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摆摆手，不以为意道：“那玉拍下来也贵，可既是送我女儿的，贵些又算什么？”

“妈妈费心了。”洛儿低头浅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屑，不过是个死人家里摆着的不吉物件罢了，只怕白送也是无人要的，若不是自己要寻个由头让这人经手，如何会这般麻烦？

她心底越是不屑，面上便越是亲热，只紧紧握着老鸨手道：“洛儿必不会让妈妈失望！”

老鸨听言，更是笑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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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清和黑耀二人出了客栈，寻了个路人问话，那人看了看二人打扮，笑道：“二位公子竟然不知？这城中万花阁办了个花魁赛，今夜便要选出城中花魁。”

他眯了眯眼，又兴致勃勃地道：“这规矩倒还多，说是得提前去那万花阁中坐着，待入夜那姑娘才会出来，这不，好多人都赶着去占个座儿么。”

清和不解道：“就干坐着等姑娘？”

那人笑了，寻思清和大约是没到过青楼的，便道：“坐在那里倒不无聊，到底青楼么……”话音未落，瞥见黑耀神色冷得可以，立刻噤了声，尴尬地咳了两声，“总之，公子去了便知么。”

言罢，拱了拱手便转身走开，也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惹得旁边那男子冷了脸，不过瞧对方那样子也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只得自认倒霉，往那万花阁方向去了。

清和看着那人背影，疑惑道：“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黑耀咳了一声，“不必管他，我们顺着这条街走过去便是。”

清和点点头，也不再纠结，同黑耀一道往那万花阁走去。

万花阁为了这次花魁赛，在露天的院子里搭了台子，又以大红锦缎交织，益发显出富丽堂皇的景象来，几欲迷了人眼。

二人才入院子便有小婢来迎，见他二人衣着打扮皆是不凡，便引了人去楼上雅间，道：“二位公子倒像是头一次来呢。”

清和道：“是啊，听说今天这里有好看的姑娘。”

那小婢暗笑，声音甜腻：“是呢，今晚的姑娘们都是极美的，二位公子可算来着了。”说话间，将二人带进了房内，指着一旁露台道：“二位公子从这里望下去，视野极好，必然不会让二位失望。”

黑耀看了她一眼，道：“知道了，你下去吧，不必叫人进来了。”

“是。”那小婢点点头，转身将门关上便离开了。

清和趴在露台的栏杆上向外张望，二楼还有不少这样的雅间，里面此刻几乎都坐上了人，他不由得暗暗惊叹，凡人果然是爱美的，为了美人，便是这般干等着也是愿意的。

他这么想着，却发觉那雅间里坐着的许多男子都正与身旁女子搂搂抱抱，动作好不亲热。有几个已然是衣衫半敞，眉目之间一片春情。

……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清和耳根微微发红，转身问黑耀：“他们在做什么？”

黑耀抬头瞧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道：“难不成……是发情了？”他不过大概知道青楼是个什么地方，对个中事物其实不甚了解，此刻只能猜测，倒也算误打误撞。

清和讶然，竟不知凡人开化至此，这雅间外还有许多双眼睛呢，居然也不管不顾。

他又朝对面的雅间望了一眼，那屋子里的人恰好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怔后，那男子牵起身旁女子的手慢慢亲吻着，眼睛却是动也不动地盯着清和，目光里透着赤裸裸的欲望。

清和心里不爽，正待发作，黑耀已然动手，将桌上放着的花生米拿起一颗扔向那男子，恰好打在他手臂上，男子“哎哟”一声，立刻捂着右臂痛苦地弯下了腰。

黑耀冷哼一声，道：“清和，回来。”

清和走回去在桌边坐下，皱眉道：“那人的眼神真恶心。”

黑耀安慰地捏捏他脸颊，“要不要走？”

“不用，”清和摇摇头，“反正也打了他么，我们看完了再走……”他想了想，又抬手朝那露台两旁的帘子点了点，那竹帘并两侧的纱帐便缓缓落下，将屋子遮了起来。

他朝黑耀眨眨眼，“我们在这里占个位置，今晚再来吧。”

黑耀笑道：“好。”

第25章

清和在屋内环视一圈，忽地眼前一亮，去墙角边放着的花盆里扯了两张叶子，吹了口气便将他们化作同自己与黑耀一般容貌的的人，又朝那两个刚化出的人摆摆手道：“你们好好儿地呆在这里，替我们守住这好位子。”

那两人连神态也是与他二人不差分毫的，一个严肃点头，一个笑眯眯地应着：“知道啦。”

清和看着他们很是满意地点头，黑耀起身，走到门边朝他招手道：“走吧。”清和便乖乖过去，牵着黑耀的手一同隐匿身形出了门。

不曾想，二人才下得楼去，便遇上了一位熟人。

因不想又看见方才那副景象，他们便特意寻了清净的角落去，不想才打偏巷过，清和便扯了扯黑耀的手，道：“是昨儿卖花那姐姐呢。”

