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工细致的花瓣上用不同的笔迹写着两个名字，一个飘逸洒脱，一个笔锋凌厉，放在一起却是出奇的和谐。清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眼神里微微流露出不舍，直到黑耀许诺再给他买一个才咬咬嘴唇将河灯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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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客栈，清和仍是兴致高昂，拿着黑耀后来买给他的一盏走马灯看得起劲，那花灯分做两层，内里四周描了人影，点亮时纸轮福转，灯屏上人马追逐，物换景移，叫清和爱不释手。

黑耀见他直盯着那盏花灯，连动也懒得动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你今晚还要抱着它睡不成？”

清和有些舍不得丢手，抬起头道：“真的可以？”

“当然不可以！”黑耀微微眯了眯眼睛，早知道就不买这个走马灯了。

他以手掩口咳了一声，解释道：“你瞧，这花灯并不十分结实，你若一晚上不撒手，必然被你揉坏了。”

清和伸出一根指头去敲了敲花灯的木框，“好像也对……”

黑耀失笑，将他手里的花灯拿出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揭开灯罩将烛火吹了。

“睡了吧。”

房中最后一支烛火被黑耀以掌风灭了，很快便陷入了寂静的黑暗。

然而，外厅的桌子上，一盏宫灯却忽然幽幽亮起一丝蓝光，走马灯上斑驳的人影也随之渐渐开始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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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也说不清为何，明明眼前的景物都是触手可及的，但他就是无端地觉得虚幻。

黑耀也是……

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蹲在河边放河灯的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就只有在梦里黑耀才会挤在一堆女子孩童中间做这个事。

他提着一盏宫灯慢慢走向河边，想要去叫住对方，即使是在梦中……只是想象一下黑耀被自己发现做这种事后可能会流露出来的表情，清和就已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眼看那个人不过离自己几尺的距离，眼前忽然一片黑暗，方才还在耳畔响起的叫卖声，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灯展，河面点点飘远的花灯都尽数消失，清和心中一紧，不由得失声叫道：“黑耀！”

“怎么了？”黑耀本就睡得不沉，忽然听清和在一旁惊叫了一声，立刻翻身起来看向身旁的少年，手指抚上他眉间蹙起。

清和也被自己这一声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面前的青年，立刻张开双手环住他腰，道：“黑耀，我吓死了。”

他声音犹带着些许迷蒙，听来软糯可爱，黑耀便伸手揉揉他发丝，柔声道：“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嗯，是啊……”清和正想要与他讲那梦里情景，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时语塞，只愣愣地看着黑耀，半晌才丧气道：“……忘了。”

黑耀轻笑出声，“既是噩梦，忘了也就忘了，不必挂心的。”

清和自己也觉得那梦必然不好，忘了倒是好事，于是伸手揉了揉眼睛，“倒把你也闹醒了……我们接着睡吧？时辰还早呢。”

——小剧场——

鼠二（皱眉）：清和，这上房明明不只一张床，你们为何不分开睡？

清和（大惊）：耶？是要分开睡的么？黑耀没有跟我说过这回事啊。（扭头）黑耀……

黑耀（咳）：……在凡间，关系亲密的人都是要一起睡的。

清和（点头）：原来如此，鼠二，我们也一起睡吧？

黑耀（眯眼）：嗯？！

鼠二（扭头）：狼大爷你不用看我，我不会答应的，更不会打扰你们的。

————PS：作者国庆回家所以不更新————

第19章

起身推开木窗，院中那株桂花仍盛，清和瞧得兴起，忍不住伸了手出去隔空抓那树上一朵朵的碎金，黑耀推门进来，正巧瞧见少年一脸向往地看着窗外，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抬手朝着那株桂树招了招手，院中忽地起了一阵风，刮起几朵桂花飞入少年掌心。

清和小心翼翼地将手掌合拢，又从指缝间去闻桂花的香气，只觉得一股蜜一般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由得笑了起来，将手伸到正走到身边的黑耀面前。

黑耀便也低下头，见那少年白皙如玉的手掌上几点金黄桂花，也不知自己是起了什么心思，竟张口将那几点桂花舔了去；温热的舌头触到掌心，清和立刻缩起了手掌，笑道：“黑耀，很痒呢。”

黑耀垂下眼睫，并不言语。

清和见他不说话，只自顾自笑着：“你莫不是馋嘴那桂花糕，今日见了这个也想吃掉？”

“倒不知是哪个小鬼馋嘴，几乎都吃得撑破肚皮。”黑耀伸手揉揉他头发，神色恢复如常，眼底也带了些暖意。

“我可不是什么小鬼。”清和瞪他一眼，“你才是。”

说罢，拉着黑耀便往门外走去，想了想又强调一遍：“你才是小鬼。”

黑耀眼底神色更柔和了些，带着笑意顺着他话头回道：“是，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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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灯会要连开三日，故而城中多处依旧照着昨夜摆设未曾变过，亭台楼阁间依旧挂着盏盏宫灯，白日里看来虽没有夜色中一片灯火辉煌的灿烂景象，却也因着那些宫灯造型精致可爱而别有一番风味。

