笑，“安神醒脑。”

庄俊臣沉默了一会，坚决地把杯子放了回去。

“我才没有很闲，我有在认真学习好么。”季轻夏指指手里的书。

庄俊臣嗤笑了一下，从他手里把书翻过来封面朝上——《龙族》。

“你复习的这是哪门？”庄俊臣悠悠问道。

季轻夏用手指擦擦下巴，“拓展阅读……？”

庄俊臣坐到他旁边，把书翻了几页，露出了看幼儿读物一般的表情，“应考生你还当得真悠闲。”

季轻夏凑近庄俊臣，露出晶亮的笑容，不紧不慢道，“因为我比较聪明。”

季轻夏的眼睛黑亮夺人，他的脸上带着微微得意的表情，有着少年人那种俏皮的自信，闪闪发亮的感觉。

“季同学，我身为你传说中‘课外学习小组’的唯一成员，”庄俊臣啪地把书合上扔到一边，“我有义务提醒你改正这种幼稚的自恋心态。”

季轻夏偏偏头，轻声道，“课外学习，你教我更多的可不是这些。”

庄俊臣看了他半晌，终于笑了笑，抓住季轻夏的领带把他扯过来，不深不浅地吻住了他。季轻夏驾轻就熟地抱住他的脖子，把舌头伸了进来。庄俊臣其实有点喜欢和季轻夏接吻，男孩子的口腔里没有烟酒的味道，清新自然。季轻夏很会学习技巧，每次都有点不一样的进步，但总是显得有些不成熟的急切，庄俊臣很乐意一点点引导他，挑逗他，享受他。

庄俊臣松开季轻夏，帮他理了理衬衣，“好了，Class over，我送你回家。”

庄俊臣没打算给季轻夏第三个晚上。亲吻或是暧昧他并不反对，但长期的肉体关系他谨谢不敏。熟悉和依赖感都是自由的束缚，庄俊臣不需要这些。

季轻夏把书扔进书包里，“我是有正事要跟你说，”他看着庄俊臣，语气软糯道，“我们明天在体育馆有篮球赛，你来不来看我打球？期末最后一次球赛。”

庄俊臣觉得季轻夏很擅长做这种提出请求的事情，那种可怜巴巴的小表情做得是手到擒来。

庄俊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哦，我没时间。”

失望在季轻夏的眼里闪过，短短一瞬。他只是沉默了一小会，然后一边套着外套一边站起来，重新笑道，“啊这样啊，那就算了。”他拎起书包甩了甩，“哎我也早料到你会拒绝了。”

庄俊臣靠在沙发里，撑着脑袋看他，“以后还会有很多次很多次，我像这样拒绝你。”

季轻夏愣了愣，把书包甩到身后，笑眯眯道，“没关系，我脸皮很厚的。”

庄俊臣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为什么？”

季轻夏抱起手臂，故作正经道，“因为我有坚忍不拔的毅力。”

庄俊臣挑挑眉，浓黑的瞳仁里看不出情绪，“我是问，为什么要喜欢我？”

房间里安静下来。金属质感的茶几边缘反射着冷冷的灯光。

季轻夏放下书包，走近庄俊臣，皱着眉道，“怎么问得你好像不值得被喜欢一样。”

“从付出与收获的比值来看，的确是这样。”庄俊臣微微一笑。他银灰色的衬衫映得他俊美的脸好似雕塑般没有丝毫温度。

“我说了我不在乎，”季轻夏的领子被书包压得微微发皱，他还没学会像成年人那样时刻保持着精整的外表，同样地也不会用谨慎的度量和冷静的分析来保护自己，“我就是喜欢你。”

季轻夏年轻的脸庞被染上好看的光影，他浅浅的笑着，从容而无畏。

第 10 章

冬日的午后阳光充足，却仍旧驱不走伺伏在每一丝空气中的寒气。

庄俊臣离开健身房以后吃了简单的午餐，顺便把男人给自己的电话号码随手丢进了咖啡的外卖提袋里。

本来是应该直接回家的路线，神使鬼差地，庄俊臣方向盘一转，车子停在了体育馆门口。

里头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场馆外面都挂着高校篮球比赛的条幅。

庄俊臣很容易就找到了季轻夏。他穿着学校篮球队的队服，上身是一件宽松的背心，下身是棉质的运动裤，他的裤腿被挽起来，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腿。竞赛运动永远是最能体现男性魅力的时候。季轻夏的球技并不算最好，但他绝对是队伍里打得最好看的那个。季轻夏个子高挑，肌肉匀称，跳跃和运球都十分养眼，拉拉队的女生们眼神都牢牢地粘在他身上。季轻夏打的是中锋，并没有经常的猛烈而帅气的进攻，他打的低调而沉着，却天然地吸引着人们的注意。

