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之翼+番外——夕夕成玦
夕夕成玦  发于:2015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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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来帝都?家道中落的母亲,早将爱神之翼献出,因此获得大公允婚,爱神之翼也算成全她和父亲,现在母亲早不在人世,而爱神之翼下落不明,为何还要费神寻回这件东西?

为什么来帝都?北慈脸色变得茫然,身边闪过很多人的影子,有开怀畅饮的卫柏,有眉头深锁的绯翼,有愤怒不平的西默,狂傲不逊的梅利,失魂落魄的布刹,趾高气扬的丹炽……

来帝都不就为了看这些人的嘴脸吗?看答案揭晓的那一刻,那一张张失望、惊讶、愤怒、焦虑、挫败、悲恸、绝望的脸吗?

为什么来帝都?北慈面容变得阴冷,传说中的爱神之翼,根本没能保佑母亲。

昔日母亲曾经对天盟誓,她对父亲无以比拟的爱,就好似那枚‘爱神之翼’,晶莹剔透无以伦比,情深似海至死不渝。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在母亲坟前砸烂它,毁掉这可悲的爱情誓言,让母亲亡灵得到解脱,不再因父亲负心而夜夜哭泣。

为什么来帝都?因为在他多情的胸膛里,掩藏着冷酷无情的心,他要看那些美梦破灭的人,在失望中反复煎熬,在幻灭里苦苦挣扎,最后一点一点绝望。

不就一个副统帅的位置吗?看那些人争得头破血流,甚至还有人想暗杀他,北慈内心就在鄙夷冷笑。

这就是老天最残酷的安排,不想要的人偏偏坐上高位,而那些抢破头的人,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为什么来帝都?因为在他冷漠的眼睛里,埋藏着对爱的憎恨,母亲在病榻挣扎求生的时候,父亲却爱上了娇艳欲滴的小姨,又是一番惊心动魄的爱恋,却让他看清楚爱情最残忍的一面。

北慈一直相信,母亲不是病死,而是伤心致死!

她最爱的人背叛了她,抹杀他们在一起的风风雨雨,抹杀他们在一起的山盟海誓,抹杀他们在一起的恩爱甜蜜,抹杀他们在一起的扶持岁月!

父亲和小姨都很疼爱他,北慈有恨不知该向谁讨,最终只能怨爱害了母亲。如果母亲的爱不那么炙热,那母亲就不会伤心而死。

成年之后的他,在风流多情的外衣下,一直冷眼看待爱情。每当看到那些痴男怨女,为爱奋不顾身,北慈温柔无比的笑容里,就多了一种残忍的东西。

“一、二、三……”神秘人似笑非笑,声音却很清晰,一字一字穿透耳鼓:“只要数到十,人就救不活了!”

时间,在这一秒回来,让北慈猛一激灵。他是绯翼的肉中刺,只要把尸体扔进河里,绯翼绝不会泄露出去!

死人,才不会招惹麻烦,就当神秘人从来没救过他!无论对绯翼还是对北慈,泉汐死了要比他活着更有利,特别是在被任命为副统帅的档口……

“四、五……”神秘人无所作为,只是眼眸闪光,语气平缓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六……

家乡玉丽花开得正艳,树下是成片的紫罗兰,蜜蜂花间嗡嗡飞绕,蝴蝶在紫罗兰上蹁跹。树下优雅美丽的女子,正闭着眼睛仰着头,静静享受着花香与宁静。七岁的小北慈跑过来,手里抓着一只蝴蝶,女子含笑蹲下身子,轻声细语跟小北慈说话,让小北慈放了那只受伤的蝴蝶。