清和还记得昨夜夜色下盏盏灯火连成一片的样子，今日出门时便忍不住瞧得更仔细了些——那一盏是昨夜狮子花灯要去扑的花球；那一盏是点燃之后灯光莹润犹如月色的月华；那一盏……

二人在城中闲散走着，又耗去大半时日，清和因记着那盏走马灯，赶着日薄西山便回了客栈，想要早些点亮，拿出来显摆一番。

黑耀笑他孩子气，便起了心思逗他，道：“今日出门时，我吩咐小二将那盏灯扔了。”

“什么？”清和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瞧见对方眼底笑意，又撇撇嘴道：“少糊弄我，你才不会呢。”

见他眉毛鼻子都快皱一起的样子，黑耀伸手捏捏他鼻头，道：“怎么不会，你回去可找不到那灯了。”

清和狐疑地看他一眼，一时倒猜不出对方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是真是假，不过脚下步伐到底是快了些。

黑耀不急不躁地跟在他身旁，倒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那盏宫灯自然不会被丢掉，正好好地被放在桌上，清和连蹦带跳地窜过去拿了灯笼，动作倒像是三岁小儿一般的稚气。

他拿了火石点亮宫灯，瞧着那上面的人物又一一开始走动，立刻欢喜地弯了眉眼，黑耀看他笑眯眯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是随之柔软一片，低下头去吻了吻他的额头，道：“难不成你今晚连外边的灯会也不看了，就守着这么个小东西？”

清和颇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心里记挂着那繁华的灯会，又想着人太多了，带着这个宫灯只怕被人挤坏了，犹豫了半晌，方不舍道：“今晚不要带着它出去了，万一被挤坏掉怎么办？”

黑耀便笑，道：“那就留着，我们回来再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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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连昼色，灯影杂星光。

第二夜的灯会繁华依旧，站在长街尽头回首远眺，便见一片璀璨的灯火，明亮如白昼的街市上游人如织，清和立在桂树下看了半晌，方叹道：“凡间果真是一派繁华。”

黑耀道：“这麟州城只是个小城罢了，过几日我们启程往国都去，那里景致想必更为富丽。”

清和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比这个还繁华？”

这里的景象已经比他百年来在山中见过的还要繁华千百倍，若是还有比这更多的人，比这夜色下更璀璨的星光……

从来没有涉足尘世的小草仙似乎是被自己脑海里的景象吓了一跳似的，一双水润的猫儿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当然。”黑耀牵起他的手慢慢地走进眼前那一片明亮的灯火中去，微微低头向身边人说道：“我们慢慢看过去，好看的还多着呢。”

清和弯起嘴角：“嗯！”

二人顺着长街而行，身边不时有戴着面具走过去的游人，清和看了不免好奇，凡人不是最怕妖魔鬼怪的么，怎么如今自己戴上那些青面獠牙的面具反倒开心得不得了？

他心思流转，抬眼便看见街边小摊子上摆着的一堆花花绿绿的面具，眼睛一亮，拉着黑耀便走了过去。

“怎么，喜欢？”

黑耀见他拿着一个面具爱不释手的样子，问道。

清和点点头，将面具挡在脸上，笑道：“这样子像不像你？”

那面具通体黑色，仅仅以几道银色花纹在眼角处做了些许修饰，极其简洁的线条流利地展现出另一种美感。

面具遮住了清和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小巧的下巴来，少年细腻的皮肤在纯黑的映衬下显得益发的白皙，黑耀微微失神，随后点点头道：“是有几分相像。”

清和听了笑得更开心，戴上面具便不肯取下来，黑耀便也随他开心，瞧着少年上扬的嘴角，自己的表情也不免柔和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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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客栈房中时，走马灯中烛火已经快熄了，只余了微弱一点火光摇曳，清和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忽然鼓起脸颊朝着那小半支蜡烛吹了口气，那最后一点火光便也随之熄灭了。

黑耀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戏谑道：“学会使坏了？”

清和只眯着眼笑，心念微动，施了个法又将那蜡烛点燃，而后又吹了口气，看烛火又灭，原本映在灯面上缓缓移动的人影也停住，更是乐不可支。

“……”黑耀挑眉，这个宝贝还真是容易满足……

……又是梦么……

面前的黑耀正是狼形，嘴里叼着一个黑色的面具，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清和走过去，摸了摸大狼的头，对方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又将嘴里叼着的面具往前送了送，清和笑起来：“是要我戴上么？”

面前的黑狼没有说话，不过身后的尾巴摇了摇，似乎同意了这句话。

清和弯下身子接过面具戴上，黑狼立刻朝他扑过来，伸出舌头上下舔着清和的脸颊，似乎很是高兴。

清和被迎面的热气逗得痒痒的，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去推对方，黑狼巨大的身子虽然压着他，却并没有十分用力，清和轻轻一推，黑狼便不再压着他，转而围着他绕了一圈。