庄俊臣抱着手臂，站在角落里。他盯着季轻夏额上的汗珠，他微微闪着攻击性的眼神，他控球时手臂紧绷出的漂亮线条。然后他想起季轻夏的话——“我就是喜欢你。”这句话，在庄俊臣年轻的时候他也对别人这么说过，带着少年人的自负与野蛮，同样也只是少年人的特权。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季轻夏他们胜得还算漂亮。男孩子们勾肩搭背着大笑着回去休息席。庄俊臣在季轻夏打开自己的运动包的同时，抬手迅速地发出了一条短信。意料之中的，季轻夏拿出了震动的的手机，几秒后立刻抬头往这边望过来。

季轻夏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他不像同年龄的人那样有那种尖锐的激情。季轻夏更像是一泉温吞的水，平和愉悦地过着每一天，外人看来他优秀出挑，而对季轻夏来说，他只是过着他的日常，也不能说平淡无味，但也只是称得上恰到好处的轻松。

所以季轻夏很少尝到那种大喜大悲的波澜的情感。

季轻夏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都要烧起来了。那是一种陌生的让肌肉微微战栗的感觉，应该是……非常非常开心的感觉。他喜欢庄俊臣，因为他总能让自己尝到一些绝无仅有的体验。

庄俊臣穿着一件宽松的月白棉麻衫，脖子里随意地搭着一条淡灰色的柔软围巾，斜斜地挽了一个漂亮的结。他的下身是深色的牛仔裤和短靴，凸显出那两条修长的腿。庄俊臣的臂弯里搭着黑色的薄风衣，他靠着体育场大门边的墙，让自己落在阴影里。他就像一个年轻的冷峻的贵族，适合独自坐在英国古堡暗色的矮墙上。

庄俊臣冲季轻夏缓缓勾了勾手指，转身套上风衣走了出去。

季轻夏很少看见不穿西服的庄俊臣，这个男人很懂得怎样把自己的魅力表现得最大化，就像现在这样。季轻夏不假思索地就把脖子里的毛巾一丢，匆匆跟了上去。

季轻夏走出体育馆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庄俊臣的踪影，他沿着左拐的小路，探着脑袋刚小跑了几步，就被人猛地抓住了小臂拽了过去。

庄俊臣将季轻夏禁锢在自己的臂弯和铁丝网之间。

“你还是来看我了。”季轻夏的呼吸很急促，他动了动脑袋，笑了。

庄俊臣浓黑的眼睛深深地盯着他。他风衣的领子立在他的脸颊边，衬得他的皮肤雪白，有种魔性的英俊。庄俊臣伸手摸着季轻夏的耳后，将手指插入他还湿漉漉的头发里，微微凑近，低声道，“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

季轻夏并没表现出羞赧的样子，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他刚从赛场上下来，浑身还在冒汗，在冬日的寒气中甚至能看见有淡淡的热气从他裸露的脖颈和肩臂上升腾起来。庄俊臣闻到他身上的汗水味，感觉到手下汗水打湿的年轻肌肤。

季轻夏很美好。庄俊臣心里浮现这个词语。他欣赏季轻夏，热情的执着，坚定的无畏。他知道季轻夏将来一定会蜕变得更加光彩夺人。他隐隐有种冲动，把这块璞玉捏在手里，不想让别人领略那份惊艳。

庄俊臣缓缓凑近，让两人的唇只一线之隔。他轻轻转动角度，却只是把唇在附近微微移动。两人滚烫的呼吸胶着在一起，气氛迷离。

“我……不谈恋爱。”庄俊臣张口低声道，季轻夏感觉他每个字的吐息都落在自己唇上，温热的，诱人的。

“我也不会给你任何承诺……”庄俊臣继续道，他牢牢地攫住季轻夏的视线，“即使是这样……你还要我么？”

季轻夏的手在铁丝网上越抓越紧，他抿了抿唇，明亮的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庄俊臣。这个仿佛封面男模的男人有着无可挑剔的五官，冷漠自我的个性，还有对爱情近乎病态的怀疑主义。