他们一同看着粉蝶飞去了,又用母子间特殊方式,彼此轻轻触碰额头后,女子带着宠爱的笑容,让小北慈独自去玩耍了。

那是廿几年前的事了,北慈记得那一天,他抓到一只大蝴蝶,跑来送给母亲的时候,母亲说爱看蝴蝶在花丛跳舞。如果小北慈放了蝴蝶,那以后再来林中,蝴蝶会跳报恩舞给他们看。

小北慈放了那只蝴蝶,很快就忘记这件事,跟表哥玩捉迷藏了。他依稀记得从那日起,母亲便带着若有所思地神情,很少再见她有那种宁静甜美的笑容了。

小北慈已经离开了,而母亲的贴身女仆,正忙着与情人私会。

一步又一步,带着莫名心情,北慈踩着离离青草,向记忆中的背影走去。

女子听到声音转身,一照面,是彼此转瞬不移的注视。男人目光带着深邃哀思,女人目光带着困惑惊讶。

这是北慈家族的私人领地,虽不制止周边农人伐木,但这样大胆无声地靠近,这样浓郁悲伤地眼神,这样熟悉陌生的脸庞,让她感到无比惊讶,以至于忘记质问对方。

“夫人,如果您用爱神之翼,换回一段背叛的爱情……”北慈盯着对方,不可挽回的结局不可改写的命运,眼前美貌女子最终似花凋零,带着心碎孤独离世,悲伤道:“您会后悔吗?”

“您……”

“告诉我,您会后悔吗?”

“不会!”女子眼眸明亮,好似三月春光,没有一丝阴翳。她的语气柔和,却显得万分坚定,亦如她的性格,柔美的外表,坚强的内心。

“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如果,现在还没发生。没人能确定未来,但为一个失败的可能,就放弃去争取幸福,那他已经失去爱人资格,也不值得被人所爱。就算拥有爱神之翼,也只是一个可怜虫,不配得到爱神的祝福!”

“……”

七……

银质烛台对面,是一张空椅子,昔日深情凝眸,今朝只剩一人,独看烛泪蜿蜒。

女子坐在椅上,脸上泛着潮红,忧郁的眼神,偶尔用帕子,捂着嘴唇轻咳。菜肴已经冷了,她让仆人拿去厨房,等主人回来之时,再热好端上来,今晚是个重要日子,她还在等待丈夫归来。

烛光猛然摇动,女子抬起眼眸,北慈坐在对面,双手交叉于胸前,怜悯地看着她,淡淡道:“他很快就回来了,但不会跟你用餐……”

在他的记忆里,男人带着小姨,去野炊了一天。他疲惫却很愉悦,脸上洋溢喜气,回来后打声招呼,亲吻母亲的脸颊,又叫母亲记得吃药,说完便兀自上楼了。

母亲在楼下坐了半夜,陪着那些热了冷、冷了热的菜,一直到小北慈被噩梦惊醒,下楼扑到母亲的怀里,母亲才牵着他的手上楼,抵着他的额头讲故事,一直讲到他睡着为止。

女子湿润眼角,掩藏不住伤心,病躯微微颤抖。她嗫嚅着双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趁着低头时,抹去眼角的泪水。

“夫人,您现在后悔了吗?”

女子久久不语,只剩烛火摇曳,就在北慈以为等不到回答了,她却又缓缓抬起头,那是伤心过后的平静,语气坚定地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不爱我了,如果此刻连我也后悔了,那我们之间就真完了!我舍不得也不甘心,所以我绝不能放手,哪怕一条路走到黑!”

“……”

八……

客厅里坐满了人,大家都是神情肃穆,主人正坐在椅子上,与亲戚朋友低声说话,旁边少女默默流泪,她的姐姐快不行了。

走廊外也站着人,送灵婆正在等着,盒子已经打开了,一套崭新的白裙子,正等待为亡者换上。

橡木房门里边,沙漏静静流淌,在波斯地毯的那端,几天几夜没合眼的女仆,已经靠着床腿睡着了。

她睡得非常沈,口水滴湿衣襟,对靠近床边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沙子漏完的那一刻,就是母亲离世之时……

带着无限伤感,北慈走近床前,想再好好看一看,记忆中那张慈爱的脸。

“您来了,太好了……”床上的女子,竟然没有昏迷,努力睁大眼睛,虚弱道:“我一直在等您!”