清和只觉得这场景熟悉异常，他还未曾化形之前，黑耀便是这般日日守在他身边，因着怕有什么野兽伤了自己，在自己灵力未成之前，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围在自己身边。

清和心里欢喜，才要伸手去抱住巨大的黑狼，却在伸手触及对方皮毛的刹那发现对方瞬间消失在了面前。

然后，铺天盖地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黑暗。

……黑耀！

第20章

清和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素白的床幔。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薄薄一层冷汗。

清和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又是这样诡异的场景？

黑耀在浅眠中听得身畔人的呼吸骤然一滞，立刻清醒了几分，此刻半撑起身子，眼中带了几分担忧：“清和，怎么了？”

清和有些犹豫，略一思忖，还是将那个梦告诉了黑耀，他说完便伸手紧紧抱住黑耀，脸上仍带了些不安。

他原身是上古仙草，本就是灵力充沛，故而梦境也是隐隐有着昭示之意，如今竟接连做了两日这样相似而诡异的梦，心中不免有些忧虑。

黑耀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微蹙，难不成清和这两夜的梦竟是预示着他们即将离别？

他绝对不允许！

想到此处，黑耀眼底闪过一丝戾气，索性坐了起来，将清和搂在自己怀里，似乎是在安慰他，又似乎是在稳定自己的心神，轻声道：“不过是个梦罢了，无须在意。”

话音刚落，他忽然屏住气息，将自己的神识放出一丝，朝着卧房门外探去——

门外，有一丝不属于他们二人的气息。

清和也在同时留意到了门外气息的异常，他与黑耀对视一眼，一同隐去了自身气息，二人身形一晃，便到了门边。

清和看了黑耀一眼，在对方带着些许纵容的目光下伸手猛地推开了门——

“呀！”

他二人还来不及作何反应，便听得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二人循声望去，月色朦胧间，一个单薄的黑影在月色下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便是黑耀这般极好的夜视力也不过恰好瞥见对方约莫五六岁小童的身形打扮，那小童见有人来，慌慌张张地叫了一声。

黑耀见他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掐了个法诀要将那东西夺下，小孩似是不敌，扔下手中物件转身逃开，清和指尖一弹，一抹极轻极淡的莹绿流光便附着在了那小孩的衣角。

那小孩惊慌之下并未察觉，他接着夜色掩护往墙边一蹿，眨眼便消失在了房中。

清和走过去将他扔下的东西捡起来，不由得一愣，竟是那盏走马灯。

黑耀自他手中接过宫灯，眼中也带了些许不解，他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如何竟能让对方来夺？

他二人面面相觑，清和皱了皱眉头，犹疑地开口道：“那小孩子身上倒没有什么恶意，难不成是喜欢这灯，才三更半夜的来取？”

黑耀被他说得笑起来，道：“不如我们去问问他，街市上卖花灯的人家这么多，为何非要我们这一盏。”

说话间，二人又将目光投向那盏走马灯。

宫灯上以彩笔绘了当朝使者出使西域的场景，绿意青葱的芭蕉树下，几名身着朝服的青年正弯腰接过异族青年递过的水杯，众人身后有披着彩缎的异国大象正仰头高高地举起鼻子，似乎是在奏乐助兴一般。

黑耀眯着眼细细打量了那花灯一会儿，忽地眼睛一亮，看向清和道：“清和，我们今晚恐怕是见到了个稀奇玩意儿。”

清和不解地看向他，黑耀便俯下身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清和眼前一亮，笑道：“好稀奇呢！”

黑耀也笑，转身去取了二人衣服过来，将外袍给清和披上，“今晚我们也去看看他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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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隐匿身形出了客栈，清和抬手掐了个法诀，漆黑而安静的夜空中便隐隐约约地显现出了一条泛着盈盈绿光的线，像是夏日萤火组成的光泽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动人，不过它的主人却没有那份心思来关注它的美丽。

清和牵着黑耀的手，与他一同随着那道绿光缓缓而行，他心里还有些犯嘀咕，对方既然那么厉害，为何竟没发觉他这点小把戏？

黑耀见他皱着眉头暗自念叨，伸出另一只手去弹了弹他的额头，待清和抬起头来才道：“我瞧那小孩儿灵气很是紊乱，恐怕是受了伤的，以至于修为不敌你我，今夜才落得个落荒而逃的下场。”

清和素来信任黑耀，此刻听他这么说便也深以为然，眼底便又带了些不解：“那他何苦要冒险来拿我们的灯笼呢？”

黑耀逗他：“许是如你所说，见了你那灯笼便喜欢得紧，想问你要又怕你不给，故而半夜来偷。”

“胡说八道。”清和抿了抿唇，到底忍不住笑了。

二人不时说笑两句，顺着那绿光走绕过几条街道，又行了片刻，便在一户人家前停下了脚步。

清和看着隐入门缝的绿光，“他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