黑耀听那声音十分熟悉，便侧头去看了一眼，却见那巷子深处，几重繁树掩映间，隐隐绰绰地显出两个女子的身形。

“她怎么也在这里？”清和只听说这地方不是良家女子该来的，不由有些奇怪。

黑耀摇摇头，“许是有事吧。”说着，便牵着他走开了。

“唔……好吧。”清和应了一声，又回头瞧了一眼，只是那两个单薄的身影却已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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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在两个女子的身上，有细碎的耳语穿透叶子，很快便消散在风中。

“放心吧，今天晚上绝对可以成功的。”洛儿笑了笑，神色之间一片自信。

她对面的女子点了点头，一张脸藏在斗笠下瞧不见，只是声音倒是清脆动听：“多谢。”

洛儿掩口而笑：“说到底可是你在帮我呢……”说着，她又有些困扰似的皱了皱眉头，“不过你可别忘了答应了我什么啊。”

那女子道：“自然不会。”

目送着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洛儿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碧蓝澄澈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人啊……”

有小厮经过，见她在这里立刻道：“洛儿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呢，孙妈妈正找你呢。”

洛儿随手将耳畔垂下的几缕发丝撩至耳后，笑了笑：“知道了，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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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万花阁的花魁选似乎在城中很有些地位，街边的路人闲谈都避不开这个话题，还有些人津津乐道着上一届的花魁金牡丹，说其风姿卓绝，艳冠群芳。

又有人笑道：“这次必然是那洛儿姑娘当选花魁了，据说那才是惊为天人呢！”

也有独爱那阁中清倌的，却道那诗书一绝的最是气质超凡。

清和听着只觉有趣，扭头问黑耀道：“我们方才也见到了几个，你觉得哪个好看？”

黑耀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哪里谈得上好看。”

不想清和却不肯罢休，复又认真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算得上好看？”

黑耀听他一问也愣住，他何曾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低头看见少年专注的眉眼，便弯了弯唇角道：“你就很好。”

“你一定是在取笑我！”清和气鼓鼓道：“才没有说男子好看的呢！”

黑耀哭笑不得，随手指了指街边一个小摊道：“你瞧，那是个什么东西？”

清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一亮，“咦？那是什么？”

街边，一个老者用大漏勺装着一大块雪白的事物放进面前的油锅里，漏勺一放进去便听得一阵刺啦的油响，阵阵白烟升起，随之而来的是扑鼻而来的香气，叫人食指大动。

清和立刻被那东西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拉着黑耀便走了过去，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在同他争论。

黑耀无奈地跟清和走过去，一面感叹清和如此的单纯好骗，一面觉得自己在小家伙心中的地位恐怕还没有这些美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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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二人玩了个尽兴，才趁着夜色慢慢地踱去那万花阁。

二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那两个草叶化作的人还坐在屋内，黑耀便问道：“今日可有事？”

那两个人一同摇了摇头，变作清和模样的草叶笑道：“这个家伙冷冰冰地朝着敲门的人说‘滚’，就再没有人来了呢。”

清和闻言也是一笑，这倒真是有些像黑耀的性子，他本欲出手将二人化回原型，此刻却忽然住了手，朝二人道：“你们可想从此以后就这样子？”

那坐着的二人皆是一愣，连“黑耀”也是一脸茫然不解。

清和便又道：“你们自己悄悄地走吧，好好地修炼，日后自然会有真身。”

那对面的少年一脸惊喜：“真的？”

清和点点头，又道：“不过你们得换个样子，不要变成我们的模样了。”

那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清和便朝着二人施了个法诀，一阵白烟笼罩住二人，待那白烟散去，便是两个不同模样的人坐着了。

那面容可爱的少年似乎是怕清和反悔似的，迫不及待地要往门外走，走至门口却发现那青年仍旧没动，又回转来拉他，急切道：“你怎么不走啊。”

那青年眉目间没什么波动，淡淡看了少年一眼，站起身道：“多谢。”

清和摆摆手：“不妨事的。”

那少年挠挠头，笑道：“我们必然会好好珍惜这机会的，日后相见，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这话倒是十分认真，不过配着他那张娃娃脸瞧起来倒更显得可爱。

那青年握住他手腕道：“走吧。”

看着那二人在门前隐去身形，黑耀问道：“为何帮他们？”

清和道：“本来想把他们变回叶子的……可是他真的很像黑耀，我就不想动手了——何况是我拔下来的么。”说着，又朝黑耀笑道：“你不也帮了他们么？他们身上可有个护身符咒呢，我知道是你方才施上去的。”

黑耀淡淡道：“他二人修为未满百年，却平白沾染你许多灵气，这么出去倒是给有心人当修炼丹药了。”