沉默只持续了片刻，季轻夏松开一只手，伸到庄俊臣的脖子后头一按，两人嘴唇之间的距离便减小为零。

庄俊臣大力地搂着季轻夏的腰，吮吸他的唇瓣。季轻夏一只手勾着庄俊臣的脖子，一只手扯着庄俊臣外套的前襟迎合他。“啪”，季轻夏的背碰撞在铁丝网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庄俊臣伸出腿卡住季轻夏，手从季轻夏宽松的运动背心下头伸进去，缓缓抚摸。季轻夏倒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他捧住庄俊臣的脸，深深地亲吻他，他凝视着庄俊臣浓密睫毛下深黑的瞳仁，他们的目光没有交汇，季轻夏收紧自己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你……你们在干什么！”一阵杂声过后，一个高亮的嗓门突兀地响起。

十分高挑的男子站在那头，他穿着一身黑红白的运动服，外套拉链一直拉到最顶上，腋下夹着一颗篮球。他头上的护额把过长的刘海挡住，露出一张清爽的面孔。

季轻夏立刻松开搂着庄俊臣脖子的手，放到身后站直，又放回身前，最后挠了挠后脑勺，蔫蔫道，“……哥。”

第 11 章

季浅冬的喜欢列表里，排第二的是篮球，排第一的有并列两个，一个是家门前街角的胡司令肉包，还有一个就是弟弟季轻夏。

季浅冬是省篮球队的大前锋。圣诞节晚上，他刚结束队里的晚上加训，捧着包子乐呵呵地回家，正看见路灯下季轻夏收起小提琴的琴弓。然后，季轻夏将手支在那辆黑色轿车车窗上，慢慢探进了半个脑袋。即便是季浅冬这种没有半点浪漫情调细胞的人，也看出了季轻夏在跟人接吻。季浅冬震惊了。他那可爱的纯真的弟弟居然在打啵！季轻夏早恋了！等等，对方会开车……很贵的车……季轻夏被富婆包养了！脑内逻辑推理一番后，季浅冬凌乱了。从季轻夏刚会爬到如今，一直停留在季浅冬脑海中那个眼睛又大又黑，胖嘟嘟软香香的萌小弟形象瞬间幻灭。

季浅冬很焦虑。他认为自己身为哥哥，肩负着督促弟弟健康成长的光荣使命。而且更重要的是，一切试图抢走弟弟的都是严重的阶级敌人。从那天起，季浅冬悄悄地关注着季轻夏的一举一动，并且旁敲侧击想从季轻夏口里探出些信息。但是，季浅冬每天训练排的满满的，早出晚归，根本力不从心。

说来也巧，今天季浅冬的队伍正好结束了在C市的集训，他和几个队友约好在体育馆做点放松协调性的练习，实质上也是给来给季轻夏的校队打气。季轻夏突然悄悄离场，季浅冬自然不会放过，有意跟踪，没想到竟然撞见更加红果果的这一幕。

太限制级了！太糟糕了！那个长了一张牛郎脸的男人居然打他弟弟的主意并且间接威胁到了他吃包子的心情！简直不能忍！季浅冬坐在馆里的休息室里，表情僵硬，内心对着实质上只能算见了一次面的庄俊臣进行反复地鞭笞。而对面捧着奶茶的季轻夏微微低着头，一圈圈转着手里的杯子。

“放心，我会去跟那家伙说让他别缠着你！”季浅冬的护额被他一早拿下来甩在桌上，失去束缚的微长的刘海凌乱地盖在他额头上，他拧着眉毛没好气道，“太差劲了，居然……”

“我很喜欢他，”季轻夏忽然打断絮絮叨叨的季浅冬，轻声却清晰道。他抬起脸，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季浅冬噎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

“我很喜欢他，”季轻夏重复道，他黑亮的眸子闪了闪，笑容变得深了点，“而且，我在追他。”

季浅冬的心都要碎了。

季浅冬和季轻夏兄弟俩关系一直好到不行，季轻夏不喜欢女人他早几年就知道了，当时两人窝在一起看电影，男女主角贴身热舞时两人同时感慨了一句，不过季浅冬说的是“这女人身材真他妈好”，而季轻夏说的是“这男的身材棒呆了”。

季浅冬是典型运动男，脑子里充的都是打篮球的热血，他对情情爱爱没啥特别想法，跟男跟女都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季轻夏取向跟一般人不一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天理难容的，季轻夏是他弟弟，这点永远不会变。季轻夏高中几年，都没有谈恋爱的迹象，季浅冬这是头一次尝到“弟大不中留”的寂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