“夫人……”

“请您靠近一点……”女子声音微弱,笑容很宁静,断断续续道:“到我的身边来……”

北慈坐到床边,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虽然还想问她同样问题,但握着她骨瘦如柴的手,他已经不忍心再开口了。

答案是什么,其实不重要了,人都已经死了。

“我输了,但我不后悔,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按心愿一路走来,爱神一直在保佑我,让我与他认识相爱,就算不能善始善终,却也给我一段美好岁月,更何况还有我的小北慈……”

女子含笑看他,手腕微微用力,似想将北慈拉近,并且抬起自己的头。

北慈诧异一秒,忍着夺眶泪水,将头微微凑去。

这一刻,母子俩人轻抵额头,沉浸在无声的交流里。

“其实,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不会后悔,爱神虽没赐我一份完美爱情,但却赐我一个出色的……”

话还没有说完,女子垂下头颅,发丝滑落两旁,原本拉着他的手,松开后掉在床上。

北慈的泪滴在她的脸上,顺着她的脸庞滑落,再次拉开彼此距离,才看清她离世的面容。

安详又宁静,似一生无悔!

风吹动了窗格,惊醒了的女仆,跑到床边一看,顿时惊叫起来。

那扇门打开了,很多人进来出去,他们穿透北慈身体,来到床边跟女子告别。

北慈就这样看着,看着她安静躺着,永远不会再醒来!

耳畔响起‘九’,北慈惊醒了,捂着泉汐的喉咙,冲着愣在门边的绯翼喊道:“拿过来,快点!”

第十八章

这一夜过得惊心动魄,北慈也是从过军的人,绯翼看他打开药箱,手脚麻利拿起针线,缝合那道骇人伤口。

同时,绯翼将泉汐身子托高,免得他被自己的喉血呛到。

俩人以前没合作过救人,但此刻配合倒也默契,更神奇的是那只药箱,似乎早就备好救人之物,穿好线的针摆在显眼处,一瓶止血消炎的药粉,几条裁剪适当的膏布,还有一只不知何用的竹筒,一端还插着空心针头,后来才知是给人抽血用。

北慈缝合好伤口后,拿着竹筒思索一番,等想明白怎么用后,便抽掉自己的一筒血,这才将泉汐救活过来。

等北慈忙停当,天已经大亮,绯翼站在船头等他,手里握着沾血卷宗。北慈卷宗写明经过,凯泽指使杀人,策划越狱事件,最后又杀人灭口。

绯翼将卷宗扔在他面前,沈声道:“凯泽策划一切,你有什么证据?”

绯翼没关心自己涉入,而是问凯泽犯下的事,北慈揉着昏沈脑袋,靠着船舷边坐下,舔舔干裂的唇道:“将军,咱在一块打过仗,昔日都是王子麾下。我敬你是爽快人,不跟你耍花枪。我坦白告诉你,林中绑他的家伙,凯泽给他五金币,让他完事搭船离开。我给他双倍价钱,让他留下为我作证,将军现在想见他吗?!”

“这些事跟他无关,都是我一手策划,泉汐也是受我胁迫……”

北慈手臂搁上船舷,扬起下巴皱起眉头,阳光刺得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绯翼坚毅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人来抢罪认?当帝国律法是儿戏啊?这事跟凯泽有没有关系,也不是他绯翼说了就算,凡事不都得讲证据吗?!

北慈被人折腾一夜,这会子懒懒洋地,漫不经心打个哈呵,不想再跟他多废话,慢悠悠道:“将军,没事早点回去吧,睡一觉头脑清醒了……”

阴影逼来挡住阳光,北慈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绯翼捞起来,眼对眼鼻对鼻地道:“如果凯泽被问罪,我会拖你下地狱……”

绯翼说得很平静,冷漠镇定的眼神,好似一个偏执的人,无视他人的目光,说出自我的意志,并且打算决行到底。

北慈叹了口气,拨开对方的手,退一步拉开距离,漫不经心地道:“将军,你跟凯泽的友情让人羡慕,但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你该动身去王殿……”