清和扑到他怀里蹭了蹭，“就知道黑耀最好了。”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清亮的笛音，二人一同抬头望去，便听得楼下有嘈杂人声，只听得分明些“开始了”、“还没出来”之类，清和朝那帐幔弹了弹手指，两层帐幔便慢慢地分别向两侧挂起，那层竹帘亦随之缓缓半卷。

“看起来，这个花魁选开始了。”

清和笑眯眯地说道。

第26章

清和牵着黑耀慢慢走到了露台边，凭栏修着美人靠，清和便抱了个软软的绣枕倚在黑耀怀里往楼下看。

那院中此刻灯火通明，几盏足有两人高的莲花灯放在台下四周，映得那鲜红的锦缎更显鲜艳，晃眼望去简直迷花人眼。

众人又喧闹一阵，便听得一声清脆锣响，老鸨慢慢走上台去，说了几句暖场话，便拍了拍手道：“好了，如今可都是我女儿们的天下了，还请诸位留心些，待会儿看看，到底哪个才是您心中的花魁！”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待全场再度安静，便有一身着紫衣的女子抱着琵琶袅袅婷婷上得台来，朝众人福了一福，轻启朱唇道：“奴家冬青，只一手琵琶略能入耳，还请诸位赏脸一听。”

台下早有那耐不住性子的高声道：“冬青，你这琵琶可是一绝呢，快些亮出来我们听听！”

冬青抿唇一笑，风姿美极，叫好些人看直了眼，她却不理，只自顾自坐在梨花木凳上，轻拢慢捻，弹指间便有铮铮声响流出，犹如山间清溪，清脆响彻楼宇。

一曲暂罢，台下楼上皆是阵阵掌声，冬青略一欠身：“诸位抬爱。”便径直下台去了。

楼上早有那动了心的，招来龟奴，指了指冬青的背影道：“这个姑娘，留下吧。”

龟奴弯腰道：“知道了，这就告诉冬青姑娘去。”

清和初次见得这般的才艺，双眼亮亮的，朝黑耀笑道：“原来选花魁还有这样多的由头，果然很有意思。”

黑耀摸摸他头发：“美则美矣，耽溺声色却是为修仙者所不耻，你却不许看上这些凡间女子。”

清和扁扁嘴道：“就只看看么，我才不动心呢。”说着，侧过身子看着黑耀道：“你呢？你只说我，自己又会不会动这凡心呢？”

黑耀轻笑了一声，“我若动心，便倾尽一生一世，狼族素来只忠诚与自己的伴侣，也只会有一位伴侣——”说着，他定定看着清和双眼，柔声道：“你说，我会不会轻易动心？

清和一时只觉得自己几乎快沉在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里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一眨不眨地看着黑耀，一双眸子湿润得快滴下水来。

二人这么怔怔地望了半晌，黑耀忽地伸手覆盖住清和双眸，觉得自己再看下去似乎就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一般，他咳了一声，松开手，扭头看向楼下道：“又换了个人。”

这话题转得突兀，只是清和也还沉浸在方才的氛围里，有些呆呆地回不了神，此刻便也跟着扭头看下去，“哦，是个跳舞的姑娘。”

楼下正是个一身紧身火红衣衫，露出小腹的女子，正妖娆地扭动着腰肢，不时朝台下楼上飞来一个媚眼，更是引得众人不时的拍手叫好，场面一时热闹至极。

二人正心思不定地瞧着楼下热闹，忽然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黑耀朝门边扫了一眼，冷声道：“不必叫人进来。”

门外那人似乎是顿了一顿，却径直推开了门，朝着露台边坐着的二人走去。

黑耀眉头微皱，扫了来人一眼，冷声道：“你这等道行，也敢随意行走？”

那女子掩口一笑，“小女子修为自然不如二位上仙，今日来却是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二位照拂一下。”

清和抬头看去，一愣：“咦，你不是今天同卖花姐姐说话的那个……么？”

他原想说“那个人”，此刻又觉得有些不妥，故而只得忽略过去。

那女子正是洛儿，她朝着清和眨眨眼，“上仙不必在意，小女子原是那玉钟的精魄化成，说起来倒还在途中与二位见过呢。”

黑耀打断她，冷冷道：“你来有何事？”

洛儿又看了一眼黑耀，眼波流转，这位妖修修为极高，若是能得其精气滋润……她心念微动，便将身子不着痕迹地偏了过去，离黑耀更近了些，声音也放得媚极软极，“上仙怎么这般不解风情，在这阁子里，一个女子去找一个男子，还能有什么事呢？”说着，她更似柔弱无骨一般地要往黑耀身上靠去——

她才挪了半步，便被一道极强的力道推开，她狼狈地倒在门边吐出一口鲜血，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却注意到那身形纤瘦的清丽少年一脸不渝之色，心中转了几转，立刻明白了自己行为的愚蠢。

再抬头看向那一袭黑袍的青年，洛儿神色中已然没了半点绮念，只低着头恭敬道：“上仙恕罪，洛儿冒昧来访，只因待会儿要对几个凡人出手，还望二位上仙不要插手……”