自被削减权力之后,去王殿成例行公事,绯翼也不愿意多待,跟阁老们讲过几句,他便离开王殿去医苑。

医苑在王殿偏隅,四周都被橡树包围,上月刚抽出的橡子,看上去嫩嫩青青,被雨水浇沃一夜,越发显得油绿绿。

绯翼近日常在病房,一来陪着昏迷的凯泽,二来避开花少的纠缠。

花少最近极力讨好空蒙,隔三差五设宴款待,时不时送些贵重礼物,甚至在城西租间庭院,豢养两个波斯美女,连人带院子送给空蒙。

空蒙对此不感兴趣,宅子美女闲置半月,也没见他踏进去一步。花少把美女换成少年,空蒙依旧无动于衷,好似此举与他无关。

绯翼只觉得花少可笑,空蒙被誉为帝都才子,这样的人自视甚高,对同僚都爱理不理,怎屑跟花少这种人来往?

花少讨好巴结的行为,对空蒙来说只是空气,根本就没看进眼睛里,更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花少在他身上的投注,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病房里很安静,凯泽静静躺着,窗口悦耳鸟鸣,有时能听见啄木鸟敲打树干。咄咄咄、咄咄咄的敲击声,穿透过寂静橡树林,一直传到他们的房间。

偶尔,绯翼会放下兵书,循声走进杉树林,寻找林间小邻居。这片橡林生机盎然,茂密枝叶挂满橡果,为小邻居提供充足食物。

小邻居长得很可爱,黑白相间的翅膀,腹部雪白绒毛,头顶一抹血红,栖息在树冠中央。绯翼会坐在附近树下,闭目晒着午后太阳,在一片空白思绪中,反倒能够沈淀心情,渐渐忘掉那些心烦事。

但是,人只要活着,烦恼就不断,老的忘掉了,新的又来了。

那日,银兰送来丹朱叶,给凯泽服下后,浮肿症状减轻,但人仍未苏醒。绯翼想起这事,眉头微微蹙起,疲惫中带着焦虑。

“为什么救人?泉汐死了,你就没威胁了!”

绯翼抬起头,见神秘人坐在树上,啄木鸟栖在他的肩头,竟似与他十分亲昵。

“你一直记得那晚,在书房的那一夜,你把他当成银兰,对不对?”

神秘人微笑着,轻飘飘的语气,虽然揭开旧伤疤,却让人感受不到厌恶,只有淡淡的惆怅,飘在若有若无的静谧中。

“你想在他身上寻找银兰的影子,你认为他们都是龙族人,有着相同的生活习性,都爱喝中原的铁观音……”

其实,银兰并不喜欢铁观音,绯翼后来才知道银兰喜欢那茶,是因为心里放不下那人,而铁观音是那人的最爱。

泉汐也不是银兰,没银兰的冰雪傲骨,没银兰的剑胆琴心,没银兰的执拗固执,没银兰的眼无旁物……

“但他还是爱你,用他自己的方式,卑微的、怯弱的、不求回报的……而这些你也都知道,不是吗?”

“我是个自私的人!”

绯翼闭上眼睛,似被阳光刺伤,心里堵得慌张,有想流泪的感觉,却又不知为了谁。

为泉汐吗?他根本不爱他;为嗜迦吗?释迦已经死了;为凯泽吗?凯泽成了活死人。为银兰吗?香逸雪快死了,银兰也活不长了……

友人、情人、敌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人还活着,绯翼仿佛看到自己,走向一条孤寂道路,路在眼前无限延伸,而路上却没一个人,只有影子拉长在眼前……

是了,一定是为他自己,这样的自己活得很可怜、可悲、可恨……

“但你还是救了他……”

那也是为了自己,不想让自己内疚,最后还是帮了北慈。

“那银兰呢?他跟力裴嗜迦一样,都曾经背叛过你,你还恨力裴嗜迦吗?”

绯翼睁开迷茫的眼睛,脑勺往后触碰树干,仰望树顶一片天空。他不恨力裴嗜迦,只是后悔没在岔路,拉住嗜迦与他同行。

昔日,比肩而坐,同看一片湛蓝天空,而今这个小小的愿望,已经成了永久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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